标题: 蝴蝶翩飞 [打印本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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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夕 时间: 2004-10-22 14:38 标题: 蝴蝶翩飞
《蝴蝶翩飞》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虞美人》
一
骄阳洒落了一院子,空中有翅膀划过的声音。先是一只蝴蝶,接着又是一只,它们在金黄色的晨曦中振翅而来,嬉戏着,飞过院墙,飞过门槛,飞过台阶下打盹的小和尚,向我飞来,曼舞蹁跹。
风不大,如熏。檐铃禁不住玎玲起来,在和微风说话。和尚们都起来了,三五成群,打着呵欠,冉冉步入大殿,将六根五欲放在外面,晒着。
清静的大雄宝殿,很暗。永世微笑的观音。四大金刚。十八罗汉。磬。木鱼。香火。油灯。垂幔。和尚。我。我来了,风尘。
风尘之中,普救寺真是一个清静的地方,我想。
香火袅袅,如一条丝带,飘浮,然后兜了个圈,打了个盹,消失于经文之中。翻开书卷,读。
灯火跳跃了几下,有人进入大殿。高高的门槛之上,踏过第一双绣花鞋,又踏过第二双绣花鞋,轻盈得像两只翩飞的蝴蝶。之后,女人的香味飘然而至。
空气凝结了,缓如抽丝。我听到一丝窃笑,怯如偷。
和尚们抵不住诱惑;菩萨也抵不住诱惑;我更抵不住诱惑。纵有檐铃声,但已经飘得很远。
她带着一个丫环,款款而来,香风如若纤纤玉手,拂得大殿鸦雀无声。烛光照耀处,她遗世独立,眉如新月,面似桃花,一尊活的菩萨。
她的目光在我身上稍做停留,然后跳跃着便收了起来,是缘,是劫?恍如隔世。
二
我叫莺莺,崔相国的女儿。别人都说我有双水灵灵的眸子,笑起来像莲花。彼时我随娘去普救寺,寄宿在西厢。西厢是一个充满神奇的地方,有一个传说将在那里发生。
我记得那个上午,一院子的空灵,云淡风轻。陪我到大殿上炷香吧,百无聊赖之中,我对红娘说。
推门而入,经声立止,正是颂经之时,却都鸦雀无声。和尚们的眼光怪怪的。大雄宝殿暗暗的。永世微笑的观音。四大金刚。十八罗汉。磬。木鱼。香火。油灯。垂幔。和尚。我。我来了,三寸金莲踩得生疼。
大殿上有一个年轻人,红娘低声说道。
一身白衣,五步距离,雾蒙蒙的,看不清眉眼,却不料一阵晕眩。
他的眼睛很大,红娘低声又说。
小点声,我低声呵她。
怕老太太听见?还是怕那个年轻人听见?红娘嬉笑。
趁着上香的当,转过头,再惊惶地看他一眼。檐下的铃铛,响个不停。
第一炷香,愿亡父早升天国;第二炷香,愿中堂老母延年益寿;第三炷香……
第三炷香呢?红娘问。
第三炷香……我回答不上来。
红娘看了一眼旁边的白衣少年,静静地笑了。
红娘后来说,我和他是一对俏冤家,不是冤家不聚头,聚头只在早晚,不在此时,就在它时。
果真应了她的话,我的怀想荡漾于第三炷香之后……
三
秀色如潮,滚滚而来,美丽如丝,隐隐退去。美丽如刃,锋利无比,可轻易地划开心绪,那是不可思议的不可思议。
心悸凝结成体,浓得必须稀释。遽尔溶化,无际无边。她静静地走了,普救寺却喧闹了起来。
“啪”的一声惊堂,方丈怒了:佛门弟子,当何以处色?
和尚甲:我将远避人烟,永不见色,则终我此生,何色之有?
方丈走过去以戒尺敲头:眼中无色而心中常淫,避之千里,何益之有?
和尚乙:我见诸色,顿见白骨骷髅,肮脏恐怖,自不恋色。
方丈走过去以戒尺敲头:痴爱之时,白骨骷髅亦可艳胜桃花千倍,焉能不恋?
和尚丙:满眼本非色,见如不见。
方丈走过去以戒尺敲头:明明是色何言非,明明已见怎不见?自欺欺人!
和尚丁:犹如木人看花鸟,何妨万物常围绕?
方丈走过去以戒尺敲头:如此你与草木山石等无情众生何异?
我站了起来:色是色,我是我。见所当见,见又何妨?忘所当忘,忘又何妨!论之无益。
方丈走过来赞许:善哉善哉,汝知色矣!
