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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南北朝风云(《细说两晋南北朝——三百年的洒脱与偏执,恬淡与血腥》之三) [打印本页]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0:40     标题: 南北朝风云(《细说两晋南北朝——三百年的洒脱与偏执,恬淡与血腥》之三)

原帖地址:
http://bbs.tianya.cn/post-no05-146711-384.shtml
自384页开始为南北朝风云,正在连载。
之前为西晋风云,东晋风云。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0:41     标题: 南北朝风云 之宋齐兴亡(第一卷) 一、引子

南北朝风云
  之宋齐兴亡(第一卷)
  
  第一部
  
  
  一、引子
  在开始写南北朝之初,我们先读五首最具代表性的南北朝民歌,前三首为北朝民歌,后两首为南朝民歌。
  第一首《敕勒歌》: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首流传千古的北朝民歌,表现了北朝民族对家乡草原的热爱和赞颂,它语言质朴,高度凝炼,极具雄壮、苍凉之美。
  第二首就是《木兰辞》(节选):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可汗问所欲,木兰不用尚书郎,愿驰千里足,送儿还故乡……
  《木兰辞》塑造了一位代父从军女英雄的形象,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与南朝时期定稿的长篇叙事诗《孔雀东南行》,被合称为中国的“乐府双壁”。
  第三首《地驱乐歌》:
  青青黄黄,雀石颓唐。槌杀野牛,押杀野羊。驱羊入谷,白羊在前。老女不嫁,蹋地唤天。侧侧力力,念君无极。枕郎左臂,随郎转侧。摩捋郎须,看郎颜色。郎不念女,不可与力。
  这首《地驱乐歌》,前面几句意思不详,但大致是比兴,全诗体现了北方女性大胆追求幸福的渴望,《古诗归》称其“千情百态,聪明温存。”反映了南北朝时期北方女性天然率真的个性。
  第四首是南朝的《西洲曲》: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西洲曲》是南朝乐府民歌中最长的抒情诗,全诗感情细腻,语言灵动,沈德潜在《古诗源》中称其“续续相生,连跗接萼,摇曳无穷,情味愈出”,陈祚明在《采菽堂古诗选》则称其为“言情之绝唱”。
  最后一首就是大家熟悉的《孔雀东南飞》(节选):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 ……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府吏马在前,新妇车在后。隐隐何甸甸,俱会大道口。下马入车中,低头共耳语:“誓不相隔卿,且暂还家去;吾今且赴府,不久当还归。誓天不相负!”新妇谓府吏:“感君区区怀!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府吏再拜还,长叹空房中,作计乃尔立。转头向户里,渐见愁煎迫。其日牛马嘶,新妇入青庐。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我命绝今日,魂去尸长留!”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府吏闻此事,心知长别离。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两家求合葬,合葬华山傍。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行人驻足听,寡妇起彷徨。多谢后世人,戒之慎勿忘!
  《孔雀东南飞》是中国古代第一叙事长诗,它的成诗年代尚有建安说、南朝说等,但其最先收录于继《诗经》、《楚辞》之后中国古代的第三部诗歌总集——南朝徐陵的《玉台新咏》中,在没有其他确切证据的情况下,认定为南朝民歌,并无问题。
  读过这五首南北朝时期的民歌,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而又充满神奇的南北朝气息。那么,就让我们在无尽的回味中,慢慢步入那个跌宕起伏而又神秘诱人的时代吧……

[ 本帖最后由 寥廓江天 于 2013-8-21 10:43 编辑 ]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0:42     标题: 二、南北朝概述

二、南北朝概述
  
  
  南北朝一词的由来,大约是隋唐以后的事情了。
  这一名词产生本身其实隐含着一个对正朔问题的妥协:如果从狭隘的帝系传承来解释正统的中华文化延续的话,那么,从秦汉到曹魏,再到西晋、东晋,然后到宋齐梁陈组成的南朝,再到陈被北方的隋朝灭亡,正统的中华文化即被消灭了;然而,统一中国以后的隋唐统治者也以正统中华文化的承继者自居,但又无法无视南方帝系的一贯性,于是,北方与南方并称为王朝。
  一般来说,南北朝作为一个名词,其起止时间应该是统一的,然而,传统的说法却又将该名字所包含的北朝和南朝分别划分了各自的起止时间:北朝自公元439年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统一北方到公元589年隋朝灭亡陈为止;南朝则从公元420年刘裕取代东晋王朝建立刘宋政权开始到公元589年隋朝灭亡陈为止。对比南朝与北朝的起止时间,北朝的开始时间要比南朝整整晚20年,这是因为,刘裕代晋以后,南方次第产生的四个王朝被称为南朝,是没有疑问的,然而,在南朝产生之初,北方却依然处于分崩离析的状态:西北尚有西凉、北凉、西秦、大夏、北魏、北燕六个国家,难以冠以北朝一词,北方仍然还处于五胡乱华的后期。
  这又让我们想起了与西晋后期、东晋、南朝前期并行的两个名词——五胡乱华和五胡十六国。
  五胡乱华是指最先扰乱了中原的五个少数民族,他们分别是匈奴、鲜卑、羯、氐、羌,但根据前秦苻坚对姚苌所云:“五胡次序,无汝羌名。”兴许,在两晋时期,五胡含有乌桓,而并不包括羌族。这一时期起自公元304年匈奴刘渊建立刘汉帝国,一直到公元439年北魏拓跋焘统一北方。不过,五胡乱华与五胡十六国这两个概念,又有细微的不同之处,五胡是指这五个扰乱中原的种族,而十六国是在该时期内建立的所有僭伪国家的总称,并且,这十六国(总数实际为二十一国)并不一定全都是这五胡建立的,在此期间,汉人还建立了五个国家也纳入到了十六国的概念之内,他们分别是:前凉(张茂)、西凉(李暠)、冉魏(冉闵)、北燕(冯跋)、后蜀(谯纵),因此,五胡十六国这一概念应该是五胡乱华和十六国的简称,“五胡与十六国”中的“五胡”并非是“十六国”的修饰词,二者是合并词,才能完整地描述这个时代。
  因此,从西晋到隋朝之间,北中国的政权形式依此为:西晋、五胡乱华、僭伪十六国、北魏、东西魏并存、北齐北周并存、北周、隋朝。而南中国的政权形式则比较清楚:东晋、宋、齐、梁、陈。从北中国各政权的称谓演变,我们可以看出政权形式的递进:先出现的是地方叛乱,建立了地方政权,其后,中央政权瓦解,出现了群雄割据,最终由一个异族即北魏统一北方,与南方对峙。由于隋唐王室来源于北周,出自北方,为了体现其自身存在的合理性,就必须将北周的权力来源——统一后的北魏政权——纳入王朝序列,而不能将其看作僭伪政权,这恐怕是出现南北朝一词的根源。不过,客观存在的历史,总不会随着人们的意志为转移,在我们提到“南北朝”一词的时候,总会因为北朝和南朝的起始时间不一致而感到浑身不自在,这也正说明了人们在概括复杂的社会生活中所遇到的尴尬。对刘宋建立到北魏太武帝统一北方这20年的准确称谓应该还是:南方为刘宋帝国,北方是十六国后期。严格的说,在东晋被刘裕取代以后,我们还需要经过20年的时间,才真正进入到南北朝时期,不过,为了叙述方便,我们就不再较真了,姑且以刘宋王朝的建立作为南北朝的南北双方的起点,开始我们的故事。按照这种说法,南北朝起自公元420年到公元589年结束,历时170年。
  如前所述,在公元420年刘裕代晋之时,北方尚属五胡十六国的后期,其时北中国有六个较大的集团:北魏、大夏、西秦、北凉、西凉、北燕。公元421年,西凉被北凉灭亡,公元431年,西秦被大夏灭亡,同年,北魏又灭亡了大夏,公元436年,北燕被北魏所灭,公元439年,北魏消灭北凉,统一了北中国,自此,北朝正式开始。
  北魏(又称拓跋魏)自公元386年道武帝拓跋珪开创基业,到公元528年尔朱荣攻陷洛阳,在随后的数年中天下大乱,并于公元534年、535年,高欢和宇文泰分别在邺县和长安拥立元善见和元宝炬为皇帝,北魏帝国正式分裂为东魏和西魏两个傀儡政权,公元550年,东魏被高欢之子高洋取代,公元556年西魏被宇文泰之子宇文觉取代,拓跋魏正式灭亡,共历时171年,17位皇帝,他们分别是:道武帝拓跋珪(公元386年-公元409年)、明元帝拓跋嗣(公元409年-公元423年)、太武帝拓跋焘(公元423年-公元452年)、文成帝拓跋濬(公元452年-公元465年)、献文帝拓跋弘(公元465年-公元471年)、孝文帝拓跋宏(公元471年-公元499年)、宣武帝元恪(公元499年-公元515年)、孝明帝元诩(公元515年-公元528年)、孝庄帝元子攸(公元528年-公元530年)、长广王元晔(公元530-公元531年)、节闵帝(前废帝)元恭(公元531年)、安定王(后废帝)元朗(公元531-公元532年)、孝武帝(出帝)元修(公元532年-公元534年)、东魏孝静帝元善见(公元534年-公元550年)、西魏文帝元宝炬(公元535年-公元551年)、西魏废帝元钦(公元551年-公元554年)、西魏恭帝拓跋廓(公元554年-556年)。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0:43

北齐自公元550年取代东魏以后,存续28年,历经6位皇帝,后被北周所灭。北齐的6位皇帝分别是:文宣帝高洋(公元550年-公元559年)、废帝高殷(公元559年-公元560年)、孝昭帝高演(公元560年-公元561年)、武成帝高湛(公元561年-公元565年)、后主高纬(公元565年-公元576年)、幼主高恒(公元577年)。
  北周自公元556年取代西魏以后,存续26年,历经5位皇帝,在灭掉北齐以后,最终又被杨坚取代。这5位皇帝分别是:孝闵帝宇文觉(公元556年-公元557年)、明帝宇文毓(音:于,公元557年-公元560年)、武帝宇文邕(公元560年-公元578年)、宣帝宇文赟(音:晕,公元578年-公元579年)、静帝宇文阐(公元579年-公元581年)。
  隋朝自公元581年由杨坚取代北周以后,存续了39年,历经2帝:隋文帝杨坚(公元581年-公元604年)、隋炀帝杨广(公元604年-公元618年)。另外,在隋末唐初的大乱中,尚有被李渊所立的傀儡皇帝代王杨侑(公元617年-公元618年)、王世充册立的傀儡皇帝皇泰帝杨侗(公元418年-公元619年)。
  南方王朝自刘裕于公元420年取代东晋、建立刘宋王朝以后,存续了60年,是南朝存续时间最长的王朝,也是南朝疆域最大、实力最强的一个政权,共历经4代9位皇帝,他们分别是宋武帝刘裕(公元420年-公元422年)、少帝刘义符(公元422年-公元424年)、文帝刘义隆(公元424年-公元453年)、太子刘劭(公元453年)、孝武帝刘骏(公元453年-公元464年)、前废帝刘子业(公元464年-公元465年)、明帝刘彧(公元465年-公元472年)、后废帝刘昱(公元472年-公元477年)、顺帝刘准(公元477年-公元479年)。
  齐高帝萧道成取代刘宋、建立齐国以后,南齐政权仅仅存续了23年,它是南朝存续时间最短的王朝,但由于内斗激烈,竟然历经了3代7位皇帝,平均每3年要更换一位。这7位皇帝分别是:高帝萧道成(公元479年-公元482年)、武帝萧赜(公元482-公元493年)、郁林王萧昭业(公元493年-公元494年)、海陵王萧昭文(公元494年)、明帝萧鸾(公元494年-公元498年)、东昏侯萧宝卷(公元498年-公元501年)、和帝萧宝融(公元501年-公元502年)。
  公元502年,南齐政权被萧道成的同族弟弟萧衍取代,改称梁朝。梁王朝从公元502年建立,存续了56年,到公元557年被陈霸先取代,历经3代4位皇帝。他们分别是:梁武帝萧衍(公元502年-公元549年)、简文帝萧纲(公元549年-公元551年)、豫章王萧栋(公元551年)、元帝萧绎(公元552年-公元554年)、贞阳侯萧渊明(公元555年)、敬帝萧方智(公元555年-公元557年)。其中,梁武帝萧衍在位48年,享年86岁,是南北朝时期在位时间最长、享年最大的一位皇帝。另外,在陈霸先取代梁朝以后,在江陵地区尚有在西魏卵翼下的傀儡政权,存续了33年,历经3位皇帝:宣帝萧詧(公元555-公元562年)、明帝萧岿(公元562年-公元585年)、后主萧琮(公元585年-公元587年)。
  陈霸先于公元557年取代梁朝建立陈朝,陈朝建立之初,疆域非常狭窄,号令不出千里之外,后经陈武帝、陈文帝的努力,才勉强将疆域扩张到湘州一带,仍然是南朝疆域最小、力量最弱的国家。陈朝前后存续33年,历经3代5主:陈武帝陈霸先(公元557年-公元559年)、陈文帝陈蒨(公元559年-公元566年)、废帝陈伯宗(公元566年-公元568年)、宣帝陈顼(音:虚,公元569年-公元582年)、后主陈叔宝(公元582年-公元589年)。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0:44     标题: 三、南北朝大事(1)

三、南北朝大事(1)
  
  
  刘裕代晋不足两年即行死去。
  刘裕在世的时候,虽然晋军在关中遭到惨败,但刘裕的威名足以让敌国胆寒,因此,当时的西秦、北凉、仇池、西凉、北燕均臣服于晋,即使是晋军(后来的宋军)仍然占领着原属北魏的黄河以南地区,但北魏也与刘裕结好,唯一的敌国大夏虽然夺占了关中,但夏军始终不敢东出函谷关,兵临洛阳。刘裕死后,北魏明元帝再无忌惮,立即对刘宋黄河南岸发起了进攻,司州、青州、兖州和豫州大部均落入北魏之手。与此同时,刘宋内部权力斗争也渐趋白热化,辅政大臣徐羡之、傅亮等人诛杀少帝刘义符及其二弟刘义真,迎立荆州刺史刘义隆为帝,史称宋文帝。刘义隆继位以后,随即诛杀了徐羡之等人,巩固了皇权,并开创出了“元嘉之治”。与此同时,北方的北魏明元帝去世,太子拓跋焘继位,史称太武帝,他雄才大略,在稳定国内的同时,于公元426年灭掉了大夏,于公元429年大破柔然,解除了柔然长期以来对北魏边境的威胁,于公元436年灭掉了北燕,于公元439年灭掉了北凉,统一了北中国。随后,刘宋帝国与北魏帝国这两个南北双方强盛的国家,于公元450年爆发了一场生死对决,此战双方各有得失,最终于瓜步山议和,魏军北撤。
  拓跋焘北归以后,即于公元452年被中常侍宗爱弑杀,立拓跋余为帝,后宗爱又杀死拓跋余,源贺等人诛杀宗爱,立皇孙拓跋濬为帝,史称文成帝。
  北魏发生了一场宫廷政变,南方也同样发生了。公元453年,宋文帝的太子刘劭袭杀文帝自立,其弟江州刺史刘骏率军回京,又诛杀了刘劭自立,史称孝武帝。孝武帝残忍好杀,在他在位的十余年间,先后杀死了自己的叔父刘义宣、弟弟刘休茂等众多宗室重臣,开启了刘宋宗室相残的闹剧。公元464年,孝武帝去世,年仅16岁的儿子刘子业继位,史称前废帝。刘子业继位以后,狂暴淫乱,继续疯狂残杀宗室、名臣,公元465年,其叔父刘彧发动政变,杀死刘子业,继位为帝,史称宋明帝。
  相反的,北魏文成帝在位期间,却采取了与民休息的政策,逐步缓和了国内矛盾,与南方的刘宋时战时和。公元465年文成帝去世,年仅12岁的皇太子拓跋宏继位,史称献文帝,由冯太后临朝承制,公元471年,年仅19岁的献文帝固执己见,将皇位禅让给自己5岁的儿子拓跋宏,即孝文帝,拓跋宏则自称太上皇,专修长生之术。献文帝禅让以后,大权旁落,冯太后于公元476年将其毒死。
  在此期间,刘宋明帝刘彧继续诛杀孝武帝刘骏一系的诸王,最终将哥哥孝武帝刘骏的儿子们斩杀殆尽。公元472年,刘彧死去,儿子刘昱继位,即后废帝。明帝仅存的一个弟弟江州刺史刘休范偷袭建康,被右卫将军萧道成设计诛杀,后掌握大权的萧道成废杀了刘昱,立其弟弟刘准为帝,这就是刘宋的最后一位皇帝宋顺帝,不久,萧道成在剪灭政敌以后,即于公元478年取代刘宋建立了南齐政权。
  南齐建立以后,萧道成鉴于刘宋奢侈亡国的教训,大力提倡节俭,减免赋税,安抚流民,稳定了齐国的统治,齐高帝萧道成在位4年后去世,太子萧赜继位,史称齐武帝。齐武帝时期,对外与北魏通好,对内进行土断,南齐经济有所发展,国力有所增强,被称为“永明之治”。但在武帝后期,皇室逐渐腐化,吏治开始腐败,公元493年,萧赜去世,皇太孙萧昭业继位,史称郁林王。萧赜的堂兄弟、尚书令萧鸾借口萧昭业无道,将其诛杀,另立其弟萧昭文为帝,萧鸾也因拥立之功独揽大权,在杀尽有威胁的诸王以后,萧鸾废掉萧昭文自立为帝,史称齐明帝。
  在此期间,北魏孝文帝已经亲政,他决心大规模实行汉化,并于公元493年迁都洛阳。
  齐明帝继位以后,奢杀无度,又迷信鬼神,他在位4年即病死。临死前,他告诫太子东昏侯萧宝卷“做事不可为人后”。要先下手为强。因此,在公元498年萧宝卷继位以后,昏虐残暴,荒淫无耻,任意诛杀,尚书令萧懿被毒死以后,萧懿的弟弟、雍州刺史萧衍起兵,将萧宝卷杀死,另立萧宝融为帝,不久,萧衍即取代萧齐政权,建立了梁。
  萧衍即位以后,他认为,东晋依靠世家大族而维系了一百年,但王室却没有权力,而宋齐政权起自寒门,用诸王作为方镇大员,权力全部收归王室,以寒门压制世家大族,但却骨肉相残,都不足取。因此,他采取了调和寒门与大族之间利益的折中办法,同时,他还废除了以典签监视诸王的办法,让诸王成为名副其实的藩镇。在梁武帝在位前期,他励精图治,手下云集了一大批有才能的文臣武将,南方也出现了魏晋以来从未有过的兴盛局面,三十年间在与北魏的对抗当中,梁军一直处于优势。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0:45

公元499年北魏孝武帝拓跋宏在南伐齐国返回途中死去,继位的是皇太子元恪,史称宣武帝,公元502年,萧衍即代齐建梁,嗣后,北魏在与梁朝的交战中逐渐转攻为守,停止了继续南下。宣武帝元恪于公元515年去世,5岁的太子元诩继位,史称孝明帝。元诩生母胡太后在宣武帝生前说服他废除了“子贵母死”的传统制度,并顺利地临朝承制。胡太后时期,北魏宫廷又发生了激烈的斗争,政局动荡不安,政治腐败,外患频仍,帝国已出现了瓦解之势。公元523年,北方沃野镇破六韩拔陵聚众造反,一时间北方六镇纷纷起事,后被契胡尔朱荣镇压。公元528年,尔朱荣借口胡太后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孝明帝,遂进军洛阳,发动河阴之变,杀死胡太后,拥立元子攸为帝,在政变中元氏皇族被斩杀殆尽。
  此时,梁武帝没有利用这一有利时机,而幻想着利用元氏宗室扶植傀儡政权,于是,他派遣陈庆之率领七千梁军北上,护送南投的北魏宗室元颢北还。陈庆之在140天内率领梁军攻下了32座城池,前后经历大小47次战斗,均战无不胜,所向无敌,将元颢送还洛阳,尔朱荣扶植的元子攸狼狈北逃。进入洛阳的元颢企图摆脱梁朝的控制,梁武帝没有及时向陈庆之发出增援部队,致使孤悬于外的梁军在尔朱荣的反扑下,全军覆没。
  以此为起点,梁军再无力实施北伐,梁朝边境相对平静,年老的梁武帝开始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到了佛教上。而此时的北方一片大乱,公元530年,尔朱荣被孝庄帝元子攸设计诛杀以后,其堂弟尔朱世隆、堂侄尔朱兆攻进洛阳,诛杀了孝庄帝,相继册立长广王元晔、节闵帝元恭为帝;而在镇压六镇起义中壮大的高欢也在信都册立安定王元朗为帝,公元531年,高欢率军攻入洛阳,诛杀尔朱氏,又废黜了节闵帝和安定王,另立平阳王元修为帝,史称孝武帝(出帝)。当时,高欢盘踞晋阳,遥制朝廷,孝武帝元修不甘心做傀儡,就联络贺拔岳、宇文泰进攻晋阳,又谎称欲讨伐贺拔岳和宇文泰,高欢将计就计,先发制人,率军南下,于公元534年攻入洛阳,元修无奈只得西逃长安,高欢另立元善见(孝静帝)为帝,并迁都邺城,史称东魏。
  元修逃到长安以后,随即被宇文泰毒死,公元535年1月,宇文泰册立南阳王元宝炬为帝,史称文帝,自此,统一的北魏灭亡,形成了东西魏对峙的局面。东西魏分裂以后,双方都试图吃掉对方,公元536年年底,东魏高欢兵分三路,大举讨伐西魏,正式打响了东西魏战争。第二年,气势汹汹的东魏军却遭到了沙苑惨败,西魏趁机夺取了东魏河南之地,在随后的数年里,双方又进行了数次大规模的战争,互有胜负,公元547年,高欢因玉璧之战无功而病死。高欢死后,长子高澄继续执掌东魏大权,当时,一直专制东魏河南地区的是大将侯景,高欢死后5天,侯景即背叛东魏,投降西魏,后又向梁朝表示愿意归顺梁朝。梁武帝萧衍力排众议,加封侯景为河南王,接纳了侯景。公元548年,东魏将领慕容绍宗率领5000铁骑击败侯景,侯景南逃,袭占了梁朝的寿春。此时,东魏高澄多次与梁武帝萧衍通信,请求与梁朝和好,萧衍也表示同意,这激起了侯景的不满。公元549年,侯景发动叛乱,3月攻陷建康台城,5月,梁武帝萧衍饿死在净居殿,终年86岁。侯景册立太子萧纲为帝。梁武帝萧衍死后,梁朝陷于大乱,梁武帝的儿子们置国难家仇于不顾,相互攻杀,以期能够登上帝位。经过一番你争我夺,公元552年,江陵的萧绎会同王僧辩、陈霸先击败了侯景,萧绎继位,史称梁元帝。但是,此时的梁朝已经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东西魏之间又举行了长社之战,争夺河南之地,此战以东魏取胜而告终。长社之战结束以后,东西魏发现梁朝国内大乱,都暂时停止的相互进攻,而争相南下,夺取梁朝之地。驻守益州的萧纪自立为帝后,在公元553年被西魏击败,西魏夺取了益州;原驻防襄阳的萧詧投靠西魏,引西魏军进攻江陵的梁元帝萧绎,公元554年,梁元帝萧绎城破被杀,萧詧在西魏的卵翼下成立后梁傀儡政权,萧詧被称为后梁宣帝。萧绎死后,长江下游的王僧辩和陈霸先推举元帝之子萧方智为帝,不久,内乱又起,王僧辩在北齐的压力下,迎立萧渊明为帝。陈霸先趁机将王僧辩杀死,拥立萧方智复辟,进而控制了梁朝的大权。公元557年,陈霸先取代梁朝为帝,建立陈朝。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0:46

四、南北朝大事(2)
  
  
  在这些年来,东西魏的大权一直分别掌握在权臣高氏家族和宇文氏家族的手中,东西魏皇帝均为傀儡皇帝。
  东魏孝静帝在位16年以后,于公元551年被高欢的次子高洋取代,建立了齐国,史称北齐,高洋为北齐的文宣帝。高洋在位之初,有效地抗击了来自西魏(北周)、柔然的进攻,并将国境向南拓展到长江北岸,高洋于公元559年死去,汉人皇后李氏所生之子高殷继位,史称废帝。高殷继位以后,鲜卑贵族废黜高殷,拥立高澄的6弟高演为帝,史称孝昭帝。高演在位仅仅一年即死去,临死遗诏传位给9弟高湛,公元561年高湛继位,史称武成帝。从北齐的第一位皇帝高洋开始,北齐皇帝都非常残暴,荒淫嗜酒,至武成帝高湛,其皇后胡氏更是十分淫乱,与西域胡人和士开干出种种不堪之事。高湛在位5年后,将皇位传给胡皇后所生之子高纬,自己则当上了太上皇,高纬就是北齐后主。公元568年高湛病死,胡太后更是肆无忌惮地操纵了北齐的大权,但是,胡太后的秽名让后主十分尴尬,她的干涉朝政也让后主怨恨,公元571年,高纬终于将其幽禁。
  北齐就在这一个接一个的昏君中走过,与此同时,北齐朝臣中也截然分为两股针锋相对的势力,一股是鲜卑贵族;另一股是汉族士大夫,双方进行着激烈残酷的政治斗争,而北齐也在这种复杂动荡的争斗中逐渐走到自己的末路。
  公元556年,西魏太师宇文泰去世,同年12月,宇文泰侄儿宇文护即逼迫西魏恭帝拓跋廓,将帝位禅让给宇文泰的世子宇文觉,宇文觉即为北周的第一位皇帝,史称节闵帝。节闵帝登基数月后,企图诛杀宇文护,不料阴谋败露,反被宇文护废黜,于是,宇文护另立宇文觉的长兄宇文毓为帝,史称北周明帝,宇文护意欲长期独揽大权,当他发现宇文毓有确立皇权的倾向以后,即命亲信在宇文毓的食物中放入了慢性毒药,公元560年,宇文毓去世。宇文护又册立宇文毓的4弟宇文邕为帝,史称北周武帝。
  宇文护独揽北周大权长达十余年之久,威震北周,宇文邕继位以后,在表面上并不敢与其作对,但暗中一直对宇文护的专横跋扈不满,终于,在他忍耐了13年以后,公元572年,宇文邕将宇文护骗到内廷诛杀。在诛杀宇文护以后,乾刚独断的武帝宇文邕,立即投入到消灭北齐的战争中。此时,北齐正处于后主高纬的统治之下,高纬与他的父亲、叔伯们一样,荒淫无耻,国内政治黑暗,民不聊生。
  公元575年,北周武帝宇文邕调集了18万大军对北齐发动了第一次大规模的进攻,第二年,他又亲率15万大军朝晋阳杀来,并于公元577年攻克北齐都城邺城,成功消灭了北齐,统一了北中国。这是北中国自北魏分裂45年以后再次合二为一。
  宇文邕统一北方以后,即着手对南方陈朝的打击,一举夺取了陈朝淮南之地,将国境推至长江北岸,就在此时,宇文邕却因病死去了。宇文邕死后,长子宇文赟继位,史称北周宣帝。宇文赟酗酒荒淫,昏庸无道,不久死去,朝臣册立其子宇文衍为帝,北周大权落入外戚杨坚之手。公元581年,杨坚在消灭了异己势力以后,夺取北周政权,建立了隋朝,北周政权在存续了24年以后灭亡。
       陈武帝陈霸先自公元557年建立陈朝以后,于公元559年去世,他的侄儿陈蒨继位,史称陈文帝。经过陈武帝、陈文帝二人的努力,陈朝逐渐消灭了国境内的割据势力,将疆域扩张到湘州一带,占据了长江中下游地区。陈蒨勤于政事,重视农业生产,在他的统治后期,陈朝进入了安定发展时期。公元566年,陈文帝病死,其子陈伯宗继位,陈蒨弟弟陈顼辅政。公元568年,陈顼发动政变,废黜了侄儿陈伯宗,自立为帝,史称陈宣帝。公元573年,陈顼以北齐后主高纬不理政事,曾命令大军吴明彻率领10万大军北伐,收复了淮河以南的土地,由于陈宣帝旨在画淮而守,陈军并没有继续北上,而北周武帝宇文邕反而利用陈军牵制北齐兵力之机,一举灭掉了北齐。宇文邕灭掉北齐以后,即将兵锋转向南方,于公元577年清口一战中击败陈军,吴明彻与3万陈军束手就擒,淮南之地又被北周夺得。公元582年,也就是隋朝建立的第二年,陈宣帝病死,其子陈叔宝继位,史称陈后主。
  陈后主继位之初,励精图治,禁止奢侈,关心民生,但是,不久,他就变得不理政务,终日与宠妃张丽华一起饮酒作乐,陈朝的政治也由此跌入深渊,买官卖官,贿赂公行。
  公元588年年底,隋文帝杨坚发兵50万大军南征,第二年年初,隋军从多路渡过长江天堑,一举攻克建康,消灭了陈朝,中国自此结束了长达272年南北分裂的局面,重归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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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0:47     标题: 五、刘裕纠结

 五、刘裕纠结


  公元420年6月14日,刘裕废黜东晋最后一任皇帝司马德文,正式登上了皇帝宝座,开创了刘宋王朝,史称宋武帝,这一年也由晋恭帝司马德文的元熙二年,改为宋武帝的永初元年。
  宋武帝刘裕起自布衣,自晋安帝隆安三年(公元399年)随刘牢之与孙恩交战崭露头角开始,到元兴三年(公元404年)起义、推翻桓玄的大楚政权,十余年间,他削平群雄,一次西征,两次北伐,灭掉了南燕、后蜀、后秦三国,威震四海。其间,可谓是辛苦备尝,时值今日,他终于登上了梦寐以求的皇帝宝座,然而,在欣喜之余,缠绕着他的却更多的是孤独和忧虑。
  刘裕以一个平头百姓一跃而成为一国之君,自西汉开国皇帝刘邦公元前202年至今600年间,无人能比,在后世看来,这当然是刘裕本人的过人之处。但是,在两晋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刘裕所要背负的心理压力和来自外界无形的压力,要比刘邦沉重得多。刘邦虽出身平民,但他以反秦为号召,广罗六国人才,手下文臣武将要么与他一样出身,要不就是六国的旧贵族,对他推翻秦国、让他们登上高位都心存感激;而刘裕所处的时代则不然。两晋长达100多年的门阀势力,使得士庶之间犹如天上与地下,虽然高门大族之间因争权夺利时而相互倾轧,时而会反目成仇,但他们对于次等贵族和庶人阶层的鄙视,却是深入骨髓,难以开释。东晋末年,高门大族在内斗中两败俱伤,失去了军政实权,但是,他们在文化上和社会上潜在的影响力仍然不容忽视。刘裕掌权以后,一些高门大族基于门户生存的考虑,投靠了刘裕集团,这里面就有王氏和谢氏,刘裕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也需要得到高门的支持,因此,二者一拍即合,但是,刘裕深知,自己斗大的字认识不了几个,岂能让高门心服?因此,刘裕晚年的时候,也自觉不自觉地附庸风雅起来,目的就是为了拉近与高门之间的距离。
  然而,武力可以夺得政权,文化却需岁月的积淀,观念更难以短期改变。还是在北伐驻节彭城的时候,一次,他举行盛大的宴会,刘裕也想自我表现一番,命人拿来笔墨纸砚,想赋诗一首。谢晦担心刘裕丢人现眼,就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劝阻,并代替刘裕作了一首诗:“先荡临淄秽,却清河洛尘,华阳有逸骥,桃林无伏轮。”史书没有交代刘裕是否真的因此而感激谢晦,因此,我们不知道谢晦的献媚举动是否起到了应有的效果,但心机甚深的刘裕不会不由此而感觉高门士族对自己的轻视。对比刘穆之对刘裕的态度,即与谢晦完全不同。刘穆之与刘裕昔日的社会地位不相上下,他对刘裕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帮助:刘裕举动一向粗俗,刘穆之对他穿戴、举止都一一进行指点;刘裕字写得很差,刘穆之就让他写大字以藏拙。刘穆之所做的都在私下,而谢晦却在稠人广众之下代替刘裕作诗,岂能让刘裕心中高兴?刘裕登基以后,感到非常孤独,时常叹息:“刘穆之死后,人们看轻我!”也难怪刘裕会发出这样的感慨,高门大族对刘裕集团轻视的事,不绝于书。曾被刘裕诛杀的谢混和郗僧施就表现得最为突出。据《建康实录》记载,当初在刘裕拜太尉的大喜日子,谢混不仅迟到,而且,“衣冠倾纵,有傲慢之容”。当时,刘裕就非常生气,说了一句:“谢仆射今日可谓傍若无人”,以发泄私愤;而郗僧施则放弃三品要职丹阳尹,宁愿去作刘毅的四品南蛮校尉。《南史·谢方明传》称:“丹阳尹刘穆之权重当时,朝野辐凑,其不至者唯(谢)混、方明、郗僧施、蔡廓四人而已。穆之甚恨。及混等诛后,方明、廓来往造穆之,穆之大悦。”四人不去拜谒刘穆之,也透露出高门对刘裕集团轻视态度和不合作立场。刘穆之死后,刘裕更感孤独,由他的叹息中我们也可以看出,即位后的刘裕内心深处的文化自卑心理和对高门大族并非真心实意拥护自己的恐惧。正如王夫之在《读通鉴论》中所说的那样说:“当时在廷之士,无有为裕心腹者,孤恃一机巧汰纵之刘穆之,而又死矣。”
  是啊,除去他威震四海的战功和高高在上的权位,来自底层的刘裕从头到脚都是一个“乡巴佬”,他的一举一动都与高门士族格格不入:他不爱财,不贪色。宁州曾经贡献一个琥珀枕头,非常精美,刘裕听说琥珀能够治疗刀伤,即可命人将其砸碎,赏赐给众将;北征以后,刘裕得到姚兴的一位侄女,此女国色天香,刘裕也十分喜爱,因之而荒废了军国大事,谢晦劝谏以后,刘裕当即将该女打发出去。刘裕登基以后,仍然保持了艰苦朴素的本色。钱财全部都归于国库,内府没有一点皇帝的私房钱;有关部门请求在东西堂放置弯脚的床、装饰涂银的门钉,刘裕不同意,改用直脚床、铁门钉;公主出嫁,刘裕陪嫁不过20万钱,也没有丝绸、金银、宝玉;刘裕经常喜欢穿着连齿木屐,在神武门附近闲逛,身边也只有一二十个随从。徐羡之的儿子徐钦之娶了刘裕的第6女富阳公主,一次,刘裕想去西州看望徐羡之,随即就出西掖门而去,完全没有皇帝的架子,害得宫廷仪仗队狼狈在后面狂追。到刘裕的孙子孝武帝刘骏时代,曾将刘裕的居室扒掉改建为玉烛殿,大家来到刘裕生前的居所,发现刘裕的床头是土坯做的,屋里还挂着白粗布罩的灯笼、麻绳编成的拂尘,致使刘骏说了句:“一个老农能如此,已经不错了。”这一切都与一餐费万钱、仆从成群、美姬如云、风度翩翩的高门大族,不可同日而语,如《晋书·纪瞻传》记载:“瞻厚自奉养,立宅于乌衣巷,馆宇崇丽,园池竹木,有足赏玩焉。”又如《晋书·谢安传》:“安于土山营墅,楼观林竹甚盛。每携中外子侄往来游集,肴馔亦屡费百金。”——他们与刘裕来自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当刘裕取得空前威望之后,东晋帝国群臣在无不对其俯首称臣的同时,却没有一个能想到他刘裕这样的人有资格取代晋恭帝,自己做皇帝!这当然是匪夷所思的,如果这事放在王莽、曹操、司马昭的身上,普天之下劝进的呼声早已纷至沓来,唯独他刘裕却不得不一再暗示,一再暗示,只有一个傅亮明白他的难言之隐,去建康给他操作禅让之事。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高门大族永远将他刘裕及其子孙看作是一个另类!刘宋政权的获得,完全是靠刘裕本人的强力,而并没有得到足够多高门大族的真心拥护,他战胜了所有的有形的敌人,但却无法战胜那股无形的强大的势力——这就是刘裕一再怀念刘穆之的原因,也是他孤独的根源。
  在这种情况下,刘裕对于帝国的将来还是非常担忧的。刘裕即位的420年,刘裕已经58岁,共有他有7个儿子:张夫人生刘义符、孙修华(九嫔之一)生刘义真、胡婕妤生刘义隆、王修容生刘义康、袁美人生刘义恭、孙美人生刘义宣、;吕美人生刘义季。虽然有这7个儿子,但是,他们的年龄都非常小,他的长子刘义符才虚岁15岁,最小的儿子刘义季才6岁。除此之外,刘裕的这些夫人都不是出自门阀大族,刘义符(后来的少帝)的母亲张夫人甚至没有留下名字;刘义隆(后来的宋文帝)的母亲早在元熙五年就因过被刘裕赐死,刘裕其他儿子的母亲也都不知名,这就意味着,在刘裕百年以后,刘宋皇室没有足以依靠的实力强大的外戚力量。
  那么,刘裕将采取什么样的措施以保证帝国的长治久安呢?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0:50     标题: 六、应对之法

六、应对之法


  一是施行德政,争取民心。据《宋书·武帝本纪》、《南史·宋本纪》记载,刘裕即位之初,即向全国派遣使者巡视,了解民众疾苦。在他即位一个月后,他又下诏:1、释放劫匪及流放犯人的家属;2、中央需运输木材及运输船只,一律由中央有关部门负责,不再麻烦地方;3、官府所需物资,均向民众公平交易,不得强行摊派;4、不得利用特权,强行借用百姓的车辆、驾牛;5、降低关税,鼓励商品流通;6、抚恤关中阵亡将士家属。他还下诏,废除战时严酷的法律,一切恢复正常,特别说明,对于法律规定的只有反叛、奸淫、盗窃这三种特定的罪集于一身的,要将该犯罚为冶炼苦工,但是,在执行过程中,只要是三罪集于一身的罪犯,地方官员就执行该条,是违背了立法本意,应予纠正。八月,他又下诏,对于过去逃亡的,如果在期限以内回乡,免除两年应缴布帛,恢复原有户口;废除过去的法律规定无故自残的罚为冶炼苦工一条;郡县前冠以“北”字的,全部去除,冠以“南”字的,继续使用。同月,他在册立皇太子以后,又下诏,对于迄今一百天以内的所有罪犯,不论罪行轻重,全部赦免;过去因战争征发的奴仆,全部放归原主人,战时死亡或者立功而免除奴仆身份的,由官府按照规定的价格偿还原主人。闰八月,他又下诏,停止了各地在冬季到来之前向朝廷派遣的“冬季供奉使者”,除了每年新年各地派往中央的贺使以外,县里派往郡里、郡里派往都督府的使者,也全部停止。在刘裕在位期间,他还分别于永初元年十二、永初二年四月、五月、六月、八月,亲自到延贤堂或者华林园审理案件,在审理案件过程中,刘裕发现法律规定的杖刑在实际操作中出现轻重不一的情况,他下诏要求有关部门研究解决办法。永初二年十月,刘裕还下诏:“对于应负兵役的人死亡或者逃跑的,过去要牵连该人的很多旁支亲戚,以至于无休无止。如今,对于犯罪充军、全家应该服劳役的,交给有关部门统领即可;如果本户无人或者根据法律不用让亲属连坐的,不得再行牵连他的其他亲属。”
  二是强干弱枝,巩固中央。刘裕即位之初,即恢复了五校三将官,增加殿中将军名额二十人,另外还有员外将官。五校,即屯骑校尉、步兵校尉、越骑校尉、长水校尉、射声校尉,均为汉武帝创立,当时,屯骑校尉和步兵校尉掌管上林苑的屯兵;越骑校尉一说是掌管越人部队,一说是因其材力超越而命名;长水校尉掌管胡人组成的骑兵部队,长水是一个胡人部落的名字;射声校尉掌管弓兵部队。三将,为虎贲中郎将、冗从仆射、羽林监,均为护从皇帝的禁卫军将领,羽林监在晋代撤销,至此恢复。另外,殿中将军、殿中司马督在朝会中身着武士服装,侍卫皇帝左右,深夜开城门的时候,也是由其手持白虎幡到场监督。在东晋只有十名,至此刘裕增加到二十名。永初元年九月,刘裕又下令设置东宫殿中将军十人,员外将军二十人;第二年五月,设置东宫屯骑校尉、步兵校尉、翊军校尉三校尉,三校尉各七人。据《宋书·百官志》的记载,除此之外,刘裕还为太子设置了太子冗从仆射七人、太子旅贲中郎将十人、太子左积弩将军十人、太子右积弩将军二人等等。与加强中央力量的同时,刘裕鉴于荆州处于上游,举足轻重,他规定荆州幕府将领编制不得超过二千人,官吏不得超过一万人,其他州的将领编制不得超过五百人,官吏不得超过五千人,士兵数量不在此限。
  三是诛杀恭帝,免除后患。刘裕在代晋第二年的九月,即派人杀死了晋恭帝。对此,历代抨击的人很多,比如,我们在东晋中说过的宋代王应麟在《困学纪闻》卷13中说:“魏之篡汉,晋之篡魏,山阳(汉帝)、陈留(魏帝),犹获考终,乱贼之心,犹未肆也。宋之篡晋,年而弑零陵(晋帝),不知天道报施,还自及也。齐梁以后,皆袭其迹,自刘裕始。”明代在《读通鉴论》卷15中说:“恶莫烈于弑君。篡之相仍,自曹氏而已然,宋因之耳。弑则自宋倡之。”还有清代王鸣盛《十七史商榷》卷54说:“刘裕首行大逆,……其恶大矣。”刘裕为什么非要诛杀已经退位的晋恭帝呢?除了刘裕本人刻薄猜忌的性格以外,究其原因,与当时的客观情况不无关系。王夫之就认为:“宋武之篡也,年已耄,不三载而殂,自顾其子皆庸劣之才,谢晦、傅亮之流抑诡险而无定情,司马楚之兄弟方挟拓跋氏以临淮甸,前此者桓玄不忍于安帝,而二刘(裕、毅)、何(无忌)、孟(昶)挟之以兴,故欲为子孙计巩固而弥天下之谋以决出于此。”因此,不杀晋恭帝,就难保有朝一日有人象自己过去那样,以晋恭帝为号召,再推翻自己。不过,刘裕残害晋宗室、诛杀晋恭帝的行为,也带来了不小的负面作用,正如赵翼在《二十二史札记》中说的:“宋武以猜忍起家,肆虐晋室,戾气所结,流祸于后嗣。”逃亡在外的司马氏宗室子弟,不惜投靠异族,与刘宋王朝成为不共戴天的仇敌,不断发动武装暴动,主要有刘裕死后,永初三年司马楚之在陈留协助魏军;宋少帝时期,司马灵期、司马顺之进攻东莱;元嘉5年,司马朗之等人在东莱发干县暴动;元嘉9年到元嘉14年,司马飞龙益州起义;元嘉28年,司马顺则在齐地暴动,自称齐王等等。
  四是重用宗室和寒门人士。据万斯同的《宋将相大臣年表》统计,刘裕在位的两年里,刘宋执政大臣分别为:永初元年,太尉长沙王刘道怜,镇南徐州(治所京口,江苏省镇江市);尚书仆射徐羡之,兼丹阳尹;中书令傅亮,兼侍中、太子詹事;侍中为谢晦兼中领军、谢方明、褚淡之、临川王刘义庆;护军将军檀道济;扬州刺史庐陵王刘义真。在这九人中,宗室三人,寒门三人,高门三人。到永初二年,太尉刘道怜、司徒刘义真、尚书令徐羡之兼扬州刺史、尚书仆射兼中书令傅亮、侍中刘义庆、谢方明、阮万龄、王敬弘,护军将军檀道济兼丹阳尹,中领军谢晦。据《南史·王镇之传附阮万龄传》,阮万龄为阮裕的孙子,阮裕是兖州八伯之一的阮放的弟弟,同为阮籍的族弟。阮放与温峤、庾亮、、桓彝同志友善,并为中兴名士,而阮裕则是王羲之、刘惔为同一时期的名士,《世说新语》曾称其:“骨气不及右军(王羲之),简秀不如真长(刘惔),韶润不如仲祖(王濛),思致不如渊源(殷浩), 而兼有诸人之美。”王敬弘即王裕,是王胡之的孙子,王廙的曾孙。谢方明,是谢安最小的弟弟谢铁的孙子。在上述十人中,宗室三人,寒门三人,高门三人,次门一人。永初三年刘裕去世前后,太尉刘道怜;司徒刘义真,后改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镇南豫州(治所历阳,安徽省和县);司空徐羡之兼录尚书事、扬州刺史;卫将军王弘,开府仪同三司,仍镇江州;尚书令傅亮兼中书监、护军将军;吏部尚书先是王裕(即王敬弘)、后是王惠;中书令谢晦兼领军将军;侍中刘义庆、谢方明兼丹阳尹、王韶之、程道慧;原护军将军檀道济外镇南兖州(治所广陵,江苏省扬州市)。王韶之与王敬弘同属王廙的曾孙,曾根据刘裕的旨意毒杀了晋安帝司马德宗,入宋以后,王韶之撰写《晋书》,曾写到自己的同族伯父王珣贪财,同族叔父王廞叛乱,因王珣之子王弘为江州刺史,王廞之子王华是荆州刺史刘义隆的西中郎将主簿、谘议参军,王韶之担心被王珣、王华堂兄弟陷害,因此投靠徐羡之、傅亮一党。王惠与王弘、王华均同出自王导一支。程道慧生平不详,仅从《宋书·谢晦传》中可知,他后来为江夏内史,当属与徐羡之一党,同属寒门。刘道怜在刘裕死后一个月也去世,刘义真出镇南豫州,檀道济外镇南兖州,不算执政大臣,此时的8位执政大臣中,宗室仅余刘义庆一人,寒门三人,高门四人。当然,此时处于非常时期,没有代表性。
    五是诸子镇守方镇,巩固基础。刘裕篡位之前,他已经将自己的第二子刘义真任命为扬州刺史,第三子刘义隆任命为荆州刺史,继位以后,又任命自己的第四子刘义康为豫州刺史,根据万斯同的《宋方镇年表》的记载,到永初二年,刘宋各大方镇如下:荆州刘义隆,南徐州、南兖州刘道怜,南豫州刘义康,江州王弘,司州毛德祖,雍州赵伦之,广州和交州仍然分别是张裕和杜慧度。
  六是选拔人才,稳定官吏。即位以后,刘裕就下诏增加官员们的工资。永初二年二月,他又亲自驾临延贤堂,出题考试各州推荐的秀才、孝廉,其中扬州秀才顾连、豫州秀才殷朗面试合格,被刘裕提拔为著作佐郎。同月,他又下诏对于中两千石的官员,增加一顷的公田。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0:58     标题: 七、西凉灭亡

七、西凉灭亡


  刘裕为刘宋王朝的未来忧心不已,而遥远的凉州也有一个人对国家的未来焦虑万分,此人就是西凉的后主李歆。
  此时的北中国尚有北魏、大夏、北燕、西秦、北凉和西凉六国。自刘裕灭后秦到刘裕篡位期间,北魏明元帝拓跋嗣除了对北燕发起一次突袭以外,就是帝国四处巡视,并无大的作为,当南方镇将献上刘裕改元、大赦的诏书的时候,拓跋嗣正在东南盐池射鸟,听说以后,他快马召来崔浩,对他说:“爱卿往年所说彗星的预兆哦,如今真的应验了啊,从今往后,我开始相信天道了。”在对外政策方面,他还是奉行了与刘宋新政权结好的政策。之所以没有大的作为,这是因为,拓跋嗣也象他的父亲拓跋珪一样,嗜食寒食散,药毒时常发作,以至于不能处理朝廷日常事务。他询问崔浩该如何是好,崔浩建议他早立嗣子,并推荐皇长子拓跋焘。于是,到宋武帝永初三年(即北魏明元帝泰常七年,公元422年)四月,他加封皇子拓跋焘为泰平王,拜为相国,加大将军;拓跋丕为乐平王,加车骑大将军;拓跋弥为安定王,加卫大将军;拓跋范为乐安王,加中军大将军;拓跋健我永昌王,加抚军大将军;拓跋崇为建宁王,加辅国大将军;拓跋俊为新兴王,加镇军大将军;献怀长公主的儿子嵇敬为长乐王,拜大司马、大将军,并令崔浩到太庙里汇报。第二月,他又下令皇太子拓跋焘为副国主,临朝听政,以司徒长孙嵩、北新公安同、山阳公奚斤为左辅,面西坐在正殿的东厢;以崔浩、太尉穆观、散骑常侍丘堆为右弼,面东坐在正殿的西厢。拓跋嗣退居西宫,有时也偷偷来到正殿看15岁的拓跋焘听政,看后非常高兴,对身边的人说:“长孙嵩德高望重,历事四世,功存社稷;奚斤辩捷智谋,名闻遐迩;安同通晓民情,明练世事;穆观谙熟政务,深得我心;崔浩博闻强识,洞察秋毫;丘堆虽无大用,但兢兢业业。用这六个人作为辅政大臣,我只用和你们一起到四方巡视,恩威并用,讨伐叛乱,即可以纵横天下了!”有时,朝臣遇到疑难问题,上报到拓跋嗣那里,拓跋嗣反而说:“这些事情我处理不好,交给你们的国主去处理吧。”国主与副国主之间关系最难处理,而拓跋嗣却非常信任自己的儿子,两人的关系处理得很好。
  占领长安以后的赫连勃勃也没有多大的作为,他在长安登上了皇帝宝座以后,即留下儿子赫连璝为大将军、雍州牧、录南台尚书事,而后,自己就又回到了统万城(陕西省横山县)。他对内却非常残暴,致使国内民心离散,而志得意满他却浑然不觉,还将统万城的南门命名为朝宋门,东门为招魏门,西门为服凉门,北门为平朔门,以满足自己的自大欲。
  西秦乞伏炽磐在刘裕伐秦之前,与北凉沮渠蒙逊实现了和解,解除了北凉的威胁之后,他相继对吐谷浑用兵、讨伐兼并小的鲜卑部落、伺机打击后秦残余势力,也逐渐壮大了自己。在刘裕即位前夕,他又于晋恭帝元熙元年(公元419年)4月,命令征西将军乞伏孔子率领五千骑兵,再次进攻吐谷浑别部觅地的游牧区,在弱水(青海省东部)大破觅地,觅地率领六千部众投降了西秦,乞伏炽磐封其为弱水护军。同年9月,乞伏炽磐又命令左卫将军乞伏匹达等人率领军队进攻羌族彭利和驻守的漒川(青海省东南)。西秦军再次大获全胜,将三千多户当地的羌族豪强迁到枹罕(甘肃省临夏市),彭利和单人匹马南逃到仇池,10月,乞伏炽磐任命司州刺史王松寿为益州刺史,镇抚漒川的三万多户羌族民众。宋武帝永初元年(公元420年),他册立第二子乞伏慕末为太子,领抚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大赦境内,改元为建弘,并接受了刘宋王朝加封其的安西大将军的称号。
  西凉的李歆又是什么一种情况呢?
  西凉李歆自从继位以来,与北凉沮渠蒙逊进行了解支涧大战,打败沮渠蒙逊,稳定了西凉的局势,战胜北凉以后,李歆在治国方面却严刑峻法,并大兴土木,修筑宫室。从事中郎张显上疏劝谏说:“今年以来,阴阳失调,屡屡有暴风骤雨,伤害和睦之气。如今凉州三分,肯定难以持久,势必要相互兼并,而兼并敌国的根本,在于务农备战,而招抚远方民众的办法,就在于要为政宽和。如今我们却严刑峻法,大兴土木,民不聊生,这如何是好?”主簿氾称也劝说:“这些年来,灾害不断,地震、大雾、日昏、陨石都有,我虽然不懂天道,但年龄已59岁,暂以我经历的事情给殿下说说:过去,东晋咸安初年,西平地震,狐狸进入谦光殿前,不久前秦的军队就来了;梁熙趁着前秦大乱,占领了凉州,后姑臧南门崩塌,陨石落到闲豫堂,不久,吕光东反,梁熙父子被杀;段业因群胡叛乱,遂占领凉州,三年之中,地震五十多次,不久,先王李暠兴起,而沮渠蒙逊将其诛杀。效谷(甘肃省敦煌西),是先王发迹之地,谦德殿,是最尊贵的宫殿,如今效谷地震,而谦德殿却殿基塌陷,这都是大凶之兆。太阳,是阳气的精华,代表着中国,太阳发红,没有光芒,代表着中国将被胡人灭亡。谚语说的好:‘野兽入家,主人将去。’如今,狐狸登上了城池的南门,这也是灾难的预兆,况且,狐,就是胡,大约是上天将要让胡人面南称尊,居住此地啊!春秋时期,陨石落到宋国,宋襄公最终被楚国俘虏,大地是阴的极致,代表着胡人,本性应静而不动,如今却乱了天常,屡屡地震,这是上天在说:‘胡人将要震动中国。’因此,请求殿下睦邻友好,静静观察外国的变化,伺机寻找机会;停下修造宫室,不再游玩打猎。要让后宫嫔妃等亲自养蚕织布,让少数民族酋长的子弟们亲自下田劳动,树立勤俭建国的理念,杜绝奢侈浪费,国家有限的财政收入全部用于国防建设和政治生活。殿下要礼贤下士,广招豪杰,等到国家强盛富裕以后,再命令韩信白起一类名将,采纳张良一类人的神机妙算,一举即可荡平姑臧,饮马泾河渭河,还可兵临长江,与江南一争天下!”但是,李歆却拒绝采纳。
    公元420年,刘裕建立刘宋王朝以后,除了加封西秦乞伏炽磐安西大将军以外,还同时加封了西凉李歆为征西大将军,高句丽王高琏为征东大将军,百济王扶余映为镇东大将军,唯独没有晋封北凉的沮渠蒙逊,这当然是刘裕对沮渠蒙逊对自己占领长安后的态度有所耳闻。不过,没有刘宋的封号,丝毫不影响沮渠蒙逊按照中原政权的模式进行政权建设,当时,北凉的臣下上书称,北凉创建以来,一直战事频仍,朝廷制度很不规范,以至于臣下在家中签发文书,或者对各地的奏章看后不置可否,而对此君主也无可无不可,造成群臣得过且过,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于是,沮渠蒙逊下令让归顺的原后秦大臣姚艾、尚书房晷制订朝廷的制度,制度颁行不到十天,北凉群臣的工作作风顿时大为改观。
  不过,刘裕此举似乎也有让乞伏炽磐和李歆夹击沮渠蒙逊的意味。果然,在接受了刘宋封号以后,李歆即打算东进进攻北凉,张体顺坚决反对,李歆才没有行动。
  与此同时,北凉的太史令张衍对北凉主沮渠蒙逊说:“今年,临泽(疑为今甘肃省临泽县)城西当会出现败兵。”沮渠蒙逊提前命令世子沮渠政德在若厚坞(一说在青海省乐都县附近,但疑为在临泽县附近)屯兵,以备不测。沮渠蒙逊西行到白岸(今地不详),他对张衍说:“今年,我将要平定一国,但是,今年的但太岁在申(公元420年为庚申年),正月又是申,申主西方,不可西行。暂且前去南方,假装进攻西秦,引诱西凉趁虚东下来进攻我们,然后,我再回师迎击。今年,只宜为主,不宜为客,以顺应上天。一切都当临机应变,千万不可泄露。”于是,沮渠蒙逊率领北凉军队南下进攻西秦的浩亹(青海省乐都县东)。在浩亹城外,有一条大蛇缠绕在沮渠蒙逊的大帐之前,沮渠蒙逊看到以后,不禁大笑说道:“大蛇盘在我的帐前,这是天意想指引我回师,先平定酒泉啊!”于是,焚烧了攻城器械,火速回师西返,大军驻扎在川岩。
  李歆听说沮渠蒙逊大军南下进攻西秦,立即下令内外戒严,计划进攻北凉的张掖。太后尹氏对李歆说:“我国是新诞生的国家,疆域狭小,民众稀少,自守尚且不足,岂能讨伐别人!先王临终之时,再三叮嘱你要谨慎用兵,保境安民,以等待机会。言犹在耳,为何不听!沮渠蒙逊善于用兵,你不是他的对手,数年以来,他常有兼并我国的打算,而我国虽然是小国,但还能够可以推行善政,修德养民,以静制动。他如果昏庸残暴的话,民心将归于我们;他如果政治清明的话,我们就臣服于他。岂能轻举妄动,心存侥幸!以我看来,此举不仅会丧师失地,甚至还会亡国!”宋繇也是苦苦劝谏,李歆就是不听。宋繇退下后不禁叹息道:“大事去矣,我能看到部队从城内出征,却再也看不到部队归来了啊!”于是,李歆率领三万步骑从酒泉出发,一路东下,驻扎在都渎涧(《十六国疆域志》引《通志》称,在蓼泉西,甘肃省张掖市西)。沮渠蒙逊听说李歆东下的消息,说道:“李歆已经进了我的圈套中了,但如果他听说我已经从南方回师,肯定不敢继续前进。”因此,沮渠蒙逊下令在北凉的西部边界到处张贴捷报,声称北凉军队已经攻克了浩亹,还将继续乘胜进攻黄谷(今地不详,当在浩亹以东)。李歆得报不禁大喜,立即进军,然而,北凉的主力部队却突然出现在了张掖以西的怀城,经过一场激战,猝不及防的西凉军被打得大败。部将劝说李歆收拾残兵,逃回酒泉,李歆回答:“我违背太后的教诲遭此惨败,不杀了这个胡寇,还有什么面目去见老母!”于是,他重新整顿军队再次在蓼泉(甘肃省张掖市西)与北凉军队决战,结果,李歆再次战败,并临阵被乱军斩杀。
    前方战败的消息传来,李歆的诸位兄弟:酒泉太守李翻、新城太守李预、领羽林右监李密、左将军李眺、右将军李亮等人,纷纷从酒泉西逃到敦煌,沮渠蒙逊不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西凉的国都酒泉。沮渠蒙逊进入酒泉以后,北凉军队军纪严明,秋毫无犯,百姓生活没有收到影响。沮渠蒙逊任命宋繇为吏部郎中,负责人才选拔,对于西凉的旧臣,也都按照各自的才能予以任用,然后,他任命自己的儿子沮渠牧犍为酒泉太守。
  逃到敦煌的李翻,又与弟弟敦煌太守李恂与李氏宗族放弃了敦煌,逃奔北山(敦煌以北的山区)避难,沮渠蒙逊任命索嗣的儿子索远绪代理敦煌太守。沮渠蒙逊拿下酒泉以后,即率军回到了姑臧,他当面安慰被俘的西凉尹太后,尹太后说:“李氏被胡人所灭,还说什么!”有人劝说尹太后:“如今你们母子的性命都在人家手里掌握,怎能如此傲慢!况且,国破子死,您却毫无悲戚之色,这又是为何?”尹太后回答:“死生由命,我为什么要象普通人那样悲戚!我不过是一个年老的妇道人家,国亡家破,岂能再爱惜余生,做他人的臣妾!只求速死!”沮渠蒙逊听到尹太后的话,由衷地赞叹,就赦免了她,还为自己的儿子沮渠牧犍娶了她的女儿为妻。
  沮渠蒙逊匆匆回师姑臧,就是担心西秦效自己的故伎,趁虚偷袭自己。果不其然,八月,西秦振武将军王基等人率军偷袭北凉的胡园戍(今地不详),俘虏了两千多人。
  敦煌城的索家与李氏为世仇。索元绪当上敦煌太守以后,大肆杀戮李氏旧臣,弄得人心惶惶,敦煌人宋承、张弘秘密给李恂送信,请求李恂回城。于是,就在这一年的冬天,逃亡在外两个多月的李恂率领数十骑进入敦煌,城内民众纷纷响应,将索元绪赶走。索元绪逃亡到凉兴(甘肃省安西县东),宋承等人推举李恂为冠军将军、凉州刺史。沮渠蒙逊闻讯,派遣世子沮渠德政率军进攻敦煌,李闭门不战。
  第二年,也就是宋武帝永初二年(公元421年)年初,沮渠蒙逊亲自率领二万部队西上进攻敦煌。沮渠蒙逊来到敦煌以后,在敦煌城的三面构筑大隄,引河水倒灌城池。李恂派遣一千壮士,连接木板作为桥梁,试图将大堤掘开,沮渠蒙逊发现以后,整军迎击,将这股敢死队全部斩杀。李恂眼看无法守住敦煌,只得请求投降,但却遭到了拒绝。部将宋承等人举城投降,李恂自杀,攻陷敦煌的沮渠蒙逊大开杀戒,将城内居民全部屠杀。李歆的儿子李重耳在西凉灭亡之际,脱身南逃,他辗转逃到了江南,后在刘宋王朝任职,再后来,李重耳又投奔了北魏,作了北魏的弘农太守。李重耳生子李熙,李熙生子李天赐,李天赐生子李虎,李虎就是李唐王朝开国皇帝李渊的祖父。
  敦煌陷落后,沮渠蒙逊将李翻的儿子李宝等人迁到姑臧,一年后,李宝带着李氏宗族又逃亡到伊吾(新疆哈密),依附于柔然,北魏统一北中国以后,李宝回到敦煌故地,随即也投降了北魏,只有尹太后和她的女儿们都死在了伊吾。
  西凉政权自李暠公元400年建立,至公元421年灭亡(《晋书》称宋少帝景平元年,即公元423年灭亡,今从《资治通鉴》),共存续了2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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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1:03     标题: 八、武帝驾崩(1)

八、武帝驾崩(1)


  宋武帝永初二年(公元421年)西凉灭亡后,西域各个小国都向北凉称臣纳贡,刘宋王朝不得不下诏册封其为镇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凉州刺史,以缓和双方的关系。此时秦凉地区的局势是:北凉独霸凉州,西秦擅命秦州,剩下来的这两个毗邻的霸主,势必要进行一番争夺。
  沮渠蒙逊没有忘记在他主力西进灭李歆的时候,西秦乞伏炽磐派部队骚扰边境的事,于是,在他灭亡西凉两个月后,即命令右卫将军沮渠鄯善、建节将军沮渠苟生率领七千人马进攻西秦。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征北将军乞伏木奕干等人率五千步骑,前去迎战。双方在五涧遭遇,《水经注》称:“清水涧,俗谓之五涧水,出姑臧城东,西北流注马城河。”在甘肃省武威市以东南地区。一战下来,北凉军队战败,西秦军队斩杀了北凉二千多人,生擒沮渠苟生而归。经过此战,北凉与西秦虽仍处于敌对状态,但双方之间暂时恢复了平静,这也让西秦有机会继续兼并辖区内尚未臣服的部落,这一年的年底,乞伏炽磐命令征西将军乞伏孔子进攻在罗川游牧的契汗秃真部。据《中国古代地名大辞典》称,罗川在今天甘肃省正宁县。第二年年初,乞伏孔子等人率领的西秦军队大破契汗秃真,俘获两万多人,缴获五十多万头牛羊,契汗秃真率领数千人向西溃逃,其别部树奚率领五千多户部众投降了西秦。
  这是宋武帝永初三年(公元422年)年初的事,而这一年,对于刘宋王朝而言,却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代枭雄宋武帝刘裕驾崩了!
  刘裕在位的这短短的三个年头,照实际时间计算,其实他仅仅在位一年零11个月。在此期间,他一直忧虑着帝国的未来,这种深深的忧虑除了我们过去曾经提及的政治基础不牢固以外,还因为帝国没有一个成熟的继承人。史书记载,刘义符在东宫的时候,经常与一帮小孩嬉戏打闹,谢晦对宋武帝刘裕说:“陛下年龄已大,应当考虑后世。社稷神器很重,不能让无才之人充任。”由于刘裕是武将出身,“轻狡无行”,一直忙于争权夺利,无暇顾及诸子的教育,且他晚年得子,对孩子们比较溺爱,因此,刘裕的孩子们缺乏教养,性格粗鲁,不符合当时的标准。这里还有一个例子:据《南史·王诞传》的记载,王嘏、王诞同是王导的曾孙,与王弘、王华等均为堂兄弟关系,王嘏的儿子王偃娶了刘裕的第二女吴兴长公主刘荣男。一次,夫妻二人生气,刘荣男竟命人将丈夫剥光衣服,捆绑在院中的树上,当时正值雪夜中,王偃几乎被冻死,最后,王偃的哥哥王恢破门而入,进屋痛骂了刘荣男一顿,这才作罢。
  在当时看来,皇太子刘义符不具备一个成熟的政治家潜质,因此,刘裕一度也想废黜刘义符,另立太子,而根据年龄大小,如果废黜刘义符,下一个就轮到了老二庐陵王刘义真。刘义真,是孙修华所生,史称他“美仪貌,神情秀澈”。刘裕开始对他是非常钟爱的,北伐之际,刘裕特地带上他随军,在刘裕回到彭城以后,留下刘义真镇守关中,并且,很早刘裕就将自己的好友谢裕的女儿迎娶为刘义真的王妃。史书又称他“聪明爱文义”,“与陈郡谢灵运、琅邪颜延之、慧琳道人并周旋异常,云得志之日,以灵运、延之为宰相,慧琳为西豫州都督”。刘义真作为刘裕的第二子,不会不知道假设刘义符被废的话,按照顺序,自己最有希望被立为太子,因此,言行轻率的他曾狂妄地说,自己得志的时候,将任用谢灵运、颜延之为宰相,以慧琳为西豫州都督。
  这就涉及到刘义真集团内的三个重要人物:谢灵运、颜延之和慧琳和尚。
  谢灵运“少好学,博览群书,文章之美,江左莫逮”,但是此人“为性褊激,多愆礼度,朝廷唯以文义处之,不以应实相许”,“自谓才能宜参权要,既不见知,常怀愤愤”,“庐陵王义真少好文籍,与灵运情款异常”。谢灵运此人文章写得好,但持才傲物,喜欢信口评论贬低他人,《宋书·谢瞻传》记载了这样一件事,对此是一个很好的注脚:由于谢灵运是出了名的好评论他人,他的族叔谢混还活着的时候,就让族侄谢瞻设法让谢灵运改掉这个坏毛病,于是,谢混与谢瞻、谢晦、谢曜谢弘微等人一起驾车出门游玩,特意让谢瞻与谢灵运乘坐同一辆车子。谢灵运一上车,就开始对他人大加评论,谢瞻对他说:“秘书早亡,谈者亦互有同异。”谢灵运的父亲谢瑍愚钝,早死,生前充任过秘书郎,听了谢瞻此言,谢灵运就此沉默了。在谢混生前,他与谢灵运、谢瞻、谢曜、谢密等子侄一起举办宴会,在宴会上饮酒赋诗,因谢混居住在乌衣巷,因此,又称为乌衣之游,当时,谢混曾说过:“阿远(谢瞻)刚躁负气,阿客(谢灵运)博而无检”云云。谢灵运本为刘义符的宋王世子左卫率,但因擅自诛杀门生,遭到王弘的弹劾被免官,刘裕登基以后,又任命他为散骑常侍、太子左卫率,等于是让他官复原职了。但谢灵运性格偏激,常常违反朝廷法度,刘裕及执政大臣徐羡之等人只将他看作是一介文人,而将他排斥在最高权力之外,这让谢灵运一直愤愤不平。由于庐陵王刘义真是位文艺爱好者,谢灵运就主动与刘义真结好,目的是能够借助刘义真之力攫取朝廷的大权。
  刘义真身边的另一位人物是颜延之。史书称他“好读书,无所不览,文章之美,冠绝当时”,“时尚书令傅亮自以文义之美,一时莫及,延之负其才辞,不为之下,亮甚疾焉”,“庐陵王义真颇好辞义,待接甚厚;徐羡之等疑延之为同异,意甚不悦。”颜延之虽然不如谢灵运那样张扬,但也与执政大臣徐羡之、傅亮等人也有矛盾。
  释慧琳,据《宋书·夷蛮·天竺迦毗黎国传》载:“慧琳者,秦郡秦县人,姓刘氏。少出家,住冶城寺,有才章,兼外内之学,为庐陵王义真所知。……注《孝经》及《庄子·逍遥篇》、文论,传于世。”《高僧传·义解四·宋京师彭城寺释道渊传附慧琳传》:“渊弟子慧琳,本姓刘,秦郡人。善诸经及《庄》、《老》,排谐好语笑,长于制作,故集有十卷。而为性敖诞,颇自矜伐。渊尝诣傅亮,琳先在坐,及渊至,琳不为致礼,渊怒之彰色,亮遂罚琳杖二十。”慧琳虽为僧人,但习玄学,善作文,是一个名士化的人物。一次,慧琳的师傅道渊去傅亮那里,慧琳见到道渊以后,没有施礼,让道渊怒形于色,傅亮遂命人打了慧琳二十杖。慧琳受到傅亮的侮辱以后,即投入到了刘义真的怀抱,与徐羡之、傅亮等执政大臣为敌。除了《宋书·刘义真传》明确说明的这三人以外,与刘义真交好的尚有范泰,到宋文帝元嘉初年的时候,范泰曾上书宋文帝要求给刘义真在恢复封爵的基础上,再追赠更高的官位,在这篇奏表中,范泰称自己“但猥蒙先朝忘丑之眷,复沾庐陵矜顾之末”云云,可见他是与庐陵王刘义真交往甚密的。范泰是范宁的儿子,深得刘裕的爱赏,但由于他嗜好喝酒,一直没有被委以政事之官,对此,范泰内心也很不满,他一直与徐羡之、傅亮等执政大臣有矛盾,《南史·郑鲜之传》记载:刘裕代晋,“时傅亮、谢晦位遇日隆,范泰尝众中让诮鲜之曰:卿与傅、谢俱从圣主有功关洛,卿乃居僚首,今日答飒,去人辽远,何不肖之甚。鲜之熟视不对。”范泰借嘲讽郑鲜之官位比不过傅亮、谢晦,其目的也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
    刘义真身边的人都是执政大臣徐羡之等人的对立面,这不能不令徐羡之等人感到十分忧虑。徐羡之派遣范泰的第三子范晏,劝诫刘义真不要与谢灵运等人交往下去了,但刘义真却回答:“谢灵运空灵随意,颜延之狭隘浅薄,两人正是魏文帝所说的很难以名节自立的一类人。只是我与他们兴趣爱好相同,才与他们交游。”如果刘义真继续与谢灵运等人交往,势必会危及到徐羡之等人的权位,而如今刘义真却不同意与谢灵运等人断交,这让徐羡之等人非常担忧。因此,当刘裕问及如果废黜太子刘义符的话,刘义真是否是合适的太子人选,谢晦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臣下请求前去观察观察。”于是,谢晦来到了刘义真的府邸,刘义真见到谢晦以后,准备在谢晦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他兴味盎然地要与谢晦清谈一下,但是谢晦却不怎么在意。谢晦回去复命,他对刘裕说:“(刘义真)的品德低于才能,不具备一位嗣君的素养。”谢晦的话立即起到了作用。永初元年的庐陵王刘义真还是扬州刺史,到永初二年,他就被免去了扬州刺史一职,单独挂一个司徒的空名,到永初三年刘裕驾崩前,又将他改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镇南豫州(治所历阳,安徽省和县),把他赶出了京师。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1:05     标题: 九、武帝驾崩(2)

九、武帝驾崩(2)


  宋武帝永初三年(公元422年)三月,时年60岁的刘裕生病了,太尉、长沙王刘道怜,司空徐羡之,尚书仆射傅亮,领军将军谢晦,护军将军檀道济五人入宫服侍刘裕。也就是在此时,刘宋执政大臣将刘义真赶出了京师,这也意味着刘义真已经失去了夺嫡的资格。
  五月,刘裕再次发病,他精心挑选了徐羡之、傅亮、谢晦、檀道济四人作为辅政大臣,而后,将太子刘义符召来,叮嘱他说:“檀道济虽然有才干谋略,但没有大的欲望,不像他的哥哥檀韶那样难以驾驭;徐羡之、傅亮二人应该没有贰心;谢晦一直跟从我征战,懂得一些机变,如果出现问题,肯定会出在此人身上,稍后,可以将他打发到江州或者会稽郡。”又亲自写下手诏,他规定:“朝廷不再另外设置别府,宰相兼任扬州刺史的话,可以拥有一千名甲士保护;如果处于关键位置的大臣,确需予以保护的话,也必须从宫廷禁卫军中调配;以后遇到战事,要全部使用中央军,平叛以后,将领即将军队交还。后世遇到幼主,政事全部交给宰相处理,母后不得干预朝政。负责保护大臣的甲士不得入殿,对于重要的大臣可酌情配给班剑。”
  永初三年(公元422年)5月21日,一代枭雄刘裕去世。同日,年仅17岁的太子刘义符继位,史称少帝。大赦天下,尊刘裕的继母萧文寿为太皇太后,封太子妃司马茂英为皇后。六月,少帝以尚书仆射傅亮为中书监、尚书令,司空徐羡之、领军将军谢晦兼中书令与傅亮一起辅政——此时,同为辅政大臣的护军将军檀道济已接替太尉刘道怜,担任镇北将军、南兖州刺史,镇守广陵,统领淮河以南的军队。七月,将刘裕安葬在初宁陵,庙号高祖。
  安葬了刘裕,我们回过头来再看看刘义符的这四位辅政大臣:
  一是徐羡之。他出身东海徐氏,祖父徐宁,为东晋吏部郎(六品);父徐祚之为上虞令(六品)。徐羡之早期与刘裕一起在桓修府中,关系很好,刘裕的长女会稽公主就嫁给了徐羡之的侄儿徐逵之,而刘裕的第6女富阳公主也嫁给了徐羡之的儿子徐乔之,可见两人关系非常密切。徐羡之与刘裕一样是“起自布衣”,又没有“术学”,王华称之为“中才寒士”,但此人却有大局观念,不但有才干,而且忠诚于新朝,徐羡之曾说过:“我位至五品,官为两千石,我的愿望就已经满足了。”因此,除了刘穆之以外,他是刘裕最信任的人,首席辅政大臣也非他莫属。当上辅政大臣以后,傅亮、蔡廓常说:“徐公晓万事,安异同。”
  其次是傅亮。傅亮出身北地傅氏,他的高祖傅咸曾为西晋司隶校尉(三品),东晋以后,傅氏逐渐衰落,傅亮也只作到桓玄的秘书郎(六品),因此,他也被王华称为“布衣诸生”。傅亮长期担任刘裕的秘书,刘裕代晋前的“表策文诰”,大多数都出自傅亮之手,特别是在刘裕受禅前,是他最先领会意图,回到建康,促成了刘裕登基,因此,在刘裕眼里,“中才寒士”徐羡之和“布衣诸生”傅亮都是新朝的得益者,是自己最可放心使用的人。
  第三就是檀道济。檀道济“世居京口”,上辈无闻。刘裕对其颇为信任,以其为顾命大臣,也在情理之中。
  最后一个就是谢晦。谢晦属于一等高门,虽然他一直追随刘裕,但刘裕却怀疑高门士族对自己的忠心,因此,刘裕还将檀道济拉入顾命大臣中来,以牵制谢晦。
  因此,在刘裕挑选的这四位辅政大臣,徐羡之和傅亮是核心,檀道济是保障,谢晦则仅具象征意义,代表着新朝对高门利益的兼顾。
  按理说,卫将军、江州刺史王弘的地位要比檀道济、傅亮等人高很多,应该被任命为顾命大臣,但刘裕却没有这样做,由此可以反映出刘裕对高门的态度:他不愿意让过多的高门士族左右未来帝国的政局,且王弘缺乏谢晦那样的忠心。
  然而,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次等士族出身的“寒士”徐羡之、傅亮等人主导新朝朝政以后,他们所面临的压力也是非常大的。《宋书·张敷传》记载,张敷出自吴郡张氏,“性整贵,风韵甚高……永初初,迁秘书郎。尝在省直,中书令傅亮贵宿权要,闻其好学,过候之,敷卧不即起,亮怪而去。”张敷之所以如此,就是轻视傅亮的出身。还在永初二年的时候,孔琳之任御史中丞,就曾弹劾尚书令徐羡之纵容自己的属下寻衅滋事,要求将其罢免。另据《宋书·蔡廓传》的记载,徐羡之、傅亮当政以后,曾打算征召豫章太守蔡廓为吏部尚书,蔡廓通过傅亮的从兄傅隆问傅亮:“人事问题如果全部由我全权处理的话,我就无话可说;如果不同意,我不当。”傅亮征询徐羡之的意见,徐羡之回答:“黄门郎以下的官职,全部交给蔡廓,你我不干涉;黄门郎以上的官职,当然需要大家一起讨论。”蔡廓听到徐羡之的决定,他说:“我蔡廓不能为徐干木署纸尾也。”干木,是徐羡之的小字。当时,对于确定下来的人选,写到黄纸上,由录尚书事和吏部尚书在上面签字,蔡廓以不愿意让自己的名字写到徐羡之名字之后,而拒绝担任,这也说明了其不愿与徐羡之等人合作的态度。

  除此之外,辅政大臣们与少帝刘义符、庐陵王刘义真的关系也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刘裕曾试图废黜刘义符册立刘义真一事,刘义符、刘义真兄弟当然是一清二楚,而谢晦在其间一下子就否定了兄弟二人,也让兄弟二人一起对执政大臣们不满。刘义真少不更事,口无遮拦,过去曾说出一旦自己得志后,将重新安排朝廷中的重臣,言者也许是无心,但听者却有意,闻听刘义真此言的徐羡之、傅亮等人自然是非常紧张,这也是在刘裕去世前一再排挤刘义真的根本原因。对于刘裕而言,既然决定不再废长立幼,那么,刘义真就改离开京师,以免惹是生非;对于执政大臣们而言,要想保住自己的权位,也必须将刘义真集团打压下去,让其远离政治中心。刘义真尚未离开京师的时候,刘裕就病故了,参加完刘裕的丧礼,刘义真离开京师,前往历阳上任,因为是在丧期,刘义真的乘船布置得很简单,不及他母亲孙修仪的乘船好。在离开京师之际,刘义真与谢灵运、慧琳等人在东府检阅了部队,回到船上饮酒,并命人将母亲坐船上好的装饰物剔下按到自己的船上。到历阳以后,他屡次向朝廷索要各种物资,但都遭到了徐羡之的拒绝,因此,对徐羡之等人非常气愤,并上书请求回到京师。
  据《宋书·刘湛传》记载,刘湛自刘裕时代,就是豫州刺史刘义康的长史,刘义康改为南豫州刺史后,刘湛也随府为南豫州长史,兼历阳太守,当刘义真被贬出京师、担任南豫州刺史后,刘湛并没有随刘义康去南徐州担任长史,而是留在了南豫州,担任刘义真的长史。刘湛是南阳人,他的身世我们在东晋卷中已经做过介绍,不再赘述,现在要说的是,执虽然刘湛现在是刘义真的长史,但与刘义真过去并无交情。刘义真来到历阳以后,就命令手下准备好吃的好喝的,但刘湛却以为此时还属于为刘裕服丧期间,禁止厨房给他做,无奈,刘义真只好让身边的亲信在家中偷偷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可是,正巧刘湛前来,刘义真正让人煮酒烤贝壳吃,刘湛严肃地说:“大人现在不应该吃这些!”刘义真说:“早上太冷了,喝一碗酒又何妨!长史你与我应该亲如一家,希望你要与我一心。”于是,刘义真命人给刘湛端来一碗酒,刘湛站起身说道:“大王既然不能以礼自制,此举又不能以礼对待他人。”
  由于谢灵运一直也不得志,因此,他也开始“构扇异同,非毁执政”。从谢灵运所历官职来看,他原来一直是少帝刘义符的世子或者太子左卫率,大约与少帝刘义符的关系不错,虽然过去刘义真也有夺嫡之心,但如今少帝已经顺利继位,摆在他面前最大的威胁是执政大臣们把持着大权不放,而不再是庐陵王刘义真了。在这种情况下,由谢灵运在刘义符与刘义真之间穿针引线,兄弟二人图谋携手对付执政大臣,也不是没有可能。谢灵运在京师里的作为让徐羡之等人如坐针毡,于是,他们任命谢灵运为永嘉太守,将其调离了朝廷,谢灵运到任以后,肆意游山玩水,不久即辞去官职,堂兄弟谢晦、谢曜、谢密等人均写信劝阻,但他就是不听,在永嘉期间,谢灵运给刘义真写信称:“会境既丰山水,是以江左嘉遁,并多居之。但季世慕容,幽棲者寡,或复才为时求,弗获从志。至若王弘之拂衣归耕,逾历三纪;孔淳之隐约穷岫,自始至今;阮万龄辞事就闲,纂成先业;浙河而外,棲迟山泽,如斯而已。既远同羲、唐,亦激贪厉竞。殿下爱素好古,常若布衣,每意昔闻,虚想岩谷,若遣一介,有以相存,真可谓千载盛美也。”希望刘义真能够平复自己的心态,忘掉种种的不快。颜延之的遭遇与谢灵运大致相同。在徐羡之等人排斥谢灵运的同时,也将颜延之从中央贬斥到了地方,任命他为始安太守。史书称,是徐羡之等人怀疑颜延之在刘义真面前说了些什么,心里非常不高兴。颜延之离开京师之际,领军将军谢晦对他说:“过去,荀勖猜忌阮咸,将他贬到始平郡,如今,你又去了始安,可谓是二始。”黄门郎殷景仁也说:“所谓俗恶俊异,世疵文雅。”说的是俗人厌恶雅士的意思——同为辅政大臣的谢晦,却同情自己的族弟谢灵运,也同情同为高门士族的颜延之,这也说明辅政大臣们也并非是铁板一块的。
  如今,让徐羡之、傅亮忧虑的是:一是年少的少帝刘义符无人君之体,帝国将走向何方?二是刘义真已经极度敌视自己,该如何处理?三是有种种迹象表明,少帝刘义符与庐陵王刘义真似乎正在消除隔阂,走在一起,试图要对付自己,这又该怎么办?四是执政大臣并非铁板一块,如何才能让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呢?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1:06     标题: 十、宋魏交兵(1)

十、宋魏交兵(1)


  刘宋新朝矛盾重重,正在酝酿着一场危机,而就在此时,北魏明元帝拓跋嗣却决定趁刘裕去世,发兵南下。
  拓跋嗣一直没有忘记刘宋占领的滑台等原属北魏黄河以南的土地,刘裕在世的时候,拓跋嗣慑于刘裕的威名,不敢有所行动,此时,听说刘裕已死,拓跋嗣立即下令将刘宋使者、殿中将军沈范、索季孙等人追回,并召集大臣商议发兵攻取洛阳、虎牢关、滑台三个黄河以南的军事据点。
  白马公崔浩首先提出了反对意见,他说:“陛下没有因为刘裕是个暴发户,而接受了他的进贡使臣,刘裕对陛下也非常恭敬。不幸如今去世,我们趁着人家国丧前去讨伐,即使胜利了也不是合适。《春秋》记载:‘晋士丐帅师侵齐,闻齐侯卒,乃还’。君子对士丐不趁人之危讨伐他人的做法评价很高,认为此举的恩惠足以感动孝子,大义足以影响到诸侯。如今,我国也不可能一举就平定了江南,因此,最好是派人前去吊唁,慰问刘裕的遗孤,抚恤江南的灾民,在天下显示出我们的大义,如此以来,我国的影响将覆盖荆扬,南方的奇珍异宝将不求而至。刘裕刚去世,党羽还比较团结,我军兵临其境,势必要进行一场激烈的战斗,胜负难料,不如再稍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刘宋强臣之间争权不已的话,国内将发生变故,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出兵南下,就可以唾手而得淮河以北之地了。”
  拓跋嗣锐意南伐,就质问崔浩说:“刘裕也是趁着姚兴死去而灭了后秦,现在刘裕死了,我发兵讨伐,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崔浩却坚持认为:“这不一样。姚兴死后,姚兴的儿子们内讧不断,因此,刘裕才趁机讨伐,并取得成功;而如今的江南却无隙可乘,不能做这样的比较。”
  拓跋嗣不禁大怒,不听崔浩的建议,决定任命奚斤为总指挥,持节,加晋兵大将军、行扬州刺史,统一指挥南伐事宜。另派宋兵将军、交州刺史周几,吴兵将军、广州刺史公孙表一同向黄河以南发起进攻。
  在魏军出发以前,北魏群臣在监国拓跋焘面前讨论是先攻城,还是先夺取土地。奚斤回答:“先攻城。”崔浩却说:“南人擅长守城,苻坚进攻襄阳,一年都没有攻拔。如今,以一国之力去进攻小城,如果不能很快攻陷,会大大影响到军心士气,敌人可以趁机增援。我军已经疲劳,而敌人的援军却气势正盛,这非常危险。不如分军夺取土地,以淮河为界,淮河以北都任命郡县长官,收取赋税。这样以来,滑台和虎牢反而孤悬在北方,绝望之下必然会顺着黄河东下逃回;如果不逃跑,这些城池早晚也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公孙表也表示先攻城,而拓跋嗣则认为,大兵迅速推进到淮河北岸,夺取淮北土地,滑台、虎牢、洛阳三城必然束手就擒,但公孙表坚持认为应当先攻下这三个重镇,再夺取土地。于是,在这一年的十月,拓跋嗣命令奚斤等人率领两万步骑在滑台西南东燕县界的石济渡口(即古棘津,在河南延津县东北)渡过了黄河,在滑台附近安营扎寨。
  此时,刘宋镇守滑台的主将是东郡太守王景度,虎牢关的主将是司州刺史毛德祖,洛阳守将是河南太守王涓之。拓跋嗣的计划是,先在滑台取得中央突破,然后,东线进攻东晋的青州、兖州之地,西线进攻虎牢关和洛阳。魏军的主将是:奚斤、公孙表、周几,随着战事的扩大,后来,又加入了叔孙通、于栗磾、娥清、闾大肥等。
  当时,刘宋司州刺史毛德祖驻守在虎牢关,东郡太守王景度向毛德祖告急,毛德祖派遣司马翟广与参军庞咨、上党太守刘淡之等人率领三千步骑北上援救。这支增援部队进抵卷县土楼(在今河南省原阳县西北),魏军将大营迁往滑台城东二里,开始制造攻城器具,准备攻城。毛德祖担心滑台城内守军人数太少,一面命令翟广招募军中壮士,一面派遣宁远将军刘芳之率领,帮助王景度守城。刘芳之率领选拔出来的八十余名猛士,冲破二万魏军的拦截,杀出一条血路,突入滑台城内。紧接着,毛德祖又派遣讨虏将军、弘农太守窦应明率领500人,建武将军窦霸率领250人,各率领水军一起北上支援,全部由翟广统一指挥。
  前线吃紧,后方也开始不稳。东晋宗室司马楚之在陈留境内聚集部众,听说魏军渡过黄河的消息,他立即向魏军派出使者表示投降,并请求北魏给自己一个官职,便于号召民众,于是,拓跋嗣任命其为使持节、征南将军、荆州刺史,让他率众骚扰刘宋的北部边境。毛德祖只得派遣长社令王法政率领五百人驻守在邵陵(河南省郾城以东),派将军刘怜率领二百骑兵驻扎在雍丘(河南省杞县)以防备司马楚之。司马楚之率军偷袭刘怜,却未能取胜。正巧刘宋朝廷送来给养物资,刘怜离开防地南下前去迎接。酸枣(河南省延津县)居民王玉得知这一消息,飞奔向魏军报告,十月二十八日,北魏尚书滑稽率领一千魏军南下,偷袭仓垣(河南省开封市西北)。守军寡不敌众,纷纷越城而逃,陈留太守严棱被俘。魏军即以王玉为陈留太守,拨给他一些军队,让他防守仓垣。  
  魏军虽然在滑台的外围有了一些突破,但强攻滑台却受阻。奚斤上书拓跋嗣,请求增加兵力,拓跋嗣见到奏表以后,不禁勃然大怒,严厉斥责了前线将领们一通,并决定亲自南下。十月二十三日,拓跋嗣亲自率领各部落联军共计五万人马从天关(疑为天井关,山西省晋城南)南下,翻越恒山,来到华北平原,作为奚斤所部的声援。拓跋嗣此行,拜崔浩为
  相州刺史,加左光禄大夫,随军为谋主。在拓跋嗣南下之前,为了预防柔然趁虚进攻,拓跋嗣还命令太子拓跋焘率军北上,驻扎在边塞,命令儿子、安定王拓跋弥和北新公安同驻守在京师。
  十一月十一日,奚斤等率众猛攻滑台,城东北城墙崩塌,终于攻陷了这座军事重镇,刘宋东郡太守王景度逃脱,王景度司马阳瓒坚守不动被俘,不屈而死。弘农太守窦应明所部500余人率先进攻魏军屯聚在石济的辎重,斩杀500余名敌人,阵斩营主囗(原缺)连内头、张索儿等人。宋军在攻破石济以后,即乘胜北上向滑台挺进,但却听到了滑台已经陷落的消息,转而驻扎在尹卯。《读史方舆纪要》称,尹卯,在山东东阿县西北,为刘宋兖州治所;《水经注》称,尹卯以南40华里就是鱼山,而鱼山即坐落于今天山东省东阿县城东南20公里处的黄河北岸。窦应明的这支部队等于是远远地脱离了战斗,原因可能在于黄河水流湍急,如果要逆流而上的话,必须要有纤夫,而这支部队出发的时候,本就决定要有去无回,又无法弃舟登岸。建武将军窦霸率领的250人则驰援翟广,加入到了土楼的宋军战斗序列。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1:07

攻陷滑台以后,拓跋嗣任命成皋侯苟儿为兖州刺史,镇守滑台。此时,宋军将领翟广、姚勇错、窦霸、刘淡之等人率领的五千人马,就在土楼。拓跋嗣立即命令奚斤率领魏军,骑兵先行,步兵继后,乘胜向土楼扑来,试图一举吃掉这支宋军。虽然魏军不善于攻城,但却擅长野战,一战下来,刘宋军众寡不敌,边打边撤,战斗异常惨烈,这支孤军经过了两天一夜的苦战,才向后撤退了十几华里,最后,宋军弓箭全部射完,精疲力竭,五千部众全军覆没,翟广、窦霸、刘淡之等人单身匹马逃回虎牢关,全军覆没。
  奚斤乘胜逼近虎牢关,毛德祖并没有被敌人吓怕,也没有因为土楼惨败而灰心,他整顿军队准备出城进击,得胜的魏军却反而被吓退,撤回土楼,继而,又退往滑台。看到敌人远去,毛德祖命令长安、魏昌、蓝田三县居住在虎牢关城下面的流民,全部迁往关城之内,做好战斗准备。
  此时的拓跋嗣看到虎牢关正面无法取得突破,又命令黑矟将军于栗磾率领三千人马进驻河阳(河南省孟县西北),企图伺机拿下金墉城,毛德祖闻讯,派遣振威将军、河阴令窦晃率领500人驻守小垒,缑氏令王瑜率领400人驻守监仓,巩令臣琛率领500人驻守小平,参军督护张季率领500人驻守牛兰,又派遣将领率领骑兵,与洛阳令杨毅组成一支200人的骑兵部队,沿着黄河南岸巡逻,随时赴援。
  十二月十八日,魏主拓跋嗣抵达冀州(治所河北省冀州市),南方战事进一步扩大。拓跋嗣派遣郑兵将军(《魏书》本传称“楚兵将军”)、徐州刺史叔孙建率军从平原渡过黄河,开辟第二战场,目的是夺取刘宋山东、河南东北部地区。镇守寿阳的刘宋豫州刺史刘粹派遣治中高道瑾率领五百步骑,驻屯在项城(河南省项城);徐州刺史王懿率领本部人马进屯湖陆(山东省鱼台县东南)。拓跋嗣又派遣中领军娥清、期思侯柔然闾大肥率领七千人马渡过黄河,与周几、叔孙建所部汇合,驻扎在碻磝城(山东省莊平县境),前锋进抵泗渎口,距离尹卯一百余里。十二月十五日,刘宋兖州刺史徐琰放弃兖州治所尹卯(山东省东阿)南逃,这样,刘宋的泰山郡(山东省泰安)、高平郡(山东省巨野)、金乡郡(山东省金乡)等地全部落入北魏之手。叔孙建等人率军向东挺进,准备进攻青州,司马爱之、司马季之过去在济东一带聚集部众,这时,也都全部投降了北魏。
  在魏军东线取得战果的同时,西线的于栗磾也率军渡过了黄河,攻陷洛川小垒,毛德祖派遣翟广率军进击,将魏军击退。翟广修缮了小垒以后,又回到了虎牢关。于栗磾又派遣长史率领一千多人进攻窦晃、杨毅所部,宋军奋起抵抗,生擒魏军主将及200名敌人。不久,魏军奚斤所部5000余骑兵西进,掩袭宋军洛阳地区守军,于栗磾也率军从黄河北岸渡河,与奚斤合力进攻窦晃等人,将宋军营垒团团围住,四面进攻,窦晃等人寡不敌众,被魏军击破,窦晃、杨毅均身负重伤,但小垒依然还在宋军的手里。
  一时间,刘宋帝国整个北部边境一片狼烟,镇守在东阳城(山东省益都)的青州刺史竺夔向朝廷告急,宋少帝刘义符下诏,命令南兖州刺史檀道济统帅各路援军,与徐州刺史王懿一同北上援救。庐陵王刘义真也派遣龙骧将军沈叔狸率领三千人马来到悬壶(河南省汝南县),接受豫州刺史刘粹的调遣。刘粹派遣治中高道瑾率领五百步骑驻扎在项城,又派遣司马徐琼率部增援,刘宋朝廷另派将领辅伯遣、姚珍、杜坦、梁灵宰等人率领水路部队北上。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1:08     标题:   十一、宋魏交兵(2)

  十一、宋魏交兵(2)


  公元423年,是宋少帝刘义符的景平元年。
  北方的战事依然没有停下的迹象。就在这一年的年初,魏将于栗磾率军进攻洛阳的金墉城,奚斤分军协同进攻,1月5日,刘宋河南太守王涓之弃城而逃,小垒守将窦晃死战,战败被俘,小垒终于陷落,占领洛阳以后,魏主拓跋嗣任命于栗磾为豫州刺史,镇守洛阳。与此同时,叔孙建所部也进入刘宋青州地界,攻陷了临淄,刘宋青州属县均望风奔溃。青州刺史竺夔将居民们都集中到青州治所东阳城内,济南太守垣苗也率众投靠竺夔,竺夔与城内的将士们盟誓,誓死守卫东阳,他还下令,不进入东阳城的居民,都要割掉田地里的麦苗,依托山险躲避魏军。竺夔的这一坚壁清野的措施,让叔孙建的魏军无法在青州得到粮食补充。这时,刁雍在邺城拜见魏主拓跋嗣,拓跋嗣询问道:“以前听说过你家曾捆绑过刘裕,是你的什么亲戚?”刁雍回答:“那是臣的伯父。”拓跋嗣笑道:“刘裕父子大概会害怕你吧。”他又说:“朕派遣叔孙建进攻青州,百姓都藏匿起来,东阳城池也还未攻陷。既然宋国忌惮你们父子,百姓又信服你,我打算派你去青州帮助叔孙建,你要努力!”于是,拓跋嗣任命刁雍为镇东将军、青州刺史、东光侯,让他一路上招募军队。此时,围攻青州的魏军已有五六万骑兵,刁雍又招募了五千多人,抚慰当地百姓,让大家给魏军供应粮食。前南燕东牟太守藏匿在孤山,听说叔孙建的魏军前来,他率领两千余人投降。于是,魏军将东阳城团团包围。
  与东阳城一样,魏军在虎牢关下也没有取得进展。还是在去年年底的时候,奚斤、公孙表、周几等人率领一万五千骑兵,对虎牢关发起了第一次试探性的进攻,魏军在城东南五里扎营,然后从成皋朝虎牢关外城西门扑来,毛德祖率军出城迎战,斩杀了一百多敌人,魏军仓皇逃回大营。今年年初,当进攻虎牢关的敌人分军西进,协同于栗磾清扫洛阳宋军的时候,毛德祖抓住战机,主动出击,多次与虎牢关下的魏军交战,连战连胜。然而,等到洛阳陷落以后,奚斤所部回到了虎牢关下,此时,魏主拓跋嗣已经南下到了邺城,魏军将领为了在皇帝面前显摆,也想让皇帝到来之前结束战斗,对虎牢关发起了越来越猛烈的进攻。
  虎牢关的宋军情况变得日益危险起来,然而,刘宋司州刺史毛德祖不愧为一员身经百战的猛将,他命人在虎牢城内挖了两条地道,出城以后,两条地道又分作六条,这六条地道深达地下七丈,一直通往魏军的包围圈以外,然后,他挑选出400名敢死队员,由参军范道基率领200名勇士为先锋,参军郭王符、刘规等人率领另外200勇士为后援,从地道中突出城外,掩袭魏军的背后。攻城的魏军腹背受敌,一片混乱,败逃而去,宋军斩杀了数百人,并将魏军遗留下来的攻城器具全部烧毁,然后安全回城。
  魏军虽然退去,但很快就又集结了起来,重新对虎牢关发起更为猛烈的进攻。但是,虎牢关依然傲然屹立在魏军面前!魏主拓跋嗣情急之下,从邺城抽调军队增援虎牢关的攻城部队。在猛攻关城的同时,为了阻止宋军增援部队北上,魏军主将奚斤命令公孙表守卫自辎重,而他自己则率领步骑三千南下,进攻刘宋颍川太守李元德驻守的许昌。当时,车骑参军王玄谟率领一千余人协防许昌,在魏军的偷袭下,李元德、王玄谟均战败南逃。魏主任命当地人庾龙为颍川太守,留下500骑兵,并征发当地百姓,为魏国戍守许昌。据《魏书·奚斤传》称,“太宗怒其不先略地,切责之。”由此可知,魏军在虎牢进攻受挫,也让拓跋嗣从战略层面上发生了动摇,奚斤是在他的严厉督促下才分军南下“略地”的。
  趁着奚斤南下,毛德祖主动出击,与公孙表的留守部队展开激战,战斗从早晨一直打到午后,宋军杀伤魏军数百人,恰巧奚斤所部从许昌前线回来,两下夹击,毛德祖大败,宋军被斩杀了一千多人,于是,毛德祖再次固守不战。奚斤在虎牢关迟迟不下的情况下,进攻许昌,其目的就是切断虎牢关与刘宋江南的联系,使虎牢关宋军彻底成为一支孤军。
  在前线激战正酣之际,魏主拓跋嗣又派遣一万多人从白沙口渡过黄河,在濮阳城南的寒泉构筑堡垒,为他下一步渡河做着前期的准备工作。

    毛德祖兄弟过江较晚,毛德祖在北方的时候,曾经与公孙表是好朋友,他深知公孙表有权谋,因此,非常担心,于是,毛德祖想出了一条借刀杀人之计。他先是给公孙表写信,畅叙旧情,又秘密让人给奚斤透露消息说公孙表与毛德祖暗中来往,图谋不轨。毛德祖在每一封回信上,都故意在很多地方进行涂改。当奚斤问及此事时,公孙表将毛德祖的回信交给奚斤看,奚斤看到涂改得一塌糊涂的书信,不禁心生疑窦,于是,他秘密向邺城的拓跋嗣作了汇报。过去,公孙表奉命讨伐上党饥胡的时候,没有听从拓跋嗣的命令,与黄河南岸的后秦军队协同作战,致使魏军大败,拓跋嗣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公孙表原来与太史令王亮是同僚,公孙表发迹以后,就再也看不起王亮了,令王亮非常气愤,这时,始昌子苏坦、太史令王亮上书拓跋嗣称,公孙表将部队驻扎在虎牢关以东,方向不对,故意让敌人苟延残喘。拓跋嗣素来笃信术数,他想到公孙表坚持要攻城,而攻城却迟迟不拔,士兵伤亡惨重,于是,一怒之下,他命令武士深夜在公孙表的大帐中将他勒死。公孙表死时64岁,拓跋嗣顾及到尚未撤军,对公孙表的死讯秘而不宣。
  三月十八日,魏主拓跋嗣从灵昌津(河南省卫辉市东南古黄河上)渡过黄河,前往东郡(河南省濮阳县)、陈留(河南省开封市西北)巡视。
  当时刘宋朝廷执政大臣们认为,项城距离魏军太近,宋军的轻装部队无法与魏军抗衡,命令豫州刺史刘粹将高道瑾从项城召回到寿春,如果沈叔狸也已经率部前突,也应予追回。刘粹上书说:“敌人正在进攻虎牢关,并没有再继续南下,如果匆忙撤回项城驻军,那么,淮河以西的郡县都会失去依靠。目前,沈叔狸已经驻扎在了淝口(东淝水汇入淮河河口),也不应该撤退。”当时,颍川太守李元德带着二百多名散兵从许昌退到了项城,于是,刘粹建议让其戴罪立功,协助高道瑾防守项城,朝廷最终也都同意了。不久,刘粹命令李元德率部西上,偷袭北魏任命的颍川太守庾龙,又收复了许昌。
  此时的魏主拓跋嗣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一个点上,那就是虎牢关。三月二十七日,也就是李元德夺回许昌的同一天,拓跋嗣来到了孟津(河南省孟州市境),他对洛阳守将于栗磾说:“黄河之上能架桥吗?”于栗磾回答:“杜预架桥,他的事迹也足以令人怀念。”于是,他将大船串成一串,在黄河之上的冶阪津(河南省孟州市境)搭建了一座浮桥。三月二十八日,拓跋嗣率军北渡黄河,来到河内郡。在那里,他派遣并州刺史伊楼拔率军南下,协助奚斤攻击虎牢关。毛德祖依然固守着虎牢关,杀伤了很多魏军,而宋军将士也因伤病损失了不少。
  就在毛德祖死守虎牢关的同时,东线的竺夔也在苦苦防守着东阳城。
  三月,叔孙建率领三万骑兵进逼东阳城,城内文武官兵仅有一千五百多人,一半人还是羌族、蛮夷流民,城内一片恐慌。竺夔、垣苗全力防守,魏军刚到城下的当夜,竺夔派遣司马车宗率领五百人出城偷袭,将敌人击退。两天后,魏军主力全部抵达东阳城下,将东阳城包围了四层,阵营纵深达十余里,向宋军示威以后,到黄昏的时候,魏军又撤离东阳二十里以外,开始制造攻城器械,每天分出步骑军前来侵扰。竺夔看出敌人的出击路线,深夜命令殿中将军竺宗之、参军贾元龙等率领100人,提前在杨水口两岸设伏。第二天清晨,敌将阿伏斤率领三百人渡河,宋军伏兵一时俱起,杀伤敌人数十人,斩阿伏斤。不久以后,魏军又在距离东阳城西北四里的河南岸扎下了大营,准备将东阳城一口吃掉。
  竺夔派人出城开挖了东西南三道壕沟,魏军在城北三百余步构筑了一道长墙。竺夔派参军闾茂等率领五十名神射手,依托敌人建的长墙朝魏军射击,魏军数百骑兵朝长墙扑来,敌人下马仰攻,城上宋军弓弩齐发,将敌人打散。魏军又将宋军城外的壕沟填埋,拖来四座瞭望射击高楼,二十辆虾蟆车放置到长墙以内。虾蟆车,当是轒辒的异称,是一种古代的攻城四轮战车,顶部以坚实的粗木料制成,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犀牛皮,以抵御城上的滚木礌石,车内可以容纳十人左右,该车的用途是运送土石,以填埋城墙前的壕沟。竺夔提前在城北开挖了三条地道,通往城外的壕沟,在城内又开挖了内壕沟,在城外距离城墙两丈出还开挖了小壕沟,他派遣300多人从地道中突出,打算将敌人的攻城器械烧毁。不幸的是,当这支突击部队从城内杀出时,天上却刮起了旋风,无法点燃,魏军一阵砍杀,宋军死伤惨重,无功而返。魏军很快就将城外的三道壕沟填平,只剩下城墙根的小壕沟,由于虾蟆车难以接近还依然存在。魏军用撞车猛撞东阳城墙,竺夔命人在城上垂下大磨石砸撞车,又派人从地道中突出,在小壕沟内用粗绳将撞车捆住,掀翻毁坏。魏军又在城南构筑了长墙,攻势更加猛烈。竺夔谨慎,垣苗果决,因此,东阳城一直没有被敌人攻破。但是,经过长时间的战斗,东阳城墙开始崩塌,宋军士兵伤亡殆尽,形势十分危急。镇北将军檀道济率军进抵彭城以后,由于虎牢关与东阳城同时告急,而自己的部队人数又不足以兼顾两地,并且,东阳城距离较近,竺夔的兵力薄弱,于是,他决定与徐州刺史王懿一起火速北上,全力解救竺夔。
  此时,魏军东路军的娥清、周几、闾大肥已经与叔孙建分军,这三人负责抢夺青州、兖州的土地,魏军先后进抵湖陆(山东省鱼台县)、高平(山东省巨野县)一线。高平民众屯聚在坞堡之内,朝魏军放箭,娥清大怒,命令闾大肥率领三千骑兵攻破高平所辖的高平、方与、任城、金乡、亢父等五县,屠杀了两千家,将男人杀死,掳掠妇孺上万人。兖州刺史郑顺之戍守在湖陆,因兵力太薄弱,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魏军的暴行而无所作为。冠军将军申宣戍守彭城,距离高平二百余里,他害怕魏军来袭,将外城和城外的居民全部转移到小城。
  魏军一直在猛攻东阳城,将东阳北城城墙撞塌了三十多步。竺夔已经预料到城池很快就会陷落,已经命人在城内开挖地道,通往城外的涧水,作为退路。刁雍对叔孙建说:“此城已经拿下了,应当立即入城,要不城内守军将逃完了。”叔孙建却担心将士们伤亡,没有同意,刁雍又说:“如果你担心官军伤亡的话,我可以率领我的义兵率先进城。”但叔孙建还是拒绝了。而恰在这时,传来了檀道济、王懿的援军即将到来的消息,刁雍再次对叔孙建建议道:“敌人害怕我军的骑兵,所以才将战车用链子连接起来。大岘山以南山路崎岖,道路难行,请求让我率领本部五千人马,占据险要,可一举将其击败。”当时,已经到了夏季,魏军大多水土不服,不少将士生病。叔孙建说:“我军将士水土不服,一多半的人都得了传染病。如果继续相持不休,士兵们光生病就死光了,还说什么战斗!如今保全大军安全撤离,这才是上策!”四月三日,檀道济的援军进抵临朐,四月六日,魏军即焚烧营垒和攻城器械西撤,当天,檀道济所部进入东阳城内,但因军粮吃尽,城内也没有现成的粮食,于是,城内军民一起开挖深埋在底下洞窟内的存粮,洞窟深达数丈,等到取出粮食,将士们吃饱喝足以后,已经过去了两天两夜,敌人已经跑远,追也追不上了。竺夔看到东阳城已经非常残破,就将治所迁移到不其城(山东省即墨县西南、青岛崂山区西北)。竺夔以固守之功,进号前将军,封建陵县男,食邑四百户。
  叔孙建率领的东路军离开东阳以后,即向西运动到滑台。檀道济自己驻军在湖陆(山东省鱼台县东南),命令王懿率军北上尹卯(山东省东阿东南)。王懿在行进途中听说魏军已经远去,就返军回到了湖陆,而刁雍趁机占领了尹卯,召集当地五千多家流民,设立了二十七个营寨。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1:09     标题: 十二、宋魏交兵(3)