经典往往在胡说八道中产生。我不是和尚,胡说八道也是善哉?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我明明感觉到,我的心被谁掏空了。
夜里有风,檐铃玎玲。春梦无痕,只有傻瓜才会进京赶考,我想。侧耳,窗外传来和尚的歌声:
姐儿生得白漂漂
会眨眼睛会扭腰
眨下眼睛淹死你
扭下腰身魄儿掉
四
外面起风了,飕飕的,岑寂的院子,满庭落花都在打转,扰我清梦。心烦意乱,索性坐起,拿起针线,听檐铃玎玲。寺内太清静了,有老鼠在墙角咀嚼寂寞。袅袅青烟,似菩萨手中的画笔,飘啊飘,半个月亮爬了上来。
那月光极像锦缎,映在雕花的窗棂上,如一袭白衣。我急站起身,又叹息一声坐下,不过是月影而已。
虔诚于佛前三炷香,闭上眼,默默,有神灵庇护,心存感激。第三炷香许的什么愿?我脸红了起来,又猛吃一惊,算啦,不说更妙。是我引诱他吗?明明是他先看我的嘛。
我爱,是一缕暗香。孤寂岁月,这一天宛若一年。
小姐,你中邪了。红娘说。
他有一双大大的眼睛,红娘说。
他一直在盯着你看,红娘说。
他让我给小姐捎个话,红娘说。
他说了什么?我这才从痴呆中醒来,忙问。
他说他叫张珙,名君瑞,本贯西洛人氏,年方二十有三,尚未娶妻……红娘说。
张君瑞……尚未娶妻……心猛然跳了起来,喃喃之中,竟又呆了半炷香。
他还说了什么?我又问。
他说只有傻瓜才会进京赶考。
我推开窗,月光如水,月影之下,红墙高筑。
他为什么不从墙外跳过来呢?
五
蒲州府,普救寺,晨钟悠悠,暮鼓沉沉。这样心神不定的日子过去了多久,我不知道。
佛说,有因有缘的,就会生长。我情有因,但有果吗?我更不知道。
幡帜与晨风共舞的清晨,我去找方丈。南无,方丈自是垂目含笑,不语。
什么叫情?我再三央求,他才说:又情者爱也,能有爱生故。
那么缘呢?我与她有缘吗?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既有钥匙打开心门,何必嗅取镜中花香?方丈说。
方丈又说,汝应谛听,今当示汝:你二人虽有情有缘,但仍有一劫,是否躲过,要看尔等造化了。
看来,我注定在劫难逃。
步出殿堂时,不想与她撞个正着。蓦然心悸,始于视线短接。不由轻叹,命里注定的,冤家路窄,因果通三世,也算是果报。
本公子这厢有礼,慌乱中,我施礼道。
见她不答话,我又道:小生姓张,名珙,字君瑞。本贯洛阳,年方二十三,正月十七日子时建生,还未曾娶妻。
她身边的丫环白了我一眼:初初相识,脸皮好厚!谁问你来?
她呵退丫环,轻启眼帘:你就是那个看我烧香的张公子?
正是在下,我说。我看的是你,并没看那香。
她的脸顿时羞个粉红,不能掩饰,嗔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我朗声问道:那第三炷香呢?
她头也不回。
为何不答话?我说。
你早已知道了。她说。
六
佛说:有因有缘的,就会生长。思念如同普救寺的青藤,无限蔓延,根深蒂固。
第二次邂逅也是在大雄宝殿,他的一双眼睛,灼灼逼人,凝人似箭,叫人不敢久视。
他微微地淡笑着,剑眉星目,长衣广袖,一袭白衣飞袂,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小姐那天上香,只上了两柱,那第三炷香呢?他问。
夫人请小姐回宅。尚不等我回答,听差的便来报速回。无奈,只好转身,转身之后我便病倒。
不思茶饭,失魂落魄。母亲请长老来,把脉,开方,一剂汤药。其实长老应该清楚,法力只能折服邪魔外道,却不能驱走心魔。
母亲问病因,长老在佛前扯了个弥天大谎,小姐只是偶感风寒。
睡去,醒来,醒来又恨梦境易逝。
红娘,我会不会死?我问。
你将活得比佛更逍遥,红娘说。
为什么?
佛说,不死不灭。你的心早就被人偷去,没有生,哪有死?
心为什么会被偷走呢?
因为你不设防。
我的脸又红了起来。
梦中,永世微笑的观音。四大金刚。十八罗汉。磬。木鱼。香火。油灯。垂幔。和尚。我。一双大大的眼睛。一袭白衣。般若波罗蜜多。第三炷香。“小生姓张,名珙,字君瑞。本贯洛阳,年方二十三,正月十七日子时建生,还未曾娶妻”。晨钟。暮鼓。檐铃。幡帜。琴。剑。罗裙。白玉带。大红“喜”字。拜堂。花烛……
七
大祸临头了!长老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普救寺被五千贼兵团团围住。
何方贼兵?胆敢践踏佛门圣地?我一时迷惘,原来普救寺并不宁静。
丁文雅的部下有个沦为草寇的将军,叫孙飞虎,要掳莺莺小姐做压寨夫人,长老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这等事?我拍案而起,如果不答应呢?
如果不答应,普救寺将片瓦不留,长老摇头叹道。
岂有此理!我的怒喝像狮子吼。难道就只能送羊入虎口,任花儿被摧残?
阿弥陀佛……佛门圣地,如此不尊不敬,必以无间地狱果报……众人纷纷义愤填膺地应和,却都一筹莫展。
崔夫人哭号了起来:能退贼兵者,无论僧俗,我愿意倒赔妆奁,将莺莺许配英雄为妻。
我有办法!我挺身而出。
走上普救寺的墙楼,我大声对贼兵道:孙飞虎,小姐孝服在身,三日后方可行礼,请退一箭之地。
乱军退后,我的目光从五千大刀上收回,扭脸看了看她,心在滴血。
她身子一软,险些跌倒,被我扶住。没有距离。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她像一朵睡莲,在水波里静静绽放。
八
高高的墙楼之上,我被他揽在怀中,任母亲气得跺脚,就是没有挣扎。
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我问他。
他点了点头:你问吧。
我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否爱我?
他吃惊地看了我一眼: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要你说。我说。
我爱你,他在我耳畔轻轻地说。
可惜,尚未相爱,便逢离别。我转身对母亲和长老说:为了母亲的安危,为了亡父的灵柩,为了寺内三百僧佛,为了这座普救寺,也为了他,我愿意做贼妻!
不!他几乎哭喊起来:我有退敌之策,何不试试?
说完,他修书一封,妥存于锦盒,交给了惠明。
成败在此一举,他拍了拍惠明的肩,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我,说道:我那故友白马将军接到此信,便是你我得救之时。
他说的没错,两日后,将军连夜率兵赶来。一时间,杀声,喊声,战鼓声,号角声连成一片。
站在墙楼,我看了看远处如落花流水般的五千贼人,惊叹笔锋真的可以挡住刀枪。
他灿烂地笑了,阳光之下,神采飞逸,却原来秀才也有英雄姿。
我一定要将他留住,我对自己说。
九
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先生,望着白马将军扬尘远去的背影,崔妈妈对我说。
可我分明看到,崔妈妈的谢意里,带着一丝狡狯。她的脸谱换得过于频繁,诺言被匿藏了起来,取而代之的只是阿谀。
我不喜欢阿谀。
不能认真,我只是开了一个玩笑。她说。她说完,四座皆目瞪口呆。
第一杯,替先生压惊。崔妈妈又换了一张脸谱。
第二杯,谢先生请兵。她的眼中闪出狡黠。
这第三杯……她笑逐颜开,扭脸看着莺莺,我儿过来,上前拜见你哥。
莺莺站着不动。她大概跟我一样,绝没有想到,她的第三炷香,烧来一个哥哥。
我儿不必害臊,快与哥哥把盏。崔夫人说,红娘,斟酒啊。
沉默。
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崔妈妈兀自笑了起来,实话说,莺莺早许给郑尚书之子郑恒为妻了。唉,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一女不许两家,这个大家都是知道的吧?这些金银请笑纳,公子另聘佳人吧。
莺莺一直低下头,始终未发一词,可是我看得出她眼里的怨恨,一闪而逝。
我抿紧嘴唇,扭脸看门外。阳光影影绰绰,所有的景象开始模糊。
是夜,无法入眠。色空同观,这大概就是所谓寂灭吧。过去不在,未来不在,没有现在。
庙埕,一个人与神交界的地方。原本大家都说,开花必定结果。而我,确实在大殿上看见观音眼角渗出了一颗泪水。
十
我爱在静夜里独听木鱼的声音,那声音如同夜雨敲窗,在空茫里荡漾。
月亮刚才还在拨弄闪熠的池水,一会功夫就下起了雨。
是谁酿造的眼泪,我抬头看了看夜空,问红娘。
是你的心。红娘说。
我为什么会哭?
因为你是人。
回屋,屋里依然冰冷。
红娘,取笔墨来。我对红娘说。
写信给张先生?
写第三炷香。
窗外,梨花应谢。雨还在落,落在掌心,落在眉间,冰凉沁骨。而我的沦陷,如雨打花落。
佛说,今生的邂逅,是因为前世五百次的回眸,难怪他的眼神那般熟悉。
小生姓张,名珙,字君瑞,本贯洛阳,年方二十三……那只讨厌的鹦鹉又学舌了,它在学红娘的口吻,惟妙惟肖,乍听之下,心如鹿撞。
十一
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她的诗像她本人一样,是一个谜。
去还是不去呢?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不是悲哀,便是喜悦。
雨停了,月光很细地筛下来,扑簌簌落了一地。
她果然在那里。水一般的月色之下,她站在太湖石边,眉如新月,面似桃花,青丝如缎,遗世独立。一尊活的菩萨。
我上前施礼,小生姓张……
名珙,字君瑞本贯洛阳,年方二十三,正月十七日子时建生,还未曾娶妻。她打断了我。
我以为我会死的,我说。
现在呢?她说。
无师以度,唯有自度,我说。
来何汹涌须挥剑,她说。
去尚缠绵可付箫,我说。
没有后悔?她说。
纵是三生,我说。
不要负我,她说。
……
幸福了很久,夜很静,我听见了清晰的心跳。
扶我回房,她躺在我的怀里,喃喃说道。
十二
小姐,大事不好了。红娘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大清早的,何事不好?