十二、宋魏交兵(3)


  东线战事告一段落,但西线的战事依然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其间,拓跋嗣不仅抽调并州刺史伊楼拔协助进攻虎牢关,填塞了城外两道壕沟。在四月份的时候,拓跋嗣本人还亲自到成皋,切断了虎牢关的水源,并亲自到关下督战三天,却依然无法攻下,于是,他只好又给奚斤增加了三千人马,继续攻城,自己则前往洛阳观看蔡邕写的石经,并派使者前往嵩山祭祀,然后,他北渡黄河,翻越太行山,驾临高都(山西省晋城市境)。途中,他命令西撤至滑台的叔孙建率领东路军赶到虎牢关,与奚斤一同进攻虎牢。虎牢关被魏军围困了二百多天,每天都在战斗,城内的精兵猛将伤亡殆尽,而魏军却越来越多。在魏军的猛烈进攻下,虎牢关的外城城墙坍塌,毛德祖又在内城里构筑了三道城墙,魏军又将其中的两道占领。毛德祖率领的宋军仅仅固守着最后一道城墙,魏军不分昼夜连续发起进攻,宋军将士双眼都熬得生疮,但毛德祖以恩义相结,将士们始终没有离叛之心。当时,檀道济所部驻扎在湖陆,刘粹所部在项城,沈叔狸所部在高桥,都惧怕魏军强大,不敢前去救援。
  虎牢城内缺水,宋军垂下长绳从黄河里汲水,拓跋嗣发现以后,命令黄河之上的魏军舰队连接起来,在战舰之上放置轒辒。此时,魏军用轒辒将宋军的汲水水岸全部填埋,切断了宋军的水源地,但是,宋军城内尚有水井,闰四月二十一日,围城的魏军开挖地道,引出城内的井水。虎牢城内井深四十丈,山势陡峭,无法阻止魏军作业。于是,城内开始断水,人马既渴又乏,受伤的人伤口不再流出鲜血,再加上饥饿、伤病,而魏军又趁机发起了猛攻,到闰四月二十三日,虎牢城终于被魏军攻陷。将士们扶着毛德祖逃走,毛德祖说:“我发誓与此城共存亡,大义所至,决不能城陷而我毛德祖还活着!”毛德祖的忠勇,也令敌人感到钦佩,魏主拓跋嗣下令必须要将毛德祖活捉,因此,毛德祖一直没有在激战中被杀。魏将豆代田是一位神射手,在虎牢关前,魏主曾让他登上高楼,向城内射箭,箭无虚发,射杀了很多宋军。此时,他与奚斤的先锋部队率先攻入城内,活捉了毛德祖和长史、司马三人。此战,魏军除了俘获宋冠军将军、司州刺史毛德祖之外,还俘获了荥阳太守翟广、振武将军姚勇错、建威将军窦霸、振威将军吴宝之、司州别驾姜元兴、治中窦温等勇士,城内宋军将佐只有上党太守刘淡之、参军范道基率领二百多人突出重围,回到南方。而魏军士兵因疾病、杀伤的也有十分之一二。至此,河南郡、颍川郡、陈郡等地百姓也都纷纷投降魏国,魏军夺占了河南的大部分土地,奚斤又将司马楚之率领的部众分头安置在汝南、南阳、南顿、新蔡四郡。
  虎牢关的陷落,标志着宋魏之间爆发的第一次大规模战争的结束,在这场战争中,魏军以夺得黄河南岸滑台、碻磝、虎牢、洛阳等战略据点而告终,此战以后,北魏势力越过了黄河,深入到河南中东部、山东西南部一带,到这一年的年底,双方还就许昌进行过争夺,最终魏军攻陷许昌、汝阳,又攻破邵陵县(河南省郾城),残害二千余家,尽杀男丁,驱略妇女一万二千人。毁掉了许昌和钟城(河南省尉氏县,《宋书》称钟离,安徽凤阳似误,一说在山东省济南市南),立下界碑而去。其后,魏军在黄河以南以洛阳、虎牢关、滑台、枋头、碻磝为据点,占领了黄河南岸东起青州西部,西至洛阳的青州、兖州、豫州地区,刘宋王朝丧失大约7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虎牢陷落后,刘宋司空徐羡之、尚书傅亮、领军将军谢晦上书谢罪:“去年逆虏纵肆,陵暴河南,司州刺史臣德祖竭诚尽力,抗对强寇,孤城独守,将涉期年,救师淹缓,举城沦没,圣怀垂悼,远近嗟伤。陛下殷忧谅暗,委政自下,臣等谋猷浅蔽,托付无成,遂令致节之臣,抱忠倾覆,将士歼辱,王略亏挫,上坠先规,下贻国耻。稽之朝典,无所辞责。虽有司挠笔,未加准绳,岂宜尸禄,昧安殊宠,乞蒙屏固,以申国法。”
  刘宋朝廷对于在滑台战没的宁远将军司马阳瓒追赠为给事中,抚恤烈士遗孤,由颜延之给其书写悼词;对于不战弃城而逃的龙骧将军兗州刺史徐琰,处以钳髡居作(即剃光头发,用项圈拴住脖子劳动改造)5年的处罚;对滑台主将战败逃脱的东郡太守王景度,处以钳髡居作4年的处罚。

   此战,宋军以绝对的少数固守据点,杀伤了大量魏军,由于刘宋王朝并没有全力增援,致使猛将毛德祖死守虎牢关长达二百天,以一孤立之城抵御北魏倾国之力,杀伤了大量敌人,最终兵败被俘。宋廷为什么没有全力北上增援,个中缘由史书闪烁其词,我们只能推测一二:一是朝廷内部矛盾重重。宋少帝继位以后,因在服丧期间而将政权全部交给辅政大臣,但宋少帝与辅政大臣之间却有着很深的隔阂,双方的矛盾一触即发;另外,宋少帝的二弟庐陵王刘义真与辅政大臣们也有很深的矛盾,不可能全力北援。二是刘裕北伐关中丧败以后,元气大伤,河南地区本属于羁縻状态,只是因为刘裕健在,夏军和魏军不敢进攻而已,其实,刘宋最高层似乎已经早已确定了“画淮为治”的决策。虽然宋军战败,但前线宋军依然展示了新王朝军队的那种霸气,我们也从对战将们的褒贬上可以看出刘裕治国治军的严厉。刘宋王朝在战后,褒扬了竺夔、阳瓒等人,处理了王景度、徐琰,唯独对于一个人——那位堪称一代名将的毛德祖熟视无睹,没有任何表示,直到公元457年,也就是此战35年以后,刘宋王朝才下令让毛德祖的侄孙继承毛德祖的爵位!仅此而已!《宋书》甚至没有给这位老将军立下专门的传记,这让千载以下的我们如堕云雾之中!
  不过,从《晋书·毛宝传》、《宋书·本纪》、《宋书·刘怀素传附刘荣祖传》、《魏书·豆代田传》等中,我们看到的是毛德祖城陷“战没”、“被俘”,但因史书没有专门给其立传,很多人没有找到这位堪称一代名将的最终下落,由于《资治通鉴》对这场血战记载得很简单,也让我们这位英雄被历史的长河所埋没,很多写这段历史的人也理不出头绪。个中的原因,大约是这样的:宋廷褒奖的要么是战死的,如阳瓒,要么是守住了城池的,如竺夔,唯独毛德祖在城破以后,却没有杀身成仁,而是被俘了,对一个俘虏,任何当局者都不会褒奖,因为,既然被俘,就存在可能两种可能:一是投敌叛国,二是象苏武一样坚贞不屈。在魏宋两国处于敌对状态之下,即使毛德祖没有投敌,魏国也会对宋国宣传毛投敌的,借以瓦解宋国的民心士气。在实情不明的情况下,刘宋王朝自然不会褒奖,也不会给毛德祖立传。至于宋书为毛修之立传,大约是因为,毛修之在关中大败以后被夏国所俘虏,夏国灭亡以后,又为北魏所获的吧?
  无论如何,在我们看来,刘宋王朝对于这一位大英雄是非常不公平的,也让后世的人们忘记了这位英雄。不过,《宋书》还是曲折地替毛德祖立了一个传记,认真的读者会在《宋书·索虏传》发现,在该传中,详细记载了宋魏之间的这一次大战,也记载了毛德祖、竺夔等英雄们的事迹,该传完全可以作为他们本人的传记看待。
  那么,现在就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们的这位英雄吧:
  “德祖,荥阳南武阳人也。晋末自乡里南归。初为冠军参军、辅国将军,道规为荆州,德祖为之将佐。复为高祖太尉参军。高祖北伐,以为王镇恶龙骧司马;加建武将军。为镇恶前锋,斩贼宁朔将军赵玄石于柏谷,破弘农太守尹雅于梨城,又破贼大帅姚难于泾水,斩其镇北将军姚强。镇恶克立大功,盖德祖之力也。长安平定,以为龙骧将军、扶风太守,仍迁秦州刺史,将军如故。时佛佛虏为寇,复以德祖为王镇恶征虏司马,寻复为桂阳公义真安西参军、南安太守,将军如故。复徙冯翊太守。高祖东还,以德祖督司州之河东平阳二郡诸军、辅国将军、河东太守,代并州刺史刘遵考戍蒲坂。长安不守,合部曲还彭城,除世子中兵参军,将军如故。又除督司州之河东平阳河北雍州之京兆豫州之颍川兗州之陈留九郡军事、荥阳太守,将军如故,又加京兆太守。高祖践阼,进号冠军。论前后功,封观阳县男,食邑四百户。又除督司雍并三州豫州之颍川兗州之陈留诸军事、司州刺史,将军如故。太祖元嘉六年,死于虏中,时年六十五。世祖大明元年,以德祖弟子熙祚第二息诩之绍德祖封。”由此可知,毛德祖被俘以后,一直没有投降,魏国人也没有杀掉他,他在公元429年在魏国死去,终年65岁,也就是说,毛德祖在虎牢关之战中已经是59岁的老将军了!
  让我们在千年以后,再一次向这位被历史尘封多年的,受到不公正待遇的无敌老将军致敬吧!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1:12     标题: 十三、迷雾重重

  十三、迷雾重重


  宋魏双方之间恢复平静以后,到了这一年的11月6日,拓跋嗣病死,终年32岁,他共在位14年,分别用了三个年号:永兴、神瑞、泰常。11月9日,拓跋嗣的长子、时年16岁的拓跋焘(一名佛狸)继位,史称太武帝。拓跋焘之母杜氏在泰常五年已经去世,当时的谥号是密贵嫔,现追尊为密皇后,进司徒长孙嵩爵位为北平王,司空奚斤爵位为宜城王,蓝田公长孙翰爵位为平阳王,其余群臣均有封赏,任命襄城公卢鲁元为中书侍郎,后升为中书监;任命会稽公刘絜为尚书令,改封为巨鹿公;命令尉古真的侄儿、司卫监尉眷、散骑常侍刘库仁等八人分别担任东南西北四部总监。卢鲁元,在明元帝时代为拓跋焘东宫亲随,深得拓跋焘的信任;刘絜,公元413年,赫连勃勃利用山西中部吐京胡出以眷叛乱入侵北魏的时候,他战败被俘,后被释放归国,负责北魏东部事宜。拓跋嗣监国后,刘絜被选为东宫侍从,史书称,他在拓跋焘继位时,“以告反者,又献直言,所在合旨”,而被拓跋焘委以重任,越级提拔为尚书令;尉眷,是尉古真的哥哥、幽州刺史尉诺的长子,拓跋嗣时代,尉眷为太官令(宫廷的后勤部长),当时,一名宫廷近臣逃亡到柔然,拓跋嗣命令尉眷追逃,尉眷一直追到柔然的王廷,柔然可汗大檀询问原因,尉眷说:“此人得罪天子,逃亡到此,你们没有及时缚送天子,因此我到此来取。”就在大檀面前去抓住了那名逃犯,拓跋嗣以为尉眷勇敢,即将他升为司卫监,总督禁卫军。刘库仁生平不详,与独孤部酋长同名。
  拓跋焘继位,似乎非常顺利,不像他的父亲当年那样惊心动魄。然而,正是在拓跋焘时代,魏国的历史粉饰得最多,实情真的如此么?拓跋嗣共有7个儿子,杜贵嫔生拓跋焘、大慕容夫人生乐平王拓跋丕、安定王拓跋弥母亲不详、慕容夫人生乐安王拓跋范、尹夫人生永昌王拓跋健、建宁王拓拔崇和新兴王拓跋俊母亲均不详。据《宋书·索虏传》称,拓跋焘年龄十五六岁了,还没被父亲看好,“遇之如仆隶”。在这种情况下,拓跋焘的兄弟们是否会生出非分之想呢?首先说拓跋焘的二弟拓跋丕,据《魏书·明元六王列传》记载,拓跋嗣对拓跋丕却非常好,“爱其器度,特优异之”。据高允所著《筮论》称,拓跋嗣晚年建起一座高台,拓跋丕梦见登上高台,他询问术士董道秀,董道秀回答:“大吉。”拓跋丕没有吭声,面露喜色。拓跋弥呢?拓跋弥在拓跋嗣率军南下、拓跋焘领军北上备边的时候,与安同一起驻守平城。拓跋焘继位一个多月,拓跋弥就死了,原因不明。另据《魏书·刘絜传》称,他是因为告发谋反的人而被越级提拔的,那么,这个谋反的人又是谁呢?史书没有下文,我们不知道其间隐含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也许拓跋弥是正常死亡,也许不是。
  如今的北魏与南方的刘宋都是两位年轻的皇帝,北魏太武帝拓跋焘16岁,而刘宋少帝刘义符则18岁,正如北魏的宫廷内幕迷雾重重一样,刘宋朝廷其间发生的故事也充满了许许多多令人不解的迷雾。对此,清代学者王鸣盛在他的《十七史商榷》中就提出了许多疑惑:“宋文帝一朝,君臣之间不可解者甚多,徐羡之、傅亮、谢晦等废昏立明,忠也。然少帝已幽于吴,文帝已入,可无后虑,既有虑,应让文帝自为之,乃必弑少帝,何意?吾于徐、傅等亦云。且并杀无过之庐陵王义真,又何意?其所以为文帝地者周矣,帝不以其立己为德而诛讨之,正也。外有强敌而杀檀道济,又何意?”当然,古人所作所为都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只是因为史料被有意的删削而让人摸不着头脑罢了。王鸣盛所云大多是宋文帝时期的时期,但也涉及到宋少帝刘义符。那么,就让我们看看登基一年多的刘义符吧。
  当时,已经退休的范泰上书说:“我听说陛下经常在后花园内,练习武备,宫内的军鼓声都传到了宫外;在皇宫内喧哗吵闹,未见领兵的将帅统御军队,这不仅不足以威服四方,相反只能让远近惊诧……陛下登基以后,将国家大事交付给辅政大臣全权处理,您的美德的确如同商高宗武丁居丧三年不言一样。可是,您却亲近小人,离不开身边的近臣,我担心这不是稳定国家的良策……请求陛下能够任用贤臣不要有所猜疑,这样,天下就会归心,社稷就会长久……”除此之外,据《建康实录》的记载,范泰在上表中还提及宋少帝的另外一个毛病,就是“多言”,好胡说八道。范泰与执政大臣徐羡之、傅亮不和,他说的话大概是真实的,从范泰的奏表中,我们大约能够得出以下几点信息:一是宋少帝刘义符亲近小人。这里的小人一语,当是地位较低之人,范泰这句话说明:刘义符上台以后,与朝廷大臣接触很少,并不亲近,而只与宫中自己的一帮亲信搀和在一起;但是,刘义符上台以后,将朝政全部交给辅政大臣处理,范泰的潜台词是:一方面对于辅政大臣不要猜疑,另一方面,他也许是在隐晦地告诫刘义符,要加强与朝臣联系,在朝臣中培植起自己的势力,这才是避免被架空的良策。二是宋少帝刘义符当时的处境暗含了巨大的危险。朝政由辅政大臣们掌控,刘义符又没有在群臣中培植起自己的力量,已经有变成傀儡的危险。三是刘义符与辅政大臣之间有很深的矛盾。刘义符组织近臣在宫中操练,用意昭然。这决非是刘义符本人荒唐之举,也不是他为了因应北方的战事,矛头很可能是直指徐羡之等辅政大臣们。

那问题是:刘义符为何与徐羡之等人有如此深的矛盾,以至于非得刀兵相见呢?史书对此讳莫如深,我们仅仅只能揣测一二,从史书中透露出的只言片语中,我们也许能够得出:双方的矛盾由来已久。《南史·宋宗室诸王武帝诸子传》记载:“初,少帝之居东宫,多狎群小,谢晦尝言于武帝曰:‘陛下春秋既高,宜思存万代。神器至重,不可使负荷非才。’帝曰:‘庐陵何如?’晦曰:‘臣请观焉。’晦造义真,义真盛欲与谈,晦不甚答,还曰:‘德轻于才,非人主也。’由是出居于外。”在刘裕生前曾有废长立幼的打算,这个打算是刘裕自生,抑或是徐羡之等人运作的结果,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一向精明的谢晦直接向刘裕建议要废黜储君,这的确不同寻常,仔细品味谢晦的话,他的语气是非常重的,直接说出刘义符的德才不堪作为人主,谢晦岂不知仅凭此话弄不好将遭杀身之祸?在他建议之前,应该是与徐羡之、傅亮等人达成了共识,而刘裕听到以后,也没有表示异议,似乎也反证了刘义符在东宫的时候的确是很荒唐的。谢晦的这些话,不可能不会传到刘义符的耳中,刘义符岂能不耿耿于怀?谢晦等人弄巧成拙,他们的运作因为刘裕的突然死亡而夭折,在刘裕死前,他们没有看到太子刘义符被废黜,而刘义符的顺利继位,又将谢晦等人置于一种异常危险的境地!一旦刘义符掌握大权,岂能善罢甘休?
  要想探究徐羡之等人的心路历程,我们首先要还原出宋少帝刘义符的真实面目。《南史·宋本纪第一》的史论中称:“然武皇将涉知命,弱嗣方育,顾有慈顔,前无严训。少帝体易染之质,禀可下之姿,外物莫犯其心,所欲必从其志,嶮纵非学而能,危亡不期而集,其至颠沛,非不幸也。悲哉!”宋武帝老来得子,溺爱诸子,《建康实录》称“恣其志欲”,孩子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因此,宋少帝刘义符小错不断,当是可信的。刘裕去世的第二年,他的继母萧太后也去世了,国家连遭大丧,而刘义符却“居丧无礼,好与左右狎,游戏无度”,这些指责大约也是可信的。《宋书·傅亮传》和《谢晦传》均称“少帝失德”,但是,从以后朝廷描述刘义符罪行的诏书中,我们看出,刘义符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贪玩而已,勉强说成是糊涂,但也说不上非常残暴,且当谢晦建议刘裕废黜太子刘义符的时候,刘义符的罪名仅仅是“多狎群小”,对于一个年少的太子,谢晦等人难道不能尽心辅佐、劝谏,反而甘愿冒“废长立幼”的常规、置身家性命于不顾,无视刘宋刚刚建立轻动国本的危险,贸然劝说刘裕废掉现任太子,这就让我们有理由怀疑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那么,双方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其根源又在哪里呢?我们遍翻史书,如坠云雾之中,全然没有头绪,勉强提出一点线索供大家思考:也许刘义符与辅政大臣们之间的矛盾肇始于刘裕北伐之时,当时,刘义符作为总留后,由刘穆之辅佐着镇守建康,谢晦、傅亮则跟随刘裕大军北伐,据《宋书·谢晦传》记载:“刘穆之遣使陈事,晦往往措异同,穆之怒曰:‘公复有还时否?’”刘穆之与谢晦之间关系非常恶劣,而刘穆之身边的刘义符是否会受到刘穆之的影响,进而对谢晦有很深的偏见呢?另据《宋书·刘穆之传》记载:刘穆之死后,刘裕“以司马徐羡之代管留任,而朝廷大事常决穆之者,并悉北谘。穆之前军府文武二万人,以三千配羡之建威府,余悉配世子中军府。”这当然体现了刘裕对徐羡之没有对刘穆之那般信任,其中是否也透露出世子刘义符与徐羡之之间并非亲密无间呢?大约有一点吧?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1:13     标题: 十四、废黜少帝(1)

  十四、废黜少帝(1)


  《宋书·傅亮传》称:“少帝失德,内怀忧惧,作《感物赋》以寄意焉。”《宋书·谢晦传》谢晦在后来给宋文帝刘义隆的上表中也称,当时是“逮营阳(少帝被废后的称号)失德,自绝宗庙,朝野岌岌,忧及祸难”。心机甚深的徐羡之却没有表现出什么,但他的内心当与傅亮、谢晦二人一样,那么,他们为何要心怀忧惧,惶惶不可终日,担心大难临头呢?
  盘点一下大致有以下几点:
  一是担心宋少帝刘义符的报复。辅政大臣集团的主要人物与少帝早已矛盾重重,除了少帝登基前的固有矛盾以外,在少帝登基以后,皇权与相权之间固有的矛盾又让原本的矛盾进一步加剧,一言以蔽之,是权力之争。
  二是内忧外患,帝国遭遇建立以来最为艰难的时期。一代枭雄刘裕的陨落,让刚刚建立起来的刘宋政权陡然显得危机四伏,景平元年(公元423年)年初,也就是在北魏大举南伐的同时,刘宋国内出现了动荡:富阳县的孙氏一门发动叛乱,孙法亮号称冠军大将军,与孙道庆等攻陷富阳(浙江省富阳县),即用富阳令顾粲为令,加辅国将军;又派遣建威将军孙道仲、孙公喜、法杀攻陷了永兴(浙江省萧山县),接着直扑山阴(浙江省绍兴市)而来。晋恭帝司马德文的内弟褚淡之,此时是会稽太守,他命令部队西渡浦阳江(钱塘江支流)迎战,结果战败,后在柯亭(绍兴市西南40里)大破叛军,这才稳定了局势,不久,刘宋军队平定了这场叛乱,将数百家分别迁往彭城、寿阳、青州等地。外患方面,就是北魏拓跋嗣又趁机发兵南下,让刘宋帝国失去了黄河以南的大片国土,也令辅政大臣们的威信降到了最低点。
  三是刘宋根基不牢。刘裕出身低微,他依靠自己的能力,代晋自立,结束了东晋门阀士族把持朝权的历史,不论是从政治上抑或是经济上,刘裕都对门阀士族采取了诸多压制政策,对刘宋皇室侧目而视的门阀士族随时都有复辟晋室、重新夺回权力的可能;且刘宋政权仅仅建立数年,诸王年少,根基不牢,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
  四是首席辅政大臣徐羡之的地位并不稳固。据《建康实录》记载,景平元年四月,也就是檀道济率军解救青州的时候,御史中丞孙琳因事直接弹劾司空徐羡之,要求将其罢免,这当然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结合朝廷征召蔡廓为吏部尚书,而蔡廓却耻于自己在文书上的签名排在徐羡之之后,拒绝上任,这都可以看出,高门士族从骨子里对出身寒门的徐羡之等人的轻视和不满。
  五是辅政大臣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不同的阶层决定了不同的立场,徐羡之、傅亮、檀道济等出身相似,立场比较接近,步调也比较一致,而谢晦就比较特殊。谢晦出身高贵,当徐羡之等人贬谪谢灵运、颜延之的时候,谢晦就小心谨慎地表示出了一定的不满;他与徐羡之等的隔阂主要还是不同阶层之间天然的隔阂,这一点不仅徐羡之等人心知肚明,而且谢晦及其亲属也都了如指掌。还是在宋武帝刘裕永初二年的时候,谢晦的三哥、豫章太守谢瞻生病了,谢晦离开建康前去探望,谢瞻见到弟弟以后,第一句话不是感谢而是说:“你身为大臣,又身兼军职,你来到这里,肯定会有谣言。”果然就有人告发谢晦阴谋叛乱;少帝继位后,徐羡之的侄儿、丹阳尹徐佩之成为徐羡之集团的得力干将,他网罗了侍中王韶之、程道惠(后为江夏内史)、中书舍人(负责传达诏命)邢安泰、潘盛等人,我们说过,王韶之是王导堂弟王廙的曾孙,与王弘、王华等人为族兄弟关系,因他在撰写《晋史》的时候对王弘之父王珣、王华之父王廞颇有微词,所以才死心塌地地投靠了徐羡之集团。当时,谢晦久病不能接见客人,徐佩之等人就怀疑他图谋不轨,与王韶之、程道慧一同找到傅亮,称是徐羡之的意思,要求傅亮写下诛杀谢晦的诏书。傅亮回答:“我们三人同为顾命大臣,岂能自相残杀!如果你们执意如此,我现在就脱下朝服,换上便装离开朝廷。”此事虽说是徐佩之等人所为,但如此大事,肯定是得到徐羡之的许可的。这件事起码说明了几个问题:1、谢晦与徐羡之之间隔阂很深;2、当时的朝廷上下风声鹤唳,徐羡之的神经高度紧张;3、徐羡之就象一个表面沉默、内心焦灼的猛兽,残忍、阴毒。
  原本出身低微的徐羡之等人就已经让门阀士族侧目而视了,如今,境外丧师失地,境内又矛盾重重,新生的帝国将何去何从?徐羡之等人的身家性命又将遭遇什么样的不测?历史让原本没有多大欲望的徐羡之、傅亮等人登上了权力的顶峰,然而,高处不胜寒,在这危机四伏的特殊时期,随时都有从云端跌下,摔得粉身碎骨的危险,每当想到这些,徐羡之等人能不惊出一身冷汗?
  于是,一场废黜宋少帝的阴谋在徐羡之的脑海开始酝酿。

     在徐羡之、傅亮看来,假如废黜了少帝,那么,按照顺序继位的当属庐陵王刘义真,而刘义真却又不是二人满意的嗣君人选。《宋书·武三王传》称,刘义真“美仪貌,神情秀澈。”可见,他是一位容貌俊美、望之让人神清气爽的公子哥。刘裕曾对他非常看重,有意将他作为接班人,关中惨败以后,13岁的他曾对解救他的段宏检讨说:“今日之事,诚无算略,然丈夫不经此,何以知艰难。”刘裕篡位以后,他居安思危,闷闷不乐:“安不忘危,安逸岂可长久依靠?”然而,刘义真也不是没有缺点,在与谢灵运、颜延之等文化名流的交往过程中,刘义真也开始成为一个名士化的藩王,沾染了两晋名士的任诞作风,《宋书》称他“聪明爱文义,而轻动无德业。”这与谢晦的说法是一致的,似乎刘义真是一个轻佻的人。这足以让顾命大臣们废黜刘义真?好像不会。刘义真与顾命大臣之间的矛盾,大约起源于谢晦奉刘裕之命考察刘义真之时,当时谢晦给刘义真所下的结论是:“德轻于才,非人主也。”在此前后,刘义真还给谢灵运、颜延之、慧琳和尚许诺,得志之日,将重用谢灵运、颜延之为宰相,慧琳为西豫州都督云云,这让朝廷重臣徐羡之等人十分不安,徐羡之曾派范晏劝说刘义真,但刘义真不从,于是,徐羡之等人说服刘裕在死前将刘义真调离中央,担任南豫州刺史,镇守历阳。至此,刘义真与顾命大臣集团的矛盾逐渐加深。夺嫡失败后的刘义真内心是非常苦闷的,同样苦闷的还有在刘裕死后被贬谪的刘义真亲信谢灵运等人,他们借酒浇愁,但却恰恰让政敌抓住了丧期违礼纵酒的把柄,与此同时,刘义真等人经常口出怨言,《宋书·何尚之传》记载,当时何尚之担任刘义真的谘议参军,刘义真与徐羡之和傅亮关系都不好,何尚之劝谏,但刘义真却不听。刘义真上任以后,为了增加自己的实力,向朝廷索要各种物资,但徐羡之等人总是不给或者少给,远远不能满足他的要求,这让刘义真更为恼火,干脆上表要求回到中央任职。除了双方不可调和的矛盾以外,刘义真的妻子是陈郡谢裕的女儿,谢裕是谢晦的堂叔伯,是谢灵运的族叔伯,假如刘义真继位的话,陈郡谢氏将勃然而兴,这一点恐怕也是徐羡之所担心的。
  《宋书·谢灵运传》、《颜延之传》称,二人“构扇异同,非毁朝政”。我们不能确切地知道,二人是在刘义真与顾命大臣之间或是在宋少帝刘义符与顾命大臣之间构扇异同,也许两者皆有吧。假如此时的宋少帝与刘义真已经尽弃前嫌,将矛头对着了顾命大臣的话,那么,刘义真要求回到建康,也许正是兄弟二人准备联手对付徐羡之等人的一个信号。
  时间不等人。
  徐羡之等人也加快了处理刘义真的步伐。徐羡之将废黜刘义真的打算向南兖州刺史、同为顾命大臣的檀道济通报,檀道济不同意,屡屡提出反对意见,但徐羡之不从。史书称,徐羡之等人借着宋少帝与刘义真过去有矛盾,而上书请求将刘义真废黜。其实,这里还是有疑问的,宋少帝与刘义真因夺嫡之争,当然是有矛盾的,但是,我们仅仅以此就判断刘义真之废,是宋少帝的意思却有些问题:一、从不久前徐羡之试图诛杀谢晦一事,即可看出此时的宋少帝并无多大的发言权。当时,要诛杀同为辅政大臣的谢晦,徐羡之仅让徐佩之、程道慧去找傅亮起草诏书,根本无视宋少帝的存在,由此也可以反证出在刘义真一事上宋少帝的意见同样是微不足道的。二、据《宋书·徐羡之传》记载,宋少帝继位以后,即下诏“平理狱讼,政道所先。朕哀荒在疚,未堪亲览。司空、尚书令可率众官月一决狱。”也就是说,宋少帝并没有多少实权,客观上无法在此事上起到决定作用。三、众多史料将刘义真被废归咎于徐羡之等人对他的忌惮。徐爰《宋书》称,“刘义真明隽秀令,朝野属望,而司空徐羡之、尚书仆射傅亮、领军将军谢晦等贪弄朝权,深相忌惮,乃共诬罔,”徐爰是当时刘裕、刘义符的近臣,是亲历其事的当事人,所言应当不虚;《建康实录》在记载后来宋文帝为刘义真平反的诏书中也称:“羡之等暴蔑专求,忌贤畏逼,构造贝锦,成此无端,罔主蒙上,横加流贬。”《南史》也称:“庐陵以帝子之重,兼高明之姿,衅迹未彰,祸生忌克,痛矣!”都说明了庐陵王刘义真被废是出于徐羡之等人忌惮,刘义真并无过错,且其人在当时刘宋朝廷享有很高的威望。
  在一切准备就绪以后,景平二年(公元424年)二月,徐羡之等人上书宋少帝要求废黜刘义真,他们列出刘义真的罪状主要有:一是关中沦陷,刘义真处置失当;二是刘裕病重期间,刘义真仍然日夜纵酒,多行无礼;三是如今刘义真竟然想擅自离开藩镇,回到京师,图谋不轨;四是随心所欲,不遵成规;五是先帝为了防患于未然,临终亲自叮嘱陛下,并当面命令臣等,如果他仍然不改过自新,一定要将他流放,“至言苦厉,犹在纸翰”。可是,他竟然对朝廷派去劝慰他的散骑侍郎邢安泰、广武将军茅仲思,破口大骂,影响极坏。于是,宋少帝下诏将刘义真废为平民,流放到新安郡(浙江省淳安县)。
  徐羡之等人废黜刘义真一事,当时就引起了人们的反对,前吉阳(湖北省竹溪县)县令张约之上书称:“庐陵王年少就深得先帝的喜爱,长大后又受到陛下的爱护,因此,他心直口快,心里想什么都痛快地说出来,这或许有悖于臣子之道,招致骄傲自满的过失。但是,庐陵王的确卓然不群,应当包容他的短处,多想想他的优点,进行教育引导,让他慢慢长进。”接着,他又提出,“我朝刚刚建立,根基尚不牢固,正应普遍树立皇室姻戚”,他请求皇帝收回成命,并说:“即便是中等贤人,都会做错事,有错贵在能改,先帝的爱子,陛下的弟弟,岂能仅仅因为一个小错,就永远弃之不用呢!”张约之的话句句在理,怎奈与当权者唱对台戏,徐羡之等人将他任命为梁州府的参军,不久,又找个借口将他诛杀。《建康实录》称,在张约之上任的途中,徐羡之等人派人将其杀死。
  刘义真被废后,《宋书》称,在当年的六月癸未日,也就是徐羡之等人废杀宋少帝后,派出使者将刘义真诛杀,死时18岁;而《建康实录》则称,刘义真被杀于废黜宋少帝之前。
作者: 水镜门生    时间: 2013-8-21 11:13

插个楼,弱弱地问下,乃们为啥不发炎黄,发在古典区?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1:14     标题: 十五、废黜少帝(2)

  十五、废黜少帝(2)


  废黜庐陵王刘义真,仅仅是徐羡之等人废黜宋少帝的开始,在顺利废黜刘义真之后,徐羡之等人即任命宋少帝12岁的弟弟刘义恭为监南豫州、豫州、司州、雍州、秦州、并州六州诸军事,冠军将军,南豫州刺史,代替刘义真镇守历阳,与此同时,他们也加紧了废黜宋少帝的计划。
  废黜皇帝毕竟不同于废黜庐陵王,弄不好将天下大乱,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此时,距离宋武帝去世将近两个年头,徐羡之等人为了争取更多的支持,即于景平二年(公元424年)四月,也就是在废黜庐陵王刘义真一个多月以后,暗示江州刺史王弘和南兖州刺史檀道济需要来朝参加悼念仪式,五月,两人先后回到了建康,徐羡之、傅亮、谢晦等人将密谋废黜宋少帝的计划向二人做了通报。
  檀道济,是已故的左将军、江州刺史檀韶最小的弟弟。他为人宽厚、谨慎,也是刘裕临终所列的三文一武顾命大臣组合中唯一的一位武将,刘裕在临终之时,对少帝刘义符就曾叮嘱道:“檀道济虽有干略,而无远志,非如兄韶有难御之气也。”这也说明了檀道济的个性决定了他只想着一门心思为国效力,不愿意惹是生非,卷入复杂的政治斗争中。徐羡之等人在废黜庐陵王刘义真以前,檀道济就多次提出不同意见,不过,徐羡之等人却拒绝采纳,而身在广陵的檀道济也无可奈何,这也都是他的性格使然。这次就有所不同,废帝大事毕竟非同小可,王弘和檀道济,一个是高门大族的代表,一个是战功赫赫的武将,让他们两个人置身事外,一个在建康西边,另一个在建康东面,且两个人素来关系很好,徐羡之等人担心会出意外,这才是将两人骗回到建康。
  建康,是徐羡之等人的天下,回到建康的王弘和檀道济就是一介匹夫,当徐羡之等人将计划通报给二人以后,两个人即便是不同意,也不敢表示反对。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谁持异议,将立遭杀身之祸。
  五月二十四日,毫无戒备的宋少帝刘义符当天玩的很开心。他在皇宫北面的华林园布置了一排商店,亲自充当商贩,与一群近臣玩做买卖的游戏,讨价还价、买进卖出,好不热闹。玩累了,又命人疏通水渠,构建水坝,与大家一起划船嬉戏,一直划到天渊池,夜幕降临,当晚刘义符就在龙舟上过夜。
  刘义符玩得很尽兴,殊不知宫外的一场天大的阴谋正朝他降临下来。就在刘义符玩得开心之时,领军将军谢晦对家人说,自己的府邸破败,需要修缮,把家人都迁到了别处,而让将士都秘密集结到了自己的府中,与此同时,徐羡之等人又命令中书舍人邢安泰、潘盛提前入宫作为内应。当天夜里,檀道济也与将士们一起入宿谢晦的领军将军府,谢晦辗转难眠,而檀道济倒头便睡,一会儿就鼾声四起,自此谢晦开始佩服檀道济。
  第二天天蒙蒙亮,领军将军府的大门就打开了,只见一大队全副武装的队伍整齐地从门内涌出。檀道济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徐羡之等人跟在队伍的最后,这支队伍从领军府出来以后,迅速朝皇宫的云龙门而来。邢安泰等人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宫中侍卫,打开了云龙门,并指示了宋少帝的下落,部队悄无声息但又非常迅速地朝天渊池奔来。
  一路之上,无人阻拦,很快就找到了那座龙舟。
  当军士们登上龙舟的时候,宋少帝尚在睡梦之中,宋少帝的贴身侍从一阵惊呼,一拥而上的士兵们当场斩杀了两人。宋少帝从睡梦中惊醒,他原本就臂力过人,非常强壮,他从床上跃起与士兵们搏斗,但好汉不敌四手,终于被众人制服。在混乱当中,宋少帝的手指也被砍掉,然后,大家将他挟持出东阁,没收了皇帝玉玺。群臣拜辞,又将其押送回过去的太子宫。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1:14

  政变的第一步顺利完成,下一步就是商议册立何人为帝的问题。
  侍中程道慧建议徐羡之等人册立南豫州刺史、刘裕第五子的刘义恭,但徐羡之却没有同意,他提出册立荆州刺史、刘裕第三子刘义隆为帝。徐羡之这一决定的理由大致如下:
  一是顺位。刘裕七子,分别为:刘义符(本年19岁)、庐陵王刘义真(18岁)、宜都王刘义隆(18岁)、彭城王刘义康(16岁)、刘义恭(12岁)、刘义宣(12岁)、刘义季(9岁),这七个儿子均非嫡子,按照无嫡立长的规则,册立刘义隆名正言顺。
  二是人品。《宋书·文帝本纪》称,刘义隆“博涉经史,善隶书”;史臣曰“幼年特秀”,这里自有溢美之词,但刘义隆之母胡道安被刘裕纳为妾的时候,就已经37岁了,生下刘义隆以后,到义熙五年,在刘义隆一岁多一点的时候,即因故被刘裕赐死。刘裕似乎并不非常看重这样的一个母亲生下的儿子,反观史书对刘义符、刘义真、刘义恭等人的记载,均有刘裕喜爱的描写,比如:对刘义符称刘裕“恣其志欲”;对刘义真多方延聘师傅教育;对刘义恭,史书称“高祖特所钟爱,诸子莫及也。饮食寝卧,常不离于侧。高祖为性俭约,诸子食不过五盏盘,而义恭爱宠异常,求须果食,日中无算,得未尝啖,悉以乞与傍人。庐陵诸王未尝敢求,求亦不得。”相反,在《宋书·文帝本纪》“史臣曰”中却说:(刘义隆)“顾无保傅之严”,且我们从刘裕给刘义隆娶的老婆就可以看出,刘裕对这个儿子并不喜爱:据《南史·后妃列传》和《宋书·后妃传》的记载:“文元袁皇后讳齐妫(音:桂),陈郡阳夏人,左光禄大夫湛之庶女也。母本卑贱,后年至六岁,方见举。后适太祖,初拜宜都王妃。”陈郡袁氏是文化士族,长期与同郡的谢氏家族通婚,袁湛本人就是谢氏的外孙,又是谢氏的女婿,但袁氏一直不曾掌握过朝廷大权。袁湛的爷爷袁耽和父亲袁质虽然有名气,但也仅仅做到太守一类的官,袁湛本人在义熙十三的时候,曾奉命作为代理太尉与范泰一起给刘裕奉上九锡之礼,可他却在洛阳朝拜西晋皇陵,其政治立场并非与刘裕集团一致,第二年他就去世了,原因不明。袁齐妫嫁给刘义隆当在其父死后,因为刘义隆是在永初元年刘裕即位以后才被封为宜都王的,且刘义隆是义熙三年出生,袁湛死时他才12岁。袁齐妫的母亲地位非常卑微,以至于袁齐妫6岁后才被袁湛承认,刘裕为刘义隆娶了袁湛这样一个庶女,这与他为刘义符娶皇女司马茂英、为刘义真娶自己的好友、陈郡谢裕之女,不可同日而语。
  没有母亲的刘义隆,又身为中子,做人肯定是非常低调的,不像其他兄弟那样张扬,这自然会让徐羡之等人感到放心一些。也许,刘义隆更懂得报恩吧?
  至于徐羡之等人为何不选择刘义康等人,首先是新君的人选剩下的两个封王的刘义隆和刘义康之间选择,除了不符合顺位原则以外,单就人品而言,《宋书·刘义康传》称,刘义康“素无术学,暗于大体”,这与“博涉经史”的刘义隆显然无法相比;剩下没有封王的还有:刘义恭、刘义宣和刘义季三人。刘义恭的人品呢,我们从后来宋文帝刘义隆给其的诏书中即可略见一斑:6年后,18岁的刘义恭被宋文帝任命为荆州刺史,在他临别之际,刘义隆写下诏书对其进行勉励,诏书中有这样一句话:“汝神意爽悟,有日新之美,而进德修业,未有可称,吾所以恨之而不能已已者也。汝性褊急,袁太妃(刘义恭的亲生母亲)亦说如此。” “进德修业,未有可称,”也说明其人缺点不少;与刘义恭同岁的刘义宣,生下来舌头都短,是个结巴;刘义季年龄太小,且一直随哥哥刘义隆生活,绝不可能舍弃刘义隆而立刘义季。
  三是符瑞。《南史》和《建康实录》均记载,在景平元年到本年度,西方都出现了一些奇异的天象:景平元年,有一条黑龙出现在西方,从半空中扶摇直上,随之而上的有五色云彩,太史曾上奏朝廷西方有天子气;本年,荆州治所江陵城上空有紫色的云彩,望气的人均认为这是帝王之兆。四是荆州实力。荆州位居上游,实力雄厚,如果册立越位册立他人,可能会产生意外。不过,关于这一点其实是有疑问的,这是因为,刘宋为了控制诸王,施行典签制度,实权掌控在刺史下属的典签手中,即便是朝廷另立他人,以刘义隆的性格及其幕僚与朝廷复杂的关系,公然起兵反叛,也不太可能。徐羡之等人在废黜宋少帝以后,立长立贤,最终选择了刘义隆为帝,据此有人认为,这说明徐羡之等人废黜宋少帝是出于公心,其实,在这里徐羡之等人所谓的公心与私心是无法截然分开的:即便选择刘义隆是出于公心,也并不意味着前头废黜宋少帝就是公心,更何况在选择刘义隆的时候,也是基于刘义隆被立以后可能不会反噬的判断,至于前面废黜宋少帝,则更多的是出于他们保全自身的考虑。
  在仓促之间定下了新君以后,当天,徐羡之等人假借刘义符母亲、如今的皇太后张氏之名颁布命令,指斥自己的儿子称:一是刘义符在服丧期间毫无哀容,甚至还纠集乐师,演奏乐曲,吃喝玩乐;二是在此期间,还挑选美女,在宫中生下孩子,影响恶劣;三是太皇太后逝世后,与身边近臣在棺材边大呼小叫,拍手玩笑;四是整天与一群小孩嬉戏,一会儿盖这,一会儿建那,造成国库空虚;五是刑罚严酷,造成囚犯日增;六是身为帝王却总干些下等人做的事情,亲自鞭打下人,以此为乐;七是穿池筑观,朝成暮毁,征发工匠,弄得人神怨怒。最后,“皇太后”指示:“将其废为营阳王,按照汉代霍光废昌邑王、东晋桓温废海西公的规矩;奉迎镇西将军、宜都王刘义隆继承大统。”并废黜刘义符的皇后司马茂英为营阳王妃,将二人迁到吴郡(江苏省苏州市)。
  在此期间,由檀道济率军入宫守卫朝廷。刘义符一行人来到吴郡以后,当时,朝廷给营阳王所建的王宫还没有建成(可能压根就不准备建),就让刘义符暂时居住在吴郡阊门以内的金昌亭里。六月二十四日,也就是距政变整整一个月后,徐羡之等人下令邢安泰弑杀刘义符,刘义符素来身体强健,他与来人殊死搏斗,竟然从金昌亭内夺路而逃,就在他试图闯出阊门之时,追兵用大门闩将其砸到在地,赶上后将其打死。宋少帝刘义符被杀之时,年仅19岁。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1:15     标题: 十六、文帝登基(1)

  十六、文帝登基(1)