小姐与那张生的事……事……事发了,被老夫人知道了。
啊!我惊得目瞪口呆,母亲怎么会知道的?
都怪那多嘴的鹦鹉,喊什么莺莺我爱你,喉咙都喊破了,小姐只顾和那张生烧第三炷香呢,哪里听得见?
这端事都是你个贱人!红娘的话音刚落,母亲就提着鞭子追了过来。
母亲。我急忙跪下。
谁是你的母亲?你与那畜生背着我胡来,还胆敢叫我母亲?相国的脸让你丢尽了!看我非打死你不可!
女儿没有丢相国的脸。
还敢嘴硬!母亲的鞭子抽了过来。
夫人手下留情。长老从门外进来,双掌合什,淡然说道。非是张生小姐红娘之罪,乃夫人之过也。
长老何出此言?那张生禽兽不如,设下陷阱,辱没我相国门第,怎么倒成了我之过?
信者人之根本,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长老缓缓说道。当日军围普救,夫人所许退军者,以女妻之。张生非慕小姐颜色,岂肯区区建退军之策?兵退身安,夫人悔却前言,岂得不为失信乎?
这个……母亲张口结舌。
既然不肯成就其事,只合酬之以金帛,令张生舍此而去。却不当留请张生于书院,使怨女旷夫,各相早晚窥视,所以夫人有此一端。目下老夫人若不息其事,一来辱没相国家谱;二来张生日后名重天下,施恩于人,忍令反受其辱哉?使至官司,老夫人亦得治家不严之罪。官司若推其详,亦知老夫人背义而忘恩,岂得为贤哉?
那长老有何高见?难不成要老身依了不肖女儿和那贼子张生?
贫僧常听人说,尊夫人府上不招白衣女婿。贫僧以为,事已至此,不如令那张生先进京应试,待他取个名次,择个佳期约定媒媾,结为百年之好,既可保住尊夫人家规,又不必棒打鸳鸯,此为两全之策,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罢罢罢!母亲沉吟了半炷香,这才扔下鞭子,长叹一声。俺家无犯法之男、再婚之女,就依长老之言,与了这厮罢了。
十三
今日送张先生上朝取应,我说几条先生需记着。崔妈妈冷冷说道。
十里长亭,不是冬天,胜似冬天。我看了看一旁垂泪的莺莺,对崔夫人点了点头。
我家三代不招白衣女婿,你可知道?
我知道。我又点了点头。
你与我那不肖之女私订终身,做出这等的勾当,送你去吃官司,实在是辱没我相国名望!
是,小生不胜感激。我又点了点头。
既成事实,我也不难为你。我如今将莺莺与你为妻,你便上朝取应去。我与你养着媳妇,得了官便来见我;若得不来,休怪我不讲仁义。
小生谢夫人抬举。我连忙跪谢。
快去收拾行李!崔妈妈拂袖而去。
是的,我马上就走。我转过身,看到莺莺脸上有泪悄然滑落。
人生长远别,孰与最关亲?不遇知音者,谁怜长叹人?长亭外,莺莺拉着我的衣袖再三叮嘱:
一不准考状元……
记住了,我点了点头。
二不准争豪杰。
记住了,我点了点头。
三不准朝中争纱帽,抢朝靴。
记住了,我点了点头。
还有哪样都记住了?
天冷要多加衣服。钱财不可以露外。山野黑店不可投宿。过渡不可争先。此一行如若登了金榜,一定要差人送信;若不登榜,疾便回来。
都记住了?莺莺擦了擦泪,笑了。
都记住了。我说。
那你去吧。莺莺长叹一声,。
可恨此番一去……
十四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我是在张珙走了之后认识那只小蝶的,它轻舞蹁跹,穿窗而入,停在窗台上,振膀扇扇。难道普救寺的蝴蝶也敢藐视轨道、擅闯禁地?忽 然很想给它一个笑颜,可是努力了许久,终是不能。也许,我已经不能习惯微笑了。
张珙走了,郑恒来了。他盯着我,垂涎的丑态毕露无余,从我冷冷看他的第一眼开始。从那一刻起,我便不会笑了。
他对我说,张珙被卫尚书看中招赘在家。他见我不信,拿来张珙的休书。
休书?荒唐!所谓不生不灭,没有生,哪有死?我与张郎不过私订终身,又未婚配,谈何休书?
可是母亲信了他的话,她不许我再等他,又将我软禁起来,三日后,郑恒的花轿就来接亲。
灯光撮豆,枕泪倾潮,冷月半残。僧人尚有寺庙可去,而我呢?我的归宿在哪?非来非去。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于是寒冷。打开琴囊,摆好,划然一响,终不能成曲。
细细挽上两个发髻,薄薄地化些淡妆,将三尺白绫捧于手心,想像它裂帛时清脆的声音,我开心地笑了。佛曾经说过,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与他结下的因缘,只是我们没有修够时间罢了。
所能够带走的,是一个前世未了的缘?还是一个来生许下的愿呢?