  刘裕的原配夫人臧爱亲,仅生下一个女儿刘兴弟,就是会稽长公主。
  作为刘裕的嫡长女,刘兴弟的年龄比弟弟们都大很多,刘裕生前对她非常喜爱,也非常尊重,刘裕将她嫁给了徐羡之的侄儿徐逵之,刘裕还将自己的第六女富阳公主嫁给了徐羡之的儿子徐乔之。作为双重外戚,徐羡之深得刘裕的信任,因此,在刘裕临死前还对儿子刘义符说:“徐羡之、傅亮当无异图”云云。然而,出乎刘裕预料的是,恰恰正是这个徐羡之将自己的儿子送上了不归路,因此,无论是从道义上抑或是其他方面,徐羡之等人废黜并诛杀宋少帝一事均显得毫无人性,这件事,也带了一个坏头,开启了刘宋王朝君臣猜疑、骨肉相残、动辄杀戮的历史。
  虽然宋少帝本人是有过错的,但为何不能教导?尽管君臣之间有隔阂,但为何不能和解?为何不可以退位避祸?有刘兴弟在那里,又没有随意诛杀的先例,宋少帝就一定会让原辅政大臣们人头落地?废黜少帝、庐陵王以后,又为何必须要将二人杀死而后快?这一事件,让刚刚建立的刘宋王朝就蒙上了一层浓浓的血腥味,南朝裴子野,他的曾祖裴松之,著有《三国志注》,祖父裴駰著有《史记集解》,裴子野本人也是著名的史学家,著有《宋略》,被沈约誉为比自己写的《宋书》要好。裴子野论述宋少帝一事时,对于刘宋王朝的整个政权组织发出了感慨,可谓一针见血,他是这样说的:古代的君主教育皇子,孩子刚会牙牙学语,就让师傅教他说话,刚会走路,就让师傅传授礼仪。刘宋王室的制度却不是这样:皇子在家全由奴婢照顾,出外则由随从负责。太子、皇子身边也有帅、侍,充当这两个职务的都是地位偏低的部属。太子、皇子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他们的影响,而这些人却言不及义,学不知古今,谨慎小心的人劝说太子皇子们吝啬,狂妄愚蠢的人可能会诱导他们作恶。虽然太子皇子们也有所谓的师傅,但却大多是年迈的士大夫,也有所谓的“友”和“文学”,却多以富二代们充数,都是徒有虚名,何况这些人也不经常与太子皇子们在一起。年幼的王出京担任刺史,府中的长史具体负责一州的事务,还设置有典签帅,他们往往独断专行,狐假虎威,这样以来,看似王室子弟众多,帝国的基础非常牢固,其实,品行端正的皇室子弟却少之又少。刘宋一直以来就是嗣君年幼,朝堂之上充斥奸佞之人,虽说的上天降下的丑类,但与这种不良的传统,也密切相关,习以为常,由来已久。到宋明帝刘彧的时候,热衷于内部残杀,连帝国都不要了,这都是长期亲近奸佞小人的恶果。有国有家的人,应该以此为鉴啊!
  决定以后,徐羡之就派遣尚书令傅亮率领朝廷百官带着仪仗队,前往荆州奉迎宜都王刘义隆。祠部尚书蔡廓也随从百官一起西上,行至浔阳,蔡廓生病不堪前行,傅亮与蔡廓道别,蔡廓对傅亮说:“营阳王在吴地,要好好对待。营阳王一旦遇到三长两短,你们几个人将有弑杀君主之名,岂能再想安身立命?”当时,傅亮与徐羡之已经商定要诛杀刘义符了,听了蔡廓的话,傅亮冒出一身冷汗,赶紧给徐羡之写信劝阻。徐羡之接到傅亮书信的时候,刘义符已经被杀了,他看着傅亮的书信,不禁大怒,说道:“你傅亮与我一起商定的事,为何刚背过身去,就说我的坏话!”
  得知刘义符已经被杀,傅亮知道木已成舟,他更感忧愁。
  杀掉人家两位兄长,又迎立人家为帝,一路之上傅亮的心情可想而知。过去,他就曾写下一篇名为《演慎》的文章,称处事要谨慎又谨慎,小心又小心,才能保全身家性命,并指出“前车已摧,后銮不息,乘危以庶安,行险而徼幸,于是有颠坠覆亡之祸,残生夭命之衅。其故何哉?流溺忘反,而以身轻于物也。”说到“诚能慎之,福之根也。”他在时刻告诫自己要谨慎小心,还道出了前车之鉴很多而后世却依然重蹈覆辙的原因,那就是身处高位而居安忘危,把自己的生命看得轻于外物了。后来,他在宫中值班的时候,看到飞蛾扑火,引发对世事的感慨,又写了《感物赋》称:“习习飞蚋,飘飘纤蝇,缘幌求隙,望爓思陵。糜兰膏而无悔,赴朗烛而未惩。瞻前轨之既覆,忘改辙于后乘。”“有徇末而舍本,或耽欲而忘生。碎随侯于微爵,捐所重而要轻。引昆虫之所昧,在智士其犹婴。”发出了类似的感慨。然而,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后人因为沉迷于权势,总是忘记前车之鉴,不惜以生命为代价,象飞蛾扑火一样,行冒险之事却想获得平安,虽然对此看得一清二楚,轮到自己,也不能免俗,试问,废杀皇帝、郡王,哪一件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前途未卜,江陵的刘义隆会怎么样对待自己?是杀掉自己,号令天下?或是接受帝位,相安无事?即便是接受了帝位,刘义隆懂得感恩?忧心忡忡的傅亮坐在船舱里,越想越害怕,也越想越后悔,他写了三首诗,其中一首透露出他的后悔恐惧之情:“夙棹发皇邑,有人祖我舟。饯离不以币,赠言重琳球。知止道攸贵,怀禄义所尤。四牡倦长路,君辔可以收。张邴结晨轨,疎董顿夕辀。东隅诚已谢,西景逝不留。性命安可图,怀此作前修。敷衽铭笃诲,引带佩嘉谋。迷宠非予志,厚德良未酬。抚躬愧疲朽,三省惭爵浮。重明照蓬艾,万品同率由。忠诰岂假知,式微发直讴。”
  身在京师的司空徐羡之考虑到荆州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宜都王刘义隆入继大统以后,一旦将荆州刺史一职授予他人,可能会对自己不利,于是,他趁着刘义隆尚未到来的空档,利用录尚书事的权力,任命领军将军谢晦为代理都督荆州、湘州、雍州、益州、宁州、南秦州、北秦州七州诸军事,抚军将军,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其目的就是让谢晦占据荆州上游,作为自己的外援。因此,给谢晦配备了精兵猛将,还有大量的军需物资。
  景平二年(公元424年)七月,流动政府百官悉数到达江陵。他们在江陵城南设立象征性的宫城城门,在上面写着“大司马门”。傅亮率领朝廷百官列队前往“大司马门”,奉上劝进表和玉玺等物,仪式非常隆重。时年18岁的宜都王刘义隆回答:“我无德无行,上天错误地降下大命,让我非常惊恐不安,岂能担当此命!我暂时回到京师,在先帝的陵墓前祭扫,并与贤能的大臣们吐露我的内心。希望大家能够明白我的本意,不要再多说其他的事了。”荆州刺史府、都督府和宜都王府的官吏们都请求称臣,并请将江陵的各个城门仿效建康城门改名,刘义隆均不同意,只是下令赦免荆州辖区的罪犯。
  此时,刘义符和刘义真的死讯也传到了江陵。刘义隆的部下都担心徐羡之居心叵测,劝说刘义隆不要东下,而刘义隆也忐忑不安,不敢贸然进京,只有司马王华、王昙首、到彦之三人认为没事。
  王华说:“先帝立下大功,为四海所服。嗣主虽然行为不轨,但皇室的这个威望并未改变。徐羡之不过是一个出身贫寒的中等才能之人,傅亮也不过是一介平民的白面书生,他们两人不可能有司马懿和王敦那样的野心,这一点是非常清楚的,他们受到托孤重任,不可能马上就背叛。两人畏惧庐陵王刘义真严明果断,担心将来一定不会饶了他们,殿下您仁慈宽厚,远近皆知,所以,他们越位奉迎殿下,希望殿下对他们心存感激。近来的谣言说他们还将对殿下不利,肯定不实。徐羡之、傅亮、谢晦三人又要与檀道济、王弘二人功劳相同,谁肯相让,即使一人图谋不轨,也不可能成功。如果废主还活着,他们担心将来会受到报复,所以才将废主杀害。这都是因为他们贪生之心太重,胆小如鼠罢了,岂敢突然就怀有贰心,阴谋谋反!不过是为了长期把持政权,保全自己,让年轻的君主听他们的。今日前去,万无一失。”刘义隆说:“你想当我的宋昌么!”王昙首、到彦之也再三劝说,但是,刘义隆仍然不敢答应东下。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1:16     标题: 十七、文帝登基(2)

  十七、文帝登基(2)


  在东晋卷中,我们说过,王华,字子陵,他是王导最小的儿子王荟的孙子,王华的父亲就是那位与王恭作对,并被诛杀的王廞。王华13岁的时候,父亲王廞下落不明、长兄王泰被杀,他自己被释昙冰携带着逃脱,遇到大赦以后,才回到老家,因父亲存亡不知,十多年来王华一直不吃肉,不交游,后被刘裕收为幕僚。刘义隆镇守荆州的时候,王华被任命为西中郎将主簿、谘议参军。当时,荆州事务全部委托给了司马张邵,而王华却是个争强好胜之人,看不惯张邵大权独揽,一直愤愤不平。而张邵呢,个性又非常豪爽,喜欢排场,每次出行总是带上亲王的卫队,王华为了让张邵难堪,出行只带上两三个人。在路上遇到张邵,王华装作不知道是张邵,故意对大家说:“前面的仪仗队很威武,肯定是殿下出行了。”就与大家恭恭敬敬地站立在路边,等到近前,却是张邵,才故作吃惊。后来,张邵身着便服登上城墙,被王华揭发免官,王华因而取代张邵,担任了刘义隆的司马。
  王昙首,是江州刺史王弘最小的弟弟,与王华是堂兄弟。王昙首从小就有大志,兄弟分家,王昙首只取图书而已。刘裕北伐的时候,他与堂兄弟王球(王谧之子)一起前往拜见,当时,谢晦在坐,刘裕说:“这两位都是贵族子弟,却能屈志于行伍之中,真是难能可贵啊。”王昙首回答:“既然加入到了神武之师,也会让懦夫立下大志。”榭晦说:“仁者果然有勇。”刘裕听了非常高兴。到彭城以后,刘裕在戏马台大摆筵席,参加的人们都要写诗,王昙首最先完成,刘裕边读边看着王弘问道:“你这个弟弟与你相比咋样?”王弘回答:“如果仅仅象我这样,王家还能依靠谁呢?”刘裕听罢大笑。王昙首有见识,有器度,喜怒不形于色,即使在家中,也与外面一样严肃。自己从来不拿金玉之物,家中妇女也不带装饰物,除了工资以外,别人奉送的东西,一分一毫都不接受。
  到彦之,字道豫,彭城人,刘裕讨伐孙恩的时候,曾以同乡追随,屡立战功。刘裕京口起义的时候,到彦之正巧外出,等他从外回来以后,义军已经朝建康进发了,孟昶留守京口,就将到彦之留了下来。后来,刘裕见到到彦之以后,曾斥责了他一通,到彦之也不申辩,而孟昶也没有说明,因此,一直没有加官。直到后来才被任命为刘道怜的谘议参军,协助他驻守荆州,刘义隆镇守荆州以后,到彦之又加封为使持节、南蛮校尉,至今,他在荆州已逾10年。
  这三个人反复劝说都没有效果,最后,王昙首又搬出种种祥瑞,说明此行一定没有问题,听了王昙首的这一番话,刘义隆这才打消了一丝疑虑,同意东下,他自我打气说:“诸位大人受先帝托付,不会轻易背叛。况且,功臣旧将,布满内外,即便是有叛乱,也足以克制住叛军,还有什么可疑虑呢!”于是,他命令王华留在江陵,全权负责荆州事务,又想让到彦之率领本部人马为先锋。
  到彦之说:“确信对方不会背叛,就应身着朝服,堂堂正正地顺流而下;如果有所顾虑,我率领的这点部队也毫无用处,反而会引起对方的误会,这将辜负了远近人民对大王你的期望。”正巧,雍州刺史褚裕之病故了,刘义隆就让到彦之暂时镇守襄阳。
  说到这里,给褚氏兄弟做一个结语。
  在东晋卷中,我们说过,褚氏兄弟的姐妹褚灵嫒是晋恭帝司马德文的皇后,就是宋少帝刘义符的皇后司马茂英的母亲。褚氏兄弟投靠刘裕,妹妹生下男孩,他们就秉承刘裕的指示将孩子杀死,为的是让司马氏皇族绝后。直至刘裕要暗害司马德文的时候,也是褚氏兄弟借口探望姐姐褚灵嫒,将褚灵嫒支开,刘裕的士兵们才趁机翻墙进入,将司马德文捂死。由于褚氏兄弟对刘裕非常忠心,因此一直官运亨通:长兄褚秀之为祠部尚书、本州大中正,刘宋建立后为太常;秀之弟弟褚淡之,在刘宋建立以后,被任命为会稽太守,当时,群臣的意见是任用蔡廓,但刘裕却说:“蔡廓自是他蔡家的好儿郎,与谁相干?可用佛。”佛是褚淡之的小名;秀之弟弟褚裕之,在平定卢循之乱后,即被任命为广州刺史,在任期间囤积了大量资财,后被免官,终身禁锢;可有钱能使鬼推磨,回到京师后,褚裕之到处撒钱,很快就被任命为刘裕的太尉谘议参军、相国右司马,刘宋建立后,又被任命为右卫将军,永初三年,被任命为使持节,监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南阳、竟陵、顺阳、义阳、新野、随六郡诸军事,征虏将军,雍州刺史,领宁蛮校尉,襄阳、义城太守;秀之弟弟褚湛之娶了刘裕的第七女,该女死后,刘裕又将自己的第五女吴郡宣公主嫁给了他。除了褚湛之以外,他们几个兄弟大都在此期间死去。
  景平二年(公元424年)七月十五日,时年18岁的宜都王刘义隆终于乘船东下了。
  在临出发之前,他才接见了尚书令傅亮。一见到傅亮,刘义隆就失声痛哭,身边的侍从也都流下了眼泪。过了一会儿,刘义隆又询问少帝刘义符、庐陵王刘义真被废、被杀的缘由,问着、哭着,时而放声大哭,时而哽咽吞声,侍从们都不敢抬头。傅亮战战兢兢,魂不附体,汗流浃背,张口结舌,无法给出令人信服的答案。退下后的傅亮深为自己的前途担忧,极力拉拢王华、到彦之等人。

      途中,刘义隆下令:由荆州本部亲信卫队负责警卫,建康方面的百官和部队不得擅自接近大驾。一路上,中兵参军朱容子怀抱长刀,侍卫在刘义隆的船舱外面,一连一二十天都未曾解衣休息,实在困极了,就在船舱外面打个盹。
  终于,经过二十三天的颠簸,到八月八日,刘义隆的船抵达建康近郊,留在建康的官员都前往建康南边的新亭迎接。
  徐羡之问傅亮:“大王象谁?”
  傅亮回答:“司马师、司马昭以上的人。”
  徐羡之说:“那一定会明白我们的一片赤诚之心。”
  傅亮回答:“未必。”
  第二天,刘义隆先起驾前往刘裕的初宁陵祭拜,祭拜回来,停留在中堂(宫城南、秦淮河北)。这时,群臣再次呈上皇帝的玉玺和绶带,刘义隆推辞了四次才勉强接受,就在中堂登基称帝,时年十八岁。接着,朝廷准备了皇帝专用的仪仗队,护送刘义隆进入宫城,登上了太极前殿,在那里,刘义隆宣布大赦天下,改元为元嘉元年,给文武百官晋升两级。刘义隆就是历史上的宋文帝。
  第三天,宋文帝刘义隆拜谒太庙,然后,下诏:恢复庐陵王刘义真的封号,将他的灵柩、他的母亲孙修华、妻子谢氏迎回建康。
  八月十二日,刘义隆下诏批准了代理荆州刺史谢晦的任命,正式任命其为荆州刺史。谢晦一直担心无法脱身,这下,刘义隆竟然真的让自己离开建康,他自然是喜出望外,临别之时,他与蔡廓道别,屏去左右,秘密询问蔡廓:“我能否幸免?”
  蔡廓回答:“大人受到先帝托孤重任,以社稷存亡为己任,废黜昏君,册立明主,这并没有什么错。只是,你们杀死人家两位兄长却做人家的臣子,带着震主之威,又占据上游要地,以古推今,大人要想幸免,恐怕很难。”蔡廓的回答是一位冷眼旁观者的清醒的结论,而当局者迷,谢晦想到的只是赶紧脱离建康,似乎离开了建康,就万事大吉了。当他的船离开建康以后,他站在船头回望石头城,喜形于色道:“这下终于脱身啦!”
  刚刚继位的宋文帝刘义隆羽翼未丰,意在安抚徐羡之等人,一般不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同意徐羡之在自己到来之前对谢晦的任命,就是一个例子,接着,到八月十五日,刘义隆又加封司空、录尚书事、扬州刺史徐羡之为司徒;卫将军、江州刺史王弘为司空;中书监、尚书令、护军将军傅亮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抚军将军、荆州刺史谢晦进军号为卫将军;镇北将军、南兗州刺史檀道济进军号为征北将军。朝廷有关部门上奏请刘义隆驾临华林园审理案件,刘义隆很谦虚地答复道:“我对法律还不了解,还象过去那样请徐羡之、傅亮两位大人负责处理。”
  刘义隆的态度并不代表甘愿俯首帖耳,任凭原顾命大臣们摆布,在一些关键问题上,他毫无让步。继位以后,刘义隆对王昙首说:“如果不是你象宋昌那样有独特的见解,我无法到这一步。”很快的,他就任命自己的荆州亲信王昙首、王华为侍中,王昙首还兼右卫将军,王华兼骁骑将军,朱容子为右军将军。王华抵京以后,刘义隆又将王昙首与他所领的军号互换了一下。八月十六日,他又追尊自己的亡母胡婕妤为章皇后,加封弟弟、卫将军、南徐州刺史、彭城王刘义康进号骠骑将军;冠军将军、南豫州刺史刘义恭进号抚军将军,封江夏王;立六皇弟刘义宣为竟陵王,七皇弟刘义季为衡阳王,仍然以刘义宣为左将军,驻守在石头城。九月,册立王妃袁齐妫为皇后。
  不久,宋文帝又任命豫州刺史刘粹(刘毅族弟)为雍州刺史,骁骑将军管义之为豫州刺史,南蛮校尉到彦之为中领军。徐羡之等人打算就势让到彦之担任雍州刺史,但刘义隆不同意,而是征召到彦之为中领军,全权负责京师安全保卫工作。刘义隆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只有京师的军队掌握在自己手里,他这个皇帝人身安全才有保障,说话才算数!到彦之从襄阳南下,当时,谢晦已经到了江陵,他担心到彦之不会顺道与自己相见,谁知,到彦之的船抵达杨口(湖北省潜江县),到彦之弃船登岸,从陆路西行到江陵专门与谢晦拜别,真心实意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谢晦也推心置腹,与到彦之交朋友。临别,到彦之赠送给谢晦马和宝剑、名刀,谢晦这才感到性命无忧了。
  史书没有明言到彦之为何要专门绕到拜别谢晦,但到彦之此举,肯定是专门得到了刘义隆的交代,目的就是为了安抚谢晦。如果谢晦足够聪明的话,此时的他不应该心安,恰恰相反,应该更加不安:因为,到彦之此举恰恰说明,宋文帝对自己不放心,一个让皇帝芒刺在背的人,能幸免么?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1:18     标题: 十八、文帝登基(3)

  十八、文帝登基(3)


  公元424年,因为宋文帝刘义隆的改元而由宋少帝的景平二年变成元嘉元年。
  刘义隆继位后,刘宋王朝表面上非常平静。他对原顾命大臣尊崇有加,一再给他们加官晋爵,而旧臣们也都表示坚决推辞,君臣之间似乎都很谦让有礼;新君的亲信与旧臣们似乎也建立了友谊:中领军到彦之与荆州刺史谢晦成了好朋友;傅亮极力拉拢王华、到彦之等人等等。然而,这都是表面现象,新旧人物之间围绕权力的斗争不可避免地会逐渐显现:
  元嘉二年正月,徐羡之、傅亮上表归政,奏表上报三次,刘义隆才表示同意,正月十日开始亲政。徐羡之随即提出辞职,回到了自己的私宅,徐佩之、程道慧及吴兴太守王韶之等都认为徐羡之一旦丢掉权力,辞职退休,这非常不合适,一齐苦苦劝说,在这些人的反复劝说下,徐羡之无奈才奉诏重新履行职权。《资治通鉴》胡三省注称,这些人正加速了徐羡之的死亡。
  徐羡之等人继续盘踞要津,难道不是挡住了新贵们的道了么?象王华,那是把权力看得比命还重的人,想当初他在荆州的时候就把刘义隆的司马张邵排挤掉,取而代之;还有会稽的孔宁子,原是刘义隆的谘议参军,如今被任命为黄门侍郎、步兵校尉,这个孔宁子与王华一样,都是有富贵之愿,早就想取徐羡之、傅亮而代之,两人辞职未果,让他们的希望落了空。因此,自从徐羡之等重新履职以后,二人即日夜向刘义隆打两人的小报告,说他们的坏话。孔宁子一次回家探亲,路过金昌亭,身边的人将在此停靠,孔宁子却说:“此处是弑君之亭,不可停靠在此。”而王华平素也经常把王粲《登楼赋》中的“冀王道之一平,假高衢而骋力”两句,挂在嘴边,每次出入宫廷,遇到徐羡之等人的时候,总是咬牙切齿,愤愤叹息:“还能见到太平盛世么?”
  傅亮已经预感到旧臣集团的覆灭是早晚的事。这源于他对宋文帝刘义隆的观察、蔡廓作为旁观者对自己的警醒、当前局势的分析,然而,明知如此,却求退无门:旧臣集团是一个团体,徐羡之不退,傅亮自己无法单独退去。苦闷中的他,又写下了对前代隐士辛有、穆生、董仲道的赞美词,以称赞他们能够见微知著的美德。宋文帝继位后,不仅给旧臣们加官了,而且也都进爵了,但大家都坚决推辞了,其他人推辞的是进爵,理由史书没有记载,但王弘不仅推辞司空的官职,而且对加封的建安郡公也一并推辞,且他的理由却非常耐人寻味,他说:“假如上天提前开启我愚钝之心,预先参与了当时的策划,功劳如果不被有关部门记录,我自然会请求追究有关部门不给我赏赐的责任。”“进缺君子劳心之谋,退微小人劳力之效,”因此,坚决推辞。王弘的理由概括起来,就是说,自己当初侧身政变,只是胁从,不是主谋,所以,不应该被赏赐。王弘的推辞书连续上了将近一年,他始终不接受宋文帝对自己的加官,在这长达一年的时间里,王弘是在向刘义隆表明自己与旧臣集团脱离的立场,而刘义隆是在考验王弘的真心,终于,在元嘉二年八月,刘义隆接纳了王弘,同意了他的推辞请求,另外改任他为使持节、侍中、改原来他的监江州豫州之西阳新蔡二郡诸军事,为都督江州豫州之西阳新蔡二郡诸军事,进他的军号卫将军为车骑大将军,开府,江州刺史如故。

     据万斯同《宋将相大臣年表》称,截止元嘉二年,刘宋朝廷重臣分别如下:司徒徐羡之,骠骑将军刘义恭(八月,加开府仪同三司),车骑大将军王弘(八月,由卫将军进),卫将军谢晦(八月,由领军将军进),录尚书事徐羡之,尚书令傅亮,吏部尚书王惠,侍中程道慧、殷景仁(领左卫将军)、王昙首、王华、王准之,领军将军到彦之,护军将军赵伦之,扬州刺史徐羡之。另据他的《宋方镇年表》称,在该年,刘宋朝廷各大军区司令分别为:荆州谢晦(加卫将军、散骑常侍),南徐州刘义康(加开府),南兖州檀道济,南豫州刘义恭(进抚军将军),江州王弘,湘州张邵,徐州王懿(即王仲德,进安北将军),青州竺夔,豫州管义之,雍州刘粹,梁州、南秦州吉翰,益州张裕(张邵之兄),宁州应袭,广州刘湛(刘湛服丧,八月任命江恒为刺史),交州杜弘文(原交州刺史杜慧度之子)。上述两表涉及的人物,有我们熟悉的,也有比较陌生的,对陌生的人物予以补叙:王惠,字令明,他的爷爷是王导的第五子王邵,与王弘为从祖兄弟,宋国刚建立的时候,刘裕对傅亮说:“如今要选一个担任郎中令的合适人选,不能比曹魏的郎中令袁涣差。”等一会儿,刘裕说:“我找到此人了。”就选拔了王惠。少帝继位之初,蔡廓谢绝担任吏部尚书,朝廷改任王惠为吏部尚书,王惠性格恬淡,在吏部尚书位置上,请托的人很多,王惠接到求官的书信全都不开封,堆积到橱柜里,临去职的时候,还是原封不动。王惠的哥哥王鉴非常爱财,王惠曾说:“你买那么田地做什么?”王鉴大怒说:“没有田地你咋来吃饭?”王惠又说:“吃饭又有什么用?”不过,王惠到元嘉三年就去世了。
  殷景仁,是殷融的曾孙,殷浩的侄孙,殷仲堪的侄儿。陈郡殷氏与桓氏、谢氏、琅邪王氏都有着密切的婚姻关系,殷景仁就是琅邪王谧的女婿。王谧与刘裕为布衣之交,因此,刘裕对王谧的三个儿子王瓘、王球、王琇都很照顾,王瓘、王琇史书均无传,生平不详,但据《宋书·文帝本纪》记载的群臣上表中记载的“侍中臣琇、散骑常侍臣嶷之、中书监尚书令护军将军建城县公臣亮、左卫将军臣景仁……”云云,此处的“侍中臣琇”就是指王琇;而王琇的哥哥王球,在刘义隆登基之前则是“宜都王友”。“友”是诸侯王下属的一种官职,诸侯王下属分别设立“师”、“友”、“文学”各一人。身为王谧女婿的殷景仁此时也是侍中、兼左卫将军,根据上面的引文可知,殷景仁在刘义隆登基以前就已经是左卫将军了,此时,由于他与琅邪王家特殊的关系,刘义隆不仅没有排斥他,相反对他非常信任,晋升他为侍中。
  王准之,是王弘、王华等人的族侄,出自王导堂兄弟王彬一支,刘裕接受宋公爵位、建立宋国后,任命王准之为御史中丞,不久,谢灵运擅自杀死与自己的小妾通奸的门生,王准之没有处理而被同族伯父王弘弹劾免官。刘裕代晋后,被任命为黄门侍郎,后为始兴太守、江夏王刘义恭长史、历阳太守,不久任命为侍中。
  赵伦之,在东晋卷我们也介绍过他,他是刘裕的亲生舅舅,于少帝、文帝为舅爷。他原为雍州刺史,在永初三年刘裕去世前后,被召为护军将军,赵伦之性格很逗,对人情世故不懂,在雍州的时候,呼风唤雨的,感觉很不错,一旦到了京师,虽说是担任护军将军,但各方面的进项明显少了许多,他就认为自己是被贬了。范泰喜欢给他开玩笑,当时徐羡之还没有被拜为司徒,范泰就说:“我看司徒这个职位还空着,肯定会用你这老家伙。我倒不是说你资格,而是按你是外戚、爵位上该轮到你了。”赵伦之根本不考虑可能不可能,听范泰这么一说,是不禁大喜,经常带着酒肉去找范泰吃喝。
  益州刺史张裕和湘州刺史张邵是亲兄弟,他们两人又都是张伟的兄弟。我们还记得,刘裕即位以后,曾派张伟携带一壶毒酒要他毒死已经退位的晋恭帝司马德文,张伟拿着毒酒不忍毒死故主,将毒酒自己喝下自杀。张裕兄弟都是汉代张良的后代,我们知道,张氏家族与刘裕搭上关系,还是在刘裕起义之时,张邵建议时任桓玄廷尉卿的父亲张敞主动投靠刘裕,刘裕大喜,进入建康后,命人在张家大门上题下“有胆敢冒犯张廷尉家的,以军法论处”的字样。张裕在刘裕北伐的时候,就已经是广州刺史了,而张邵则被刘裕委任为刘穆之的助手,宋文帝刘义隆为荆州刺史,刘裕命张邵为刘义隆的司马、南郡相,后张邵被王华排挤,担任了湘州刺史,到元嘉元年,宋文帝又任命张裕为益州刺史。
  吉翰,一直是刘裕二弟刘道怜的部下,至此被刘义隆任命为都督梁州、南秦州二州诸军事,龙骧将军,西戎校尉,梁州、南秦州刺史,镇守南郑(陕西省南郑县)。
  应袭与管义之生平不详。
  刘湛,我们在东晋卷也说过。不过,在这里需要提及的是:刘湛做刘义真的长史时间不长,即在宋少帝景平元年被征召到京城,担任尚书吏部郎,这大约是因为二人不和。刘义真在居丧期间喝酒吃海鲜的事,大概也是在刘湛入京以后才传到了徐羡之等人的耳朵里了,在这种情况下,刘湛不久又被晋升为右卫将军,但很快的,刘湛又被任命为都督交州、广州诸军事,建威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接替张裕了。其间的原因大约是:刘湛回京以后,徐羡之等人看出其与刘义真不和,想将其拉拢到自己的集团里,将其晋升为右卫将军,以便更好地实施废黜宋少帝的计划,但是,刘湛却并不赞同徐羡之等人废黜少帝的阴谋,于是,他又被踢出京城。刘湛肯定不是徐羡之一党,这从以后宋文帝仍然重用刘湛即可见一斑,而他在景平元年的职务上的起起落落,似乎也让我们看出了一点史书背后的曲折.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4:05     标题: 十九、谦之北上

  十九、谦之北上


  虽然原来的执政大臣徐羡之、傅亮等人仍然地位尊崇,但他们并非刘义隆信任的人,况且他们的双手还沾满了刘义隆两位哥哥的鲜血,除掉他们当是早晚的事。此时,宋文帝正在或者即将重用的那些新贵们,已经呼之欲出,敏感的人们也都觉察到了这一点,当时或者稍后就有了“四臣”、“五臣”之说。
  “四臣”是指侍中、左卫将军殷景仁,侍中、右卫将军王华,侍中、骁骑将军王昙首,侍中刘湛四人,出自《宋书·殷景仁传》,刘湛元嘉二年辞去广州刺史一职服丧在家,到元嘉四年服丧期满被任命为侍中,因此,这一说法是元嘉四年以后的事;
  “五臣”是在上述四人以外再加上谢密,出自《宋书·谢弘微传》,称他“与王华、王昙首、殷景仁、刘湛等,号曰五臣。”我们知道,谢密本为谢安弟弟谢万的曾孙,过继给谢安的孙子谢峻为子,他的继叔谢混对谢密非常赏识,在乌衣之游谢混所作的诗中唯独对他全是赞赏,没有规劝之词。谢混被刘裕杀掉后,谢混的妻子、孝武帝的女儿晋陵公主被强行改嫁到琅邪王家,公主只好将家产托付给谢密。谢混一家两处封地,十几处田庄,上千名仆人,却只有两个几岁的女儿,谢密经营家产,每一笔出入都有帐可查,在谢密的精心料理下,谢混家粮仓充盈,家业蒸蒸日上。9年后,刘宋王朝建立,晋陵公主也被降封为东乡君,经刘裕同意又回到了谢家,东乡君叹息道:“过去仆射(谢混)就看重此子,可谓知人,仆射虽死犹生啊。”东乡君重归谢氏后,前来道贺的人也都为谢密的大义所感动。刘义隆镇守荆州的时候,王球是宜都王友,而谢密则是宜都王文学,刘义隆继位后,谢密作为亲信被任命为黄门侍郎,后升为尚书吏部郎,不久,又升为右卫将军。谢密的优点主要是从来不褒贬他人,在下人面前不苟言笑,在家被“敬之若神”。特点则是:衣食住行的衣、住、行都不太在意,就是非常注重食,是个美食家。
  刘义隆正在有条不紊地布局,我们趁着这个机会,将目光投向北方看看在宋魏第一次较量后那里又发生了些什么大事。
  我们知道,在刘裕死后一年半,北魏明元帝拓跋嗣也去世了,16岁的拓跋焘继位,此时正值宋少帝景平元年年底。有人猜测,崔浩之所以建议明元帝册立杜贵嫔的儿子为太子,是因为杜贵嫔是汉人,这只能是聊备一说,因为,拓跋焘不仅是汉女所生之子,他还是拓跋嗣的长子,并且,他能够被立为太子,还得到了重臣长孙嵩的支持。(崔浩称“立子以长,礼之大经”,长孙嵩称“立长则顺,置贤则人服;焘长且贤,天所命也。”)如果说崔浩拥立拓跋焘为嗣君是心向刘宋的话,那么,这一次他又失算了:拓跋焘是一个完全鲜卑化的混血儿,他以一名鲜卑人而自豪,继位以后,北魏朝廷刮起了一股鲜卑化的思潮,《魏书·崔浩传》记载:“世祖(拓跋焘)即位,左右忌浩正直,共排毁之。世祖虽知其能,不免群议,故出浩,以公归第。”拓跋焘继位以后,免去了崔浩的官职就是一个明显的信号。
  而恰在这时,一个能够影响北魏文化很多年的人千里迢迢来到了平城,这个人就是嵩山道士寇谦之。
  据《魏书·释老志》记载,寇谦之,字辅真,本为上谷人,家中遭难从上谷迁到冯翊万年,其父寇修之为前秦苻坚东莱太守。寇谦之从小醉心仙道,曾遵照天师道张鲁传下的方法吃药修行,但总无效果。一次,寇谦之到姨家看到姨家一个叫成公兴的帮工,身体非常强壮,就将此人从姨家借来给自己家开田,寇谦之则坐在大树下面演算。成公兴干一会儿活,就来看看寇谦之,当时,寇谦之在用《周髀算经》演算太阳、月亮和五大行星的运行规律,却总是算不对,他非常沮丧。成公兴问他:“你为何不高兴?”寇谦之回答:“我学习算学好多年了,可却演算不出这些,非常惭愧。这也不是你所能的,你问这也没用。”成公兴却说:“让我给你演算演算。”眨眼的功夫就算对了。寇谦之大惊失色,请拜他为师,但成公兴却坚决推辞,只求做寇谦之的弟子。不久,成公兴就对寇谦之说:“既然先生有意学道,能否与我一起离家隐居?”寇谦之非常高兴,成公兴让他斋戒三天后,一齐离家来到华山。到华山以后,成公兴让寇谦之住在一个石洞里,而自己则入山采药,回来两个仅仅吃草药,却一点都不饿,后来,两人又来到嵩山。山中有三层的石洞,成公兴让寇谦之住在第二层,两人在此住一年多,一天,成公兴说:“我出门后,有人会来送药,你但吃无妨,不要害怕。”不久,真有人送来一筐药,寇谦之打开一看,只见一筐毒蛇粪土等物,吓得魂不附体,狼狈而逃。成公兴回来后,寇谦之把情况说了,成公兴叹息说道:“先生是成不了神仙了,只能做帝王的师父。”成公兴服侍寇谦之修行7年后,对寇谦之说:“我明天将离开,我死以后,先生请给我洗洗澡,自有人前来迎接我。”说完,成公兴就进入第三层石洞内去世了。寇谦之亲自给他洗洗澡,第二天,果然有人敲石洞的门,寇谦之出门一看,见到两个小孩,一个拿着法衣,一个拿着钵盂拐杖。寇谦之带两小孩进入成公兴尸体旁边,成公兴突然站起身来,穿上法衣,拿起拐杖钵盂就走了。过去,关中王胡儿的叔父去世后,常常显灵,曾带王胡儿去嵩山,王胡儿看到一处楼台非常壮丽,题名为“成公兴之馆”。王胡儿的叔父说:“这是仙人成公兴的楼台,因他失火烧毁了七间房屋,被贬谪下凡罚作寇谦之徒弟七年。”
   
  北魏明元帝神瑞二年(公元415年),也就是晋安帝义熙十一年十月乙卯日,寇谦之遇到了太上老君(即老子)乘云驾龙,从天而降,授予《云中音诵新科之诫》二十卷,并要求他整顿道教,废除过去道教租米钱税及男女合气之术,并传授给他服气导引口诀。寇谦之遂学会了辟谷之法,内气充盈,身轻如燕,红光满面。
  泰常八年(公元423年)十月戊戌日,太上老君的玄孙李谱文又传授给他《天中三真太文录》、《录图真经》、《天宫静轮之法》,要求他辅佐北方太平真君,《经》中称,太极生两仪,两仪之间有三十六层天,中有三十六宫,宫有一主,佛为西方得道之人,在四十二层天,为延真宫主。
  公元424年,当60岁的寇谦之听说拓跋焘登基的消息后,就风尘仆仆地从嵩山来到了平城,将自己的书献上,刚刚继位的拓跋焘将其安置在张曜家,并不太重视。当时北魏朝臣及民众大都对寇谦之不太相信,这主要是因为:一是寇谦之上述故事均是自己说的,无人能够证实;二是他所云的辟谷等法都需要时间检验,不象佛图澄那样显示神迹,给人以立竿见影的效果,然而,只有被排挤的44岁的崔浩一个人对寇谦之深信不疑,拜其为师,学习他的道术。那么,寇谦之为何要北上平城传授道术?而崔浩又为何极力推崇寇谦之呢?
  道教作为中原文化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对进入中原的北魏统治者同样有吸引力。拓跋珪就非常喜欢《道德经》,经常把老子的话挂在嘴边,他还在晚年设置了仙人博士,不过,拓跋珪醉心黄老的同时,也喜欢佛法,明元帝拓跋嗣继位以后,也是既喜欢黄老,又尊崇佛教,拓跋焘继位后,也常常招引和尚一起谈论,并在四月初八释迦摩尼诞辰日,和尚们抬着佛像游行,拓跋焘站在御门楼上散花、礼拜。北魏皇帝们对道教和佛教的尊崇,大抵是期望从中寻找长生不老之术,这也使寇谦之北上成为可能。寇谦之的哥哥寇赞,此时已经是北魏的南雍州刺史,刘裕灭秦后,关中之民一千多家推举寇赞为主,归附北魏,寇赞被拜为魏郡太守,后来,赫连勃勃进攻长安,关中流亡到洛阳、荥阳、河内一带流民更多,拓跋嗣就任命寇赞为南雍州刺史,驻屯在洛阳;不过,在毛德祖被任命为司州刺史以后,洛阳又被东晋(刘宋)军队收复,但在刚刚结束的宋魏第一次交手中,洛阳又落入北魏之手。洛阳、荥阳一带纳入北魏版图,寇赞成为北魏臣子,这都为寇谦之北上平城,而不是南下江南奠定了基础,至于寇谦之的目的则不言自明:宗教领袖依附世俗政权,以期达到弘扬本宗教的目的,这是各种宗教经常采用的办法。
  寇谦之的到来,自然还有他本人功利目的,然而,身为政治家的崔浩却在政治层面上理解他的到来。《魏书·崔浩传》称,(崔浩)“能为杂说,不长属文,而留心于制度、科律及经术之言,作家祭法,次序五宗,蒸尝之礼,丰俭之节,义理可观。性不好《老》、《庄》之书,每读不过数十行,辄弃之,曰:‘此矫诬之说,不近人情,必非老子所作。老聃习礼,仲尼所师,岂设败法之书,以乱先王之教。袁生所谓家人筐箧中物,不可扬于王庭也。’”由此可知,崔浩大致属于偏重于儒学的杂家。然而,这位对老庄之书不屑一顾的人,竟然相信寇谦之渲染的近乎神话的故事,其间又有什么样的深意呢?对此,司马光十分不解,他在《资治通鉴》中议论道:“崔浩不喜佛、老之书而信谦之之言,其故何哉!春秋的时候,臧文仲祭祀海鸟,孔子就认为他不明智,而寇谦之可是个大海鸟啊!”其实,司马光仅仅从正统儒家思想上对崔浩的作为提出质疑,却没有深入到当时崔浩面临的具体情况。崔浩尊崇寇谦之大约出于以下几点考虑:一是抵制佛教的需要。当时的北魏道教和佛教并行,但作为中华本土宗教的道教在经历了东汉末年农民大起义以后,往往被用作农民起义的工具而受到统治者的忌惮,而佛教中经石赵帝国的倡导,在北方地区逐渐兴盛,正如石勒所说的那样,佛也是戎神,而自己则是胡人,因此对于北方少数民族来说佛教更容易被接受。崔浩身为汉族士大夫,对佛教非常抵制,要与佛教抗衡就必须推出一位道教的领袖人物。二是促使北魏汉化的需要。宗教在意识形态领域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崔浩一直积极推行北魏的汉化,如果道教被北魏统治者接受,对于鲜卑的汉化将起到极大的促进作用,而北魏统治者不论是对道教,抑或是对佛教垂青,都是基于祈求长生不老的愿望,并非对其中深奥的理论感兴趣,而寇谦之用符箓、咒语和神仙之术包装道教,正好满足了北魏统治者的要求,也使道教在北魏得到认可成为可能。三是提高汉人集团利益的需要。北魏皇帝虽然注重吸纳汉族士大夫,但北魏朝廷的汉人大多担任顾问、秘书之类的官职,处于从属地位,崔浩父子很多意见都不被采纳,就是明证,即便如此,还遭到鲜卑贵族们的猜忌,拓跋焘继位以后,迫于鲜卑贵族们的压力废黜崔浩就是一个例子。崔浩与寇谦之合作,取长补短,一旦成功推出寇谦之,将有利于提升崔浩和汉人集团在北魏朝廷内的地位。
  于是,崔浩拜寇谦之为师,并上书拓跋焘,他说:“臣听说,圣王受命,上天一定会有征兆。《河图》、《洛书》,都是将寓意隐藏于简单的符号里面,不象如今这样神仙亲自写下文字,这是从来未有的事情。过去,汉高祖刘邦虽然为一代英杰,但商山四皓尚不屈节于他,现在,大德神仙不召自至,这正是陛下应天受命的预兆,岂能因为世俗常谈而违背上天的旨意,臣对此非常担心。”拓跋焘看了崔浩的奏表非常高兴,就派遣使者前往嵩山祭拜,并将寇谦之在留在山中的其他徒弟一并召来,于是,尊奉寇谦之为天师,弘扬寇谦之的新道教。等到四十多名嵩山的道士来到平城以后,即在平城东南建了一个天师道场,立了一座五层高的道坛,供给120名道士的衣食,定时祭拜,每月还安排一次由数千人参加的茶话会。
  寇谦之的北上为稍后不久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成为“道教天子”、确立道教在北魏的地位奠定了基础。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4:19



QUOTE:
原帖由 水镜门生 于 2013-8-21 11:13 发表
插个楼,弱弱地问下,乃们为啥不发炎黄,发在古典区?

这个倒没注意
看到宇文铭发五代发这儿,也就发这儿了。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4:20     标题: 二十、北伐柔然(1)

  二十、北伐柔然(1)


  就在寇谦之北上的前后,柔然大军却南下了。
  公元422年刘宋武帝刘裕去世引发了北魏大军的南下,而公元423年北魏明元帝拓跋嗣的去世,同样引发了柔然对北魏的打击。
  漠南地区是北魏的统治中心,且拓跋部本来自漠北,畜牧业是其重要的生产方式,而柔然却需要在严冬到来以后南下漠南放牧,因此,双方的冲突不可调和。道武帝拓跋珪时代,柔然侵袭北魏两次,北魏主动打击或被动还击两次,分别是:登国六年(公元391年)十月,拓跋珪因柔然不臣服于己而大举讨伐,将柔然降服,由拓跋珪引发了双方的战火,登国九年(公元394年)十月,柔然西部帅緼纥提之子曷多汗、侄儿社仑等人在臣服3年后叛逃,曷多汗在逃亡途中被杀,社仑逃脱,后重振了柔然部落。天兴五年(公元402年)一月,拓跋珪命令和突进攻素古延等部,柔然社仑派遣骑兵援救,被魏军击退,这两次可以看作是北魏的主动进攻行动。同年十二月,柔然社仑趁拓跋珪与姚兴柴壁大战,骚扰北魏边境,拓跋珪命令拓跋遵等将迎战,柔然撤退。天赐三年(公元406年)四月,柔然进攻北魏边境后退去。
  拓跋珪时代对柔然的打击,迫使柔然放弃了对漠南地区的控制,而北徙至漠北,据《魏书·高车传》的记载,“高车部落强大,常与蠕蠕为敌”。然而,由于拓跋珪在打击柔然的同时,也对庞大的高车诸部进行了打击,也使得柔然能够控制漠北的残余高车部落,实力迅速壮大,成为漠北的一支最强大的力量。
  明元帝拓跋嗣时代,柔然侵袭北魏两次,北魏还击两次,分别是:永兴元年(也就是拓跋珪的天赐六年,公元409年)年底,柔然趁拓跋珪去世骚扰北魏,第二年正月初一,刚刚继位的明元帝拓跋嗣即命令长孙嵩等人组织报复性的北伐,柔然当采取了游击战的办法,长孙嵩北伐了4个多月一无所获,五月,长孙嵩等人从北伐前线南撤,却被柔然骑兵追击并将其包围在牛川,拓跋嗣闻讯后,亲自率领大军前往解救,社仑听到后不战而逃,途中去世,部众册立其弟斛律为可汗,称为蔼苦盖可汗,即容貌姣好的可汗。在斛律在位的5年中,双方你来我往也就这一次,史称“畏威自守,不敢南侵,北边安静”。
  公元414年,柔然内部发生动乱,斛律侄儿(即社仑、斛律的哥哥之子)步鹿真设计将斛律送到北燕,取而代之,步鹿真不久即又被社仑、斛律的堂兄弟,步鹿真的堂叔大檀所杀,大檀继位,称为牟汗纥升盖可汗,意思是战无不胜的可汗。大檀继位后,即于当年(即明元帝拓跋嗣神瑞元年,公元414年)年底,对北魏发起大规模进攻,明元帝拓跋嗣亲自率军北伐,柔然北撤,明元帝拓跋嗣命令奚斤等率军追击,被柔然军队袭击,遭到惨败,史称:“遇寒雪,士众冻死堕指者十二三。”这样的说法其实是《魏书》一贯的讳言战败之语。由于柔然咄咄逼人的攻势,北魏不得不在北方边境采取防守态势,据《魏书·太宗本纪》记载,拓跋嗣泰常七年九月,北魏下令在平城修筑外城墙,方圆三十二里;泰常八年二月,东起赤城,西至五原(包头市)修筑长城,构筑防御体系,这也是北魏北方军镇的萌芽。
  柔然牟汗纥升盖可汗大檀听到明元帝拓跋嗣死去的消息,喜出望外,决定趁着北魏国丧对北魏实施打击,这是双方第n次过招了。
  据《魏书·世祖本纪》记载,拓跋焘继位5个月以后,即到了始光元年(即宋文帝元嘉元年,公元424年)的四月,他就东巡到大宁(河北省怀安县东南、张家口市附近),这次东巡一直持续了三个月,直到这一年的七月,拓跋焘才回到平城。史书没有说明拓跋焘此行的目的,但我们怀疑,他这次出行大致不外以下原因:
  一是与风闻柔然将要南下有关。柔然南下必须翻越阴山,但阴山有若干个通道,而大宁附近就是柔然南下的东线要道,而西线的通道则在云中以北。
  二是稳定国内。自从去年北魏与刘宋第一次南北大战以后,虽然魏军得到了黄河以南的部分土地,但损失也非常惨重,除了宋军顽强抵抗的因素以外,更重要的是魏军出现了大范围的传染病,进攻虎牢之军病死的就有十分之二三,而进攻广固的叔孙建之军病死的士兵更高达一半之多,北魏军力元气大伤,随着魏军主力南下,国内各地的驻军相应减少,随之而来的是国内也渐趋不稳,此时明元帝拓跋嗣又去世了,年仅16岁的太武帝拓跋焘所面临的国内局势岌岌可危,可用之军也捉襟见肘,在这种情况下,由皇帝率军巡视就有威慑国内叛乱分子的目的。
  三是威慑北燕。北燕一直是北魏的敌国,这与北魏灭掉北燕的前身后燕有关,虽然北燕是取代后燕建立的政权,但与北魏之间的关系不可能因此而得以改善,这是因为,北燕的普通军民都与拓跋氏有着血海深仇,不会因统治者的变更而有所改变,这也是北燕结好柔然、刘宋、大夏的原因,目的一方面是为了自保,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对付北魏。
  四是巩固东线。从史料上看,在柔然即将南下之前,为了防备柔然的进攻,北魏高层将防御的重点放在了东线。这是因为,在拓跋焘看来,柔然主力如果从东线大宁南下,很可能扰动幽州,一旦占据幽州,柔然军就与北燕军队合势,则防守薄弱的黄河以北就会大乱,即使柔然不在中原地区久留,北魏政权也将失去河北地区,一下子回到拓跋珪局促于代北之时。这才是北魏统治者最为担心的事情。
     然而,出乎拓跋焘的意料,这次柔然可汗大檀大规模南下行动并没有选择一条进军路线,除了东线以少数兵力南下以外,他亲率六万骑兵避实击虚,突然从西路杀来。北魏从去年二月即征发民工修筑从长城,在阴山的各个隘口设置堡垒,以抵御柔然的入侵,但此时北魏长城并未建成,阴山关隘形同虚设,因此,柔然大檀的主力骑兵得以迅速穿越阴山,突然出现在云中(内蒙古托克托县东北,一说在和林格尔县西北土城子)。
  据《北史·节义·段进传》记载:“段进,不知何许人也。太武初,为白道守将。蠕蠕大檀入塞,围之,力屈被执。进抗声大骂,遂为贼杀。”白道,在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以北,《太平寰宇记》称:“白道川当原阳镇北,欲至山上,当路有千余步地土白如石灰色,遥去百里即见之,即阴山路也。”是柔然南下的西路要道。
  北魏的阴山防线虽然经营多年,但在柔然骑兵的冲击下仍然形同虚设。这一方面是因为长城尚未完工,另一方面是北魏本已捉襟见肘的兵力,又用到了东线,因此,柔然主力得以快速越过阴山要塞,直捣北魏旧都盛乐,并一举占领了盛乐宫。
  年仅16岁的太武帝拓跋焘得知这一消息,立即向各地部队发出了向云中紧急集结的命令,与此同时,他不等其他部队集结到位,即亲自率领驻守京师的部队火速北上寻战。
  拓跋焘的这次冒进几乎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仔细分析个中原因,大约有以下几点:一是与他本人的性格有关:《宋书·索虏传》称,拓跋焘“壮健有筋力,勇于战斗,忍虐好杀,夷、宋畏之。攻城临敌,皆亲贯甲胄。”这大约是实情。再加上拓跋焘血气方刚,做出这一决定也在情理之中。二是轻敌。柔然相对于接受了汉文化的北魏统治者而言,文化水平很低,拓跋焘曾因柔然人非常无知,形状就象虫子一样,曾蔑称其为蠕蠕(另据日本史学家白鸟库吉的《东胡民族考》称,“柔然”一词同后来文献中记载的蒙古语“薛禅”有语义渊源,为“贤达聪明”之意)。虫子竟然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这不禁让拓跋焘火冒三丈,拍死一个虫子对于他来说应该是举手之劳。三是情况不明。从史料上看,这次柔然入侵,是经过周密策划的一次行动,柔然军队多点出击,在北魏沿边各地都点起了狼烟,也许拓跋焘在仓促之中,对于占领云中的是否是柔然主力,并不清楚。
  拓跋焘率领的这支部队马不停蹄,经过三天两夜的急行军即赶到了云中。进抵云中的魏军却被数量庞大的柔然军团团包围,看到北魏皇帝亲自前来,将拓跋焘包围了五十多层,柔然军队朝拓跋焘所在的位置发起了轮番冲击,战况十分激烈,敌骑一度甚至冲击到拓跋焘本人的马前,将士们都非常恐惧,然而,拓跋焘却神色自若,大家看到皇帝这样,也都镇定下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件意外事情却发生了!
  《魏书·索虏传》称:“先是,大檀弟大那与社仑争国,败而来奔。大檀以大那子于陟斤为部帅,军士射于陟斤杀之,大檀恐,乃还。”说的是:早在拓跋珪天赐元年(公元402年),也就是20年前,大檀的弟弟大那妄图发动政变,诛杀堂兄、当时的柔然可汗社仑自立,阴谋败露后,大那等人逃往北魏,大那被封为冠军将军、西平侯,这段往事,我们在东晋卷中已经说过。上引这段记载,令人费解的是后面的那一段话,大那的儿子于陟斤在大檀继位后,被任命为部落头领,而在这场激战中,“军士”射杀了于陟斤,大檀非常恐惧,就撤军了,拓跋焘也脱离了险境。这里有两个问题:一是“军士”是指哪一方的士兵?二是为什么一个“部帅”于陟斤被杀,大檀就匆匆撤军了呢?对于上述两个问题,有人认为,军士是指柔然的士兵,他们进而结合该段的上一句推测,大那投奔北魏二十多年,虽然史书没有明言,但以常情推断,北魏一直是利用大那等人来离间柔然高层、颠覆柔然政权的,大那家族从大那开始即觊觎可汗之位,如今大那之兄大檀终于如愿以偿,因此,身在北魏的大那与留在柔然的大那之子于陟斤的关系就变得十分微妙:大檀既要利用于陟斤安抚大那在柔然的势力,又不得不对这股势力高度戒备,大檀在南下入侵北魏时,将于陟斤留在身边,扣为人质,以期稳定柔然后方大那势力,而在战斗中,于陟斤却被柔然士兵暗害,在这种情况下,大檀非常担心后方的稳定,于是匆匆撤军。主流的意见是:射杀于陟斤的是北魏的射手。《资治通鉴》明确肯定了这一点,北魏军队内不乏神射手,北魏时期,皇帝巡视各地的时候,经常下令身边的大将比试箭术,如考古发现的太武帝东巡碑(御射碑)残片,即记载了太武帝拓跋焘在东巡(公元436年)期间命令神射手比试箭术,列名其间的有:武卫将军昌黎公丘眷、前军将军浮阳侯阿齐、中坚将军蓝田侯豆代田、射声校尉安武子韩元兴、次飞督安熹子李盖等人,因此,北魏军队射杀于陟斤非常正常。令人纠结的是:为何于陟斤被杀,大檀就退去了呢?除了刚才说过的柔然内部可能存在不稳的情况外,大约还有下述原因:一是大檀并不知道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本人就在军中。拓跋焘所率之军也许数量并不多,因此,可能并没有对外宣称拓跋焘本人就是军中,我们从《魏书》两处相互矛盾的记载中似乎能够寻找一点蛛丝马迹:《魏书·世祖本纪》记载:“八月,蠕蠕率六万骑入云中,杀掠吏民,攻陷盛乐宫。赭阳子尉普文率轻骑讨之,虏乃退走。”而《魏书·蠕蠕传》则称:“始光元年秋,乃寇云中。世祖亲讨之,三日二夜至云中。”云云,二者的区别在于:前者是说赭阳子尉普文率军前去抵挡,而后者则明确说是太武帝拓跋焘亲自率军迎战。也许,当时的真实情况是:太武帝拓跋焘的确是上了前线,但对外则宣称领兵将领是尉普文。二是柔然其他部队受到魏军的打击。《魏书·长孙翰传》称:“蠕蠕大檀之入寇云中,世祖亲征之,遣翰率北部诸将尉眷,自参合以北,击大檀别帅阿伏干于柞(音:炸)山,斩首数千级,获马万余匹。”长孙翰一直担任北方军区司令(都督北部诸军事、平北将军、真定侯),他“率众镇北境,威名甚著,蠕蠕惮之。” 参合,在今山西省阳高县,柞山,在今山西省大同市以西、内蒙古境内,内蒙古土默特左旗以北,《读史方舆纪要》称在大同府西北五百余里,。长孙翰所率之军当属于魏军北方主力军团,从该部的行军路线上分析,该部在战前似部署于东线,此时奉调西进增援,击败了柔然别部。北魏东线主力军团向西靠拢,柔然兵力在西线已经不再占用绝对优势,这大约也是其退却的另外一个因素。有人还说,魏军打击了柔然补给线也是另外一个原因,但,从长孙翰之军打击的方向看,并不是柔然的补给线,且《魏书·娥清传》有“蠕蠕大檀徙居漠南”之语,大约可以推测,这次大檀南下是倾国而来,以战养战,因粮于敌,补给线被切断一说似无依据。需要说明的是:大檀从云中撤离,并不一定就意味着柔然军队从漠南远遁漠北,而从史书的字里行间似可以推断,大檀从云中撤离后,柔然军队可能还盘踞在阴山南北,或者转兵东向,寻找新的突破口。
  云中之战取得胜利后,尚书令刘絜对拓跋焘说:“大檀自恃部队众多,虽然败逃,但恐怕还会再来,请求等到秋收完毕,大规模征发部队,东西两线同时并举,北上讨伐。”拓跋焘表示同意。
  九月,也就是云中之战结束的第二月,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即下令大规模征兵,凑够了五万骑兵,将要北上讨伐柔然。经过了三个月的准备,到了十二月,他命令安集将军平阳王长孙翰、东平公娥清、安北将军尉眷等将从东路出击,而自己则率领西路军驻扎在柞山,防守西路。长孙翰等将从东路的长川出发,柔然军队这才北逃,魏军实施追击,俘获甚多。长川,在内蒙古兴和县境,《通鉴注》:“长川在御夷镇西北,大漠之东垂也。”按:《大清一统志》称:(御夷镇城)“在直隶赤城县东北独石城东。”
  元嘉元年(公元424年)北魏的这次保卫战,是太武帝拓跋焘在继位之初所面临的最大的考验,此战的胜利让北魏渡过了易代之际的危机,稳定了北魏政局,也展现了年轻的太武帝拓跋焘过人的能力。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4:21     标题: 二十一、北伐柔然(2)