多少年后,当有人问及过去从前,我会告诉他:天地合,乃敢为君香消。
十五
——张君瑞除授河中府尹,衣锦荣归……报马接二连三地涌至普救寺,接报的却只是法本长老。
我赶回普救寺时,整个春天的花都谢了。而天空,只有翅膀的碎片和飞翔过的些许痕迹。
风不大,如熏。檐铃禁不住玎玲起来,在和微风说话。和尚们都起来了,三五成群,打着呵欠,冉冉步入大殿,将六尘放在外面,晒着。
清静的大雄宝殿,很暗。永世微笑的观音。四大金刚。十八罗汉。磬。木鱼。香火。油灯。垂幔。和尚。我。我来了,风尘。
风尘之中,普救寺真是一个清静的地方,我想。
香火袅袅,如一条丝带,飘浮,然后兜了个圈,打了个盹,消失于经文之中。
你走之后,她就自缢了……长老叹了一口气。你住的那个殿,就是她升天的地方。
我接过三尺白绫,它白得刺目。
这就是她的宿命,无法变更,长老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佛祖会保佑她安息的。
阳光弥漫,洒落了一院子,空中有微风吹过的声音。
僧人的诵经声此起彼伏,那声音从头顶,向天际,一路响彻云霄。慢慢地,四周终又趋于宁静,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我知道逝者如斯,正如潮水般退去。我看到弱水彼岸,有一枝花,无茎无叶,艳红地燃烧。佛说,那就是彼岸花。
头顶凉飕飕的,满头的长发,如尘缘般散落一地。
当最后一缕长发飘然垂落,我还能记起大雄宝殿里,她慌张的眼神,与我匆匆对接的春天。
第三炷香,它现在就在法本长老的手里。五度如盲,般若如眼。我闻到一股烧戒的气味,叫做疼痛。
既然诚心剃度出家,就应该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不能渡己,怎能渡人?但尽凡情,别无圣解。放下,便是解脱;脱离,便是涅盘。能放下否?身后是长老的声音。
能!我响亮地回答。
灯火跳跃了几下,有人进入大殿。高高的门槛之上,踏过第一双绣花鞋,又踏过第二双绣花鞋,轻盈得像两只翩飞的蝴蝶。之后,女人的香味飘然而至。
空气凝结了,缓如抽丝。我听到一丝窃笑,怯如偷。
和尚们抵不住诱惑;菩萨也抵不住诱惑;我更抵不住诱惑。纵有檐铃声,但已经飘得很远。
她带着一个丫环,款款而来,香风如若纤纤玉手,拂得大殿鸦雀无声。烛光照耀处,她遗世独立,眉如新月,面似桃花,一尊活的菩萨。
她的目光在我身上稍做停留,然后跳跃着便收了起来,是缘,是劫?恍如昨日。
……
多少年后,当有人问及我的过去,我会笑嘻嘻地告诉他,见闻如幻翳,三界若空华。
后记:
数年后,普救寺多一痴癫和尚,破巾絮衣丐于街邻。嗜饮,逢人便要酒喝,尝酣醉而大卧街市。乡人咄之亦不去。乡人怒,加以叱骂责打,颠僧止痴呆傻笑。无奈,观者置劣酒一碗令其去。颠僧喜之,一饮而尽,唱曰:“小僧姓张,名珙,字君瑞。本贯洛阳,年方二十三,正月十七日子时建生,还未曾娶妻。”众人皆笑耳。颠僧唱罢,方去。忽一日,颠仆不起,乡人视之,已圆寂矣,年三十余。
注:
1,“不可思议的不可思议”,源自惟宽禅师,意即:我就是我,我非众生,我只是我。
2,“人生长远别,孰与最关亲?不遇知音者,谁怜长叹人?”摘自王实甫《西厢记》第四本《张君瑞梦莺莺杂剧》。
3,“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摘自王实甫《西厢记》第四本《张君瑞梦莺莺杂剧》。
4,“不是冤家不聚头”取自于《经律异相》卷四,六十六引《出钞毘昙婆娑经》谓:此人是我怨(冤)家。
5,“是缘,是劫”。缘,取自于佛经“机缘”,意指机会和缘分,又为互相作用、互为依仗;劫,佛教中的“三灾八难”,佛教认为,世界从形成到毁坏为一大劫。
6,“佛门弟子,当何以处色”一段,源自佛教故事。
7,“非来非去”、“无始无终”、“抽丝”等词句均为佛家用语,如“无始”,意即没有开始,佛教认为任何生命和事物都没有开始和终结,只有轮回。
8,“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取自王实甫《西厢记》,原句为“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9,“姐儿生得白漂漂”四句,取自民间歌谣。
10,“六尘五欲”,六尘指色、声、香、味、触、法等六种感觉,与“六根”意思相近,五欲指财、色、名、食、睡等五种欲望。
11,“信者人之根本,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一段摘自王实甫《西厢记》。
12,“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摘自刘禹锡《游玄都观》。