  二十一、北伐柔然(2)


  根据《魏书·世祖本纪》的记载,太武帝拓跋焘的个性大致是:
  一、质朴无华。《本纪》称,他“性清俭率素,服御饮膳,取给而已,不好珍丽,食不二味;所幸昭仪、贵人,衣无兼彩。”“每以财者军国之本,无所轻费,至赏赐,皆是死事勋绩之家,亲戚爱宠未曾横有所及”。
  二、英勇善战。“临敌常与士卒同在矢石之间,左右死伤者相继,而帝神色自若。是以人思效命,所向无前。命将出师,指授节度,从命者无不制胜,违爽者率多败失。”这与《宋书》所言大致相同。
  三、知人善任。“性又知人,拔士于卒伍之中,惟其才效所长,不论本末”。
  四、赏罚严明。“兼甚严断,明于刑赏。功者赏不遗贼,罪者刑不避亲,虽宠爱之,终不亏法。常曰:‘法者,朕与天下共之,何敢轻也。’故大臣犯法,无所宽假。雅长听察,瞬息之间,下人无以措其奸隐。”
  这些素质都是一位雄主必须具备的,但是,拓跋焘却“果于诛戮”,冲动之下往往说杀就杀,杀人以后,他又经常后悔。
  柔然的进攻让太武帝拓跋焘怀恨在心,旧京盛乐被柔然军队轻易攻陷,也让他恼羞成怒,更重要的是,依然盘踞在阴山以北、大沙漠以南的柔然部落,随时都有可能穿越防御薄弱的阴山要塞,深入到代北腹地,威胁北魏的心脏地带,只有将他们赶回漠北,才能让拓跋焘感到放心,于是,第二年即始光二年(刘宋文帝元嘉二年),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即决定发起对柔然的大规模进攻。
  为了避免两面作战,在这一年的四月,太武帝拓跋焘下令龙骧将军步堆、谒者仆射胡观南下江南,主动请求与刘宋实现和解,这是自双方发生冲突事隔一年半后,南北再次实现了和平,在这短短的一年半的时间里,北魏经历了明元帝拓跋嗣的驾崩和太武帝拓跋焘的抗击柔然,刘宋则经历了徐羡之等人废杀宋少帝刘义符、迎立宋文帝刘义隆等重大事件,虽然对北魏夺取黄河以南之地耿耿于怀,但对于宋文帝刘义隆而言,他的心思是如何牢牢地控制朝权、稳定刘宋政局,也需要一个和平的外部环境,此时北魏使者主动南来请求和解,刘宋朝廷当然暂时同意了。
  在步堆等人南下以后,太武帝拓跋焘即着手为北伐做准备工作,他下诏命令全国每十户人家都要提供给政府一头大牛,将作战部队需要的军粮运送到北方前线。另据《魏书·公孙轨传》记载,公孙表的二儿子公孙轨前往雍州督促此事,需要上交牛骡的主人,不仅需要如数上交牲口,而且还得给他一匹绢,他才接收。
  一切准备就绪,但威胁北魏的不只是刘宋,还有黄河以西的大夏,如果北魏主力倾巢出动,难保赫连勃勃不会渡过黄河,来一个釜底抽薪。公元418年赫连勃勃占据关中至今,已经过去了6年,在这6年间,北魏与刘宋都发生了一连串的大事,而唯独赫连勃勃无所作为,他除了将自己的统万城门改名:东门叫招魏门,西门叫服凉门,北门叫平朔门,南门叫朝宋门以外,整天就象一个志得意满的杀人魔头那样,拿着弓箭坐在城楼上俯视着脚下的来往行人,看着不顺眼就亲自射杀;群臣胆敢侧目而视的,就挖出眼珠;露出笑容的,就豁开嘴唇;敢于劝谏的,就拔掉舌头。他喜爱小儿子、酒泉公赫连仑,打算废黜镇守长安的太子赫连璝,赫连璝听说以后,率领七万大军发动叛乱,北上统万。赫连仑率领三万骑兵迎战,双方在高平(宁夏固原市境)激战,赫连仑战败被杀。赫连仑的哥哥赫连昌(赫连勃勃第三子)率领一万骑兵偷袭得胜后的赫连璝,将其诛杀,收编了赫连璝的全部军队,共计八万五千余众,回到了统万。赫连勃勃大喜,册立赫连昌为太子。刚刚经历了内乱的赫连夏国似乎没有能力进攻北魏,而接下来的一个消息更让太武帝拓跋焘坚信了这一点:就在拓跋焘紧锣密鼓地准备北伐的时候,到了这一年(即公元425年)的八月,赫连勃勃去世了!赫连勃勃去世时,年仅45岁,很难说他就是正常死亡,死后,他被加谥为武烈帝,庙号世祖,赫连昌顺利继位。
  新经大丧的夏国更需要时间稳定内部,这给了太武帝拓跋焘一个难得的北伐机会,于是,就在这一年的十月二十一日,北魏对柔然的一次大规模北伐行动开始了。
  他命令平阳王长孙翰等从黑漠(内蒙古兴和县北),汝阴公长孙道生从白黑两漠间(内蒙古察哈尔右翼后旗北部),他自己亲自率军从中路,东平公娥清次西从栗园,宜城王奚斤、将军安原等西道从尔寒山,五路大军一齐出击。《读史方舆纪要》称白黑两漠均在塞北,“自阴山而北,皆大漠也。其间有白漠、黑漠及石漠之分。白、黑二漠,以色为名,石漠以地皆石碛而名。” 白漠在黑漠以西。尔寒山也在阴山以北。栗园,确址不详,但当在平城西北。
  北魏五路大军推进至漠南以后,即丢掉辎重,每位骑士均随身携带15天的口粮,深入漠北对柔然发起了突然进攻,柔然部落自恃悬远,毫不防备,惊慌失措,远远遁逃。
      太武帝拓跋焘的这次北伐行动所取得的直接战果,似乎并不辉煌,但间接效果却非常明显:年轻的太武帝拓跋焘显示出来的坚定决心和勇气,令柔然大檀不敢小觑,从此以后,双方之间维持了数年相对安定的局面,而恰恰是这一点让北魏摆脱了两面作战的尴尬境地,得以从容构筑新的北方防御体系,这就是依托北魏长城的六镇军事体系,(后发展为十个军镇:沃野镇、高平镇、柔玄镇、怀荒镇、怀朔镇、武川镇、抚冥镇、统万镇、御夷镇、薄骨律镇)与此同时,相对安定的北方边境,也让北魏太武帝能够各个击破,逐一消灭北中国的割据势力,从而最终统一了北中国。
  说到拓跋焘即将展开的统一北中国的战争,就必须回顾一下北中国尚存的几股势力。自刘裕北伐失败直至刘裕建立刘宋王朝,潼关以西直至凉州之地为三股大的势力所占据:一是关中的赫连夏,秦州的乞伏西秦和凉州的沮渠北凉,俨然三足鼎立的格局。宋武帝永初二年(公元421年)北凉沮渠蒙逊灭掉西凉以后,即发兵与西秦交战,但却遭到失败,第二年七月,他又派遣前将军沮渠成都率领一万人马,在岭南(洪池岭以南)示威,驻屯在五涧(甘肃省武威市南),九月,西秦乞伏炽磐即派遣征北将军出连虔等人率领六千骑兵迎战,出连虔一战而生擒北凉主将沮渠成都。虽然北凉沮渠蒙逊灭掉了西凉,但在与西秦军队的交手中却屡屡惨败,与此同时,灭掉西凉后的北凉政权内部还十分不稳,就在公元421年十二月,也就是沮渠蒙逊灭掉西凉九个月后,晋昌(甘肃省安西县)太守唐契发动叛乱,沮渠蒙逊命令世子沮渠政德前去平叛。唐契是北凉原晋昌太守唐瑶之子,二十一年前,正是唐瑶起兵背叛北凉,拥立李暠,李暠才得以脱离北凉,建立了西凉政权,唐氏家族与李氏家族关系密切,这大约是唐契此次起兵的主要原因。北凉的这场平叛战争一直持续了一年半的时间,北凉军队终于攻克了晋昌城,唐契与弟弟唐和、外甥李宝逃到伊吾(新疆哈密),向柔然表示臣服,柔然封其为伊吾王。对于北凉政权而言,雪上加霜的是,它还面临着来自柔然的压力。柔然打不过北魏,就向西扩张,骚扰北凉,沮渠蒙逊命令世子沮渠政德出击,沮渠政德轻率出战被杀,沮渠蒙逊只好另立次子沮渠兴为世子,在这三国中,北凉军队不敌西秦,而大夏却内讧不已,只有西秦国力蒸蒸日上。在不断击败北凉军队的基础上,西秦势力向西北推进到了岭南,全据南凉故地,又臣服了吐谷浑王阿柴。向东,西秦势力则渗透到上邽及其东北地区,宋武帝永初三年(公元422年)四月,西秦王乞伏炽磐以折冲将军乞伏是辰为西胡校尉,在汁罗(甘肃省正宁县)修筑列浑城,镇守东北边境,时刻威胁着大夏帝国。然而,由于西秦处于三国之间,随时受到两面夹击的危险,且相对而言无险可守,当乞伏炽磐看到北魏南下,并击败刘宋军队,占领了黄河以南地区,于是,决定投靠北魏,夹击大夏,他对群臣说:“如今刘宋占据江南,夏人雄踞关中,但都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有北魏之主世代英明神武,重用贤才,且谶言书上说过:‘恒代之北,当有真人。’我将奉献王国臣服于他。”他派遣尚书郎漠者阿胡等人携带二百斤黄金,前往北魏,并向魏明元帝拓跋嗣陈述讨伐大夏的方略。当时的北魏刚刚与刘宋大战一场,元气大伤,无力再战,加之明元帝很快死去,所以,讨伐大夏的计划一直搁置了下来。虽然这一计划暂时搁置了下来,但乞伏炽磐却并没有闲着,刘宋文帝元嘉元年(公元424年)四月,他派遣镇南将军乞伏吉毗等人率领一万步骑,讨伐白苟、车孚、崔提、旁为四国(实为部落,所在地不详),全部将其招降;七月,又派遣太子乞伏暮末率领征北将军乞伏木奕干等人,率领三万步骑从貂渠谷(青海省门源县西北)出发,攻破北凉的百草岭(青海省门源县西北)、临松郡(甘肃省裕固县东南马蹄镇),掳掠两万多居民而还。第二年四月,乞伏炽磐又派遣平远将军叱卢犍等率军袭击镇守在临松郡的北凉镇南将军沮渠白蹄,将其生擒,并将北凉五千多户居民迁往枹罕。七月,他又派遣镇南将军乞伏吉毗等人向南进击黑水羌头领丘担,取得大胜。黑水,在甘肃省文县西北、四川松潘县境,《水经注》称:“黑水出羌中,西南经黑水城西,又西南入白水。”即今天甘肃省舟曲县白龙江的北源。十月,丘担即投降了西秦,被乞伏炽磐加封为归善将军,乞伏炽磐另拜折冲将军乞伏信帝为平羌校尉,镇守在此地。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4:26     标题: 二十二、乱世小国

  二十二、乱世小国


  北中国尚有北燕、仇池、吐谷浑。
  晋安帝义熙五年(公元409年),冯跋杀高云自立,成为北燕的第二位皇帝,迄今已16年了。冯跋即位以后,他的堂兄冯万泥和堂侄冯乳陈自以为有大功,欲到中央任职,冯跋不许。冯乳陈性格粗犷,秘密与冯万泥一起在白狼(辽宁省凌源市南)发动叛乱,冯跋派遣弟弟冯弘与将军张兴率领步骑二万,前往讨伐。冯弘派出使者劝降道:“过去,兄弟们趁着风云际会,共同推举主上登上大位,兄弟们也被分封爵位,成为一方诸侯,为何要自相残杀?过则能改,善莫大焉,应当捐弃前嫌,齐心协力辅佐王室。”冯万泥想要投降,可冯乳陈却手按宝剑,厉声说道:“大丈夫死生有命,输赢就在今日,为何要投降!”于是,定下明日决战。张兴对冯弘说:“敌人约定明日交战,今夜肯定会来偷营,应命令三军将士严加戒备。”冯弘暗中命令士兵们每人准备十束干草,备下火种,静待敌人偷营。果然,就在当夜,冯乳陈率领一千多名壮士偷偷从城内出来,前来偷营。等到他们刚刚接近燕军大营,突然火光亮如白昼,霎时间伏兵尽起,将这支叛军斩杀殆尽。冯乳陈等人走投无路,这才投降,冯弘将其全部斩首,平定了这场叛乱。
  北燕在冯跋统治时期,政治较为清明:
  一是他采取了与民休息的政策,废除了慕容熙时代的各种暴政,他专门下诏称:“过去帝国一直变乱频仍,百姓徭役很重,从今往后,一切都从简,前朝的种种苛政,一律废除。” 后来,他又下书称:“如今国境安全,百姓安居,但国家还有不少荒芜的土地,政府主管部门却不进行督促检查,这样下去,要想百姓家给人足,这不是太难了吗!种植桑树和柘树,对百姓生活和国家都很有益,全国百姓每人要种植一百棵桑树,二十棵柘树。” 他还“分遣使者巡行郡国,孤老久疾不能自存者,振谷帛有差,孝悌力田闺门和顺者,皆褒显之”。史书称他“励意农桑,勤心政事,乃下书省徭薄赋,堕农者戮之,力田者褒赏,命尚书纪达为之条制。每遣守宰,必亲见东堂,问为政事之要,令极言无隐,以观其志,于是朝野竞劝焉。”
  二是注重整顿吏治,选拔贤才。慕容熙时期,宫中的一个工匠李训偷窃珍宝出逃,后向大臣马弗勤行贿,被任命为方略(今地不详)县令,后被人告发,冯跋下令将马弗勤免官,将李训拷打至死,自此以后,无人再敢买官卖官。昌黎郝越、营丘张买成、周刁、温建德、何纂等人,都因为贤良而受到提拔重用。
  三是提倡薄葬。葬礼作为中国古代礼制的重要组成部分,也受到了冯跋的高度重视,他专门下诏称:“圣人制订礼仪,送葬物品都有一定的限度,人去世以后,灵魂上天,骨肉入地,早上去世,晚上尸体就腐烂了,即使给他穿上锦绣衣服,又有什么用处!厚葬之习不仅对死者没有用处,而且对活着的人却有害处。从今往后,都要进行薄葬。”
  四是兴办教育。他下诏称:“武力是用于平定叛乱,文臣是用来治国安民,长期以来,礼坏乐崩,街头巷尾难以听到郎朗的读书声,这怎么能移风易俗,教化百姓!要兴建太学,选拔二千石以下十五岁以上的子弟入学学习。”
  在对外政策上,冯跋采取了结好柔然、库莫奚、东晋(后来是刘宋)、与北魏为敌的政策,将乐浪公主嫁给了柔然可汗斛律,后冯跋又娶斛律的女儿为昭仪,柔然大檀继位后,双方关系依旧,大檀曾向北燕献马三千匹,羊万口。库莫奚大人虞出库真率领三千余帐篷前来北燕,献上一千匹马,请求设立自由贸易区,冯跋表示同意,后契丹、库莫奚均投降了北燕,冯跋封他们的酋长为归善王。而对于北魏,冯跋先扣押了北魏使者耿贰,后扣押了于简,对北魏采取了敌视的政策。
  北燕尚书令孙护家里的狗与猪交合,孙护看到后非常厌恶,就请太史令闵尚摆了一卦,闵尚说:“狗与猪是不同的物种,相互交合,失去本性,这就是《洪范》上说的犬祸。大人位极人臣,兄弟并为列侯,‘谦受益,满招损’。出现这一异常的原因不为别的,是为了劝谏大人要小心谨慎。”孙护听了默不作声,非常不高兴。孙护有三个兄弟:哥哥孙伯仁为昌黎尹、弟弟孙叱支、孙乙拔等均非常骁勇,他们都想开府,但冯跋没有同意,这兄弟三人常常口出怨言,朝会后竟然拔出宝剑砍宫殿的柱子,说:“立下如此大功,却只给一个散将的职位!”冯跋听到后,将孙伯仁等人全部诛杀,又将孙护毒死。
  晋安帝义熙十四年(公元418年),北魏明元帝趁刘裕南撤以后,偷袭北燕,因北燕有备,没有成功,这我们在东晋卷已经说过,不提。平静了数年以后,北燕境内地震连连,冯跋皇宫内右面的寝宫也因地震而坍塌,冯跋召来闵尚询问,闵尚回答:“大地主阴,代表百姓,地震分为左右,这次地震波向右,臣下担心百姓将向西迁移。”言外之意是北燕将会被西边的北魏所灭,冯跋下令向全国各地派出使者,问民疾苦,赏赐粮食布帛。到如今的刘宋文帝元嘉二年(公元425年)二月,北燕境内有一个女人变成了男人,冯跋询问群臣,尚书左丞傅权说:“西汉末年,母鸡变成公鸡,尚有王莽之祸,如今女人竟然变成了男人,这是臣下将要成为君主的征兆。”那么,这个征兆又将应到谁的身上呢?抑或只是无稽之谈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仇池王国如今的头领是杨盛的儿子杨玄。仇池王国复兴于淝水之战前秦瓦解以后,公元385年,前秦天王苻坚被杀后,苻坚女婿杨定建立了后仇池王国,到东晋孝武帝太元十九年(公元394年),陇西王杨定在与西秦乞伏乾归作战中被杀,杨定无子,作为杨定堂兄弟的杨盛自称征西将军、秦州刺史、仇池公,向东晋称臣。杨盛根据实际情况,废除了郡县制度,采取了军区制度,只在自己的辖区内设置二十部护军,以适应战时需要。从那时起到如今的公元425年,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二年。仇池作为一个处于夹缝中生存的小国,上溯至建安初年杨驹开始居住仇池创业,下迄陈太建十二年(公元580年)被北周所灭,中经前仇池(绵延170年左右)、后仇池(绵延57年)、后后仇池时代三国(即:武都国【公元443年—公元477年】、武兴国【公元478年—公元553年】、阴平国【公元477年—公元580年】),存续时间长达三百多年,几乎与魏晋南北朝整个历史时期相终始。仇池王国之所以能够在乱世中得以生存,大约有以下几个因素:一是优越的地理环境。它处于秦岭西南侧,东连汉中,西接阴平,北通上邽,南达梓潼,是南北朝时期的中间地带,既可以北上威胁关中,又能够南下进攻蜀地,还能够东出掠取汉中,境内山高谷深,沟壑纵横,易守难攻。更重要的是,仇池台地在甘肃省西和县南50公里,海拔1793米,相对高度791米,山顶面积15平方公里,西北而来有西汉水,东南而来有洛峪河,两河在山脚下交汇,形成三面环水之势。《水经注》称:“高平地方二十余里,羊肠蟠道三十六回……上有平田百顷,煮土成盐,因以百顷为号。山上丰水泉,所谓‘清泉涌沸,润气上流’者也。”《宋书》、《南齐书》均有此类记载。二是经济条件好。据《南史·西戎传》记载:“氐人地植九谷……种桑麻,出绸绢布漆蜡椒等,山出铜铁”。经济上能够自给自足。三是正确的国策。后仇池王国建立以后,当时关中大乱,杨定率领氐族部众主动出击,角逐秦陇,公元394年杨定与西秦乞伏乾归交战被杀,继位后的杨盛审时度势,改变了穷兵黩武的政策,采取战略防守,这一政策调整使得仇池国得以养精蓄锐,发展自己,伺机出击。另外,杨盛还根据周边地区的形势,不断调整自己的对外政策:为了应对后秦姚兴的威胁,杨盛继位后的第三年即公元396年,即向东晋派出使者称臣,被加封为镇南将军、仇池公;等到北魏拓跋珪灭了后燕以后,杨盛又于公元398年向北魏称臣,被北魏加封为仇池王;公元404年,西秦乞伏乾归进攻仇池,被仇池军队击败,公元405年,后秦陇西公姚硕德多次讨伐仇池,仇池战败,为了避免受到后秦与西秦的夹击,杨盛又于同年七月,一改仇视后秦的政策,向后秦送上人质,请求投降,被后秦加封为都督益州宁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益州牧;然而,两年过后,到公元407年,杨盛又趁着后秦将主要精力应对赫连勃勃之机,再次夺取了汉中,并与东晋来往,被东晋加封为都督陇右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到公元411年,后秦内忧外患之时,杨盛公然背叛后秦,进攻后秦的祁山要塞,后秦纠集大军讨伐,杨盛击败了后秦前锋军队,挫败了后秦的这次军事行动;公元416年,杨盛再度发兵进攻祁山,这次,他攻陷了祁山,并继续进兵上邽,秦将姚嵩战败被杀,也因为杨盛仇池军的牵制,使得赫连勃勃的夏军趁虚袭占了上邽;此后,仇池再次采取防守策略,在刘裕北伐后秦的时候,杨盛也曾表示协助晋军,但并无实际行动。
  这些正确的策略,确保了后仇池王国立于不败之地,然而,到了刘宋文帝元嘉二年(公元425年)六月,杨盛病逝,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听到刘裕篡位的消息,他仍然使用晋安帝的义熙年号,他对杨玄说:“我已经是老朽了,当永为晋臣,我死后,你要好好侍奉宋帝。”杨盛死后,杨玄自称为都督陇右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秦州刺史、武都王,并开始使用刘宋文帝刘义隆的元嘉年号。

      再说一说吐谷浑。
  “悲莫悲于生别离”。每当写到吐谷浑,吐谷浑、慕容廆兄弟二人因马斗而分别万里之事总是萦绕于怀,那首凄凉悲哀的《阿干之歌》也仿佛穿越时空在耳边回响。据《宋书·吐谷浑传》记载,吐谷浑在西晋末年趁乱率众进入陇上,“浑既上陇,出罕开、西零。西零,今之西平郡;罕开,今桴罕县。自桴罕以东千余里,暨甘松,西至河南,南界昂城、龙涸。自洮水西南,极白兰,数千里中,逐水草,庐帐居,以肉酪为粮。西北诸杂种谓之为阿柴虏。”他们从遥远的辽东,翻山越岭,来到了北中国的西北边陲,甘肃东南部、青海东部都留下了吐谷浑部落的足迹。吐谷浑72岁去世,留下60个儿子,长子吐延继位,吐延性格残暴,被部下所杀,留下12个儿子,儿子叶延继位,改姓为祖父之名吐谷浑。叶延死后,留下四子,长子碎奚继位,碎奚懦弱,三个兄弟专权,臣下将其三个兄弟诛杀,经此惊吓,碎奚不再管事,立下世子视连,不久碎奚即忧郁而死;视连因父亲因忧郁而死,也悲不自胜,在位15年去世,留下两个儿子:视罴、乌纥提。视罴在位11年后去世,儿子树洛干年幼,叔叔乌纥提得立,乌纥提在位8年去世,树洛干得立。这些往事,我们在东晋卷里都曾提及。为了在我们的脑海里对吐谷浑的发展有一个清晰的脉络,不妨将淝水之战以后该部的情况再做一个简要的回顾:淝水之战后北中国大乱之时,当时的吐谷浑王是叶延的孙子视连;公元390年四月,视连派遣使者臣服于西秦,被乞伏乾归册封为沙州牧、白兰王;同年九月,视连去世,长子视罴继位,他深感自己的祖父碎奚、父亲视连懦弱,被周边势力所欺侮,欲建立一番功业,十月,当西秦使者再次来到吐谷浑、将视罴父亲之位册封给视罴的时候,视罴拒绝了,自此双方结下了冤仇,到公元389年,西秦命令乞伏益州讨伐吐谷浑,双方在度周川(青海省东南境,胡三省注称:川在临洮塞外龙涸之西)交战,视罴大败,逃亡白兰山(青海省西南),然后,他以儿子宕岂为人质投降,乞伏乾归将宗室之女嫁给了视罴,双方和亲,也就是这一年仇池杨盛臣服了北魏;公元400年视罴去世,世子树洛干年方9岁,视罴的弟弟乌纥提(一名大孩)继位,他娶了嫂子念氏,生下两个儿子:慕璝、慕延。乌纥提懦弱荒淫,不能治国,念氏有胆有识,执掌着风雨飘摇中的吐谷浑;乞伏乾归归降后秦以后,吐谷浑乌纥提经常抢掠西秦留在当地的部众,到公元405年,乞伏乾归率众进攻吐谷浑,大败乌纥提,乌纥提死在胡园(今地不详);视罴世子树洛干率领数千家逃奔莫何川(青海省乌兰县境),树洛干继承了其父视罴的血性,吐谷浑再次复兴,并于公元411年进攻南凉,击败南凉太子秃发虎台;向东发展的吐谷浑与中兴以后向西发展的西秦直接发生了冲突,公元412年,西秦乞伏乾归率领步骑两万在赤水(甘肃省陇西县境)击败吐谷浑树洛干,树洛干投降,被西秦拜为平狄将军、赤水都护,(《资治通鉴》称破其别部阿若干,疑误),西秦乞伏乾归随即被弑杀,儿子乞伏炽磐继位。乞伏炽磐继位后,又于公元413年四月在泣勤川(今地不详)大破吐谷浑别部句旁,七月,进攻游牧于长柳川(青海省东南境)的吐谷浑别部支旁,俘虏了支旁及其五千多户部民,九月,西秦军队又在渴浑川(甘肃省靖远县西南)大破吐谷浑别部掘逵,俘获两万三千吐谷浑部众,公元414年,西秦灭掉南凉以后,仍然压制着吐谷浑的发展,就在刘裕北伐前夕,公元417年年初,西秦安东将军木奕干率军讨伐吐谷浑,在尧杆川(今地不详)击树洛干弟弟阿柴,掳掠五千多吐谷浑部民,树洛干远逃至白兰山,愤恨而死,年仅24岁,留下4个儿子,树洛干临死之际,对弟弟阿柴说:“我的世子拾虔年幼,后事托付给你。”阿柴忍辱负重,逐渐吞并周边小的部落,吐谷浑再次强盛起来。《宋书》称:“谯纵乱蜀,阿豺遣其从子西强公吐谷浑敕来泥拓土至龙涸(四川省松潘县)、平康(四川省松潘县西南)。”按:谯纵建立的蜀国从公元405年到413年,与《资治通鉴》所记载的年岁不符,此处存疑。阿柴继位后,西秦仍然不断打击吐谷浑,公元419年四月,西秦征西将军乞伏孔子率领五千骑兵在弱水(青海省东部)南大破吐谷浑别部觅地,觅地投降,到公元421年,吐谷浑王阿柴不得不再度投降西秦,乞伏炽磐加封其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安州牧、白兰王;刘宋少帝景平元年(公元423年),吐谷浑王阿柴向刘宋王朝派遣使者,贡献土特产,被刘宋王朝加封为都督塞表诸军事、安西将军、沙洲刺史、浇河公。宋少帝的诏命尚未送达,阿柴即于宋文帝元嘉二年(公元424年)去世了,而宋文帝继位以后,到元嘉三年又加封阿柴官职。
  阿柴(又记作阿豺)与哥哥树洛干是同母同父兄弟,与慕璝、慕延(又称慕利延)是同母异父兄弟,而阿柴又有二十多个儿子,且亡兄树洛干也有四个儿子,因此,部落宗室内部关系错综复杂,极易出现内讧,为了部落的生存,阿柴在临死之际,将兄弟、子侄们都叫到一起,他对大家说:“我的哥哥树洛干以大业为重,死去的时候,没有立自己的儿子拾虔而立了我,我岂敢有私心传给我的世子纬代而忘记哥哥的遗愿!我死以后,你们要拥戴我的弟弟慕璝为主。”他又让自己的儿子们各自拿来一支箭,将一支箭到同母异父兄弟慕延的手中,让慕延去折断,慕延一下子就把箭杆折断了;他又命将剩余的19支箭合拢在一起,再让慕延去折断,慕延无论如何也折不断。这时候,阿柴才叮嘱道:“你们大家知道吗?孤单就容易被人折断,团结就不会受人欺辱,你们大家要齐心协力,同心同德,这样才能保国保家啊!”说完,阿柴就去世了。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4:29     标题: 二十三、清除旧臣(1)

  二十三、清除旧臣(1)


  “阿柴折箭”的故事,告诉人们团结力量大这一浅显的道理,据说,700年后的成吉思汗也曾以折箭教育子弟,一千多年后的日本战国时代,大名毛利元就也曾做过“三矢之训”,说明同样的道理。
  然而,就象刘义隆不知道阿柴死讯一样,他同样不知道阿柴折箭的故事,摆在他面前的是要彻底搬掉徐羡之、傅亮等人,只有这样,似乎他才安心一点。
  史书给我们留下来的印象是:宋少帝刘义符“多狎群小”、庐陵王刘义真则“德轻于才”,似乎二人被执政大臣徐羡之等人废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徐羡之等人的这一非同寻常的举动并没有多少私心,不少人也是这一观点,但是,正如前面分析的那样,二人仅仅如此的话,按照常理推断,尚不至于落到被废杀的下场。“反常即为妖。”徐羡之等人做出上述举动,当然是有私心的,这是因为:
  一是,从史书透露出的点滴讯息来看,宋少帝刘义符和庐陵王刘义真在被废杀之前,已经与徐羡之等人的矛盾很深了,刘义真之所以能够说出得志以后安排谢灵运等人的话,当然不是空穴来风,徐羡之等人出于自保决心痛下杀手,这是不争的事实。
  二是,从废杀刘义符和刘义真以及对谢晦等人的安排上来看,徐羡之等人除了取悦刘义隆,更重要的还是为了自身着想,而这一系列安排却恰恰变成了对刘义隆的君权的威胁和挟制。
  三是,徐羡之在刘裕北伐之初的确说过“二千石本非所望”的话、在刘义隆继位后提出辞职;傅亮也写下了诸多谦退的文字等,姑且不说“听其言而观其行”、世间存在数不胜数的言行不一致的现象,单就人性而言,此一时彼一时,人有七情六欲,随着环境的改变,欲望、想法、个性等都会变化,决非因一时的片言只语就能断定二人素来谦退,无权位之心,废杀少帝和庐陵王就是出于公心。
  因此,《宋书》传论中也称:“若以社稷为存亡,则义异于此。” 王夫之《读通鉴论》指斥道:“若夫身为顾命之大臣,以谋国自任,既无篡夺之势,抑无攀立之主,身极尊荣,君无猜忌,而背憎翕訿,晨揣夕谋,相与协比而行弥天之巨恶,此则不可以意测,不可以情求者矣。而徐羡之、傅亮、谢晦以之。营阳王狎群小而耽嬉游……范泰谏而羡之、亮、晦寂无一言……视枭獍之行如儿戏,视先君之子如孤豚,呜呼!至此极矣。”
  正如王夫之在《读通鉴论》所说的那样:“羡之、亮、晦杀君,威震朝野,民且不知有天子”,对于宋文帝刘义隆而言,一帮大权在握、废杀过先帝的旧臣集团,无论如何都会让他坐卧不安的,再加上徐羡之等人并没有急流勇退、王华等新贵的一再诬陷,因此,要想重树皇权的绝对权威,彻底消灭旧臣集团就成了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那么,接下来,刘义隆将如何实施这一计划呢?
  年轻的宋文帝在处理此事上显示了高超的政治艺术。旧臣集团大致可以分为三:一是核心徐羡之、傅亮,二人出身相似,一个是中才寒士,一个是布衣书生(王华语),又是政变的主谋;二是谢晦,谢晦身份非常特殊,他与徐羡之和傅亮出身不同,也曾为徐羡之一党猜忌,只是基于担心宋少帝和庐陵王的报复而与徐羡之、傅亮结合在一起,成为政变的积极参与者,并充当政变的主导力量(当时他任领军将军,政变军队正是将他的领军府作为大本营,政变所使用的军队大抵也是他的手下);三是王弘和檀道济。王弘作为琅邪王氏的代表,虽然受到刘裕的尊崇,但并未将他列入顾命大臣之列,显示了刘裕对高门大族的猜忌之心;檀道济性格忠厚谨慎,虽然是一员武将,但并无多少政治野心,对朝中之事也并不想过多插手,王弘和檀道济二人均是被动地被拉入到政变集团中来的,在徐羡之等人看来,王氏为官的除了王弘之外,还有王昙首、王华、王琨、王惠、王球、王敬弘、王准之等人,不仅如此,王氏家族作为一等高门潜在的影响力也不可小视,因此,琅邪王氏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而檀道济作为顾命大臣唯一的武将,他的向背也对政变的成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将二人拉入政变集团,二人背负弑君之命,就由不得他俩骑上虎背,中途而下,这当然是徐羡之等人的如意算盘。
      不过,随着宋文帝继位后,王弘和檀道济却暗中向宋文帝刘义隆靠拢,竭力洗刷自己过去的所为,最直接的便是王弘一再上书推辞司空之职,并在奏表中宣称自己并非主谋,暗示自己是被徐羡之等人强行拉入伙的。据《南史·檀道济传》记载:他“素与王弘善,时被遇方深,道济弥相结附,每构羡之等,弘亦雅仗之。”也就是说,不仅王弘借助弟弟王昙首、族弟王华等人在努力取得宋文帝刘义隆的谅解,与此同时,檀道济也暗中与王弘勾结,诬陷徐羡之等人,借揭发徐羡之等人而争取主动。
  整个元嘉二年的建康一直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政治气氛中,朝中新贵王华等人见到徐羡之等人都是一幅不共戴天的态度,徐羡之嗅出了这种异常的气氛,他给出的办法就是彻底退休,交出权力,以此来保命,然而,程道慧、王韶之、徐佩之等人却苦苦相劝,致使徐羡之这一打算没有实现;傅亮也感觉到了即将来临的危险,他的解决办法就是苦闷,然后在苦闷之余写一点文章,来排遣心中的郁闷;同样的,远在荆州的谢晦也忧心忡忡,他不但结交宋文帝的亲信王华,将自己的两个女儿,一个嫁给了刘义隆的四弟、彭城王刘义康,另一个嫁给了刘义隆的堂兄弟、叔父刘道怜第五子新野侯刘义宾,为了表明心迹,他还把自己的妻子曹氏和长子谢世休送到了建康,“冀以免祸”。
  在这种情况下,宋文帝又当采取何种策略呢?他决定利用王弘和檀道济,分化瓦解政变集团,这一决定当基于以下几点:一是王弘、檀道济二人的确是出于被动加入,出于无奈,这也是实情,况且,如今,王弘主动投怀送抱,檀道济暗中落井下石,已经表现出与徐羡之等人划清界限的态度。二是琅邪王氏特殊的政治地位,是刘义隆必须要衡量的,尤其是要诛灭陈郡谢氏的谢晦,就必须拉一打一,方为稳妥;檀道济坐拥北府精兵,手握重兵,一旦与上游荆州开战,下游京口方向如果摇摆不定的话,建康就危若累卵,不要说去讨伐谢晦了,自身也面临两面夹击的危险。三是王弘之弟王昙首、族弟王华等人与刘义隆共事多年,是他的心腹亲信,哪有杀人家之兄而重用人家弟弟的道理?
  元嘉二年(公元425年)接近年底的时候,宋文帝刘义隆的各项准备工作已经就绪,他对外宣称将要北上讨伐北魏,收复黄河以南之地,又宣称在出发之前,先去京口拜谒祖母萧文寿的陵墓,下令有关部门安排舰船、物资,实施戒严。蒙在鼓里的傅亮还对北伐深感不安,他给荆州刺史谢晦写信说道:“实施北伐的计划还在进行,朝廷群臣对此大多都深怀忧惧。”他还说:“朝中群臣大多上书劝谏不要北伐,皇上会派遣宦官万幼宗前往你处商议。”然而,刘义隆一系列非同寻常的措施,也让不少人产生种种猜测,刘义隆借口北伐实施清洗旧臣的计划多多少少也泄露了出来。
  元嘉三年(公元326年)新年刚过,一天,谢晦的弟弟、黄门侍郎谢皭(音:交)派人飞马将刘义隆的绝密计划通知了哥哥谢晦,谢晦仍然不太相信,他将傅亮的书信拿出来,让谘议参军何承天看,说道:“屈指算来,万幼宗不出一两天就来了,傅亮担心我多事,才提前给我写信告知。”何承天回答:“外面谣传都说皇上西上讨伐我们的计划已经决定了,万幼宗岂能再来?”何承天的堂祖就是西晋末年的右卫将军何伦,母亲是那位在刘裕登基时对晋恭帝哭的涕泗横流的徐广之妹。听了何承天的话,谢晦仍然不信,他让何承天提前撰写回复诏书的上表,在上表中称,如果朝廷要实施北伐,还需要等到明年。不久,江夏内史程道慧接到一封浔阳方面的来信,信中称:“朝廷将要采取非常措施,此事已经确定了。”程道慧接到这封密信以后,即派自己的辅国将军中兵参军乐冏将这封书信火速送交谢晦。谢晦对何承天说:“万幼宗还没来到,如果两三天以内再无消息,那他是不会再来了吧?”何承天回答:“朝廷来使原本就不会来,假如真如程道慧所言,此事已经确定,不容再有任何怀疑。”谢晦又问:“假如真是这样,我该怎么办?”何承天回答:“受到将军对我非同寻常的眷顾,在下常想报答将军。事已至此,岂敢再有所隐瞒!可是,一旦明天军中戒严,动用军法制裁劝谏之人,届时,恐怕我心中的所思所想,再无法合盘托出了。”谢晦非常恐惧,追问道:“难道是想让我自杀?”何承天回答:“还不到那步田地。不过,要知道皇上以帝王之威,率领全天下之兵,来讨伐一个州,不仅实力悬殊,而且顺逆也迥异,因此,逃往外国,这是上策。其次,命令心腹将领率军驻扎在义阳(河南省信阳市),将军您自己则亲自率领主力驻扎在夏口(湖北省武汉市)迎战,如果战败,再从义阳方向北逃出境,这是中策。”谢晦思考了很久,说道:“荆州是兵家必争之地,军队和粮食都容易补充,先与朝廷决战,再走不迟!”于是,他命令何承天制作檄文,又与卫将军谘议参军琅邪颜邵密谋起兵,颜邵听了非常害怕,喝药自杀。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4:31     标题: 二十四、清除旧臣(2)

  二十四、清除旧臣(2)


  据《宋书·谢晦传》的记载,谢晦当时打算将南蛮校尉府里的兵士底册焚毁,然后,率领现有的荆州部队与朝廷作战。“晦欲焚南蛮兵籍,率见力决战。”
  对此句,《资治通鉴》没有录上,大概是司马光不解其意吧,谢晦之所以要将兵士的底册焚毁,一方面大约是解除兵家禁锢、拉拢荆州人心的举措,另一方面大约是为了解除参战人员的后顾之忧吧。但是,荆州人士大多还是劝说谢晦,在现有兵力的基础上,再征发部队,于是,谢晦竖起大旗,下令戒严,他对自己的司马、连襟庾登之说:“如今,我将要亲自率军东下,打算委屈你率领三千人马守住江陵城,防备北面的雍州刺史刘粹,你看如何?”
  庾登之是庾冰的曾孙,他的祖父是庾冰的儿子庾蕴,在桓温清洗庾氏的时候,庾蕴为广州刺史,喝药自杀,他的子孙幸免于难,庾登之的父亲庾廓之后来官至东阳太守,庾登之虽然不甚好学,但善于拉关系,与王弘、谢晦、江夷等人关系都很好,庾登之与谢晦都是曹氏的女婿,原来的名望地位差不多,谢晦担任荆州刺史以后,推荐庾登之担任自己的司马,于是,庾登之就成了他的下属,因此,心中不太高兴,他每次上班报到,只说句“今天我来了。”再无其他的客套话。每次去谢晦那里,谢晦必须给他准备好座位以及身边的各样物品,缺一样东西,庾登之就不坐。刘粹,大家都很熟悉,他是刘裕的旧将,是刘毅的同族兄长,宋文帝刘义隆继位后,将到彦之调任中领军,而将原豫州刺史刘粹调任使持节、督雍州梁州南北秦州四州荆州南阳竟陵顺阳襄阳新野随县六郡诸军事、征虏将军、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襄阳新野太守;刘粹素来与谢晦相善,谢晦任命刘粹的儿子刘旷为参军,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刘粹方面也不能不防。
  如今,谢晦想拉庾登之入伙,圆滑的他回答:“下官的亲戚朋友都在京师,又素来没有直接统领军队,反复思量,还是不敢接受此命。”于是,谢晦当众对大家说:“留下三千将士,能否守住城池?”南蛮校尉司马周超应声回答:“不但能守住城池,如果城外来袭,还可以建功立业。”庾登之赶紧说:“周超肯定能够做到,下官请求辞去司马、南郡太守一职,情愿让给周超。”谢晦当即任命周超为司马、建威将军、南义阳太守,改任庾登之为长史、南郡太守不变。
  建康方面,宋文帝刘义隆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此时,刘义隆已经决定接纳王弘,不仅如此,他还决定将檀道济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据《宋书·王昙首传》记载:“诛徐羡之等,平谢晦,昙首及华之力也。”由此可知,决定整个事件的核心人物是王弘的弟弟王昙首和族弟王华二人,当决策既定以后,宋文帝刘义隆派人秘密通知王弘,并征召檀道济,打算让檀道济率军一起讨伐谢晦。王华等人都认为这样做不妥,而宋文帝刘义隆却说:“檀道济只是胁从,又非谋主,弑杀少帝及庐陵王之事,更是与他毫无关系。对其加以安抚,肯定不会出事的。”元嘉二年(公元426年)正月十五,檀道济奉命来到了建康。
  檀道济来到建康的第二天,宋文帝刘义隆即下诏公布徐羡之、傅亮、谢晦杀害宋少帝刘义符、庐陵王刘义真的罪恶,命令有关部门执行逮捕,刘义隆在诏书上还说:“谢晦占据上游,也许不能立即执行,朕将率领大军前往讨伐,命令中领军到彦之即日率军先行,征北将军檀道济随后出发,荆州州政府、卫将军军府和荆州军区司令部的人员,都可以去执行逮捕谢晦的命令,朝廷已经命令雍州刺史刘粹等人切断了谢晦的退路。只逮捕罪犯谢晦一人,其余人等全部赦免。”
  在公布诏书之前,宋文帝刘义隆先下诏召见徐羡之和傅亮二人。当天,正巧是谢晦的弟弟、黄门郎谢皭值班,他飞马报告傅亮:“宫中有异乎寻常的行动。”傅亮以嫂嫂病重脱身暂回,又派人飞马劝阻徐羡之。当时,徐羡之已经走到了西明门外,接到傅亮的通知,又折返回西城家中,乘坐宫廷专用车辆逃离了建康城,步行走到建康城外二十里地的新林,走投无路,在一座陶窑里上吊自杀,时年63岁,徐羡之死后,当地百姓报告官府,朝廷将尸体送交廷尉。傅亮也坐着车子逃出了建康,然后乘马奔向哥哥傅迪的墓地,屯骑校尉郭泓率兵将其抓获。一行人行至北门广莫门的时候,宋文帝刘义隆派出使者将诏书交给傅亮,并传达皇帝口谕:“因为你在江陵迎驾时表现得非常忠诚,当保证你的儿子们会安然无恙。”傅亮读完诏书说:“臣身为平头百姓,受到先帝的眷顾,蒙受托孤的重任。废黜昏庸之人,册立明君,这都是为了社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于是,诛杀了徐羡之的两个儿子:徐乔之(刘义隆6姐富阳公主之夫)、徐乞奴,宽恕了徐羡之的侄儿徐佩之;刘义隆宽恕徐佩之,是因为徐佩之的弟媳就是会稽长公主刘兴弟,刘兴弟作为刘裕的嫡长女,在刘家诸兄弟中享有很高的威望,刘兴弟遇到不如意,就放声大哭,刘义隆对他这个姐姐非常害怕,徐佩之不死,当与刘兴弟的说情有直接关系。刘义隆还诛杀了傅亮,傅亮共有四个儿子:长子傅演早死,次子傅悝、三子傅湛逃亡,下落不明,小儿子傅都与他的母亲一起被流放到建安郡(福建省建瓯县南);又诛杀了新任秘书郎、谢晦的世子谢世休,逮捕谢皭及其儿子谢世平、侄儿谢绍等人,后又将谢皭诛杀。
   

  宋文帝处理完徐羡之、傅亮等人以后,他向檀道济询问解决谢晦之策,檀道济回答:“臣昔日与谢晦一起追随先帝北伐,先帝北伐入关,十有八九的计策都是谢晦提出的,此人精明老练,很少有对手;不过,他从来不曾单独带兵,与人决一胜负,实战能力大概不是他的强项。臣对谢晦的智谋了然于心,而谢晦对臣下的勇敢也非常熟悉,如今臣奉皇帝您的命令前去讨伐,肯定会不战而将其生擒。”
  正月十七日,宋文帝刘义隆任命王弘为侍中、司徒、录尚书事、扬州刺史,给班剑三十人;任命弟弟彭城王刘义康为都督荆州湘州雍州梁州益州宁州南北秦州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给班剑三十人,使持节、散骑常侍、骠骑将军不变;任命五弟、南豫州刺史、江夏王刘义恭为监南徐、兗二州、扬州之晋陵诸军事、徐州刺史,持节、抚军将军如故。不久,又进监为都督,还镇京口。十九日,又任命前护军将军赵伦之为镇军将军。
  程道慧的中兵参军乐冏再次派人通知谢晦,说:“徐羡之、傅亮二位大人及谢皭等人已经被杀了。”谢晦这才如梦方醒,他先为徐羡之和傅亮举行哀悼仪式,然后才发布兄弟子侄们的死讯,接着,他亲自来到演武厅,下令进入战备状态。谢晦跟从过刘裕征发,对军中事务非常熟悉,因此,指挥起来得心应手,各种措施都非常妥当,数日之间,即从荆州各地调集了三万精锐部队。于是,他上书宋文帝刘义隆,称:“营阳王(即宋少帝)失德,自绝于社稷,当时朝廷上下都惶恐不安,我们才废黜了他,立了陛下……假若臣等为了专权的话,就会拥戴年幼的君主,岂能让皇位空悬了七十多天,苦苦等待陛下呢?庐陵王在营阳王时代,总是积怨犯上,他是罪有应得。没有废黜的,怎么能有兴起的呢?且此事都是被逼迫所为,天下之人都一清二楚,岂能信口雌黄?”接着,他说:“臣作为一方大员,政务不论大小都是先禀报陛下,然后才施行。我安定辖区,将儿子女儿都送到京师,侍奉君主之道,也只能如此了。徐羡之身为老臣,多次要求退休,却没有得到你的准许。傅亮谨慎小心,一直忠心耿耿,他们都是国家的中流砥柱,却因小人的谗言被诛杀。虽然我不知道檀道济的下场,但我揣测他不会独存。陛下刚刚亲政,年轻尚轻,很多事情并不完全通晓,王弘兄弟轻躁冒进,王华猜忌残忍,他们为了把持朝中大权,先除去执政大臣,以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我将率领义军,以清除君主身边的这三个小人。”
  谢晦说的王弘兄弟是主谋不假,但让他始料不及的却是檀道济也早已投入到了刘义隆的怀抱……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4:33     标题: 二十五、清除旧臣(3)

  二十五、清除旧臣(3)


  当时,益州刺史萧摹之、巴西太守刘道产被朝廷征召回京,两人带着家眷钱物刚刚走到江陵,谢晦将他们全部扣押,把财物没收,充作军用。本来谢晦打算杀死他们,幸赖何承天全力营救,谢晦这才作罢。萧摹之,是萧源之的从父弟,而萧源之则是刘裕的继母萧文寿的弟弟,因此,萧摹之也是宋文帝刘义隆的堂舅爷;刘道产的父亲刘简之,与刘裕是好朋友,刘简之的有弟刘谦之和刘虔之,刘谦之好学,曾撰写《晋纪》,曾任广州刺史;刘虔之在刘裕西征司马休之时战死,刘虔之就是刘裕北伐时的猛将刘康祖的父亲,因此,刘道产与刘康祖是堂兄弟关系。据万斯同《刘宋方镇表》记载,接任益州刺史的是张邵的哥哥张裕,时间是元嘉二年。张裕与谢晦私交很好,而张邵又是宋文帝刘义隆原来的长史,结合宋文帝对雍州刺史刘粹的任命,让我们更能体会到元嘉二年宋文帝在讨伐谢晦之前的那种谨慎小心,将与谢晦关系很好的两位放到荆州的周边地区,就是为了免得打草惊蛇,安抚谢晦,而实际上,这两位又与刘宋王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旦讨伐谢晦,未必会站在谢晦的一边。竟陵内史殷道鸾离任尚未离开,谢晦任命他为咨议参军。殷道鸾,生平不详。
  谢晦任命幼弟谢遯为冠军将军、竟陵内史,率领一万人担任留守总司令,任命总留任;任命长兄谢绚的儿子谢世猷为建威将军、南平太守。他临出发的时候,嘱咐谢遯等人,雍州刺史刘粹率军前来,如果周超能够将其击破,即任命其为龙骧将军、雍州刺史。交代完毕,谢晦率领余众二万,从江陵出发,荆州战舰从江津(湖北省荆州市沙市区东南)一直排列到破冢(湖北省江陵县东南),旌旗招展,遮天蔽日,军容十分雄壮。看到军队如此威武,谢晦叹息道:“可恨不能以此作为勤王之师!”
  谢晦料到湘州刺史张邵肯定不会站在自己一边,他打算派遣一千人偷袭张邵,而何承天却以为,张邵的哥哥、益州刺史张裕与谢晦关系很好,因此,他对谢晦说:“张邵的态度尚未可知,不宜草率攻击他。”谢晦想想,也就不再坚持,于是,他自领湘州刺史,派人征召相州刺史张邵为辅国将军,但果然,张邵拒不接受命令,也不打开谢晦的信函,直接将谢晦发来的书信送交建康。
  在双方紧锣密鼓的将要一决雌雄之时,建康方面却公布了一条喜讯。元嘉三年(公元426年)闰正月初六,时年二十的宋文帝刘义隆宣布自己的皇后袁齐妫生下了一位皇子。其实,刘义隆继位以后,他的皇后就生下了这位皇子,因为当时刘义隆尚在服丧期间,如果当时传出去很不体面,所以,直到现在才对外公布这个消息。据《宋书·后妃传》记载,当时,袁齐妫生下这位皇子以后,她仔细端详孩子一番,派人对刘义隆说:“这个孩子相貌异常,肯定会破国亡家,不可让他活下来。”就要将孩子溺死。刘义隆听到后,狼狈跑到皇后的寝宫外面,用手推开寝宫窗户,拨开皇后的寝帐制止,皇后这才作罢。《南史·文帝诸子传》称,这个孩子生下三天,刘义隆亲自前去探视,到孩子跟前,本来戴的很好的帽子却无缘无故掉到孩子跟前,刘义隆心生不快。开始的时候,刘义隆将这个孩子取名叫刘卲,但此字分开来看,是召刀二字,因此,刘义隆以为不吉祥,又将孩子的名字改为刘劭。史书称,自古以来,皇帝即位以后,正妃才生下太子,只有商朝帝乙继位后,正妃生下了商纣,至今刘义隆的皇后又生下了刘劭。虽然在刘劭的身上有着种种不详,但他长大以后,却循规蹈矩,令刘义隆非常高兴。
  除了宣布皇子诞生之外,宋文帝的部署还在继续,二月九日,他以金紫光禄大夫王敬弘为尚书左仆射,豫章太守郑鲜之为尚书右仆射。二月十一日,任命特进范泰为光禄大夫,也就是在这一天,宋文帝刘义隆从建康出发,踏上了西上的征途。他留下王弘和刘义康总理后方事务,入住中书下省(当为中书省和门下省的简称),又命令侍中殷景仁辅佐二位。刘义隆的姐姐、会稽长公主刘兴弟入住皇宫,统管六宫。《资治通鉴》称郑鲜之时任建安太守,错误。王敬弘是王廙的曾孙,王胡之的孙子,他的本名叫王裕,因名字与刘裕相同,而以字称。他是桓玄的姐夫,于王弘为同族兄弟关系。当初他被任命为天门(湖南省石门县)太守,而桓玄为荆州刺史,王敬弘携家带口前往上任途中,桓玄写信请他顺路到江陵一聚,而他到巴陵(湖南省岳阳市)时,对随从说:“桓玄邀请前去,不过是思念他的姐姐,我才不去他那里当桓氏的上门女婿呢!”就让妻子自己去了。王敬弘个头不高,性格恬淡,喜欢游山玩水,很有高士之风,后隐居在杭州市余杭区的舍亭山,被人称为王东山。

      就在这时,又传来了谢晦的第二篇檄文,谢晦在檄文中称:“王弘在武帝之时深受恩遇,但元嘉之初却屡屡上书说自己‘任遇浮浅’,一方面是对先帝的诬陷,另一方面不过是为了‘长嫌隙异同’。王华秉性凶狠猜忌,常常叹息有数个宰相,愤愤不平,意欲总揽大权,不顾国法。”在声讨了王弘兄弟以后,谢晦称自己已经做出如下部署:
  一是派遣庾登之率领建武将军、建平太守安泰,宣威将军昭弘宗,宣威将军王绍之等人,带领一万精锐军队为先锋。
  二是派遣南蛮校尉参军、振武将军魏像率领参军、宣威将军陈珍带上二千虎旅;参军、建威将军、新兴太守贺愔率领甲卒三千;南蛮校尉参军、振威将军郭卓率领铁骑二千,水陆并发,三万大军,也已经络绎上路。
  三是代理冠军将军、竟陵内史河东太守谢遯,建威将军、南平太守谢世猷率领一万部队,留守江陵。
  四是已经命令参军、长宁(湖北省荆门市西北)太守窦应期率领步骑五千,直出义阳(湖北省孝感市北);司马、建威将军、代理南义阳太守周超之率领司马、振武将军胡崇之精悍一万,北出高阳(疑为高阳池,在湖北省襄阳市);参军、宁远将军朱澹之率领步骑五千,西出雁塞,同讨刘粹,并趋襄阳。雁塞,即湖北省房县的景山。南朝刘澄之《梁州记》称:“梁州县界有雁塞山,传云此山有大池,水雁栖集之故,因名曰雁塞。”《山海经》称:“荆山之首,曰景山,其上多金玉,其木多杼檀。雎水出焉,东南流注于江,其中多丹粟,多文鱼。”北魏郦道元《水经注》称:“沮水出汶阳郡沮阳县西北景山,即荆山首也,高峰霞举,峻竦层云。”北宋《太平御览·卷四十九》称:“盛弘之《荆州记》曰:景山,在上洛县西南二百里,东与荆山连接,有沮水源出焉。其山一名雁浮山,荆山之首曰景山,雁南翔北归遍经其上,土人由兹改名为雁山,又为雁塞山。”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称:“景山在县(房县)西南二百里。郦道元以为即《禹贡》荆山之首。一名雁山,又名雁塞山。《山海经》:荆山之首曰景山。《寰宇记》:房陵有三十五溪,三十四山,景山其发源处也。”
  谢晦大军来到江口(湖南省岳阳市北洞庭湖入江口)的时候,到彦之率领的朝廷军队已经进抵彭城洲(湖南省临湘县西北长江南岸)。谢晦的长史庾登之领兵驻守在巴陵(湖南省岳阳市),胆怯不敢前进,正巧当时连日天降大雨,参军刘和之对庾登之说:“我们这里下雨,敌人那里同样也在下雨,征北将军檀道济所率的后继部队即将到来,政府军将更加强盛,如今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迅速出战,先将到彦之的军队解决掉。”庾登之素来胆小,他命令帐下小将陈祐制造大型的口袋,里面装满数千斛的稻草,悬挂在桅杆上,声称用于烧毁敌人的战舰。用火攻必须要等到天晴之后,以此拖延会战的日期,谢晦也同意了庾登之的计划,于是,荆州军队在巴陵白白停留了十五天之久,毫无动作。十五日过后,谢晦指挥荆州军队进攻彭城洲的政府军萧欣所部,荆州军队中兵参军孔延秀率领三千人勇猛直前进战,政府军将领萧欣吓得躲在阵后,又弃军回到船上,于是,政府军大败。孔延秀乘胜继续进攻洲口栅,又将其攻破。政府军将领们都劝说到彦之退回到夏口(湖北省武汉市),前锋主帅到彦之没有答应,率军撤退到隐圻(湖南省临湘县西北)。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4:34     标题: 二十六、清除旧臣(4)

  二十六、清除旧臣(4)


  初战告捷,谢晦再次上书宋文帝刘义隆表明心迹。
  他在上表中除了继续指斥王弘兄弟外,还说道:“虽未知征北将军臣道济存亡,不容独免。”并为自己申辩:“是以去年送女遣儿,阖家俱下,血诚如此,未知所愧。而凶狡无端,妄生衅祸,羡之内诛,臣受外伐,顾省诸怀,不识何罪?……若令臣等颇欲执权,不专为国,初废营阳,陛下在远,武皇之子,尚有童幼,拥以号令,谁敢非之。而溯流三千,虚馆三月,奉迎銮驾,以遵下武,血心若斯,易为可鉴。”最后,他表示,假如陛下能够将王弘三兄弟诛杀,仅用派遣一介之使,我立即回军。
  谢晦尚不知檀道济早已暗中与王弘勾结,将徐羡之、傅亮等人出卖了,而檀道济也已经领军西上,即将来到荆州战场!等到听说檀道济亲自率军也赶到了前线,谢晦大吃一惊,无计可施。
  檀道济的军队来到隐圻以后,与到彦之的部队会师,军舰整齐地排列在长江岸边。刚开始的时候,谢晦观察政府军的战舰不多,心中毫不在意,没有立即发起攻击,等到傍晚时分,江面上突然刮起了东北大风,从下游而来的政府军战舰借着风势,陆续抵达,前后相连,多得数不胜数,一会儿就塞满了江面。看到如此多的战舰,谢晦的荆州军队无不胆寒,再无斗志。
  二月十九日,政府军的战舰一齐朝巴陵的忌置洲尾(湖南省岳阳市以北)开来,直冲荆州军的战舰,谢晦大军霎时溃散。战败以后,谢晦趁夜弃军逃回巴陵,在那里找到一艘小船,仓皇逃归江陵。
  在此之前,宋文帝刘义隆也知道雍州刺史刘粹与谢晦关系很好,对刘粹的立场也深感怀疑,王弘却说:“刘粹没有什么私心,我敢保证他没事。”于是,刘义隆命令刘粹出兵从北面威胁江陵,刘粹派遣弟弟竟陵太守刘道济与政府军将领沈敞之率军从陆路偷袭江陵,行至沙桥(江陵以北)时,驻守江陵的周超率领一万多荆州留守部队,与之交战,大破政府军,雍州军队伤亡过半。不久,谢晦战败的消息就传到了江陵城,谢晦回到江陵以后,得知刘粹派军进攻自己,他也没有迁怒于在自己身边当参军的刘粹之子刘旷,而是将刘旷放归襄阳。
  逃回江陵的谢晦突然之间变得六神无主,没有做出任何部署,只是惭愧地向周超道歉而已。看到大势已去,周超当夜弃军乘坐一只小船投奔到彦之投降。此时,江陵城内守军也已经溃散将尽,谢晦也知道已经无力回天,只好带着弟弟谢遯、侄儿谢世基等共计7人骑马北逃,谢遯肥胖,不堪骑马,一行人就这样走走停停,一直到二月三十日,他们才跑到安陆延头(湖北省大悟县东南),被当地的民兵头领光顺之抓获,用囚车送到了建康。
  谢晦起兵以后,曾联络北魏的南蛮校尉王慧龙(自称为太原王愉之孙)为援,王慧龙与他的司马灵寿一起率领一万军队,南下攻陷刘宋思陵堡垒(河南省淮阳县西北),进而包围了项城(河南省项城)。后来,听说谢晦兵败,魏军这才撤退。
  到彦之进抵马头(湖北省公安县西北),何承天投降。到彦之遂暂时主持荆州军政事务,任命周超为参军。雍州刺史刘粹派遣参军沈敞之前往江陵,对到彦之报告沙桥之败全是周超所为,于是,到彦之又将周超逮捕。
  从延头到建康的路上,谢晦写下了《悲人道》,叹息自己的遭遇,三月初一,宋文帝刘义隆下诏将谢氏子弟及同党诛杀,一起被斩杀的有谢晦、谢皭、谢遯三兄弟、谢晦的侄儿谢世基、谢世绍、谢世猷、谢晦的两个儿子谢世祥、谢世平,同党有孔延秀、周超、贺愔、窦应期、蒋虔、严千斯等人。临死之时,谢世基作诗道:“伟哉横海鳞,壮矣垂天翼。一旦失风水,翻为蝼蚁食。”谢晦联句:“功遂侔昔人,保退无智力。既涉太行险,斯路信难陟。”谢晦死时年仅三十七岁。谢晦的女儿、彭城王刘义康妃谢氏有才有貌,披散着头发,光着脚来到刑场,与父亲诀别,她哭着说:“父亲啊父亲!大丈夫当横尸沙场,为何被人拖到刑场被斩杀啊!”说完就昏厥过去,路人听了无不落泪。
  谢晦被杀后,谢晦家的妇女都被籍没在尚方(御库房)做苦工,范泰的女儿嫁给了谢晦的叔叔谢述,同时,谢述的哥哥谢裕之女又是庐陵王刘义真的妻子,谢氏与范家、与皇室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范泰对宋文帝刘义隆说:“女子三从四德,没有自作主张的道理,如今,谢晦家的妇女尚被羁押在尚方,请陛下考虑考虑。”于是,刘义隆赦免了她们。

      谢晦被杀后,谢晦家的妇女都被籍没在尚方(御库房)做苦工,范泰的女儿嫁给了谢晦的叔叔谢述,同时,谢述的哥哥谢裕之女又是庐陵王刘义真的妻子,谢氏与范家、与皇室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范泰对宋文帝刘义隆说:“女子三从四德,没有自作主张的道理,如今,谢晦家的妇女尚被羁押在尚方,请陛下考虑考虑。”于是,刘义隆赦免了她们。
  庾登之因在谢晦军中没有实权,被赦免,免官禁锢;何承天、王玄谟、殷道鸾等荆州将佐也一并被赦免;与谢晦一起出逃的七人中,还有一位叫延陵盖的人,在众人都离开谢晦的时候,只有他一个外姓之人始终追随着谢晦,宋文帝刘义隆对此非常赞赏,后来,任命延陵盖为长沙王刘义欣(刘裕二弟刘道怜长子)的镇军功曹督护。谢晦起兵之时,在荆州的河东人商玄石为谢晦的参军,曾密谋推举庾田夫及到彦之的从弟为主发动兵变,二人不敢出头,商玄石自知自己一个人难以成事,谢晦失败后,商玄石自杀,宋文帝听说后,以他的儿子商怀福为衡阳王刘义季的右军参军督护。
  益州刺史张裕也接到了出兵讨伐谢晦的诏书,然而,等到谢晦兵败以后,张裕的益州军队才刚刚进抵白帝,朝廷大臣认为张裕与谢晦私交甚深,心存观望,宋文帝刘义隆因为张裕的弟弟湘州刺史张邵,尽忠王室,因此没有对张裕处罚,只是将其免官召回了京师,四年后,被任命为廷尉,又出为义兴太守,刘义隆从容对张裕说:“希望你不要再将西蜀之事放在心上。”张裕拜谢道:“臣下如果碰不到象陛下这样的明君的话,臣坟墓前的树木早就有双手合围那么粗了啊!”
  当谢晦兵败的消息传来,行至芜湖的宋文帝刘义隆就朝建康折返了,诛杀谢氏子弟的第二天,也就是元嘉三年(公元426年)的三月初二,刘义隆回到了建康。回到建康以后,他征召原庐陵王刘义真一党的谢灵运为秘书监,颜延之为中书侍郎,并对慧琳和尚青睐有加。慧琳和尚善于清谈,刘义隆经常与他谈论朝廷大事,慧琳和尚的住处也变得宾客盈门,每天总是安排七八桌宴席,曾弹劾过徐羡之的前御史中丞孔琳之的孙子孔觊,去拜见慧琳,遇到慧琳那里又是宾客众多,对孔觊仅仅寒暄两句而已,孔觊叹息道:“这世道竟然有身着和尚服装的宰相!可谓是鞋帽都安错了地方啊!”
  尘埃落定。
  检讨元嘉之初刘宋王朝内部的这场激变,对徐羡之等人,也许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如果说徐羡之等人对于宋少帝、庐陵王刘义真而言是奸臣的话,那么,他们对于宋文帝而言虽难说是忠臣,但却是功臣。他们册立刘义隆为帝,本欲逃脱被杀的命运,然而,事与愿违,他们所做的一切实际上把各自的权势推到了顶峰,到了这个时候,从顶峰上跌落,那只是早晚的事情了——此时,已成骑虎难下之局,除非篡位,再想继续为臣,实在是很难很难了。
  刘宋朝廷又恢复了平静,宋文帝刘义隆又重新拿回了至高无上的皇权。截止本年度,刘宋朝廷之上的各个大员分别为:司徒兼侍中、录尚书事、扬州刺史王弘,骠骑将军、荆州刺史刘义康,尚书左右仆射王敬弘、郑鲜之,吏部尚书王惠去世,由同为琅邪王氏的王准之接任,侍中殷景仁(王弘同门叔父王谧的女婿、领左卫将军迁中领军)、王华(本年六月由右卫将军晋升为中护军)、王昙首(领骁骑将军)、范泰、刘湛,领军将军到彦之(五月,被任命为南豫州刺史,镇守历阳),护军将军赵伦之接替到彦之职务任领军将军,王华接替赵伦之之位任中护军。在地方上,刘义隆将荆州交给了自己的四弟刘义康,以骠骑将军身份,都督荆、湘、雍、梁、益、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给班剑三十人;刘义康的南徐州刺史,由五弟刘义恭接任,职务为监南徐、兗二州、扬州之晋陵诸军事、徐州刺史,抚军将军不变;南兖州刺史檀道济被任命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而南兖州刺史之位则由宋文帝刘义隆的堂兄弟、长沙王刘义欣以后将军身份接任;南豫州刺史刘义恭离任后,由到彦之接任;江州刺史王弘为司徒,这一职务交给了檀道济;湘州刺史张邵、徐州刺史王仲德、豫州刺史管义之、宁州刺史应袭、广州刺史江恒、交州刺史杜弘文均不变;青州刺史竺夔于本年年底被萧思话(萧源之之子、刘义隆堂舅)接替,职务为督青州、徐州之东莞诸军事、振武将军、青州刺史;雍州刺史刘粹被刘义隆的族叔刘遵考取代,其职务为使持节、督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南阳竟陵顺阳襄阳新野随六郡诸军事、征虏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襄阳新野二郡太守,第二年,刘粹即去世了;梁州、南秦州刺史吉翰取代益州刺史张裕,担任了益州刺史,梁州、南秦州刺史则由刘康祖的堂兄弟刘道产接任,吉翰和刘道产的职务分别为:督益、宁二州、梁州之巴西、梓潼、宕渠、南汉中、秦州之安固、怀宁六郡诸军事、益州刺史,龙骧将军将军如故;督梁、南秦二州诸军事、宁远将军、西戎校尉、梁、南秦二州刺史。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4:34     标题: 二十七、任用新人

  二十七、任用新人


  从宋文帝刘义隆一系列安排上看,大约可以看出以下几点问题:
  一是清除旧臣以后,宋文帝刘义隆依靠琅邪王氏执掌中枢大权。在中枢的九位重臣中,琅邪王氏就占据了五位半,他们分别是:录尚书事王弘、尚书左仆射王敬弘、吏部尚书王准之、中护军王华、侍中王昙首;中领军殷景仁是琅邪王氏的女婿,算做是半个。这是因为,1、琅邪王氏特殊的地位。琅邪王氏是东晋以来江南第一等高门,刘宋王室自刘裕以来对于高门士族一直都存有一种矛盾的心态:一方面刘宋王室出身低微,对高门大族产生自然的自卑感和不信任感,另一方面不论是从文化上或者是实力上,高门大族有着巨大的潜能,又必须与之合作。2、琅邪王氏与宋文帝刘义隆有密切的关系。王华、王昙首自然是宋文帝在藩邸的旧臣,就连王弘也见风使舵,暗中积极参与到宋文帝诛灭旧臣的行动中,这从客观上帮助了刚刚继位的宋文帝巩固了皇权,对此,刘义隆是心存感激的。3、陈郡谢氏受到打击,必须借重琅邪王氏。自谢晦被杀以后,再没有出现一个拥有实权的地方大员,陈郡谢氏也受到了空前的打击,同为第一等高门的琅邪王氏自然成为独一无二的高门士族的代表。4、琅邪王氏有谦退之风,令人放心。讨伐谢晦行动结束以后,宋文帝刘义隆曾打算晋封王昙首兄弟,他已经命令写好了诏书,当他与王昙首等人在宫中饮宴之时,他向王昙首劝酒,并拍着御床说:“假如没有爱卿兄弟们,我不会有今天。”接着,刘义隆让写好的诏书拿出来给王昙首看,王昙首回答:“今日之事,全凭借着陛下的英明,臣等虽然依靠陛下的英明,出了点力,岂能因国家的灾祸而为个人谋取私利!陛下即使对臣等偏心,可让后世的人怎么说呢!”在王昙首的坚决推辞下,刘义隆这才作罢。
  二是地方实权牢牢地掌握在宗室手中。虽然宋文帝刘义隆将中枢朝权托付给琅邪王氏,但是,这毕竟是文官,难以对皇权形成直接的威胁,而地方的关键部位则完全掌握在宗室的手中。荆州位居上游,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刘裕就曾说过,荆州刺史必须由皇帝的子弟担任,刘义隆以四弟刘义康充任荆州刺史,就是牢牢地控制上游;南徐州和南兖州作为建康的后院,刘义隆把檀道济从南兖州调离,分别由五弟刘义恭和堂兄弟刘义欣接任,拱卫京师;近畿豫州刺史一职则交给自己的亲信将领到彦之;耐人寻味的是将檀道济调任江州刺史,江州位置非常重要,它在荆州湘州与豫州扬州之间,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然而,反过来说,它又处于荆州湘州与豫州扬州的夹击之下,调檀道济刺江,显示了宋文帝刘义隆对他的不放心,在刘义隆看来:1、檀道济虽然在平定谢晦行动中有功,但他毕竟与王弘不同,檀道济是武将,危险系数大;2、檀道济与刘义隆没有密切的关系,檀氏子弟是刘裕京口起义时的旧将,在刘裕时代,檀道济的兄弟们就受到过刘裕的猜忌,檀道济虽然与王弘交好,并通过王弘暗中出卖徐羡之等人,但毕竟他不像王弘那样有家族背景;3、檀道济精于用兵,有大将之风,这样的一个人却容易被时局左右,在诛杀少帝的行动中充当急先锋的角色,这不能不让宋文帝心存疑忌。把檀道济安置在江州,让他动弹不得,这当是刘义隆的主要动机。至于荆州的上游雍州,刘义隆也安排族叔刘遵考接任,梁州、南秦州刺史由刘道产接任,这都是为了让荆州力量完备,消除荆州的后顾之忧。

      三是分权制衡,不转委一人。宋文帝体弱多病,因此,他更加重视政局的稳定,虽然在中枢重用琅邪王氏,但他从来不专任一人,而是采取分权制衡的办法,设置了数位“宰相”。南北朝时期并无宰相之名,君主与之商讨军国大事,能够起到作用的人,都被外界视为宰相,因此,侍中、黄门侍郎、给事中、尚书令、中书监、中书令、尚书仆射等等,担任者都有可能成为“宰相”,而这些人当中也有不是“宰相”的,这完全由君主对其的亲近程度所决定,比如,同为侍中的范泰,虽说是先朝旧臣,但就不一定被外界视为宰相,而王华等人则不同。这一固有的习惯,让宋文帝刘义隆采取分权制衡之法成为可能,当时,王华、王昙首、殷景仁、刘湛都是侍中,刘义隆曾与四人一起在内廷饮宴,君臣言谈甚欢,宴会结束后,刘义隆目送四人归去,叹息道:“这四位贤人,都是当代的杰出人士,同时辅佐在我的左右,恐怕后代再也见不到这种盛况了啊!”王华的出身特殊,家庭曾遭灭门之祸,因此,他的性格就与王弘、王昙首兄弟的谦退不同,当他看到这种情况,总是以为自己的才能没有用尽,每每叹息道:“一时间竟然出现这么多宰相,天下这么能治理得好!”王华当然是想自己专权,只是王弘兄弟与徐羡之等人不同,王华奈何不得,所以才有此叹。殊不知,这正是宋文帝刘义隆的“帝王心术”,岂能让你独自权倾天下?除了让琅邪王氏内部、亲信重臣相互牵制以外,宋文帝刘义隆还注重利用非嫡系大臣和非王氏大臣与琅邪王氏和亲信重臣相互牵制:1、起用庐陵王刘义真旧臣谢灵运、颜延之、慧琳和尚等人。刘义隆当然知道谢灵运与王弘之间的过节,也当然知道庐陵王旧臣并非自己的嫡系,但是,起用这些人,一则显示出拨乱反正的姿态,二则起到兼听则明的作用。2、兼用陈郡谢氏人才。除了起用谢灵运以外,刘义隆还对黄门侍郎谢密非常礼遇。谢密、谢灵运、谢晦均为同族兄弟,刘义隆礼遇谢密除了谢密曾是刘义隆的宜都王友之外,也与刘义隆企图在谢晦事件中显示就事论事的态度,以期平复谢晦事件的消极影响,避免引起谢氏仇怨有关,同时,又达到分权制衡的目的,连同谢密,加上王华等四人,被当时的人们称作“五臣”。其实,除了这五人以外,堪称为宰相的还有:刘义康、王弘、慧琳和尚等等。
  元嘉前期的刘宋朝廷重臣,都各具特色,仅举王弘和王敬弘二人说一下:
  王弘,思维敏捷,不爱钱财,言谈举止,书法仪态,都被世人所尊崇,被称为王太保家法,不过,他为人轻率,没有什么威仪,一次,有人询问他的家讳,他脱口而出:“家讳与苏子高相同。”苏子高就是东晋叛将苏峻的字,将自己母亲的名讳与叛将相提并论,被当时的人们认为是非常不妥当的;王弘的性格还有些偏执,好记仇,别人对他有所冒犯,他必定要当面破口大骂才罢。王弘年少的时候,曾去公城子野开的赌场里赌博,结果被一个人大赢,如今王弘当权,那人前去求个县官,王弘至今对此还耿耿于怀,他对那人嘲讽说:“你有钱不是会赌博吗?要俸禄做什么!”那人不卑不亢回答:“只是不知道公城子野现在跑哪里了?”一句话揭开王弘年少曾赌博的劣迹,一时间让他哑口无言。王弘非常奇怪的做派还有:每当将要给别人升官的时候,他总是先将那人叫到跟前,大声斥责、痛骂一通,然后才给其晋升官职;如果对求官的人笑脸相迎,这人必定要空手而归,有人询问其中的缘故,王弘自有他的道理,他说:“朝廷的官职授予他人,再对他进行一番慰劳,这就是与皇上争功,这是在奸猾地侍奉皇上。如果来求官的人根本就没有做官的可能,我既然给予不了他恩惠,再不给人家一点好脸色看,那就会让人家非常怨恨我,这也不是我愿意承受的。”
  尚书左仆射王敬弘,名气很大,但却性格恬淡,名士做派十足,送到尚书省的各类文件,他看都不看。刘义隆曾询问为政的得失,王敬弘回答:“天下有道,百姓不议论。”宋文帝刘义隆重掌大权以后,于本年五月即派遣使者十六人巡视全国各个郡县,访贫问苦,同时征求地方官员对中央政策的意见和建议,与此同时,他亲临延贤堂旁听或者亲自审理案件,自此,每年都要进行三次。一次,王敬弘陪同宋文帝刘义隆审理案件,对一桩疑难案件刘义隆感到理不出头绪,就问王敬弘该如何处理。过了很久,王敬弘都没有回答,刘义隆急了,还以为王敬弘没有拿到卷宗,案情不熟悉,他脸色大变,责备随从说:“为什么不提前将卷宗副本交给尚书仆射过目?”王敬弘却回答:“卷宗副本我是拿到了,可是,我看不懂。”刘义隆听了,很不高兴,只是因其有盛名,虽然对他非常尊重,但不再跟他谈论政务。
  其他各人前已多次提及,不再赘述。
  宋文帝刘义隆清理旧臣事件到这一年的年底,还有一点余绪:徐羡之被杀以后,宋文帝刘义隆特地赦免了徐羡之的侄儿徐佩之,然而,到了这一年的冬天,徐佩之联络殿中监茅亨谋反,并派人通报前宁州刺史应袭,承诺事成之后,以茅亨为兗州刺史,应袭为豫州刺史。谁知,茅亨偷偷向宋文帝告密,应袭也向司徒王弘报告。徐佩之聚集了一百多名党羽,计划于明年元旦朝会时起事,12月17日,宋文帝下令逮捕徐佩之,将其诛杀。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4:36     标题: 二十八、一伐夏国

  二十八、一伐夏国


  南朝这边刚刚稳定下来,北方的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就计划着再次用兵了。
  去年十月,太武帝拓跋焘曾兵分五路大举讨伐柔然,无功而返。到了今年(即宋文帝元嘉三年)年中,他又召集群臣商议下一步的用兵方向。太尉北平王长孙嵩、司徒平阳王长孙翰、司空奚斤等北魏重臣均说:“赫连夏国不是游牧民族,他们居住城池,尚未对我国造成危害。蠕蠕(拓跋焘给柔然起的蔑称)世代为边境之患,应当先行讨伐柔然大檀。如果能够追上敌人,就可以掠夺到柔然的牲畜,能够让国家富足;即使追不上他们,我军也可以在阴山围猎,擒杀山中的野兽,获取皮肉骨角,作为军需物资,也等于是灭了一个小国了。”太常崔浩却说:“大檀来去如飞鸟野兽一般迅疾,猛追则不能持久,用大军追击又追不上,而赫连夏国,疆域不过一千里,君主为政残酷暴虐,人神共弃,应当先行讨伐。”尚书刘洁、武京侯安原(安同之子)则请求先讨伐北燕冯跋。太武帝拓跋焘听了默然不语,于是,他率众从云中向西巡视,一直抵达五原(内蒙古包头市),并在阴山围猎,然后,又向东来到和兜山(在内蒙古兴和县南,《读史方舆纪要》称,在漠南,阴山以东,长川以南),八月,拓跋焘才回到平城。
  就在拓跋焘拿不定主意之时,西北地区的诸小国之间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争斗,而这场争斗也直接导致了北魏对赫连夏的第一次讨伐。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
  西北诸小国之间的争斗由来已久,北凉沮渠蒙逊消灭西凉李歆之后,一直企图东进陇西,而乞伏西秦处于四战之地,向东推进,企图占领上邽,向西则在消灭了秃发南凉以后占领了今青海东部一带,与吐谷浑和北凉直接发生冲突;与此同时,夏国在占领长安以后,为了屏护关中,也觊觎上邽,而仇池杨氏趁乱也想扩充地盘,兵出秦川,因此,各国之间发生了错综复杂的关系,但总体上讲,他们大都采取了远交近攻的策略,比如,北凉则试图结好夏国,以东西合击西秦;仇池在遇到强有力的对手时,就投靠北魏和刘宋,以抗衡夏国和西秦;西秦也曾臣服北魏,以对付夏国。不过,在这几年间,最为引人注目的则是北凉与西秦之间持续不断的争斗。在这场争斗中,开始的时候,北凉主动进攻,但屡屡遭到乞伏西秦的顽强抵抗,逐渐的,西秦在这场争斗占据了上风,不仅越过黄河占领了洪池岭以南地区,而且,将北凉势力压迫到洪池岭以北的首都姑臧近郊。
  就在北魏拓跋焘自西向东巡视边境的时候,西秦王乞伏炽磐再次率军讨伐北凉,西秦大军一直挺进到廉川(青海省民和县以北),他派遣太子乞伏暮末率领三万步骑混合军团深入北凉国境,进攻西安(甘肃省张掖县东南),没有攻克,然后,西秦军队又转而进攻姑臧西北的番禾(甘肃省永昌县)。为了自保,北凉王沮渠蒙逊派人劝说夏主赫连昌趁虚偷袭西秦首都枹罕(甘肃省临夏市境)。
  夏主赫连昌感到机不可失,立即命令夏军兵分两路,由征南大将军胡卢古率领两万骑兵长途奔袭,进攻苑川(甘肃省榆中县东北),车骑大将军韦伐率领三万骑兵进攻南安(甘肃省陇西县东南),两军象两把尖刀,一南一北,朝枹罕扑来。乞伏炽磐得报后,赶紧下令班师,九月,将国境内的老弱妇孺、牲畜等全部向西转移到浇河(青海省贵德县)郡和莫河(青海省同仁县)郡的仍寒川(西倾山以北),以躲避夏军的军锋,留下左丞相乞伏昙达驻守枹罕。
  两路夏军捷报频传:南路韦伐所部一举攻陷了南安城,生擒西秦秦州刺史翟爽、南安太守李亮;北路夏军与西秦左丞相乞伏昙达所部在嵻崀山(在甘肃省榆中县境)大战,乞伏昙达战败。十一月,连连得手的两路夏军会师,准备进攻枹罕,西秦王乞伏炽磐将国都迁往定连(甘肃省临夏市境)。夏军胡卢古部攻入了枹罕南城,西秦镇京将军赵寿生率领三百名敢死队员,死战将夏军驱除城外。胡卢古和韦伐又进攻西秦沙州刺史出连虔驻守的湟河(青海省化隆县),出连虔派遣后将军乞伏万年将夏军击退。夏军转而进攻西平(青海省西宁市),生擒西秦安西将军库洛干,活埋了西秦五千将士,掳掠两万多民众而去。在此期间,原来已经归附西秦的吐谷浑别部握逵等人也趁机率两万部众脱离了西秦,逃亡昂川(青海省西宁市南),归顺了吐谷浑王慕璝。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这次由西秦引发的一系列战争,不仅让西秦和北凉一蹶不振,而且,夏国赫连昌不顾后方,派军长途奔袭枹罕之举,也给自己招来了大祸。拓跋焘回到平城以后,即传来了赫连勃勃去世、诸子内讧的消息,关中大乱,夏国人心浮动,尤其是夏军主力西进,京师空虚,这让拓跋焘再起讨伐夏国之心。以长孙嵩为首的北魏群臣大都认为:“敌人如果固守城池不战,以逸待劳,而柔然大檀再趁虚南下,这将非常危险。”拓跋焘征询天师寇谦之的意见,寇谦之劝说拓跋焘发起进攻,拓跋焘的舅舅杜超也赞成伐夏,而崔浩也说:“往年以来,火星一直在羽林、钩己星附近,这代表秦地的国家将要灭亡。今年,五大行星一齐出现在东方,向西讨伐比较有利。上天的预兆与世间的事件相互呼应,机不可失!”长孙嵩等人恳切劝谏,说得拓跋焘不禁大怒,盛怒中的他将长孙嵩在职期间贪污腐化的事情也抖搂了出来,19岁的他越说越气,下令身边的武士把70多岁的长孙嵩头颅按在地上,狠狠地殴打、羞辱了一通。
  于是,他派遣司空奚斤率领四万五千军队南下,袭击蒲坂(山西省永济市);派宋兵将军周几率领一万军队西上进攻陕城(河南省陕县),并以河东太守薛谨(薛辩之子)为向导。拓跋焘打算任命李顺为各路前锋部队的总司令,他征询崔浩的意见,说:“朕前不久北征柔然,李顺数次献策,深合兵法,如今,我想任命他为前锋官,你看如何?”李顺的父亲李系,原为后燕散骑常侍,后归顺拓跋珪,被任命为当地县令,崔浩的弟弟娶了李顺的妹妹,崔浩的侄儿又娶了李顺的女儿,虽然双方是亲家,但崔浩看不起李顺,而李顺也不服气崔浩,因此,崔浩说:“李顺的智慧足以担当此任,不过,我与李顺家是亲戚,深知此人的品行,他比较轻率,没有责任心,不能独挡一面。”自此,崔浩与李顺结下了怨仇。
  前锋部队出发以后,拓跋焘即率领大军直扑统万。
  魏军的主力中军行至君子津(内蒙古清水河县西北九十里黄河渡口),当时正值十一月初,温度骤降,天寒地冻,黄河河面封冻起来,三日,拓跋焘率领两万轻装骑兵顺利踏冰渡过了黄河,奔袭统万(陕西省靖边县境)。《北史》、《魏书》均称,拓跋焘率领的是一万八千骑兵。十一月七日,正值冬至日,夏主赫连昌正大宴群臣,魏军突然出现在统万城下,夏国上下一片惊恐。
  拓跋焘在距离统万城三十多里的黑水安营扎寨。夏主赫连昌率军出城迎战,战败,退回统万城。魏军在后紧紧追击,未等统万城门关上,魏军内三郎豆代田率众突入了统万城内,进入夏主的西宫,宫门关闭,豆代田率众焚毁了宫门,并翻墙顺利逃脱,拓跋焘对豆代田的勇猛十分赞赏,晋升其为勇武将军。
  当晚,魏军就留宿在统万城北,第二天,拓跋焘分兵四处抢掠,斩杀俘虏数万夏国百姓,抢掠十余万牛马,然后,拓跋焘对大家说:“统万城是强攻不下的,来年我将与诸位一起再来夺取。”于是,魏军强行迁徙夏国一万多家百姓,撤离。
  实事求是的讲,这次讨伐夏国之举,其实是一次军事冒险,长孙嵩等北魏群臣的意见也都非常正确,并深合兵法,而崔浩、寇谦之等人的意见说不出多少道理来,值得注意的是,崔浩一改往日条分缕析地分析敌我形势,或者在分析形势的基础上夹杂着上天的预兆,而是完全说一些“天道”。那么,如果魏军大举进攻夏国,柔然趁虚南下,将如何应对呢?不知道。假如兵连祸结,顿军统万城下,而柔然又从背后猛插一刀的话,北魏将会象西秦一样陷于土崩瓦解的境地,以崔浩的智慧,岂能不知这个道理?然而,明主毕竟不同于昏君,拓跋焘虽然在暴怒之中痛打了老臣长孙嵩,但当他真正来到统万城下的时候,他立即意识到仅凭这两万骑兵无论如何是难以啃下这座坚城的,他非常清楚如何趋利避害,于是,当即就下令不攻而退了。
  可是,南线战事却发生了出人意料的变化。
  北魏宋兵将军周几率领洛州刺史于栗磾带着一万多魏军西进,偷袭陕城(河南省陕县)。夏国弘农(河南省灵宝市)太守曹达听说魏军周几所部将要发起进攻,竟然不战而逃,魏军遂乘胜追击,突破潼关天险,进入到关中地区。黄河北岸的夏军蒲坂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北魏司空奚斤派义兵将军封礼等人率领四万五千人奔袭蒲坂,夏国蒲坂守将东平公赫连乙斗听说奚斤所部将要到来,就派出使者向统万告急,要求增援。使者来到统万城下的时候,拓跋焘的魏军刚刚包围了统万城,这位使者根本就没有进城,远远的就逃奔了回来,对赫连乙斗说:“统万方面已经战败了!”听了使者的这番言语,赫连乙斗六神无主,还没等魏军到来,即弃城狼狈逃往长安,奚斤所部不战就夺得了蒲坂要塞,并乘胜追击,在途中击败赫连乙斗。
  潼关、蒲坂失守后,长安门户洞开,恐惧象瘟疫一样迅速蔓延。夏主赫连昌的弟弟赫连助兴是长安守将,赫连乙斗逃到长安以后,将恐惧的情绪也很快就传染给了赫连助兴,两人吓得魂不附体,再次丢掉长安,向西北逃窜,逃到了安定(甘肃省泾川县)。此时,周几已经在军中病逝,奚斤合军一处,于同年十二月进入了长安城。长安已失,关中的氐族羌族部落都纷纷归附魏军,河西王沮渠蒙逊和仇池氐王杨玄听说以后,也都派出使者向北魏表示臣服。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4:37     标题: 二十九、统万之战

  二十九、统万之战


  宋文帝元嘉四年(公元427年)一月十一日,已经两个月的跋涉,拓跋焘才回到了平城,一路上,从夏国掳掠来的居民一万多家居民,死得很多,能够到平城的不过十分之六七。这些人是因饥饿或者是因寒冷而死,或者是因逃亡被杀,原因不详。拓跋焘率领的这两万骑兵来的时候,仅仅用了四天时间就从黄河进抵统万城下,而返程的时候,却用了两个多月,是黄河没有结冰,无法踏冰而过?或是有其他原因呢?这一切我们都无法知晓了。据《魏书·世祖本纪上》记载,拓跋焘在回师途中,于柞山将战利品赏赐给部下们,柞山,在今山西省大同市以西、内蒙古境内,内蒙古土默特左旗以北,《读史方舆纪要》称在大同府西北五百余里,由此大约可以推测,拓跋焘回师当不是从原路返回,大约是从五原(内蒙古包头市)附近渡口渡过黄河的。
  北魏得以顺利占领长安,大约与夏军主力西进枹罕、关中兵力薄弱有关,占领长安以后,北魏即对统万形成了南北夹击的态势,为了扭转这一不利局面,在拓跋焘撤围统万后,夏主赫连昌随即派遣平原公赫连定率领两万军队南下,企图夺回长安。
  听到夏国企图夺回长安,拓跋焘决定再次大举进攻夏国,为此,他做出以下部署:
  一是公元427年一月,他命令在阴山砍伐树木,制造大量攻城器具,以备攻城之需。
  二是同年三月,他命令持金吾桓贷在君子津架设桥梁,方便大军渡过黄河。
  三是同年三月,拓跋焘还任命高凉王拓跋礼镇守长安。拓跋礼是高凉王拓跋孤的曾孙,而拓跋孤则是拓跋珪的祖父拓跋什翼犍的四弟,在拓跋什翼犍在石赵做人质的时候,部众打算拥立拓跋孤为主,而他坚决不从,拓跋什翼犍回到继位后,将一半部众分给了拓跋孤,拓跋孤死后,他的儿子拓跋斤被剥夺了其父的特权,因此,内心十分不满,诱使拓跋什翼犍的儿子拓跋寔君杀死了父亲,代国也就此被前秦所灭。按照辈分,拓跋礼是拓跋焘的族叔。
  四是同年四月,他派遣员外散骑常侍步堆、谒者仆射胡觐等人前往刘宋。北魏自前年就主动派遣步堆前往刘宋和好,当时正值拓跋焘北伐柔然之前,而宋文帝刘义隆虽然对北魏侵吞黄河以南之地耿耿于怀,但当时他正计划着诛灭徐羡之等人,也不愿与北魏交恶,等到诛灭徐羡之等人后,他还需要时间稳定政局,因此,在去年的八月,刘义隆正式下诏命令殿中将军吉恒北上,与北魏实现和解,今年,拓跋焘命令步堆再度南下,就是为了进一步巩固与刘宋的友好关系,以免刘宋趁黄河以南魏军守备空虚而发起进攻。
  自元嘉四年二月开始,北魏司空奚斤所部就与夏国平原公赫连定之军在长安相持。拓跋焘想趁夏军分兵南下之机,大举进攻统万城,于是,在他派出步堆等人的同时,就开始整顿军队,给各个将领分配战斗任务,准备对夏国发起新一轮大规模的进攻。

     他做出如下部署:
  一是命令将军贺多罗率领三千精锐骑兵为大军的侦察部队。
  二是命令司徒长孙翰、廷尉长孙道生、宗正娥清率领三万骑兵为先锋。长孙翰是长孙肥的儿子;长孙道生是长孙嵩的侄儿;娥清曾在宋魏第一次交兵时,与周几等人一起南下。
  三是命令常山王拓跋素、太仆丘堆、将军元太毗率领三万步兵为后继。拓跋素,是拓跋珪的堂叔拓跋遵的儿子;丘堆,代人,明元帝拓跋嗣时期为散骑常侍,后镇守并州;元太毗生平不详。
  四是命令南阳王伏真、执金吾桓贷、将军姚黄眉率领三万步兵,携带攻城器械,准备强攻统万城。南阳王伏真生平不详,仅见《魏书》有明元帝拓跋嗣将拓跋仪第二子拓跋良封为南阳王,而拓跋良的侄儿叫拓跋祯,也许就是此人;桓贷生平不详,姚黄眉是后秦主姚兴的儿子,后秦灭亡后,姚黄眉逃到北魏,因他是明元帝拓跋嗣姚皇后的弟弟,拓跋嗣对他非常优待,将阳翟公主嫁给了他。
  五是命令龙骧将军陆俟都督各路军马,镇守在大漠以南,以防备柔然。
  五月,拓跋焘率军从平城出发,五月九日,拓跋焘从君子津渡过了黄河,当地的匈奴族首领鹊子率众归附魏国。很快,魏军即进至拔邻山(内蒙古准格尔境内),在这里,拓跋焘一面命令修筑城堡,囤积军需物资,一面亲自率领三万轻装骑兵,丢下辎重,先期南下。
  群臣纷纷劝谏道:“统万城池坚固,一时半会难以攻拔,陛下今日率领轻装部队前往,进攻难以奏效,撤退之时又没有粮草,不如与步兵、攻城部队一起进发。”
  拓跋焘却说:“用兵之术,强攻坚城是最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如果带上攻城器械一起行动,敌人肯定会因害怕而坚守城池,拒不出战,假设强攻统万难以在短时间内攻下,届时军粮将会吃完,士兵们也都疲惫不堪,又抢不到粮草,我军将陷入进退两难的险境,这不是上策。朕率领轻装骑兵径直挺进到敌人城下,敌人原来探听到我们有步兵部队,可是却仅仅看到骑兵前来,必定会掉以轻心,朕再派出羸弱之军引诱他们,如果能够将其引诱出城决战,一定能够得手。朕之所以得出这一判断,是因为我军将士离家两千多里,背后还有黄河天险切断了我们的归路,正所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啊。我率领的这支部队与敌人决战,取胜绰绰有余,当然用他们攻城就不足了。”说完,拓跋焘即率军出发了。
  魏军驻扎在黑水,在此,拓跋焘亲自举行祭天仪式,然后,将大部队分别埋伏在山谷之中,仅仅命令少数部队来到统万城下。
  夏将狄子玉投降了魏军,他向拓跋焘透露:“夏主赫连昌听说魏军将至,派人征召平原公赫连定回师,赫连定却说:‘统万城池坚固,不会轻易被攻破。等我生擒了奚斤,然后,再从容北返,届时我们再里应外合,一定能击败魏军。’因此,赫连昌采取了坚守不战的策略,不会出城与你们决战。”
  狄子玉的话让拓跋焘十分不安,假如赫连昌真的固守不战的话,就打乱了拓跋焘引诱敌人出城决战的计划,魏军历来善于野战,而不善于攻城,宋魏虎牢之战、广固之战就是一个明显的例证,前有坚城,后无粮草,未来的形势将对魏军非常不利。拓跋焘命令部队撤退到统万城以北地区,故意向城内的夏军示弱,并派遣娥清和永昌王拓跋健率领五千骑兵向统万城以西地区掳掠当地居民。永昌王拓跋健,是拓跋焘的五弟,他武艺绝伦,堪比死去的陈留王拓跋虔。拓跋焘此举起码有几个作用:一是分军西进,故意向敌人露出破绽,引诱对手出战;二是掳掠粮食,以补充军需,拓跋焘的这支部队来到统万城下后,并没有出现他所希望出现的情况——双方一战定胜负,夏军并未出城,这支轻装部队本来所带的粮食就不多,此时已经快断粮了;三是掳掠敌国民众,激怒城内的夏军。
  正巧就在这时,一名犯罪的魏军士兵投靠了夏军(很让人怀疑这是拓跋焘故意派去的间谍),这名士兵进入统万城后,对夏主赫连昌汇报说:“魏军军粮已经吃尽,将士们仅仅能吃到蔬菜,他们的辎重都还在后方,步兵尚未到来,趁此机会,出城对魏军发起攻击比较好。”
  赫连昌一听,感觉确实如此,现在敌人已经断粮,趁此机会各个击破,当然是个不错的主意,假如等到魏军大军全部到来以后,再打起来就麻烦了,于是,六月二日,他率领三万步骑混合军团主动出城,寻找魏军决战。
  北魏司徒长孙翰等人对拓跋焘说:“夏军的步兵方阵难以攻破,应该暂时避开他们,等到我军步兵部队到来以后,再一齐出击。”
  拓跋焘等的就是这种情况,他岂能错过,他说:“你错了。我们长途跋涉来到此地,就是来寻找敌人决战的,我唯恐他们害怕不敢出战,如今,敌人已经出城了,我们却躲避敌人,不敢决战,这只能是长别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这不是好计策。”
  于是,他率领军队假装北撤,引诱夏军追击,目的是先将夏军拖垮。

      
  夏军看到魏军撤退,立即展开阵型,形成两路纵队,如鸟的两支翅膀一样,左右包抄追来。夏军就这样气势汹汹地追了五六里地,突然,东南方向刮起了大风,顿时飞沙走石,日月无光。军中的一名叫赵倪的宦官,粗通术数,他对拓跋焘说:“如今风雨从敌人那里刮来,敌人顺风,我们逆风,上天不帮助我们;况且将士们又都又饥又渴,请陛下收拢部队,暂避其锋,等待以后再发起进攻。”崔浩怒斥道:“你这是说的啥话!我大军深入敌境一千多里,早已筹划好了必胜的策略,岂可一天之内就突然改变!敌人贪利冒进,前军与后军之间已经拉开了距离,现在正应将隐蔽分道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刮风下雨全看人们怎么灵活利用,岂可就认为对我不利!”拓跋焘接受了崔浩的意见,将部队一分为二,向夏军发起了反扑。
  激战中,拓跋焘的坐骑突然倒地不起,将拓跋焘摔下马来,夏军蜂拥而上,在千钧一发之际,贴身侍卫拓跋齐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拓跋焘,与夏军做殊死搏斗,将夏军击退。拓跋齐是拓跋什翼犍的长兄拓跋翳槐的玄孙,作战非常勇猛,拓跋焘将他引为贴身侍卫。
  拓跋焘跳上战马,越战越勇,手掌被流矢射中,也全然不顾,他手持长枪直刺夏国尚书斛黎文,亲手将其杀死,又追杀了十几名夏军骑士。
  在皇帝的激励下,魏军将士个个奋勇杀敌,无不以一当十,夏军大败。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4:38     标题: 三十、支离破碎(1)

  三十、支离破碎(1)


  兵败如山倒。
  魏军乘胜追击,一直追到统万城北,斩杀夏主的弟弟河南公赫连满和侄儿赫连蒙逊,阵斩一万多名夏军。匆忙之中,夏主赫连昌来不及进城,只好率领残兵败将西逃到上邽(甘肃省天水市)。魏主拓跋焘身着普通士兵的衣服,一直冲杀在队伍的最前面,竟然与上次的豆代田一样,随着溃散的夏军突入了统万城内。拓跋齐在一旁反复劝谏,拓跋焘全然不听。
  不久,统万城内的夏军就发现了混入城内的一名魏军士兵竟然是魏国皇帝,夏军关闭所有的城门,拓跋焘与拓跋齐无路可逃,趁乱闯入夏主的后宫之中,抢来宫女们的长裙,撕成长条绑住长枪。拓跋焘靠这爬上了城墙,又从城墙上跃下,侥幸逃脱。
  当天天黑以后,夏主依然杳无音讯,统万城内人心惶惶,尚书仆射问至保护着赫连昌的母亲趁黑弃城而逃,北魏司徒长孙翰率领八千骑兵跟踪追击夏主赫连昌,一直狂追到高平(宁夏固原市),没有追上。
  第二天,也就是公元427年的六月三日,拓跋焘率军进入到不设防的统万城,生擒夏国王公大臣、宗室子弟、宫中嫔妃等一万多人,缴获战马三十多万匹,牛羊数千万头,金银珍宝数不胜数。
  就这样,魏军占领了坚不可摧的统万城。当初,赫连勃勃建设统万城的时候,设计外城城墙高达十仞(约16.1米到18米4),城墙根基宽三十步,城墙上面宽十步,宫墙高五仞(约8.05米到9米2),统万城墙非常坚固,可以在上面磨刀。城内亭台楼阁,雕梁画柱,十分壮丽。统万城建成大约十年左右,而赫连勃勃也才死去一年多一点,谁能想到如此坚固的城池瞬间就被异族所占领?看到这些,一向勤俭的拓跋焘对身边的人说:“一个巴掌大点的小国,竟然如此奴役他的臣民,即使不想灭亡,能成吗!”
  一同被魏军抓获的还有夏国尚书王买、薛超以及原晋军将领毛修之、西秦将领库洛干。毛修之在刘义真关中大败中被赫连勃勃所俘,毛修之善于烹饪,会做南方的各种美味,拓跋焘非常喜欢吃毛修之做的饭,拓跋焘对他也很亲近,后来加封其为太官尚书、赐爵南郡公、加冠军将军,具体负责拓跋焘的饮食。西秦将领库洛干是去年十月才在西平被夏军生擒的,因为西秦结好北魏,所以,拓跋焘将其放归了西秦。占领统万以后,拓跋焘将赫连勃勃的三个女儿都纳为贵人,其中一个后被立为皇后。