13,“天地合,乃敢为君香消”取自汉乐府《上邪》:“上邪,我欲与君相知……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14,“五度如盲,般若如眼”,佛教用语,意思有多解。
15,“彼岸花”,佛教用语,即曼珠沙华,传说其花香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这里是指黄泉路。
16,本文其他参考作品:河南戏剧《拷红》、《西厢记》、京剧《西厢记》、王实甫(元)著《西厢记》、元稹(唐)著《莺莺传》、刘以鬯(台湾)著《寺内》。
17,本文为定稿,以前不定稿因无注明引言出处,一律作废。
[ 本帖最后由 水镜门生 于 2008-6-4 11:36 编辑 ]
作者:
尚香 时间: 2004-10-23 02:53
偶喜欢。
“是缘,是劫?恍如昨日。”
作者:
周瑜 时间: 2004-10-24 10:15
好文,轮流以男女主角为第一人称,细致描写了二人的心理。
张生自我介绍的一句话,有红娘转述、当面述说、事后回味、鹦鹉学舌,深深的烙在双方的心中。即使到了最后,记忆中只剩下这一句话,也可以让人牢记一辈子。
作者:
湘江子龙 时间: 2004-10-24 10:44
文章之奇技淫巧,实在叹为观止。
作者:
冰火蝴蝶 时间: 2004-10-30 07:25
又一次的,我决定加精了
给风雨夕君
作者:
广成子 时间: 2004-10-30 13:02
写的好。比起你前几篇小说来,真是强太多了。
应该加精。
作者:
ADIEU 时间: 2004-10-30 14:13
好文章那…………
欲持一瓢酒,远慰风雨夕,呵呵
作者:
风雨夕 时间: 2004-11-1 20:07
原帖由广成子于2004-10-30, 13:02:23发表
写的好。比起你前几篇小说来,真是强太多了。
应该加精。
谢谢诸位点评。谢谢广成子。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没有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我也没有表达过什么,充其量不过是新鸳鸯蝴蝶派!只不过我赋予故事一些新的内容和换了一种表达方式,让它空、虚、玄、飘。仅此。
我所有写过的东西,两个长篇,几个中篇,数十个短篇,到目前为止,大概有几百万了,却没有几个能让我自己喜欢的。所有的东西可以扔到垃圾堆里去,不过是步他人后尘而已,是狗屁狗屁再狗屁。我在干什么?我分明在制造一个又一个重复的垃圾。
我不仅对自己的作品不满意,对我本人也不满意,对所有文学作品通通都不满意,没有几个能够让我几次三番地捧读。至于网络作品特别是面壁虚构的那些玩意,就更是狗屁了。
长期以来,我一直处于痛苦之中,我所有的内容,所有的表达,都不过是曲意逢迎罢了。我的痛苦来自于两个方面,一个我找不到一个适合自己的表达方式,另一个,我进入不了自己的灵魂,更进入不了别人的灵魂,我不清楚是用自己的想法去影响人,还是听读者的想法或者看其他作者以改变自己。
文字令我绝望。
作者:
灵儿@ 时间: 2004-11-3 11:47
写的真好。风雨夕俺已经把你的文章收入D盘。做永久保留珍藏。。。
文章很有汪家卫的风格。。。喜欢。
作者:
风雨夕 时间: 2004-11-10 21:12
刘以鬯,台湾作家,剧本《花样的年华》应该是他写的,被王家卫拍成了电影《花样年华》及续《2046》。王家卫的风格,基本上来自于刘以鬯,散、淡、空、虚、冷、沧桑、厚重、蒙太奇。或者说,王家卫把刘以鬯发挥得淋漓尽致。很可惜,好多人只认识王,不认识刘。
比较喜欢刘以鬯,几篇作品都受到他的影响,如《落红》、《一条鱼的爱情》、《又来了,爱情》、《蝴蝶翩飞》、《人鬼殊途》等。最为满意的就是《蝴蝶翩飞》。原著本来是旧鸳鸯蝴蝶派作品,艳俗不可睹,但注入刘以鬯的风格后,读起来很厚。由此可见,同样的故事情节,不同的艺术手法,效果截然不同。
类似的风格非常多,最典型的应该是张爱玲,看到这三个字总能想到香港、上海、旗袍、唱片、红酒、咖啡、沉香……
另一个典型应该是网络作家安妮宝贝,看到这四个字总能想到上海、大麻、纹身、音乐、摩尔烟、性交、阿斯匹林、胃疼、死亡、腥味、血……
国外的还有写《情人》及《中国北方情人》的杜拉斯,写《生命不能承受的轻》的那位也算一头。
我是个男的,不可能像此二人那样扭捏,也很难体会到那种大都市的生活,所以,只能加入阳光、清风、禅意、晨钟、暮鼓、沙滩、白鸥、芦苇……还有道家的“超然物外”及释家的“放下”还有儒家的“入世”。
作者:
冰火蝴蝶 时间: 2004-11-11 07:00
说到我心里去了
爱玲,三毛,安妮宝贝以及杜拉斯对我的影响都很深刻
作者:
花仙子 时间: 2004-11-11 11:36
真是具有丰富的想象力啊!
有创意,我喜欢!