      当拓跋焘顺利解决了统万以后,夏国平原公赫连定还在长安与魏军司空奚斤所部相持。拓跋焘从自己的部队中抽出五千骑兵,由娥清和丘堆率领南下夺取土地。赫连定听说统万已经陷落,无心恋战,率军从长安撤围,西逃到上邽,奚斤率军一直追到雍城(陕西省凤翔县南),没有追上。娥清和丘堆率军进攻贰城(约在陕西省黄陵县南),将其攻下。
  截止目前,夏国已经丧失了关中的大部分国土,仅仅局促于甘肃东部一带,这里的不少地方还是去年刚刚从西秦手里夺得的。趁此时机,将赫连夏国一举消灭,以免它死灰复燃,这在所有的人看来都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然而,深谋远虑的拓跋焘却不这么看,在他看来,占领了统万和长安,赫连夏国的灭亡只是迟早的事情了,只要魏军固守这两个据点,夏国就无法咸鱼翻身,况且,在他的西面还有与夏国为敌的西秦,因此,如今的赫连夏已经无法对北魏构成太大的威胁,而让拓跋焘担心的却是虎视眈眈的柔然和东面一直蠢蠢欲动的北燕,如果柔然真的趁虚南下,攻占了平城,那就得不偿失了,于是,他留下常山王拓跋素、持金吾桓贷、将军莫云镇守统万,并下诏命令长安的奚斤一起率军班师。莫云是雁门人莫含的孙子,莫题的弟弟,莫题在拓跋珪晚年因侍从拓跋珪时间过长,面露疲惫之色而被赐死,此莫题非代人莫题。
  奚斤没有理解拓跋焘的意图,原本一直担心柔然会南下的他此时却上书提出了反对意见,称:“赫连昌逃到上邽,纠集残兵败将,缺乏军需物资,如今,趁着他岌岌可危之时,很容易就可以将其消灭。请给我增加一些战马,待我灭掉他以后再率军北归。”
  拓跋焘给他解释说:“赫连昌已经成了孤家寡人,继续进击,将会造成我军将士的伤亡,暂且休兵,以后再灭他不迟。”
  奚斤仍然坚决要求,拓跋焘没再坚持,就同意了,又拨给了他一万军队,并派遣将军刘拔给他送去了三千匹战马。然后,于六月十九日,拓跋焘离开统万北归。
  七月七日,拓跋焘回到了柞山(内蒙古土默特左旗以北),在这里,拓跋焘下令修筑祭坛,命令军中将士骑马射箭,比试武艺。果然不出拓跋焘所料,就在他刚刚来到柞山的时候,柔然大檀听说魏军进攻夏国,真的率军南下进攻云中了,当他听说拓跋焘已经攻破了统万、并率师北返以后,这才仓皇撤离。
  八月十一日,拓跋焘回到了平城,将战利品赏赐给留守京城的官员和将士们。

      如今的夏国虽然并没有灭亡,但统万和长安这两座最大的城池却已经丢失,也形同灭亡了。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北魏群臣纷纷请求拓跋焘重建都城、增修宫室,大家说:“《易经》上说:‘王公设险,以守其国。’汉高祖刘邦的相国萧何也曾经说过:‘天子以四海为家,宫室不壮丽,就无法显示出天子的威严。’”而年轻的拓跋焘却非常成熟,也十分冷静,他回答道:“古人曾说过:‘国家的生死存亡,依靠的是对人民的恩德,而不是险阻。’赫连勃勃劳民伤财,用蒸过的土来修筑统万城,但朕却将他灭掉了。国家的存亡岂在都城是否险峻?如今,天下尚未平定,正是需要民力的时候,大兴土木之事,朕是不会做的。萧何说的话,压根就不对。”
  九月,夏国安定(甘肃省泾川县)居民举城投降北魏,魏国不战就得到了这一岭北重镇。到了本年十二月,拓跋焘又向东部巡视,来到中山,处理了十多名贪官污吏,这是他继本年年初在讨伐夏国之前巡视幽州对东部地区的第二次巡视,目的非常明确:一是稳定东北部地区;二是威服北燕集团。
  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牢牢地掌握着行动的节奏。与拓跋焘相反,关中诸小国则陷于手忙脚乱的窘境:
  西秦可谓是作茧自缚。这场有其进攻北凉而引发的一系列变故,最终让西秦自己损失惨重,在夏军的打击下,西秦不仅失去了秦州的南安,而且还丢掉了乞伏部的旧都勇士川(甘肃省榆中县境)及其附近地区,只能局促于南凉旧都枹罕(甘肃省临夏市境)、乐都(青海省乐都县)、西平(青海省西宁市)、赤水(甘肃省岷县东北)等数个据点,实力大大削弱。秦王乞伏炽磐任命辅国将军段晖为凉州刺史,镇守乐都;平西将军麴景为沙州刺史,镇守西平;以宁朔将军出连辅政为梁州刺史,镇守赤水。与此同时,国境之内的各族民众也纷纷举事,脱离西秦统治,居住在山区的羌族部落也拒不服从西秦的领导,西秦征南将军乞伏吉毗镇守南漒(甘肃省临潭县境),陇西人辛澹率领三千多户民众发动叛乱,将其驱逐,乞伏吉毗逃回枹罕,而辛澹也弃城南逃,投靠了仇池杨玄。元嘉四年(公元427年)二月,也就是在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准备对统万进行打击之前,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左丞相乞伏昙达前往武始(甘肃省临洮县境),征南将军乞伏吉毗前往洮阳(甘肃省临潭县境)招抚羌族部落,但都遭到羌族部落的抵抗,武始羌族人将乞伏昙达活捉,把他送给了夏国,而洮阳的羌族人则大败乞伏吉毗,西秦军队几乎全军覆没。此时,西秦境内只有赤水远离枹罕,到元嘉四年(公元427年)九月,仇池氐王杨玄趁火打劫,派遣将军苻白作率军包围了驻守赤水的西秦梁州刺史出连辅政。城内粮食吃完,居民们将出连辅政活捉送交苻白作投降,出连辅政在被押解途中,在骆谷(甘肃省西和县境)趁机逃脱。十月,乞伏炽磐任命骁骑将军吴汉为平南将军、梁州刺史,镇守南漒(甘肃省临潭县境),可是,在吴汉到任不足一个月,就又被当地羌族部众赶跑,逃归了枹罕。
  为了挽回颓势,乞伏炽磐只有死心塌地地投靠北魏,他派遣叔父、平远将军乞伏泥头,弟弟、安远将军乞伏度前往北魏平城做人质,又派中书侍郎王恺、丞相从事中郎乌讷阗向北魏送上贡品,然而,远水不解近渴。到元嘉五年(公元428年)一月,西秦商州刺史兼浇河(青海省贵德县)太守姚浚发动叛乱,投降北凉,亲王乞伏炽磐派遣尚书焦嵩接任商州刺史兼浇河太守,命其率领三千骑兵前往讨伐,结果,这支部队又被吐谷浑别部元绪击败,焦嵩被活捉。
  雪上加霜的是,到了这一年的五月,西秦王乞伏炽磐又去世了,乞伏炽磐于晋安帝义熙八年(公元412年)继位,共在位17年。在他临死之际,他嘱咐太子乞伏暮末说:“我死以后,你能够保境安民,那是最好的了。沮渠成都是北凉沮渠蒙逊的亲信爱将,你可以将他送还,与北凉实现和解。” 沮渠成都是在6年前双方交战中被俘的。
  那么,北凉沮渠蒙逊会接受吗?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1 14:41     标题: 三十一、支离破碎(2)

  三十一、支离破碎(2)


  北魏太武帝拓跋焘之所以舍弃垂成之功,没有趁机消灭赫连夏国,除去兵力不足、防备柔然南下这一因素之外,还有让目光短浅的关中诸小国之间继续火并的原因,从这一层面上说,拓跋焘的策略取得了完全的成功。
  乞伏暮末继位后,任命右丞相乞伏元基为侍中、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以镇军大将军、河州(治所枹罕)牧乞伏谦屯为骠骑大将军;征召安北将军、凉州刺史段晖为辅国大将军、御史中丞;任命叔父、右禁将军乞伏千年为镇北将军、凉州牧,镇守湟河(青海省化隆县);任命征北将军乞伏木奕干为尚书令、车骑大将军;以征南将军乞伏吉毗为尚书仆射、卫大将军。
  听说西秦王乞伏炽磐去世的消息,北凉沮渠蒙逊即决定趁机讨伐西秦,元嘉五年(公元428年)六月,北凉军队包围了西秦的西平(青海省西宁市)。西秦西平太守麴承对沮渠蒙逊说:“殿下如果先拿下西平东面的乐都,那么,西平自然就是您的了,如果西平见到您的大军,就望风而降,象您这样英明的君主也看不起这样的守将。”于是,沮渠蒙逊就率军离开了西平,继续东进进攻乐都。
  西秦相国乞伏元基闻讯,亲自率领三千骑兵前往乐都增援,他们刚入城,北凉的军队就进抵城下,把乐都城团团围住,开始攻城。经过一番激战,北凉军队攻克了乐都外城,西秦军队退守内城。沮渠蒙逊下令将内城的水源切断,城内的西秦将士渴死了一多半。东羌部落酋长乞提随乞伏元基所部前来增援,他暗中投降了北凉,偷偷从城墙放下绳索,北凉士兵攀登而上,登上内城城墙的一百多北凉士兵大声呐喊,意欲焚烧城门。乞伏元基发现后,率领亲兵殊死搏斗,才把北凉军队击退。
  乐都岌岌可危。就在这时,乞伏暮末想起了父亲临死之前的叮嘱,他向沮渠蒙逊派出使者,答应放归沮渠成都,两国实现和解,于是,沮渠蒙逊同意了,率军撤出西秦国境。
  乞伏暮末没有食言,北凉军队刚一撤离,他就命令将军王伐率领三百骑兵护送沮渠成都回北凉,并赠送给他很多礼物。沮渠蒙逊担心其中有诈,提前命令恢武将军沮渠奇珍在扪天岭(甘肃省永靖县西)设下埋伏,等王伐一行人到来以后,伏兵尽发,将他们一举擒获。擒获王伐后,沮渠蒙逊得知乞伏暮末别无他意,就又派尚书郎王杼将王伐等人送回,为了表示歉意,他又专门赠予给乞伏暮末一千匹马和一些绫罗绸缎,七月,乞伏暮末又派记室郎中马艾前往姑臧答谢。
  两国似乎就此实现了和解,然而,仅仅数月后,双方又开始兵戎相见了。
  镇守湟河(青海省化隆县)的西秦镇北将军、凉州牧乞伏千年,残暴嗜酒,对政事不管不问,西秦王乞伏暮末派人将他斥责了一通,乞伏千年害怕被杀,就逃奔了北凉。乞伏暮末又任命另外一个叔父、光禄大夫乞伏沃陵为凉州牧,镇守湟河。这件事似乎与北凉并无太大的关系,也不知是因为乞伏千年的鼓动,还是其他原因,到了这一年的十二月,北凉沮渠蒙逊再次率军讨伐西秦,北凉军队进抵磐夷(今地不详),西秦相国乞伏元基等人率领一万五千骑兵迎战。沮渠蒙逊没有正面接战,又回师进攻西平,西秦征虏将军出连辅政等将率领两千骑兵前往救援,但西秦援军尚未到达,沮渠蒙逊就攻陷了西平,活捉了西平太守麴承。
  这是元嘉六年(公元429年)年初的事。

    陷入窘境的当然还有赫连夏。奚斤虽然对拓跋焘说要乘胜一举消灭赫连夏,但是从他上书拓跋焘后半年以内,驻守长安的魏军并没有发起大的攻势,直到第二年(公元428年)的年初,魏军才开始对上邽发起进攻。负责进攻上邽的北魏领兵大将是尉眷,他是北魏太祖拓跋珪时期名将尉古真的侄儿,太宗明元帝拓跋嗣时期,他曾只身前往柔然大檀帐中索取叛逃的侍者,以果敢刚烈闻名于世。
  在魏军的进攻下,夏主赫连昌又从上邽逃离,退到了平凉(甘肃省平凉市)。此时,安定(甘肃省泾川县)已经投降了北魏,北魏司空奚斤率领大军从长安进发,推进到安定,在那里,与从贰城(陕西省黄陵县境)方向而来的娥清和丘堆所部会师,准备对夏军发起致命的一击。然而,事与愿违,当魏军抵达安定以后,军中却发生了瘟疫,大批战马得病而死,擅长骑兵作战的魏军失去马匹,就等于失去了一半作战能力,更有甚者,一向善于突袭的魏军素来很少携带大量的辎重,迟迟没有与夏军决战,军中逐渐开始断粮,于是,奚斤只好一面命令构筑堡垒,固守安定,一面下令丘堆率军四处征集粮食。魏军凶狠残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同时,又骄傲轻敌,毫不戒备。看到机会到来,夏主赫连昌亲自率军对丘堆的这支征粮队发起了突然袭击,丘堆战败,仅带数百骑兵狼狈逃回了安定大营。
  夏军乘胜进抵安定城下,天天前来挑战,骚扰魏军,不让魏军到城外砍柴、打猎,城内魏军诸将无计可施,忧心忡忡。
  监军侍御史安颉(音:协)对主将奚斤说:“我等受诏前来灭贼,今日反而被贼围困,退守穷城,即使不被敌人所杀,也必定会因犯法而被皇上处死,进退均没有活下去的道理,诸位王公大人们却无所事事,你们竟然都想不到这一点吗!?”安颉,是北新侯安同的第三子,安同本来十分清廉,明元帝拓跋嗣时期,他的长子安屈任太官令,盗取皇家几石粳米,奉养父亲,安同得知后,即向拓跋嗣告发,并请求对自己教子不严进行处分,拓跋嗣饶恕了安同,并下令朝廷按月发给安同粳米。到了晚年,安同担任冀州刺史后,却大肆敛财,给当地百姓带来了不少麻烦。有其父必有其子。安颉不仅聪明而且口才也很好,任拓跋嗣的内侍长,曾经把父亲安同一些不可告人的坏事,报告给了拓跋嗣,拓跋嗣很赞赏。安同父子们虽然口碑很好,但实际上却非常贪婪,聚敛了大量的不义之财。
  听了安颉的话,奚斤说道:“如果现在出战的话,马匹不够用,用步兵与骑兵作战,根本就不可能取胜。等到京师派来的骑兵增援部队到来以后,里应外合,我们的步兵从城内向外攻击,骑兵在外攻击,这才是万全之策。”
  安颉说道:“敌人就在城外四处流窜,而我等兵力已经疲惫不堪,将士们都在忍饥挨饿,如果不决一死战,则很快就会完蛋,岂能等到救兵!同样都是一死,我们应当战死沙场,怎能白白待在这里受困?”
  奚斤仍然说马匹不够用。
  安颉说:“现在,我们的士兵们虽然没有马匹,但将帅们的马匹加到一起,也能凑够二百匹。我甘愿选拔数百壮士出城,与敌决一死战,即使无法破敌,也能杀一杀他们的威风。况且,夏主赫连昌性格急躁,毫无智谋,总是喜欢亲自前来挑战,大家都认识他,如果我们再设下伏兵,肯定能将其生擒。”
  奚斤还是不从。
  看到主帅不同意,安颉并没有灰心,他与尉眷等将领们暗中商量,遴选壮士和战马,做好突袭的准备。
  不久,夏主赫连昌亲自率军前来攻城,安同率领将士们出城迎战,大家都认识赫连昌,于是,魏军一股脑地直取赫连昌。恰恰就在这时,天上突然刮起了大风,霎时间,飞沙走石,白昼宛如黑夜一般,夏军大乱,赫连昌抵挡不住,败退下来。在败逃中,他的坐骑突然栽倒在地,将他从马上摔了下来,魏军一哄而上,将其生擒。夏大将军、领司徒、平原王赫连定收拾残兵败将,尚有数万人马,逃回了平凉。回到平凉后,赫连定即皇帝位,大赦,改元胜光。
  奚斤身为元帅,却没有生擒赫连昌,相反,手下的小将安颉却立了头功,这让他是又羞又气,无地自容。羞愧之下,他下令魏军丢掉辎重,仅仅携带能吃三天的口粮,向平凉攻击前进。娥清建议部队沿着泾水前进,直扑平凉,但奚斤求胜心切,企图一举消灭夏军,因此,他决定采取迂回包抄的办法,切断夏军继续向北逃窜的道路,对平凉形成大的包围,于是,他没有听从娥清的建议,一意孤行,率军从安定向北,迂回到平凉的西北。
  当魏军进抵马髦岭(宁夏固原市西南)的时候,盘踞在平凉的夏主赫连定惊慌失措,打算弃城而逃。恰在这时,魏军一名低级军官因犯罪而逃到了平凉,对夏主报告了魏军军粮将尽、又没有水这一情报,于是,赫连定部署军队,对魏军前后夹击,魏军大败,奚斤、娥清、刘拔等将均被夏军生擒,魏军被斩杀了六七千人。
  留守安定的丘堆听说前方战败的消息,吓得魂不附体,丢掉安定城内的辎重,弃城逃回了长安。回到长安后,又与驻守长安的高凉王拓跋礼一起狂奔到了蒲坂,夏军乘胜收复失地,在丢失一年多后再次夺回了长安。

      这是元嘉五年(公元428年)三月的事。这一月,对于拓跋焘而言,简直就象是做梦一般:开始的时候,奚斤发出求救的书信,紧接着,安颉竟然一战而生擒赫连昌,这是他继位4年多来抓获的第一位国主,这让拓跋焘大喜过望,他专门派立节将军、侍中古弼前往迎接,三月十三日,当赫连昌被送到平城以后,兴奋之余的拓跋焘将他安置在皇宫居住,还让他使用与自己一样的御用器皿,赐爵会稽公,甚至还将自己的妹妹始平公主嫁给了他,使两人互为妹夫。他还经常与赫连昌一起出外打猎,单人匹马和赫连昌深入山涧追逐麋鹿,赫连昌素来以勇猛著称,魏军将领们都劝说拓跋焘不能这样,拓跋焘却非常自信,他说:“天命所在,你们担心什么!”他还提拔安颉为建节将军、赐爵西平公,尉眷为宁北将军、赐爵渔阳公。然而,仅仅数日之后,奚斤的主力魏军竟然在马髦岭一战全军覆没,更有甚者,丘堆、拓跋礼竟然不战而逃,不仅丢掉安定,而且丢掉了长安!如果没有拓跋焘自己夺取来的统万城,两年来南线魏军所取得的战果一朝丢失殆尽!这岂能不让拓跋焘恨得牙根痒痒!
  狂怒中的拓跋焘命令安颉亲自前往蒲坂,斩杀了丘堆,统领蒲坂一线的魏军。不过,恼怒归恼怒,事已至此,就必须想好应对之策,拓跋焘随即做出以下部署:
  一是妥善应对得胜后的赫连定。重新占据长安以后的赫连定,即向北魏派出使者请求实现和解,拓跋焘既没有完全拒绝,又没有爽快答应,而是下书给赫连定摆事实,讲道理,劝说他投降。
  二是巡视帝国境内。魏军惨败,不仅丢失了关中地区,而且也让国内出现了不稳定的苗头,在丢掉关中数日之后,四月十五日,拓跋焘即渡过黄河巡视,安抚、威慑新占领土地内的居民,二十一日,又宣布大赦天下;六月十八日,拓跋焘马不停蹄,又到东方巡视,来到长川(内蒙古兴和县境);八月,他又驾临广宁(河北省涿鹿县西);十二月,他来到西河(疑为西河郡,山西省汾阳县)举行围猎,但《魏书·世祖本纪》则称“河西”。
  三是应对柔然的骚扰。夏军的胜利,也刺激了柔然,就在拓跋焘还在广宁巡视的时候,柔然可汗大檀再次派遣儿子率领一万骑兵南下入侵北魏边境,杀戮、掳掠北魏边民,归附北魏的高车部落在柔然军队撤离时,将其击败;拓跋焘从广宁回到平城,组织部队追击,但没有追上,十月十日,他就出发北巡,十月十八日,他在牛川(内蒙古凉城县境)组织围猎。
  四是平定国内叛乱。六月,并州匈奴头领卜田率众谋反被杀后,当地民众人心惶惶,拓跋焘派淮南公王倍斤镇守虑虒(山西省五台县北),抚慰当地居民;十月,定州(河北省定州市)丁零鲜于台阳、翟乔等率领二千余家叛逃,进入西山(太行山),劫掠附近郡县。当地驻军前往讨伐失利,拓跋焘下诏命令镇南将军、寿光侯叔孙建率军前去围剿,数月后,丁零鲜于台阳等人投降,拓跋焘赦免了他们。
  五是确定先北后南的战略。在大举进攻统万之前,拓跋焘曾派遣员外散骑常侍步堆、谒者仆射胡觐等人前往刘宋,巩固与刘宋之间的和好关系,但宋文帝刘义隆让步堆等人给拓跋焘带话说:“快点将黄河以南的土地还给我!不然,我将发兵夺取!”拓跋焘置之不理,这是因为,在他看来,目前对北魏真正能够构成威胁的既不是关中诸小国,也不是江南的刘宋王朝,而是一再骚扰北部边境的柔然,当使者带回宋文帝的威胁后,拓跋焘听了,狂妄地哈哈大笑说:“乌龟小儿,自救不暇,还能有什么作为!即便他能前来,如果不先灭掉柔然,那将腹背受敌,坐以待毙,这不是良策!”拓跋焘的判断有其合理之处,但也不全对,因为,刘宋王朝也没有说空话,就在这一年(元嘉五年,公元428年)十月,刘宋徐州刺史王仲德即奉命率领两千步骑,趁虚进攻北魏的济阳(河南省兰考县境)和陈留(河南省开封市西北)。闰十月,宋文帝刘义隆又派遣王玄谟、兖州刺史竺灵秀率领两千步骑,进攻荥阳,计划袭占虎牢关,被北魏豫州军队击退。
  在此期间,一直纠结的还有仇池氐王杨玄。元嘉二年(公元425年)杨盛去世后,儿子杨玄继位,虽然臣服刘宋,但却仍然使用晋安帝的义熙年号,杨玄的三弟杨抚深得各族民众之心,杨玄对他很是猜忌,元嘉三年(公元426年),他借口杨抚的儿子杀人,将杨抚父子一并诛杀,接着,发生了杨兴平要求归附刘宋朝廷的事件,大约即与此有关。当时,刘宋梁州、南秦州刺史吉翰派遣始平太守庞咨率军西进,占据武兴(陕西省略阳县)接应杨兴平,氐王杨玄派他的二弟杨难当率军发起进攻,被宋军击退。杨兴平事件就此没有了下文,大约是得到了圆满的解决,因为,根据《宋书·氐胡传》的记载,也就是在这一年,宋文帝刘义隆正式任命杨玄为使持节、征西将军、平羌校尉、北秦州刺史、武都王,而杨玄也开始使用元嘉年号。在西秦、赫连夏、北魏之间交战期间,杨玄除了在元嘉四年(公元427年)九月进攻赤水的出连辅政外,随着北魏实力的增强,他还向北魏表示臣服,元嘉四年十一月,北魏拓跋焘在占领统万、回到平城以后,派遣军司马公孙轨(公孙表之子)充任大鸿胪,持节拜杨玄为征南大将军、都督荆州梁州等四州诸军事、梁州刺史、南秦王,公孙轨来到仇池国境后,杨玄没有出城迎接,公孙轨斥责他没有藩臣之礼,杨玄命下属赵客子对答说:“天子以四海为家,何处不是天子的地方?因此,我才敢让你进入城内以后再接见。”公孙轨说:“天子的高级官员入境后,尚且要到郊外慰劳,何况我今天是带着天子之命!我请求回去!”杨玄这才害怕了,出外拜受了册命。公孙轨也因此被拓跋焘晋升为尚书、赐爵燕郡公、加授平南将军。元嘉六年(公元429年),在位4年多的杨玄病死,临死前,他对二弟杨难当说:“如今,国内不安,需要人来镇抚,我的儿子杨保宗太小,我打算立你为继承人,不要倾覆了祖先创下的大业。”杨难当坚决推辞,表示自己会一心一意地辅佐好侄儿杨保宗。杨玄死后,杨难当的妻子姚氏说:“国家需要一位年长的国君,如今你反要侍奉一个小孩,这不是长久之计。”于是,杨难当就废掉了杨保宗自立,并向刘宋称臣,他任命杨保宗为镇南将军,镇守石昌(今地不详),以次子杨顺为镇东将军、秦州刺史,镇守上邽。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09:37     标题: 三十二、三伐柔然(1)

  三十二、三伐柔然(1)


  自公元423年十一月至今,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已经继位5年多了。
  在这5年多的时间里,柔然军队三次南下,分别是:公元424年八月大檀亲率六万骑兵趁北魏国丧,入寇云中;公元427年七月,趁北魏第二次讨伐夏国,柔然再度骚扰云中,听说统万城破,才悻悻而去;公元428年八月,柔然趁魏军关中惨败,又一次侵犯北魏边境。与之相对应,北魏也进行了两次北伐:公元424年十二月,在取得了云中反击战胜利后,拓跋焘命令长孙翰和尉眷北伐;公元425年十月,拓跋焘又下令五路北伐柔然。在此期间,拓跋焘两次讨伐夏国,即占领了统万、俘获了赫连昌,彻底摧毁了夏国的防御体系,尤其是魏军占领统万城以后,构建了以统万城、黄河、蒲坂、潼关一线自己的防御体系,虽然赫连定再度夺取了长安,但已经对魏都平城构不成致命的威胁。在这种情况下,拓跋焘开始在心中酝酿对柔然发起一场大规模的进攻。
  柔然雄踞北方,让拓跋焘不敢放心大胆地在其他方向的用兵,也制约了北魏统一北中国的步伐,在两次讨伐夏国的战斗中,拓跋焘都是来去匆匆,防备柔然现实的威胁当属根本的原因,如今,趁着夏国受到重创,出兵北伐,将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然而,事与愿违的是,南方的刘宋王朝却传出话来,要夺回黄河以南的土地,并且,在公元428年刘宋军队相继对黄河以南发起的一系列试探性的进攻,于是,摆在拓跋焘面前的问题就是:是南进?还是北伐?
  审时度势,是一名决策者必须具备的素质,但臣下们就不同了,当拓跋焘提出将要实施北伐的计划后,出乎他意料的是,他遭到了来自各方的强烈反对,只有崔浩赞成。拓跋焘的乳母、被尊称为保太后的窦氏也坚决阻止拓跋焘出师,但拓跋焘依然不从。
  看到劝说无望,尚书令刘洁、尚书左仆射安原(安颉二哥)等人就令黄门侍郎仇齐撺掇原夏国的太史令张渊、徐辩,让二人以术数去打动拓跋焘,二人对拓跋焘说:“今年是己巳年,是三阴之岁(己、巳,在天干地支中的排列中都属偶数,己巳在六十甲子中排列第六位,也是偶数),今年的本命星木星又曾遮住过月亮,金星在天空的西方,这都意味着不利于采取军事行动,如果北伐,肯定会失败,即使取得胜利,对于圣上您本人也不吉利。”张、徐二人说完,群臣立即随声附和,连连称是,并说:“张渊年轻的时候,曾经劝说过前秦天王苻坚不可南征,苻坚不从,结果遭遇了淝水之战的惨败,他们做出的判断,真的是不能违背的啊,这是有前车之鉴的。如今,天时、人事都不和谐,岂能轻举妄动!”
  大家七嘴八舌,说得本来主意已定的拓跋焘也是满腹狐疑,犹豫不决起来,他想想还是不甘心,于是,下令征召太常崔浩觐见,与张渊等人面对面地辩论一场。崔浩自拓跋焘继位以来,就受到鲜卑贵族的排挤,被免去官职,后来,拓跋焘才给了他一个主管祭祀的太常卿的闲职。
  入殿以后,崔浩听了张渊的论据,他反驳道:“太阳代表德行,月亮代表刑罚,因此说出现日食,就说明国家的德行不够,君主就要施行善政,修养德行,而出现月食,就说明国家刑罚不严,君主就要整顿法律,使用刑罚。君主执行刑罚,从大的方面讲,要动用武力,从小的方面讲,是将罪犯押赴刑场,讨伐敌国,就是君主最大的用刑。以此类推,在三阴之年用兵,正符合用刑的基本理念。本名星座遮盖月亮,意味着将出现灾荒和流民,这应在其他国家,且是十二年以内的事情。金星运行在苍龙星宿,这在星象上讲属于东方星宿,对北伐并无妨碍。张渊等人不过是一些俗人,拘泥于小小的术数,而不识大体,不足他们讨论宏图大略。臣观察星象,几年来,月亮运行,遮盖了昂星,至今仍然如此,卦辞说:‘三年,天子将大破旄头之国。’(昂星,又称旄头星,是胡人之星)蠕蠕、高车,就是旄头的部众。只有圣明的君主,才能做出非同寻常的大事。古人说过:‘君主在做非同寻常之事之初,黎民百姓们都很恐惧,等到成功以后,大家都安心了。’希望陛下不要迟疑。”
  崔浩说的都是内行话,从术数上说无懈可击,张渊等人无法反驳,只好说:“蠕蠕,不过是蛮荒之地的野蛮人,得到那里的土地,又不能耕作,得到他们的人民,也不能当做臣民,他们行动迅捷,还不容易追上,何苦非要劳顿将士们呢?”
  崔浩回答:“张渊开始说的是天时,这是他的专业,如果说到研判形势,那不是他能理解的。他说的不过是汉代的老生常谈,放到今天,就不合时宜了。我为什么要这样说呢?蠕蠕,过去是国家北方叛乱的奴隶,如今,将他们的死党诛杀,臣服他们善良的部众,让他们恢复旧业,这不是没有用处;漠北高原,不生蚊虫,水草丰美,夏天可以将我们的牛羊向那里迁徙,这也不是没有用处的蛮荒之地;来投降的蠕蠕贵族子弟,尊贵的被我们招为驸马,地位稍低的被任命为将军、大臣,布满了我们的朝廷上下,而且,高车骑兵号称为天下闻名的铁骑,这同样不是他们不能被臣服。南方人追赶蠕蠕,当然感到无奈,但是,对于我国军队来讲,情况就不同了。为什么这样说?他能远远遁逃,我们同样能够远距离追赶,他们能跑多远,我们就能追多远,并非不能捕捉。况且,蠕蠕屡屡侵入我们的国境,造成国民惊恐不安。今年夏天我们如果不趁虚讨伐,破灭其国,到秋天,他们还会南下,让我们不能安睡。从太宗明元帝时期一直到今日,我国边境每年都是警报四起,这不是太紧张了吗!大家都说张渊和徐辩深通术数,能预知成败,那么,臣请求向他俩发问:‘夏国灭亡之前,有什么征兆?’”
  崔浩给出的问题,唯一正确的答案是:二人回答有征兆,并且,他们向赫连昌提出来了,而赫连昌没有听从。
  但是,口才极好的崔浩没有等二人回答,就自己说出了看似符合逻辑的答案,他说:“如果他们知道有预兆,却没有向赫连昌提出,这说明他们不忠,如果他们根本就没有看出预兆,那说明他们无能!”
  所幸的是,两人在夏国灭亡前的确没有向赫连昌提醒过什么,在辩论会上,当时赫连昌也在座,听了崔浩的质问,张渊、徐辩二人顿时面如桃花,羞得是无地自容,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拓跋焘听了崔浩这一番连珠妙语,不禁哈哈大笑,心情高兴极了,他对群臣说:“我的决心已定!亡国之臣,不可与谋,今天我算是相信这句话啦!”
  但宫内的保太后并没有旁听这场辩论会,仍然疑虑重重,拓跋焘又让群臣在保太后面前进行了一场论辩。拓跋焘对崔浩说:“大家看起来内心还是不服,你要好好劝劝他们,让他们明白。”
  退朝以后,有人责备崔浩说:“现在,刘宋将要进攻我国的南部,却不顾这头,实施北伐。这次北伐,将要长途跋涉,千里行军,谁能不知道?!如果蠕蠕逃得远远的,无影无踪,继续前进,将一无所获,后方却又有刘宋的威胁,这非常危险!”
  崔浩反驳道:“你说得不对。今年如果不拿下蠕蠕,就无从抵御刘宋。自从我国占领统万、瓦解赫连夏国以来,刘宋心中恐惧不安,声称将要发兵保卫淮河以北的领土。他们要北上,我们要南下,他们劳顿,我们安逸,这是地势天然之理,等到我们击破蠕蠕,大军回到国内,宋军也不会到来,为什么我这样说呢?刘裕得到关中之地,留下爱子和数万精兵良将,尚不能守住,全军覆没,死难将士家属的号哭之声,至今尚闻。刘义隆如何肯在我国政治清明、军队强盛之时,将自家的小牛犊送到我虎口之中呢?即便是我们将黄河以南之地白白送给他,他也肯定是守不住的,既然料到守不住,他自然就不会来,就算是来了一些宋军,也不过是些边防军而已。见到瓶里的水结冰了,就当知道天气寒冷了,尝一口肉,也应知道锅里肉的滋味,大凡事物各有其类,是可以通过推想做出判断的。况且,蠕蠕自恃距离我们遥远,他们自以为我们无法进抵他们的领地,长期以来,就从不设备,因此,夏天的时候,他们就分散部众放牧,等秋天牲畜长肥了,他们又聚合在一起,离开寒冷的北方,南下抢掠我们。如今,出其不意,掩其不备,我大军突然到来,他们必定惊慌失措,四散奔逃。雄马护卫着马群,母马照顾着马驹,一旦仓皇奔逃起来,人很难控制,找不到水草,不过数天,就又会聚集到一起,饥饿疲惫,可以一举将其歼灭。暂时我军是疲劳了一些,但得到的却是长久之利,机不可失啊!我一直担心皇上没有此意,如今,皇上的决心已定,做出了旷世的决定,你们为何还去阻挠?岂不是太无知了吗?公卿大人们!”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09:38     标题: 三十三、三伐柔然(2)

  三十三、三伐柔然(2)


  对于北魏而言,崔浩到底是忠是奸,这涉及到崔浩的政治立场问题,也似乎间接地涉及到最后他的下场,不得不说。
  然而,即便是判断一个现代人是忠是奸,已经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更何况是依靠流传下来的片言只语去对一个千年以前的历史人物做出评判!这实际上是一个伪命题,做出的结论也是无法达到完全符合客观真实的,它所满足的仅仅是三段论的逻辑性、作者纸面上的自圆其说,迎合的是我们读者的好奇心而已。
  这是因为:
  一是从人性而言,本身就是复杂多变,而又难以把握的。一个人也许会看起来忠,而内心奸;基于复杂而又细微的原因,此时忠,而彼时奸;还可能在这一件事情上忠,而另外一件事情上奸等等。
  二是对历史人物评价本身的障碍问题。首先我们依据是经过了数代后许多人之手编纂出来的史料,我一直认为,对于流传下来的史料,除了能够让我们大概了解一些大的事件以外,其他一些十分隐秘的事件都已经不尽可靠了,更何况是去探究一个人的心路历程,仅凭这些史料,无疑是隔靴搔痒!尤其是对于象崔浩这等绝顶聪明的人,即使生活在我们身边,我们也可能一辈子被他蒙在鼓里,那么,生活在他同时代或者稍后的撰写史料的人又会比我们好多少呢?况且,每一位撰写史书的人都又各自迥异的生活背景、人生体验、价值取向,对史料自觉不自觉地有所取舍,这都会无形地左右我们的判断,让我们误入歧途。
  三是后世的我们判断的标准问题。我们对崔浩的政治立场的判断,是基于事件的结果。说他忠于北魏的人,是因为他几乎是“算无遗策”,每次他给魏主出谋划策,魏军都取得了理想的效果,但是,这种观点有一个致命的漏洞,那就是:崔浩的谋略与魏主实际取得的战果之间,并非是一因一果的关系,因为,战况瞬息万变,介入的因素非常之多,不能仅仅依靠结果就推断出诸多因素之一的崔浩建议的性质,也就是说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即:假设崔浩所出的计谋对于魏国而言是出自奸心,但是,经过魏主和魏军将士的努力,甚至的其他诸如天气、敌方失误等因素的介入,魏军取得了好的结果。说他是心向刘宋的人呢,他们是基于对崔浩一生所作出的全部建议进行总的评价,由此他们发现,每每等到魏主意欲向南方发起攻击的时候,崔浩总是推三阻四,找出种种理由进行阻挠,而当魏主对其他国家用兵时,他就显得非常积极,其结果是:刘宋政权在北中国没有统一之前没有成为北魏的主要打击对象,所以,他们得出崔浩心向刘宋的结论。然而,这种判断也并非无懈可击,因为,在他看到问题的一个方面的同时,却忽略了另一面,那就是:1、从当时北魏面临的实际情况上看,拓跋鲜卑当然属于北方民族,起码,在拓跋焘时代,北方才是他们的根基,而当时,对北魏帝国心腹地带构成直接威胁的,也就是赫连夏和柔然,可以说,赫连夏和柔然对北魏是心腹之患,而刘宋则是疥癣之疾,因此,崔浩建议先打击这两个国家,从纯军事层面上说,并没有不当之处;说到柔然是北魏的心腹之患,就必须提及柔然的真实实力:在此之前,柔然多次南下,明元帝拓跋嗣大败,太武帝拓跋焘两次北伐,均没有取得成果;而这些年来,柔然大檀之所以没有再对北魏发起灭国性的战争,并放任拓跋焘袭占了统万,这都是因为柔然的主力部队都放到西线,与匈奴悦般王国激战,两国的战争持续了数年之久,柔然实力大大削弱,拓跋焘和崔浩未必确切地知道柔然与中亚诸多王国之间错综复杂的纷争,但柔然为了减轻赫连夏国的压力,却仅仅于公元428年出兵一万骑兵南下,从这一点来看,柔然实力也已经大大下降了,趁此时机给予其毁灭性的打击,当是北魏的不二选择;2、一般来讲,在统一中国的战争中,先统一北方,占据一整块土地,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其势则完满,因此,北魏政权采取由远及近、各个击破,先打柔然和赫连夏,也是抓住了主要矛盾;3、崔浩诸多建议,并与其他因素加在一起,最终的另外一个结果也是促成了北魏统一了北中国,这同样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那么,从这一点来看,这究竟对北魏是忠又是奸呢?!
  不过,既然涉及到了这个问题,那么,还是凭借着现有的一点史料,试着对崔浩的心路历程做点滴的挖掘吧:
  一是崔浩及其父亲与当时的汉族士大夫们一样,从开始的与北魏统治者不合作到不得不合作,但他们的心中不能没有“南朝情结”。五胡十六国初期,正统的汉族士大夫大多采取不与异族合作的态度,他们纷纷南下,随着北方异族统治的持续和北方统治者政策的变化以及对汉文化的逐步认同,正如陈寅恪先生所云:“当时中国北部之统治权虽在胡人之手,而其地之汉族实远较胡人为众多,不独汉人之文化高于胡人,经济力量亦胜于胡人,故胡人欲统治中国,必不得不借助于此种汉人之大族,而汉人之大族亦欲藉统治之胡人以实现其家世传统之政治理想,而巩固其社会地位。此北朝数百年间胡族与汉族互相利用之关键,虽成功失败其事非一,然北朝史中政治社会之大变动莫不与此点即胡人统治者与汉人大族之关系有关是也。”在这种情况下,一些汉族士大夫们也开始采取与他们合作的态度,但他们从内心深处是有“南朝情结”的,认为只有处于南方的东晋才是汉文化的正朔所在,这里比较的代表人物是石勒的张宾和苻坚的王猛,张宾葛陂对策阻止石勒南下、王猛临死叮咛苻坚不要发兵南下,都曲折地反映了这一点,崔浩也是如此。正如宋李焘《六朝通鉴博议》所说的那样:“若夫东晋、宋、齐、梁、陈之君,虽居江南,中国也;五胡、元魏,虽处神州,夷狄也,其事又与孙、曹不同。故五胡之盛,无如苻坚,其臣之贤则有王猛;元魏之强,无如佛狸,其臣之贤则有崔浩。王猛丁宁垂死之言,以江南正朔相承,劝苻坚不宜图晋;崔浩指南方为衣冠所在,历事两朝,常不愿南伐。苻坚违王猛之戒,故有淝水之奔;佛狸忽崔浩之谋,故有盱眙之辱。虽江南之险兵不可攻,而天意佑华,亦不可以厚诬其实。”
  二是合作并不等于是完全屈从胡文化,有南朝情结又不等于是里通外国。张宾葛陂对策固然从客观上挽回了刚刚建立的东晋司马睿岌岌可危之局,但就石勒而言却也奠定了石赵帝国的基础,由于胡族政权力量的强大、南方势力内讧不已以及根深蒂固的门阀观念,致使留在北方的汉族士大夫们内心非常纠结:不想与胡人合作,但又不得不合作;心向南朝,但真的举家到了江南,家族利益不仅不能得到保护,相反还可能受到损害。杨佺期等晚渡高门被东晋主流社会摒弃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北方汉族士人往往选择在北方胡人政权内取得更大的影响力,一方面保护好自己的家族利益,另一方面又力所能及地影响胡族汉化的步伐,同时,兼顾北方政权对南方的破坏。正如钱穆先生说的那样:“北方之学者,饱经兵荒胡乱,始终不忘情于政治上之奋斗,此为与南方士族绝不相同处,崔浩即其一例。……大抵如王猛、崔浩之伦,皆欲在北方于拥戴一异姓主之下而展其抱负者。”欲在北方于拥戴一异姓主之下而展其抱负,当然需要才学,但更重要的是要取得敏感的北方统治者们的信任,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对其尽忠,而不是相反。
  三是对第二条的补充:“心向南朝”并不等于忠于南朝的东晋或者刘宋政权,而是心向的南朝文化。崔浩对于北逃的东晋宗室子弟并不感冒,即便是象司马楚之等人,也被他指斥为“凡庸琐才”;而对于出身低下的刘宋皇室,志欲整齐人伦、恢复门阀制度的崔浩也不一定就看得起。崔浩交接的北奔南人主要是一些代表汉文化的文士和门阀子弟,比如袁式,与崔浩只见一面,就“尽国士之交”,对毛修之也是这样,(崔浩)“以其中国旧门,虽学不博洽,而犹涉猎书传,每推重之,与共论说。”更为典型的是崔浩对待王慧龙的态度。据《魏书·王慧龙传》记载:“初,崔浩弟恬闻慧龙王氏子,以女妻之。浩既结婚姻,及见慧龙,曰:‘信王家儿也。’王氏世齇鼻(即鼻子大),江东谓之齇王。慧龙鼻大,浩曰:‘真贵种矣。’数向诸公称其美。司徒长孙嵩闻之,不悦,言于世祖,以其叹服南人,则有讪鄙国化之意。世祖怒,召浩责之。浩免冠陈谢得释。及鲁宗之子轨奔姚兴,后归国,云慧龙是王愉家竖,僧彬所通生也。浩虽闻之,以女之故,成赞其族。慧龙由是不调。”崔浩以王慧龙为太原王氏而将其召为女婿,并因其鼻子大而坚称他就是太原王氏之后,这都与崔浩“大欲齐整人伦,分明姓族”的精神有着直接的关系,其目的就是要推进胡人的汉化。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09:39     标题: 三十四、三伐柔然(3)

  三十四、三伐柔然(3)


  在拓跋焘北伐之前,史书专门留下一段非常搞笑又十分耐人寻味的对话。
  说的是,“天师”寇谦之私下询问崔浩道:“此次北征,结果会怎么样?真的能成功么?”
  崔浩回答:“根据天时和实际形势判断,肯定能够成功。只是我担心众将目光短浅,畏首畏尾,不敢乘胜深入,不会取得全胜。”身为天师,对于此行的吉凶竟然不知,却需要询问崔浩,的确有些奇怪。
  宋文帝元嘉六年(公元429年)四月二十九日,北魏太武帝拓跋焘亲自率领大军从平城出发,北上讨伐柔然,他命令北平王长孙嵩、广陵公楼伏连驻守平城。楼伏连世代为拓跋鲜卑部落酋长,拓跋珪时代楼伏连被任命为晋兵将军、并州刺史,拓跋焘继位后,进为广陵公,转为卫尉,光禄勋,拓跋焘此次出征前,加封其为广陵王,加平南大将军。
  魏军兵分两路,平阳王长孙翰率军从西路向大娥山(《读史方舆纪要》称:“大娥山,在故五原塞外北。亦曰大娥谷”)进发,而拓跋焘则率领东路大军直指黑山,约定两路大军东西并进,在分别消灭了东西柔然别部后,在柔然王庭会师。
  中国历史上有很多山叫做黑山,晋义熙十年,北燕冯跋派遣部将万陵送柔然斛律归国,万陵即在黑山,将斛律杀死。而《读史方舆纪要》将那个黑山与拓跋焘这次北伐所经过的黑山,都记在榆林镇条下,在记载榆林黑山以后,又称还有一个黑山,“在中受降城正北稍东八十里。亦谓之杀狐山,亦谓之呼延谷。”《元和郡县图志》记载:“东受降城在朔方北三百五十里,本汉定襄郡之盛乐县也。中受降城,本秦九原地。汉武帝元朔二年更名五原。西受降城在丰州西北八十里,盖汉朔方郡地,临河县故理也。”据学者考证,西受降城在今内蒙古杭锦后旗乌加河北岸、狼山口南,城东西宽280米、南北长420米,城墙大部分坍塌,只留北墙东南角楼;中受降城在今内蒙古包头市,城墙平面呈方形,周长约1500米、残高1.5米;东受降城在今内蒙古托克托县中滩乡、大黑河东岸。据此,该黑山当在内蒙古包头市东北。《中国历史地名大辞典》也称:“在内蒙古界内,……在振武北塞外,即杀虎山。”有学者考证,具体位置在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东南一百华里处,也是与《木兰辞》中“旦辞黄河去,暮宿黑山头”也非常吻合。从地理位置上讲,此地为北魏统治区内,万陵诛杀斛律之处当另有所指,有学者将彼处指为内蒙古巴林右旗境内,《读史方舆纪要》称是一处似乎是错误的。
  柔然王庭的确切位置也很难考证,据《魏书·蠕蠕传》称,柔然“常所会庭则敦煌、张掖之北”,有学者称,在今蒙古国鄂尔浑河上游一带。个人认为,当在蒙古国巴彦洪戈尔东北、阿尔拜赫雷西北、臣赫尔、哈拉和林一带,即三音诺颜部(喀尔喀中路),它处于蒙古国中部,据《中国历史地名大辞典》称,此地“汉时匈奴,唐时突厥、回纥,皆以此为王庭,蒙古成吉思·窝阔台、古余克、蒙哥四汗,亦先后都此,称哈刺和林,后改为岭北行中书省。”
  如果两军是这样配置的话,那么,魏军东西两军相距并不是很远,还能够完成协同作战的任务。从战役的进展来看,拓跋焘的计划是:以东路大军攻击柔然东部部落,将他们向西驱赶后,西路军如果能够歼灭柔然西部部落更好,如果不能完成任务,则可以截击西逃的东部部落,这里南有阿尔泰山名和戈壁大沙漠,居杭爱山余脉,被有唐努乌梁山,多条河流发源于此,水草丰美,境内还有很多湖泊。
  五月十六日,北魏大军行至蒙古高原大沙漠以南,拓跋焘下令抛弃掉所有的辎重,每人另外携带一匹备用马匹,然后,他亲自率领这支轻装骑兵,向柔然境内发起迅猛的突击,突然出现在柔然腹地的栗水(蒙古国翁金河,杭爱山南麓东南流经阿尔拜赫雷,是蒙古国南流的主要大河,全长六百里)流域。柔然毫无防备,牧民和牲畜布满草原,见到魏军到来,无不惊骇大乱,四处逃窜,大檀则率众西逃。
  大檀的弟弟匹黎统领东部军区,闻讯率军西来,将救援大檀,途中,匹黎之军却正巧与魏西路军长孙翰所部遭遇,长孙翰率领骑兵发起猛烈攻击,临阵斩杀了柔然数百大人,几乎全歼了这支部队。西逃不远的大檀听到败报,更是胆战心惊,又带上自己的亲信、族人,焚烧大帐,再次远远西逃,不知所在。失去君主的柔然部众,再无任何抵抗能力,牧民为了逃命,远窜深山老林,牲畜漫山遍野,无人管理。于是,拓跋焘将部队化整为零,分散四出,搜寻柔然部落,东到翰海(俄罗斯贝加尔湖) , 西接张掖水( 弱水, 今称黑河,流经甘肃省张掖市) , 北度燕然山(今蒙古国杭爱山脉) ,在东西五千余里、南北三千里广袤的蒙古草原上,一场血腥的屠杀和抢掠展开了……
  原本臣服于柔然的高车各部(居住于贝加尔湖以南)也趁火打劫,斩杀抢掠了很多柔然部众,柔然部众归降北魏的就有三十余万帐篷,魏军缴获的牲畜、车辆等财物高达数百万,战马一百万多匹。
  经过一个月的烧杀抢掠,拓跋焘又率领魏军沿着弱水(弱水名称很多,《魏书·蠕蠕传》、《北史·蠕蠕传》称是沿着栗水西行,《魏书·崔浩传》、《资治通鉴》、《北史·崔浩传》则称弱水,似误)继续西进,途径汉代将军窦宪讨伐匈奴时修建的汉军堡垒(当在今蒙古国杭爱山麓)。魏军一直西进至菟园水(蒙古国图音河,在蒙古国巴彦洪戈尔西南)流域,此地已经距离北魏首都平城有三千七百华里了。
  六月底到七月初,拓跋焘所部进抵涿邪山(又称涿涂山,今蒙古国尼赤金山,在满达勒戈壁以南一带)。众将看到这里山势险恶,担心会遇到柔然的伏兵,纷纷劝说拓跋焘班师。拓跋焘征询寇谦之的意见,因为在出发之前,寇谦之曾问过崔浩,他心中有底了,就坚决劝说拓跋焘继续前进,搜捕大檀。但此时魏军已经出征两个多月了,后方的赫连定蠢蠢欲动,在拓跋焘出发的五月,驻守在平凉的赫连定就打算趁虚夺回统万城,他率军东进,一直推进到侯尼城(平凉以东),不敢继续前进而回师,南方刘义隆也不容小觑,要回黄河以南之地,当是刘义隆的既定国策,于是,七月,拓跋焘终于下令凯旋而归。
  后来,魏军抓到投降的柔然官员,向拓跋焘报告了当时大檀的实际情况:大檀在魏军发起进攻之前就已经得病了,魏军突然进攻后,大檀方寸大乱,狼狈西逃,身边仅有数百人跟随,一行人进入杭爱山以后,折往南方。(《资治通鉴》称“将数百人入南山”,而《魏书·崔浩传》则称“将数百人入山南走”,意思是不相同的,暂从《魏书》)大檀的最终落脚地仅仅与拓跋焘率领的魏军相距一百二十华里,方圆六十里以内的民众和牲畜,也无人统领,听说魏军没有继续西进,这才缓缓西去逃脱。又听凉州的商人们说,魏军如果再前行两天的话,就能将柔然残余部众全部歼灭,拓跋焘听了,心中非常懊悔。
  七月,拓跋焘回到了黑山,在那里,他将战利品赏赐给从军的将领们。这次北伐柔然的行动魏军由东南而西北,东部高车由东北而西南,将柔然打得七零八落,此时,可以说魏军已经取得了全胜,魏军主力也都撤回到了国境。但心有不甘的拓跋焘听说东部高车主要聚居在巳尼陂(俄罗斯贝加尔湖)一带,距离魏军大部队有一千多里地,部众牲畜非常多,更重要的是,他决不允许有人趁乱去分他的猎物,他打算再次派军深入北方偷袭东部高车,而众将都感到为难,于是,到了八月,拓跋焘派尚书仆射安原和侍中古弼率领一万骑兵北上,承担这次偷袭高车的任务。
  果然不出拓跋焘的所料,东部高车与柔然一样毫无防备,已经威风大振的魏军到来后,高车各部投降的就有数十万帐篷,魏军缴获了一百多万牲畜。
  十月,拓跋焘这才回到了平城,也彻底结束了这次北伐柔然和高车的战役。他将投降的柔然和高车部众全部安置在蒙古高原大沙漠的南部,在东起濡源(河北省东北部滦河源头)、西迄五原阴山(内蒙古包头市)长达三千里的范围内,设立农垦区,让他们改变生存模式,进行农业生产,北魏政府则征收他们的赋税,拓跋焘还命令司徒平阳王长孙翰、尚书令刘洁、尚书左仆射安原、侍中古弼四人负责镇抚。
  史书称,自从这次战役后,北魏民间的马匹、牛羊以及皮货的价格都大幅度下降。
  为了表彰崔浩的谋划之功,拓跋焘加封其为侍中、特进、抚军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对他更为亲近。这是因为,正如崔浩事前所料的那样,等到拓跋焘率军从北伐前线回来,刘宋王朝的军队并没有对北魏南方边境发起大规模的进攻,自此以后,拓跋焘甚至允许崔浩出入自己的卧室,拓跋焘也是经常驾临崔浩的家中,询问一些异常之事,有时候,提前没有得到通知,仓促之间,崔浩甚至来不及穿戴整齐,供奉给皇帝的水果或者食物,也不甚精美,但拓跋焘也总是勉为其难,看在崔浩的面子上勉强吃下,或者尝一口就回宫了。一次,拓跋焘从容对崔浩说:“爱卿的才智非常渊博,侍奉朕祖父、父亲和朕,忠诚也著称于三代,因此,朕才如此亲近你。希望你要多多提出建议,来辅佐我,不要有什么藏着掖着的。朕虽然有时候会发火,甚至没有采纳你的建议,但过后朕会深刻反思爱卿曾说过的话的。”拓跋焘还让作曲家制作歌颂诸位重臣的歌曲,其中对崔浩和长孙道生的颂辞是:“智如崔浩,廉如道生。”他还将数百名刚刚投降的高车部落酋长请来参加宴会,在宴会上,他指着崔浩说:“你们大家看看这个人,别看他又瘦又小,弱不禁风,双手不能弯弓持枪,但他的胸怀之中的见识,却比全副武装的战士强多了。我虽然有四处征伐的志向,但总是难以决断,前前后后,之所以能够建立这些功业,都是来自此人所教。”于是,他下令各位尚书说:“以后,凡是你们不能决断的军国大计,都要提前向崔浩咨询,然后再施行。”虽然拓跋焘给予崔浩如此尊崇的地位,但这些名号也都是一些虚号,拓跋焘并没有给予崔浩什么实权,他不过是在利用崔浩的智谋而已。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当初,拓跋珪曾命令尚书郎邓渊撰写《国记》十余卷,没有完成,拓跋珪就处死了他,后来,拓跋焘下令崔浩以《国记》为蓝本,主持续写北魏早期历史。大约崔浩并没有跟随拓跋焘这次北伐,而是在平城与他的弟弟崔览及高谠、邓颖、晃继、范亨、黄辅等一班文人,奉命撰《国书》三十卷,而恰恰正是这次编纂《国书》,为崔浩的死埋下了伏笔……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09:41     标题: 三十五、败亡前夜