作者:
白驼山主 时间: 2004-11-13 08:08
不错
文章不在乎内容和主题
在于写法和心理描写
在于能让读者自己去思考,去发笑
作者:
花仙子 时间: 2004-11-13 08:13
感覺有點像我以前看過的一部影片,是叫<紅娘>吧!
樓主你是不是參照這片改編的啊?
用文字描述出來感覺非常的妙呢!
而且很有獨特的寫作手法.
作者:
彼岸花 时间: 2004-11-13 10:29
很长时间没有耐下性子认真去读一篇文章了,这个社会太浮躁。处久了,也不免附庸起来了。午夜反思,心有戚戚。真真是人面依旧桃花,而心已非当年了
作者:
风雨夕 时间: 2004-11-13 19:17
谢谢。
作者:
张悉妮 时间: 2004-11-16 14:33
那一天匆匆瞥了一眼,留下深刻印象,今天有时间回来慢慢欣赏……
风雨夕,才子也:)
作者:
幽浪 时间: 2004-11-16 16:08
精雕细琢
如果只发两章就完美喽。
作者:
风雨夕 时间: 2004-11-17 11:26
批评和赞美都让我获益。我就是从批评和赞美中获得一些东西的,我知道了自己的不足和优点。我懂得了什么叫投其所好,什么叫大众,什么叫文学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
收敛一点个性,收获一些他人的长处,不久之后,我认为我会不负自己和众望。
作者:
幽浪 时间: 2004-11-19 22:02
羡慕你的文彩至妒忌。
作者:
桠枫 时间: 2004-11-20 01:25
黑哨兄~~嫉妒可不是好习惯~~呵呵
作者:
幽浪 时间: 2004-11-20 08:27
刺激进步嘛。哈哈。。。。。
作者:
听涛剑士 时间: 2004-11-24 13:00
原帖由彼岸花于2004-11-13, 10:29:22发表
很长时间没有耐下性子认真去读一篇文章了,这个社会太浮躁。处久了,也不免附庸起来了。午夜反思,心有戚戚。真真是人面依旧桃花,而心已非当年了
于我心有戚戚.
说的好!
作者:
张悉妮 时间: 2004-12-4 13:04
原帖由
风雨夕于2004-11-01, 12:07:12发表
原帖由广成子于2004-10-30, 13:02:23发表
写的好。比起你前几篇小说来,真是强太多了。
应该加精。
谢谢诸位点评。谢谢广成子。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没有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我也没有表达过什么,充其量不过是新鸳鸯蝴蝶派!只不过我赋予故事一些新的内容和换了一种表达方式,让它空、虚、玄、飘。仅此。
我所有写过的东西,两个长篇,几个中篇,数十个短篇,到目前为止,大概有几百万了,却没有几个能让我自己喜欢的。所有的东西可以扔到垃圾堆里去,不过是步他人后尘而已,是狗屁狗屁再狗屁。我在干什么?我分明在制造一个又一个重复的垃圾。
我不仅对自己的作品不满意,对我本人也不满意,对所有文学作品通通都不满意,没有几个能够让我几次三番地捧读。至于网络作品特别是面壁虚构的那些玩意,就更是狗屁了。
长期以来,我一直处于痛苦之中,我所有的内容,所有的表达,都不过是曲意逢迎罢了。我的痛苦来自于两个方面,一个我找不到一个适合自己的表达方式,另一个,我进入不了自己的灵魂,更进入不了别人的灵魂,我不清楚是用自己的想法去影响人,还是听读者的想法或者看其他作者以改变自己。
文字令我绝望。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有如是感受。那是因为我写的不够好。可是,你有这些感受,我只能够说:风雨夕,你不认识你自己!
你的才华,足以和中国最好优秀的文人媲美……只是觉得你的思想境界、哲学、信念有点迷茫……
胡乱评说,前辈,失礼了!
我是喜欢你的文采,才会一再回来阅读你的文字的……抱歉,又顶出来了……你的这些旧作……极美,极优秀的,就是这个……
叫我竟然回来连读数遍……真的好美。:)
作者:
风雨夕 时间: 2004-12-5 12:19
原帖由
张悉妮于2004-12-04, 13:04:05发表
原帖由风雨夕于2004-11-01, 12:07:12发表
[quote]原帖由广成子于2004-10-30, 13:02:23发表
写的好。比起你前几篇小说来,真是强太多了。
应该加精。
谢谢诸位点评。谢谢广成子。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没有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我也没有表达过什么,充其量不过是新鸳鸯蝴蝶派!只不过我赋予故事一些新的内容和换了一种表达方式,让它空、虚、玄、飘。仅此。
我所有写过的东西,两个长篇,几个中篇,数十个短篇,到目前为止,大概有几百万了,却没有几个能让我自己喜欢的。所有的东西可以扔到垃圾堆里去,不过是步他人后尘而已,是狗屁狗屁再狗屁。我在干什么?我分明在制造一个又一个重复的垃圾。
我不仅对自己的作品不满意,对我本人也不满意,对所有文学作品通通都不满意,没有几个能够让我几次三番地捧读。至于网络作品特别是面壁虚构的那些玩意,就更是狗屁了。
长期以来,我一直处于痛苦之中,我所有的内容,所有的表达,都不过是曲意逢迎罢了。我的痛苦来自于两个方面,一个我找不到一个适合自己的表达方式,另一个,我进入不了自己的灵魂,更进入不了别人的灵魂,我不清楚是用自己的想法去影响人,还是听读者的想法或者看其他作者以改变自己。
文字令我绝望。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有如是感受。那是因为我写的不够好。可是,你有这些感受,我只能够说:风雨夕,你不认识你自己!
你的才华,足以和中国最好优秀的文人媲美……只是觉得你的思想境界、哲学、信念有点迷茫……
胡乱评说,前辈,失礼了!
我是喜欢你的文采,才会一再回来阅读你的文字的……抱歉,又顶出来了……你的这些旧作……极美,极优秀的,就是这个……
叫我竟然回来连读数遍……真的好美。:) [/quote]
不能叫前辈,我只是个文学爱好者而已,处于不断学习和实践中。
我的东西我还是知道的,不足挂齿。不过是小儿科。
有影响力的东西不应该是这些,我知道应该是刘震云、余华、江南唯美派苏童等等。
从他们那些震憾人心的作品中,应该可以看到:爱情,离别,死亡,无奈,命运,苦难,泪水……
作者:
张悉妮 时间: 2004-12-5 18:07
原帖由
风雨夕于2004-12-05, 4:19:13发表
原帖由张悉妮于2004-12-04, 13:04:05发表
[quote]原帖由风雨夕于2004-11-01, 12:07:12发表
[quote]原帖由广成子于2004-10-30, 13:02:23发表
写的好。比起你前几篇小说来,真是强太多了。
应该加精。
谢谢诸位点评。谢谢广成子。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没有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我也没有表达过什么,充其量不过是新鸳鸯蝴蝶派!只不过我赋予故事一些新的内容和换了一种表达方式,让它空、虚、玄、飘。仅此。
我所有写过的东西,两个长篇,几个中篇,数十个短篇,到目前为止,大概有几百万了,却没有几个能让我自己喜欢的。所有的东西可以扔到垃圾堆里去,不过是步他人后尘而已,是狗屁狗屁再狗屁。我在干什么?我分明在制造一个又一个重复的垃圾。
我不仅对自己的作品不满意,对我本人也不满意,对所有文学作品通通都不满意,没有几个能够让我几次三番地捧读。至于网络作品特别是面壁虚构的那些玩意,就更是狗屁了。
长期以来,我一直处于痛苦之中,我所有的内容,所有的表达,都不过是曲意逢迎罢了。我的痛苦来自于两个方面,一个我找不到一个适合自己的表达方式,另一个,我进入不了自己的灵魂,更进入不了别人的灵魂,我不清楚是用自己的想法去影响人,还是听读者的想法或者看其他作者以改变自己。
文字令我绝望。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有如是感受。那是因为我写的不够好。可是,你有这些感受,我只能够说:风雨夕,你不认识你自己!
你的才华,足以和中国最好优秀的文人媲美……只是觉得你的思想境界、哲学、信念有点迷茫……
胡乱评说,前辈,失礼了!
我是喜欢你的文采,才会一再回来阅读你的文字的……抱歉,又顶出来了……你的这些旧作……极美,极优秀的,就是这个……
叫我竟然回来连读数遍……真的好美。:) [/quote]
不能叫前辈,我只是个文学爱好者而已,处于不断学习和实践中。
我的东西我还是知道的,不足挂齿。不过是小儿科。
有影响力的东西不应该是这些,我知道应该是刘震云、余华、江南唯美派苏童等等。
从他们那些震憾人心的作品中,应该可以看到:爱情,离别,死亡,无奈,命运,苦难,泪水…… [/quote]
呵呵,你真是过谦了。
不过你竟然会喜欢刘震云,这样极端口语化的作家,再下真是佩服你的眼力……看来,你的境界,非论坛可比。
:)
记住……我;
我是,仰慕你的人,一个小女孩……:)
作者:
风雨夕 时间: 2004-12-5 20:30
晕死了,不必这样吧?阁下姓张?跟我一个姓。
作者:
张悉妮 时间: 2004-12-30 23:18
好想转走它,您不让转……也不来我论坛,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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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zhangxini.com/bbs/index.asp
节日快乐,妙笔生花等你第一精品贴:)
作者:
蒲公英 时间: 2005-1-3 11:42
我喜欢三毛,但是不喜欢安妮宝贝,她的文章太阴郁了
作者:
尚香 时间: 2009-4-7 07:59
最近挖坟流行,那么咱也挖一个坟。这篇文章我是极喜欢的,甚至看过的几天后被弄湿的心情还是无法平复,甚至看了后好多年还会想起文章里的只字片语。作者他(我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这是个才女还是才子)虽然说不爱这故事的,是鸳鸯蝴蝶派,但我觉得文字很大气,透露出了比男女情爱更伟大更深刻的情怀,几近于禅,几近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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