  三十五、败亡前夜


  元嘉六年(公元429年)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的这次讨伐柔然高车之战,是继他前年袭占统万之后另一次辉煌的胜利,消除了去年魏军平凉惨败的消极影响,并为北魏最终统一北中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这次胜利也是继他的爷爷拓跋珪在登国六年(公元391年)大破柔然后39年间北魏对柔然的战争中取得的最大的一次胜利,完全可以与拓跋珪当年的灭掉柔然的胜利相媲美。回到京师平城以后的拓跋焘,首先到宗庙向祖先的牌位报告大捷的喜讯,十一月,他又马不停蹄地向西巡视,在黄河沿岸狩猎,一直抵达柞山(内蒙古土默特左旗以北)才回去——这当然有威慑赫连夏及新近归附的高车诸部等多重意思。
  让数量如此庞大的新近归附的高车部众,抛弃他们世代赖以为生的游牧状态,改为边游牧边农耕,这的确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一旦处理不当,就会激起新的叛乱,拓跋焘除了安抚高车上层之外,还在这些地区进行巡视,去年十一月的西巡一直持续到第二年即元嘉七年(公元430年)的一月,一月十三日,拓跋焘才回到平城,一月十五日,他宣布大赦天下,第二天,也就是他在平城仅仅停留了两天,就又踏上了东巡的路程,这次东巡的目的地仍然是广宁(河北省涿鹿县西),在广宁,他住在了温泉行宫,并写作了《温泉之歌》。即使这样,新归附的一千多家高车部众由于不堪贪婪的北魏官吏的压迫,计划等到天气转暖,野草茂盛,牛马养肥以后,就北逃到漠北。尚书令刘洁和尚书左仆射安原上书请求,趁着黄河河冰尚未解冻,将这些人迁徙到黄河以南的河套以内,以免他们北逃。拓跋焘却说:“不行。这些人自由自在惯了,现在将他固定在屯垦区内,这就仿佛是原野里的麋鹿,突然被关进了栅栏之中,逼得急了,它就会乱跑乱撞,稍微和缓一点,自然就安定下来了。对付他们我自有办法,不用迁徙了。”但刘洁等人害怕承担责任,因此多次坚决请求,最终拓跋焘还是答应了,同意将新归附的高车柔然部众三万多帐篷迁往河套以内,西迄白盐池(宁夏盐池县)。命令下来以后,高车(敕勒)人都是惊慌失措,纷纷传言:“将我们圈在河西之中,这是将要屠杀我们,灭我们的种啊!”大家都酝酿着趁西迁之机,逃奔凉州。刘洁率军驻扎在五原黄河以北,安原则率军驻扎在悦拔城(即代来城,内蒙古伊金霍洛旗西北),防止这些人从南北两路西逃。三月,依然有数千敕勒人骑马叛逃,他们无法越过魏军西去,只好北逃到沙漠地带,这些人没有粮食,在途中全部死去。(不过,《魏书·世祖本纪》却记载为:“尚书令刘洁追灭之。”)然而,更大规模的叛逃又发生了,紧接着,到了四月,又有一万多帐篷的敕勒部众叛逃,拓跋焘下令尚书封铁率军将这些人全部屠杀。
  有喜就有悲。
  就在去年太武帝拓跋焘回到蒙古大沙漠以南后不久,遭遇惨败的柔然大檀又气又急,病情突然加重,很快就撒手人寰,他共在位16年。他的儿子吴提继承了汗位,被称作敕连可汗,意思是神圣的王。
  有悲就有痛。
  公元428年刚刚继位的西秦王乞伏暮末就陷入到内外交困的境地。继位之初,西秦就遭到了北凉沮渠蒙逊的打击,短暂和平之后,到第二年,沮渠蒙逊又卷土重来,并最终攻陷了西平。二月,乞伏暮末册立王妃梁氏为王后,立太子乞伏万载为太子。乞伏暮末不仅没有施行善政,争取军心民心,以应对岌岌可危的局势,相反,一系列的背叛事件,却让他严刑峻法,致使上下离心离德,王国频于崩溃的边缘。过去,尚书辛进曾在跟随乞伏炽磐到凌霄观游玩,用弹弓射飞鸟,不小心竟射中了乞伏暮末母亲的脸庞,留下了伤疤。等到乞伏暮末继位后,询问母亲脸上是如何致伤的,他母亲将实情说出,乞伏暮末听了,不禁怒火中烧,当即下令将辛进及其五族二十七人全部诛杀;乞伏暮末的弟弟乞伏轲殊罗与其父乞伏炽磐的左夫人秃发氏通奸,这位左夫人就是秃发傉檀的女儿,公元414年,当秃发南凉被乞伏西秦灭国以后,南凉太子秃发虎台和两个妹妹均被乞伏炽磐抓获,乞伏炽磐将虎台的两个妹妹都纳为夫人,不久就将姐姐立为王后,妹妹册立为左夫人。十年后,到了公元423年,河西王沮渠蒙逊曾劝诱秃发虎台归降,秃发虎台暗中答应了,但却走漏了风声,乞伏炽磐也没再追究,秃发王后对哥哥说:“西秦本是我国的仇敌,虽然与之结为婚姻,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罢了,先王去世并非善终,他之所以在敌国之中得病不让医治,目的就是为了保全我们作儿女的性命啊,可是,身为儿女辈,岂能永远做敌人的臣下、妻妾而不想着报仇雪恨!”就与武卫将军越质洛城一起阴谋刺杀乞伏炽磐,然而,他们的计划却被妹妹左夫人得知,秃发左夫人深得乞伏炽磐的宠爱,就向乞伏炽磐告发了哥哥姐姐的阴谋,乞伏炽磐将秃发王后和秃发虎台等十多人一并诛杀,大约也就是在这时秃发虎台的弟弟秃发保周、秃发贺等人逃离了西秦,投奔到了北凉,秃发贺等人又在北魏明元帝拓跋嗣时期投奔北魏,拓跋嗣喜爱秃发贺的才能,对他说:“你的祖先与我的同源。”因此,赐名为源贺,源贺后成为北魏的重臣。
  话说远了,回过头来继续说这位源贺的姐妹秃发左夫人,七年前,正是她的告发让源贺的哥哥秃发虎台和姐姐秃发王后被杀,如今,这个祸水又与乞伏暮末的弟弟乞伏轲殊罗通奸,再度在西秦掀起波澜。乞伏暮末得知以后,就禁止弟弟与秃发左夫人来往,乞伏轲殊罗担心被哥哥所杀,就与叔父乞伏什夤阴谋刺杀乞伏暮末。秃发氏偷出皇宫的钥匙,可是,她却拿错了钥匙,卫兵将情况向乞伏暮末报告,事情由此败露,乞伏暮末将参与阴谋的同党全部诛杀,在杀叔父乞伏什夤之前,乞伏暮末要鞭打他,他却说:“我对不起的是你,而不是你的鞭子!”乞伏暮末闻言大怒,命人挖开他的肚子,将他的尸体投入河中,乞伏暮末的另外两个叔叔、乞伏什夤的同母弟弟乞伏白养、乞伏去列口出怨言,乞伏暮末又将他们两个杀死。
  内讧不已的西秦,还面临着北凉和吐谷浑的不断进攻。继公元429年一月北凉攻陷西平以后,五月,当北魏拓跋焘北伐柔然之时,北凉沮渠蒙逊再度讨伐西秦,乞伏暮末留下相国乞伏元基留守枹罕,自己则退保定连,两地均在甘肃省临夏市境内。在北凉的打击下,西秦南安太守翟承伯等人驻守罕幵(音:间)谷(甘肃省临夏县东北)响应北凉,乞伏暮末率军将其击破,于是,乞伏暮末的西秦军推进到冶城(甘肃省临夏县西北),可是,西安太守莫者幼眷又在汧(音:千)川(今地不详,有人称是陕西省的千河,从地理位置上讲不会是,此处当另有所指)发动叛乱,乞伏暮末前去讨伐,却被莫者幼眷击败,只得又退回到了定连。沮渠蒙逊亲自围攻枹罕,另外派遣太子沮渠兴国进贡定连,公元429年六月,乞伏暮末在冶城迎战,一战生擒沮渠兴国,沮渠蒙逊率军撤离,西秦军队乘胜一直追击到谭郊(甘肃省临夏西北)才罢。吐谷浑王慕璝也命令弟弟没利延率领五千骑兵会同北凉一起讨伐西秦,沮渠蒙逊撤离后,乞伏暮末派遣辅国大将军段晖等人截击吐谷浑军队,大破敌人。沮渠蒙逊退去后,给西秦送上三十万斛谷米,请求乞伏暮末将世子沮渠兴国送回,但是,却遭到了乞伏暮末的拒绝,沮渠蒙逊只好另立沮渠兴国的同母弟弟沮渠菩提为世子,而乞伏暮末则任命沮渠兴国为散骑常侍,将自己的妹妹平昌公主嫁给了他。
  西秦虽然暂时逃脱了灭顶之灾,但祸不单行,到了这一年的年底,西秦狭小的国境内又发生了强烈的地震,这地震是否意味着什么?是西秦的灭亡抑或是北中国将要发生什么样惊天动地的大事?让我们拭目以待。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09:41     标题: 三十六、元嘉七年(1)

  三十六、元嘉七年(1)


  从元嘉三年(公元426年)开始到元嘉六年(公元429年),北方的拓跋焘发起了两次对夏国的进攻,并组织了对柔然的奔袭,均取得了辉煌的战绩,而元嘉三年(公元426年)这一年开始,宋文帝刘义隆也在消灭了徐羡之、傅亮、谢晦等人后,牢牢地掌握了朝廷的大权,皇权得以伸张,改变了东晋以来权臣左右朝局的现象。朝中重臣以王弘为核心,以王昙首、王华、刘湛、殷景仁、谢密为五臣,宋文帝还接纳了谢灵运、颜延之等人,其目的就是为了分权制衡,避免大臣专权,对皇权构成威胁。谢晦事件的第二年,即元嘉四年(公元427年),尚书右仆射郑鲜之、中护军王华分别于该年三月和五月病死了;宋文帝刘义隆将吏部尚书王准之迁任丹阳尹,而任命江霦之孙江夷为吏部尚书,江霦号称围棋江左第一,与王导二儿子王恬(王弘的爷爷)齐名,明代王世贞在《弈旨》中曾自豪地说过:“晋氏之季,吾宗敬豫(王恬的字)与济阳江霦为中兴第一。”江霦娶了在苏峻之乱中被杀的庾亮长子庾彬遗孀、诸葛恢长女诸葛文彪。江夷风姿俊美,举止优雅,历任官职都以宽和简约著称。刘义隆还任命金紫光禄大夫殷穆接替王华担任了护军将军。据《宋书·殷淳传》的记载,殷穆是殷融的孙子,与殷仲堪是堂兄弟关系,也是殷景仁的堂叔,后来,宋文帝在元嘉十五年的时候,还将殷穆的孙女(即殷淳的女儿)娶为太子刘劭的太子妃,可见,刘义隆与陈郡殷氏关系非常密切。
  在将荆州等地控制到朝廷之手后,宋文帝还由近及远,想到偏远的交州、广州等地:元嘉四年四月,他下诏征召交州刺史杜弘文,任命廷尉王徽之为交州刺史。此王徽之与王羲之的儿子同名,不是同一人,该人的生平不详。杜弘文一家三代历任东晋和刘宋的交州刺史,当他接到诏书以后,带病就要上路,有人劝说等病好再走,他却说:“我家三代为一方诸侯,经常想为国效力,立身于朝廷之上,如今何况是被朝廷征召呢!”于是,就上路了,走到广州,病情加重,死在了那里。五月,宋文帝又将堂舅爷、原益州刺史萧摹之调任湘州担任刺史。原湘州刺史张邵进征虏将军、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当初,王华与张邵不和,王华当权后,张邵的亲信们都为他担心,而张邵却说:“王子陵正要表现公心,肯定不会因私害公。”张邵此任也正是王华生前所推荐。张邵到襄阳以后,原雍州刺史刘遵考被召回京师。刘遵考在任期间为政严酷,还聚敛无度,被有关部门弹劾,宋文帝刘义隆看在他是自己的同族叔叔的份上,才没有深究,张邵到任后,修筑水坝,开田数千顷,雍州开始富庶。淅川、丹江口的蛮夷经常骚扰辖区,张邵设宴款待蛮族酋长们,在宴会上将人家全部捕杀,由此,蛮族部众四处作乱,雍州与其他地区的交通断绝,张邵的儿子张敷到襄阳看望父亲后回京,蛮人伺机要抓住张敷,正巧当时柔然可汗向刘宋派出使者,蛮人以为是张敷,将柔然使者抓住,张邵因此被降号为扬烈将军。
  在此期间,侍中、左光禄大夫范泰对王弘说:“天下大事非常重要,权要之地很难长久占据,你们兄弟们都已经到了权力的顶峰,要深思谦退的道理。彭城王刘义康,是皇上的四弟,应当建议皇上将他召回朝廷,与你一起掌握朝廷大权。”王弘接受了范泰的建议,到元嘉五年江南大旱,传染病流行,王弘上书宋文帝刘义隆,请求引咎辞职,刘义隆没有接受。不久,平陆县令成粲也私下给王弘写信,劝说他退位,于是,王弘多次上书,请求退位,元嘉五年(公元428年)六月,刘义隆下诏将王弘的军号由车骑大将军降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元嘉六年(公元429年)一月,王弘再次上书要求解除自己的扬州刺史、录尚书事一职,授予彭城王、荆州刺史刘义康,刘义隆没有答应,一月二十日,刘义隆下诏任命彭城王刘义康为侍中、都督扬州南徐州兖州三州诸军事、司徒、录尚书事、兼平北将军、南徐州(治所在江苏省镇江市)刺史,宋文帝给刘义康的司徒府和王弘的卫将军府都配备了助理员和卫兵,共同执掌朝政。王弘经常生病,并想远离权势,遇事总是推给刘义康处理,而刘义康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却非常喜欢处理公务,于是,彭城王刘义康慢慢掌握了刘宋朝廷的大权。
  同年四月,宋文帝刘义隆晋升尚书左仆射王敬弘为尚书令(国务院总理),临川王刘义庆为尚书左仆射(国务院第一副总理),吏部尚书江夷为尚书右仆射(国务院第二副总理)。王敬弘无心权贵,他坚决推辞不干,宋文帝刘义隆只好授予他侍中、特进、左光禄大夫荣誉称号,并给他二十人的亲信助理官,王敬弘请求辞去侍中、特进,并减少亲信助理官一半的名额,宋文帝不从,于是,王敬弘离开了朝廷,隐居起来了。此时,领军将军赵伦之去世,侍中殷景仁接任,不久又离任服丧;侍中谢密升任右卫将军。
  地方上,宋文帝刘义隆任命五弟、年纪17岁的抚军将军、江夏王刘义恭为散骑常侍、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持节、将军如故。正如王夫之在《读通鉴论》中所说的那样:“营阳弑,庐陵死,而文帝之心戚矣,环任诸弟以方州。”以弟弟们执掌大权,增强皇室的力量,这是刘义隆此时的既定国策。刘义恭从小深得父亲刘裕的喜爱,虽然读了点书,但长大以后,却生活奢侈,刘义隆任命侍中刘湛为使持节、南蛮校尉、兼抚军将军长史,辅佐刘义恭,具体负责处理荆州事务。临别之际,宋文帝刘义隆还专门给弟弟写信谆谆教诲说:“你年纪轻轻,就被任命为一方大员。天下艰难,虽然如今是守业,但也非常不容易,国家是兴盛还是衰亡,全在我们,岂能不小心谨慎!你我离别后,聚会的日子就难了,也没有机会劝说你了,全靠你自己磨砺自己,开诚布公,与贤能之士交往,分出善恶,让君子尽心,让小人竭力。你最大的缺点是性格急躁,想到哪,就一定要去做,本来没有想到的,外人稍稍劝诱,就产生了欲望。对此,你要深思,身为大丈夫正要做出一番伟业,岂能自己没有自己的主见!我详细列出十几件事,你要深思:一是要礼贤下士。卫青对士大夫有礼貌,对小人们也有恩,西门豹因为自己性格急躁而经常佩戴苇草,董安于迟缓而时常带上弓箭,关羽亲近武将而对士大夫轻视,张飞对士大夫尊重却对武士无礼,你要学习卫青、西门豹、董安于的做法,要以关羽、张飞为鉴;二是如果我一旦发生不测,嗣君年纪尚小,司徒刘义康就如同周公的身份,你不能不顺从他,有什么想法要写信告知,表面上要事事处处维护司徒的面子,届时,天下安危全在你们兄弟二人,不要忘记我说过的话;三是我已经增加了你母亲袁太妃的工资,除此以外,不能再向朝廷索取了,如果遇到大的开销,你自然也可以多多少少孝敬她老人家一些。你一月的消费不能超过三十万钱,如果能低于这个数,则更好;四是荆州事务繁杂,你要早起,接见来客,判决案件,处理完公务以后,再入内向母亲问安,在内院不要停留时间过长,以免耽误了公事,下午和晚上,你自然可以自由活动;五是荆州的府邸多少我还记得,不用再修缮,司徒也是这样说的。如果为了方便起见,确实需要修缮的,你刚去的时候,可以修缮一次,不要总是修来修去的;六是案件最难处理,我也无从预先交代,你也从未学习过,可能会没有头绪,在审理案件前一两天,提前将卷宗拿来,与刘湛等人讨论,效果就会大不相同了。到审理当天,要虚心听取当事人的诉请,千万不要轻易发火,能择善而从,赞美就归于自己,千万不能一意孤行,炫耀自己的才能。如果这样,肯定会出大错,不仅审理案件是这样,君子处世也不能这样。案件要及时审结,一月之内要开庭两次;七是什么事情都要保密,你要提前告诫身边的人,别人向你说的至诚之言,不要泄露,而伤害了人家的至诚之心。古人说过:‘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要牢记!也有给你打小报告说别人坏话的,不要轻信,你自己要善于观察、分析;八是官职爵位不要轻易给他人,尤其是对于亲信们赐予官爵,更应如此。我对于身边的人虽然很少恩典,如果外人这么说,我也不能说他们说的不对。以权势凌驾他人的,他人不会服气,以威力压制他人的,他人也不会接受,这种事情非常明显;声色犬马、嬉戏游荡都不可过分;赌博喝酒、打渔狩猎,一定要禁止。生活开支要节俭,奇装异服、古玩珍宝,要远离,你已经有了几个姬妾,不要一到荆州,就忙着挑选。”他还专门提醒说:“要经常接见下属,接见的次数少了,彼此之间不会建立起感情,没有感情,也无从让人对你尽力,下属不对你尽心尽力,你就不可能了解到真实情况,要广泛地听取意见,这既能开阔你自己的视野,对于下属也提供了一个说话的平台。”
  刘湛并不想离开朝廷,他认为此行是被王弘、王昙首兄弟排挤,心中非常不满,经常愤愤不平地说:“二王(王昙首、王华)如果不是皇上的旧人,无论如何也当不了宰相,他们可谓是遭遇风云了啊!”
  宋文帝刘义隆安排好国内的事务,开始将目光投向了境外……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09:42     标题: 三十七、元嘉七年(2)

  三十七、元嘉七年(2)


  北魏染指黄河以南,开始于东晋安帝隆安三年(公元399年)北魏邺城行台和跋占领滑台,在柴壁大战之前,即到了隆安五年(公元401年)七月,北魏道武帝拓跋珪更是命令镇远将军、兖州刺史长孙肥率领两万步骑南下,掠取许昌、彭城附近郡县,北魏将势力范围一直深入到淮河北岸。不过,到东晋安帝义熙十二年(公元416年)刘裕北伐,晋军又从北魏的手中夺回了滑台等黄河以南的土地。公元422年刘裕去世后,北魏明元帝拓跋嗣即发兵南下,宋魏之间展开了第一次大战,此战以北魏夺取了洛阳、虎牢、滑台等黄河以南若干据点而告终。
  对于宋文帝刘义隆而言,六年前魏军夺回了黄河以南的土地,一直是他心中的痛,恢复父亲打下的疆域,这始终是宋文帝刘义隆的愿望,而对于北魏拓跋焘而言,从他(公元408年出生)出生以后,黄河以南之地一直就是北魏的领土,当年刘裕北伐将黄河以南的土地夺去,其父明元帝拓跋嗣再把它夺回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两人之间的死结就此无法解开。
  既然无法解开,那么,谁的拳头硬,地就是谁的!
  还是在元嘉六年(公元429年),当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商量讨伐柔然之时,宋文帝刘义隆让北魏使者给拓跋焘带去了索要黄河以南土地的要求,当即拓跋焘哈哈大笑,并说出了鱼鳖小儿的一番话,拒绝了宋文帝的要求。元嘉七年(公元430年)三月二日,宋文帝刘义隆下诏命令右将军到彦之,统领安北将军王仲德、兖州刺史竺灵秀率领五万甲士,乘坐战舰进入黄河;他还命令骁骑将军段宏率领八千精锐骑兵直指虎牢关,豫州刺史刘德武率领一万步兵作为后援,后将军、长沙王刘义欣率领三万军队,作为北伐的总司令。
  在大军出发之前,宋文帝刘义隆首先向北魏派出殿中将军田奇,让他给魏主拓跋焘带话:“黄河以南之地是刘宋的旧土,后来被你们强行夺取,现在,我将收复旧地,不会对你们黄河以北发起攻击。”拓跋焘听了,不禁大怒,他说道:“我刚生下来,头发还没干,就听说黄河以南的土地是我北魏领土,岂能给你!你假如真的要进军,我将暂时撤军黄河以北,等到冬天来临,黄河河冰坚固,我自当再来取回!”
  三月八日,宋文帝刘义隆任命前任广平太守尹冲为司州刺史,以长沙王刘义欣出京镇守彭城(江苏省徐州市),作为各路军队的声援;又派游击将军胡藩镇守广陵(江苏省扬州市),全权负责当地的军政事务。
  北魏南方各路将领纷纷上书拓跋焘,称:“宋国人已经戒严,即将大举入侵,请求派来三万部队,等敌人尚未进攻,先发制人,打他个措手不及,让他们不敢深入。”并请求将流亡到边境一带谋生的来自黄河以北的流民全部诛杀,以免他们成为宋军的向导。
  拓跋焘召集群臣商议,北魏大臣都认为适当,只有崔浩反对,他说:“这个主意不能听从。去年,我们大破柔然,马匹众多,刘宋震恐,坐卧不安,常常担心我们的骑兵会突然南下,所以,才放出话来,要发动进攻,其实只是防备我们的进攻,而不敢先进攻我们。况且,南方土地潮湿,夏天酷热,雨水增多,草木茂盛,传染病将会发生,这不是出兵的良机。而且,敌人既然已经戒严了,就肯定有了准备,我军南下,敌人肯定会坚守城池,我军驻扎在那里强攻,军粮就不足;分兵抢掠,则应敌的部队又不够,我看不出有什么好处。即便是宋军胆敢前来,等他们疲惫之后,到了秋天天气转凉,战马肥壮,然后夺取敌人的粮食,慢慢再发起进攻,这是万全之策,一战必能成功。朝廷群臣和西北方面的诸将跟从陛下西灭赫连,北破柔然,获得了大量的美女珍宝,马匹牲畜成群,南方诸将看了眼馋,也想去南方抢掠财物,他们说的都是言过其实,不过是故意虚张声势,以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既没有被陛下许可,所以才屡屡说敌人将要出动,来要挟朝廷,这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利,为国家生事,不是忠臣。”
  拓跋焘听从了崔浩的意见。
  北魏南方诸将再次上书称,宋军已经到来,而所部兵力很少,请求挑选幽州以南地区的地方部队前来协防,并在漳河建造战舰,做好防御准备。
  北魏群臣也都表示同意,打算派遣五千骑兵,并给予司马楚之、鲁轨、韩延之等人官爵,让他们招诱刘宋的边民。
  崔浩再次提出不同意见,他说:“这不是上策。刘宋听说我幽州以南之军全部南下,还大造战舰,骑兵随即出发,打算册立司马氏之后,诛灭刘姓,肯定会全国惊骇,害怕有亡国之祸,一定会将全国的精锐部队都调往北方。不久,他们确知我军有声无实,肯定会自恃他们的部队先聚集,会趁虚前进,一直进抵黄河岸边,而我南方守将却没有办法抵御。如果对方有善战之人,施展阴谋诡计,趁虚深入我黄河以北,这就坏了。现在诸位大人们试图用威力来抵挡敌人,而这种办法恰恰是在招致敌人。常言说的‘张虚声而招实害’,就是指这,对此不可不深思。我国的使者还在他们那里,预想四月以前就会回来,可以等使者回来以后,了解到南方的真实情况后,再做出决定不迟。况且,司马楚之这些人都是对方素来忌惮的,将要夺取他们的国家,他们岂能坐视?因此,司马楚之等人南下,宋军就要北上,司马楚之等人没有行动,宋军也就停止了进攻,这是时势造成的。司马楚之等人不过是些小才,能召来些轻薄无赖之人罢了,而不能建立大的功业,给国家惹是生非,让两国兵连祸结,肯定就是这些个人。臣下听说当初鲁轨曾请求后秦主姚兴让其率众南下荆州,然而,鲁轨到了荆州就失败了,士兵们被蛮人抢掠卖为奴隶,还给后秦带来了亡国之祸,这就是前车之鉴啊。”
  这次,拓跋焘不以为然。
  看拓跋焘不从,崔浩又开始陈说天时不利南方:“今年的恶气在扬州,不宜先发兵,这是其一;其二,今年是庚午年,天干地支相克,先出兵的要有损害;三,日食让太阳失去了光辉,白天星星出现,飞鸟落地,太阳运行到斗牛星域,国家有危亡之忧;四是火星藏在翼轸星域,警惕大乱和国丧;五是金星没有出现,发起进攻一方将要失败。欲让国家强盛的君主,要先搞好人事,再思索地利,最后再观察天时,这才能百战百胜,国家安定。如今,刘义隆刚刚登上帝位,人事尚未做好;灾异屡屡出现,这是天时不对,船行而河水干涸,这是地利不合,从这三个方面看,他自守不暇,怎么能先发起进攻呢?他肯定是听到我们的虚张声势而戒严,我们呢,也随着他戒严而行动,双方都以为是在应敌,兵法上将应该将灾祸、害气分给对方,因此,不能轻举妄动。”
  其实,此时宋军已经发动了攻击,如果北魏毫无戒备,当然是不可能的,这次,拓跋焘没再听崔浩的话,而是听从了群臣的建议,崔浩反复争论,但拓跋焘还是不从,于是,他加封舅舅阳平王杜超为代理征南大将军、太宰,镇守邺城(河北省临漳县),晋封司马楚之为安南大将军、琅邪王、荆州刺史,令其驻守颍川(河南省禹州市),并下诏命令冀州(治所河北省冀州市)、定州(治所河北省定州市)、相州(治所河北省临漳县)三州建造三千艘战舰,又命令平南大将军、丹阳王拓跋大毗选拔幽州以南的地方部队驻守在黄河沿岸。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09:47     标题: 三十八、元嘉七年(3)

  三十八、元嘉七年(3)


  元嘉七年宋魏之间的这次对决,是24岁的宋文帝刘义隆与23岁的北魏太武帝拓跋焘之间的第一次较量。
  刘宋并非没有名将,而刘义隆为何单单任用到彦之,而将征南大将军、江州刺史檀道济弃之不用呢?《南史·到彦之传》内的一句话透露出了一点端倪:“上于彦之恩厚,将加开府,欲先令立功。”也就是说,到彦之作为宋文帝刘义隆担任荆州刺史时的旧人,刘义隆以其为这次北伐的总前锋官,其目的就是为了想让他建功立业,然后晋升为开府仪同三司。遍观刘宋朝廷中,文臣悉数掌握在了刘义隆的手上,而顶尖武将却是檀道济一支独秀,为封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虽然宋文帝刘义隆对弟弟刘义恭嘱咐得是头头是道,但是,他本人的心胸却并非象他说的那样开阔,对于檀道济这位曾经参与政变的名将,他始终心存芥蒂,让到彦之立功,就是为了在军界培植自己的势力,也有暗中与檀道济抗衡的意味。
  不过,战争是真刀真枪来事的事,容不得半点虚夸。回顾到彦之生平,在刘裕时代一直不曾作为领兵主将,虽说在荆州将近二十年,树立了很高的威信,但在战场上,到彦之似乎未曾有过胜绩:义熙六年,与檀道济一起掩袭卢循的辎重,被击败;元嘉三年讨伐谢晦,在彭城洲又被荆州军队击败。刘义隆以这位屡战屡败的将军作为统兵主将,除了任人唯亲这个私心作怪,再无别的理由。刘义隆对到彦之寄予厚望,在军队出发之前,他下令将武库中最精良的武器都配发给了到彦之所部,然而,假如没有一个灵活的脑袋,再精良的武器,也是没有用处的。
  宋军从元嘉七年四月开始,自淮河进入泗水北上。由于这一年天旱泗水很浅,宋军的这支主力舰队每天才能向前蠕动十华里,从四月一直走了三个月,直到七月份,这支宋军才到达东平郡的须昌县(山东省东平县西北),然后,再从清水逆流而上,进入黄河。
  拓跋焘采取了诱敌深入的策略,因黄河以南洛阳、虎牢、滑台、碻磝四座军镇魏军人数较少,他下令放弃黄河以南的土地,将守军全部撤回到黄河以北。七月四日,碻磝魏军撤离,十四日,滑台魏军撤离,二十六日,虎牢和洛阳的魏军也都弃城北撤。
  于是,宋军不战而得到了黄河以南的土地,到彦之命令朱序之孙朱修之镇守滑台,尹冲镇守虎牢,杜预的玄孙杜骥镇守洛阳。宋军直抵灵昌津(即延津,河南省汲县古黄河渡口),在黄河南岸依此构筑堡垒,自东向西一直绵延到潼关。于是,司州、兖州全部落入宋军之手,大家都喜出望外,只有安北将军王仲德面露忧色,他说:“各位将军对北方的情况并不熟悉,肯定要落进敌人的圈套。敌人虽然不讲仁义,但却非常狡诈,现在别看他们撤出黄河以南北去,肯定是在集结兵力,等到黄河河面结冰以后,一定还会南下,岂能不让人忧虑呢!”
  果然不出王仲德所料,拓跋焘丝毫没有闲着,他不仅任命杜超为相州刺史,统领诸军,到了八月,拓跋焘加封镇守蒲坂的安颉为冠军将军,命令他统帅诸军进攻宋军。战斗在西线最先展开。八月十二日,到彦之派遣部将姚耸夫率军渡过了黄河,进攻冶坂(河南省孟州市西北黄河北岸),宋军与安颉率领的魏军激战,姚耸夫战败,宋军伤亡惨重,被斩杀了三千多人,(《魏书·世祖本纪》记作“斩首五千级”,此处据《魏书·安颉传》)更多的人则投河而死。八月二十日,拓跋焘另派征西大将军长孙道生率军与丹阳王拓跋大毗会合,一起驻守黄河北岸,防御宋军北上。
  宋军北伐也刺激了夏主赫连定收复失地的欲望。赫连定年少的时候,凶残无赖,其父赫连勃勃对他并不看好,如今,他遥望统万城,泪流满面说:“先帝如果让我继承大业的话,岂能有今日之事啊!”
  九月六日,夏主赫连定命令弟弟赫连谓以代率军进攻北魏鄜城(陕西省洛川县东南),北魏平西将军、始平公拓跋隗归等率军迎击,斩杀一万多人,赫连谓以代逃回。夏主赫连定留下弟弟、上谷公赫连社干、广阳公赫连洛孤驻守平凉,他亲自率领数万人马前突到鄜城以东截击拓跋隗归,并向宋军派出使者求和,约定一起合击北魏,中分黄河以北:自太行山以东的土地归刘宋,以西归夏国。始平公拓跋隗归生平不详,但数十年以后,在洛阳龙门篆刻的《比丘慧成为亡父洛州刺史始平公造像记》,似乎多多少少与他产生了一些联系,《始平公造像记》被誉为“龙门二十品”中的极品,是北魏书法艺术的杰出代表。
  拓跋焘听说赫连夏与刘宋约定中分黄河以北,即决定整顿军队,发兵先讨伐赫连定。北魏群臣纷纷说道:“宋军尚在黄河之上,我们却弃之不顾,西进打击夏军,而夏军不一定能被消灭,如果宋军再趁虚北上,则河北之地就危险了。”拓跋焘犹豫不定,遂询问崔浩。
  崔浩说:“赫连定与刘义隆同恶相互招引,东连北燕,召唤柔然,远隔千山万水,互相结援,只是口头上一唱一和,刘义隆想让赫连定进攻,而赫连定则想让刘义隆前进,都不敢先向我进攻。根据我的观察,这就好比是连在一起的公鸡,只能让二者都飞不起来,却不能对我有什么损害。我当初判断,宋军进抵黄河以后,会兵分两路北上,东线直扑冀州,西线直冲邺城,如果这样的话,陛下就要亲自走一趟了。如今则不然,宋军一字排开,东西绵延两千里地,每一处不过安放了数千人马,兵力分散,力量薄弱。以此判断,宋军不过是为了依托黄河固守,不死就万幸了,根本没有北渡黄河的打算。赫连定残兵败将,容易被消灭,打击夏军一定能够胜利。击败夏军以后,我东出潼关,席卷而前,必定会威震南方,江淮之间再无一根站立之草。陛下的真知灼见,非一般智商的人能理解,请陛下西行,不要迟疑了。”
  九月二十一日,拓跋焘率军进入统万城,率军袭击夏国老巢平凉,并以王建之子、卫兵将军王斤镇守蒲坂。
  果然不出崔浩所料,在魏军优先将进攻方向用于消灭夏国之时,刘宋军队却毫无所为,宋军主帅到彦之、王仲德等人在布置好黄河防线以后,不仅没有集中兵力趁虚渡河北上,相反却回到了东平。
  然而,就在拓跋焘率领主力部队西进平凉之时,沿黄河一线的魏军也完成了攻击准备,开始对宋军发起了反攻。十月二十二日,北魏冠军将军安颉率军从委粟津渡过了黄河,向驻守在金墉城内的宋军发起了进攻。委粟津,一般注为在今河南省范县境内,但据《明史·地理志》记载:“孟津府东北。旧治在县东……西北有大河,又西有硖石津,又西有委粟津,又有高渚、马渚、陶渚,皆大河津济处。”因此,应在洛阳西北,且根据安颉所部的位置,也决不会弃守洛阳黄河以北,远出东方,再渡过黄河,千里迢迢回到洛阳战场。
  金墉城年久失修,已经残破不堪,而且,这里又没有存粮,经过数月跋涉的宋军此时也没有多少粮食了,驻守洛阳的杜骥盘算着弃城而逃,但又唯恐因此被下狱,正巧,当初刘裕灭秦时将后秦的大钟迁往江南,有一只大钟沉到了黄河内,这时,刘义隆命令姚耸夫率领一千五百人前来打捞。于是,杜骥对姚耸夫撒谎说:“金墉城已经整修完毕,粮食也非常充裕,只是缺乏人手。现在敌人南下,我们应当齐心协力抵御敌人,等将敌人击退以后,再打捞大钟不迟。”
  姚耸夫想想也对,就来到了金墉城,可是,等他来到以后,发现根本就不是那回事,金墉城根本没有固守的条件,于是,就率领部众匆匆而去,而杜骥也随之南逃了。
  第二天,魏军攻克了金墉城,诛杀宋军将士五千多人。杜骥逃回后,恶人先告状,他向宋文帝报告说:“本来我是打算固守的,可是,姚耸夫来到以后,立刻就逃走了,致使军心涣散,再也无法控制了。”
  宋文帝刘义隆听了,不禁大怒,当即命令建威将军郑顺之在寿阳将姚耸夫斩首示众。姚耸夫是一员猛将,在诸位偏将当中无人能及,到彦之北伐之时,姚耸夫曾亲手将拓跋焘的叔父拓跋英文斩杀,北魏用了一百匹马才将头颅换回。
  攻陷洛阳以后,安颉继续扩大战果,他与龙骧将军陆俟一道进攻虎牢,二十八日,虎牢陷落,宋司州刺史尹冲跳城自杀、荥阳太守崔模投降。(《资治通鉴》称尹冲投降错误)
  与此同时,东线魏军也完成了集结,河北各路魏军全部集中在七女津(疑在山东省东平县西北)准备渡河。到彦之担心魏军南渡,派遣偏将王蟠龙率军逆流而上,抢夺魏军船只,杜超派军将其斩杀。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09:49     标题: 三十九、元嘉七年(4)

  三十九、元嘉七年(4)


  此时的宋文帝刘义隆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宋军一字长蛇阵极易被魏军各个击破!
  宋军的整个配置就如同一颗从徐州方向延展生长的大树,淮河、泗水到山东是大树的基干,然后,沿着黄河西去,枝条在滑台、虎牢,末梢到洛阳、潼关。在北伐之前,对于刘宋上层而言,这一配置有一定的合理性:因为从兵力数量上看,宋文帝这次北伐的目的就是收复黄河以南之地,并无对北魏进行大规模进攻的心里准备,所以,占领河南之地即完成了这次北伐的任务,以相对薄弱的兵力远出洛阳一带,即便是失利也损失不会太大,而东线则是通往后方的主要通道,因此,兵力相对强大。假如北魏对宋军的进攻置之不理,认可了宋军占领黄河以南之地这一现实的话,这种兵力配备并无不当之处。然而,这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北魏岂能坐视不顾?从战略层面上检讨,宋文帝刘义隆在北伐之初,其指导思想就趋于保守,这是造成如今被动局面的根本原因。但是,假如前方主帅措置得当的话,即使西线宋军失掉了洛阳、虎牢等地,东线主力仍然可以与敌人缠斗,起码守住一些胜利的果实。而北魏军队暂时避开实力相对较强的东线,先从最为薄弱的洛阳等地下手,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
  万分危急之中,他这才想到了一个人——檀道济,十一月十日,他加授檀道济为都督征讨诸军事,领兵增援北伐军。而就在檀道济奉命火速北上的同时,远在平凉的魏主拓跋焘也取得了战果。七天之前,拓跋焘率军进抵平凉城下,留守平凉的赫连社干等人闭城固守。拓跋焘置被夏军包围的鄜城于不顾,采取“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的办法,长途奔袭夏主的老巢平凉,就是要起到避实击虚、釜底抽薪的效果,拓跋焘命令赫连昌前去招降,但却毫无效果。魏军此行全是轻装骑兵,无力强攻城池,于是,拓跋焘灵机一动,又命令安西将军古弼等人率军向东,企图夺占安定,将领兵在外的夏主赫连定与老巢平凉切割开来。
  听说魏军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后方,夏主赫连定不得不从鹿城撤离,回到了安定,在安定稍事休息,他又率领两万步骑向西北而来,以解平凉之围。姑且不说其他,单就调动敌人这一点,拓跋焘攻敌所必救,夏主赫连定已经陷于被动态势,被拓跋焘牵着鼻子走了。
  赫连定率领的这支救援部队在半路上与古弼等人的魏军遭遇,古弼等人佯装败退,夏军乘胜追击,拓跋焘命令高车骑兵火速增援,拦腰截击,夏军大败,临阵被斩杀了数千多人。赫连定率军败退到鹑觚原(甘肃省灵台县境),结成方阵固守,魏军将赫连定所部团团围住。
  魏军将赫连定围困了数日之久,切断了夏军的水源,夏军开始陷于困顿。十一月十五日,赫连定率军冲下鹑觚原,实施突围。早已等待多时的魏军立刻投入战斗,武卫将军丘眷领兵奋击,夏军大败,被斩杀了一万多人,魏军生擒赫连定的弟弟、丹阳公赫连乌视拔、武陵公赫连秃骨及王公大臣一百多人。赫连定本人也身负重伤,单人匹马仓皇而逃,搜罗残兵败将,驱赶了五万多户居民,向西南投奔上邽而来。当天,魏军乘胜回师安定,驻守安定的东平公赫连乙斗弃城逃往长安,到长安以后,驱赶数千家居民,西奔上邽。
  与此同时,东线魏军也开始向宋军发起了进攻。就在魏军准备发起进攻之前,宋军主帅到彦之听说洛阳、虎牢陷落的消息,非常恐惧,打算不战而率军南撤。殿中将军垣护之济南太守垣苗的儿子,他虽然身材矮小,但却性格强悍。垣氏家族原为南燕臣子,刘裕北伐广固时投降了晋军,刘宋建立后,驻防在济水与黄河之间,一直为国家守边,垣苗曾在山东省平阴县附近构筑防御堡垒,民间称为垣苗城,《水经注·济水条》所称“(济水)先北经平阴城西,又东北至垣苗城西,而后经卢县故城北”云云,即是指此。7年前,当宋魏第一次大战的时候,正是垣苗与竺夔一起率众死守东阳城,打退了魏军的一次又一次进攻,最终取得了东阳保卫战的胜利,史称垣苗果决。垣护之肯定也参加了当年的苦战,对魏军的战斗力也非常清楚,他听说统帅到彦之萌生退意之后,立即给他写信说道:“外间传闻节下将要撤军,我却不以为然。为什么呢?敌人畏惧我军威,望风而逃,8年前丢失的土地,不战就收复了。正应当渡过黄河,长驱直入,扫清丑类,何况他胆敢自己送上门来,免去了我们远途的劳顿!应当派遣兖州刺史竺灵秀协助朱修之镇守滑台,大人应该亲率大军渡过黄河,进攻北魏的本土,这样以来,盘踞在洛阳和虎牢一带的那些个游魂野鬼们自然就会退去。过去的人们即使连年征战,部众被打散,粮食也吃完了,仍然气势如虹,奋勇直前,不肯轻易退却。况且现在的青州粮食充裕,济水漕运畅通,将士强壮,马匹矫健,我们的战斗力丝毫没有损失。如果不战而放弃滑台据点,眼睁睁地丢掉来之不易的战果,这岂是朝廷的本意!”可是,畏敌如虎的到彦之根本不听。
  决定撤军后,到彦之又打算烧毁战舰,从陆路南逃。王仲德并不反对撤退,但却反对到彦之烧船,他说:“洛阳已经陷落,虎牢不能独存,这是自然之理。但如今敌人距离我们尚有千里之遥,在滑台我们还驻扎着大批军队,如果突然烧毁战舰,从陆地南撤,将士们将惊慌失措,撤退立刻会变成溃败。现在应该将战舰从清口(汶水注入济水处,在山东省梁山县南)进入济水,转移到马耳谷口(山东省章丘县西南)以后,再做下一步的决定。”
  到彦之原本眼睛就有毛病,现在更为严重,并且宋军中有不少也生病了,于是,他决心撤退,率领军队从清口进入济水。部队行至历城(山东省济南市)后,他下令将战舰全部焚毁,部队丢掉铠甲,轻装向彭城(江苏省徐州市)狂奔。宋军主力南撤,整个兖青防线顿时崩溃,兖州刺史竺灵秀闻讯,也不战而弃守须昌(山东省东平县),南逃到湖陆(山东鱼台县东南六十里),兖州青州陷于一片混乱。长沙王刘义欣驻节在彭城,手下担心魏军大军进攻,纷纷劝说他弃城南逃,但刘义欣不从。
  到彦之大军南逃之后,济南太守萧承之并没有退去。这位萧承之就是以后大名鼎鼎的南齐开国皇帝萧道成的父亲,《南齐书》刻意称萧道成家族是武进萧氏,我们还记得,刘裕的继母萧文寿是南兰陵萧氏,但其实武进萧氏与南兰陵萧氏是同一个地方的两种不同的称谓而已,均为今江苏省常州市境。《南齐书·高帝本纪》也称同族萧摹之(曾被谢晦扣押的那位前益州刺史)、萧源之对萧承之都很看重,而萧源之就是萧文寿的亲弟弟,萧摹之又是萧源之的堂弟。对刘宋皇室而言,萧道成家族也是关系稍微疏远些但却是名副其实的外戚,《南齐书》有意无意间在籍贯上玩文字游戏,大约是掩饰一下外戚篡位的尴尬吧?
  此时的萧承之身边仅有数百兵丁,北魏安平公叔孙建率领魏军蜂拥来到济南城下。萧承之毫无惧色,他反而下令将部队隐蔽起来,然后大开城门,将士们纷纷劝说:“敌众我寡,为何如此轻敌!”萧承之回答:“今日我等困守孤城,情势万分危急,如果再向敌人示弱,必为其所屠杀,今日之计只能摆出强大的姿态,坐等他们来吧!”魏军来到城下,见此情形,担心有埋伏,再加上要追击宋军,竟然逡巡不敢入城,离之而去。
  十一月十六日,叔孙建率军进攻驻守在湖陆的兖州刺史竺灵秀,竺灵秀大败,宋军伤亡五千多人,战后,由于滑台还驻有宋军朱修之部,叔孙建不敢继续深入,率军撤回到范城(河南省范县)。北魏朝廷任命叔孙建为都督冀州青州等四州诸军事,十一月十九日,北魏冠军将军安颉统帅司马楚之等各路魏军开始对滑台发起进攻。
  前线败局已定,宋文帝刘义隆不得不收缩防线,他免去了到彦之南豫州刺史的职务,将南豫州与豫州合二为一,任命长沙王刘义欣为豫州刺史,令其率部从彭城南撤到寿阳。同时被免职的还有安北将军王仲德,兖州刺史竺灵秀以弃军之罪被诛杀,宋文帝看到垣护之给到彦之的书信,十分赞赏,任命其为北高平(治所湖陆,山东省鱼台县)太守。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09:49

  四十、元嘉七年(5)


  元嘉七年的确是一个大乱之年。
  就在魏军分别在东中西三个方向与宋军和夏军鏖战之时,西秦与北凉、吐谷浑也在激战。西秦本处于四战之地,却与四邻北凉、吐谷浑、仇池和大夏交恶,虽然曾经盛极一时,但最终却在讨伐北凉之时,被大夏从背后猛插一刀,王国顿时瓦解,领土仅仅保有枹罕周边地区,而吐谷浑也与西秦为世仇,从吐谷浑王慕璝的伯父视罴开始,中经他的父亲乌纥提,再到他的同母异父哥哥树洛干,再到同母异父哥哥阿豺,吐谷浑多次遭到西秦的打击,很多次面临亡国灭种的危险,如今西秦支离破碎,吐谷浑岂能放弃这一天赐良机?就在去年6月,吐谷浑王慕璝就曾派遣弟弟没利延率军配合北凉进攻西秦,到了今年6月,他又亲自率领一万八千部众偷袭西秦的临时首都定连,被西秦辅国将军段晖等人击退。
  本来,西秦在遭到夏军的打击下,是往西逃的,但夏军却又遭到了魏军接二连三的打击,自顾不暇,如今,西部的北凉和吐谷浑却屡屡侵扰,西秦君臣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派遣王恺、乌讷阗前往北魏,请求率众内附,西秦使臣来到北魏的时候,拓跋焘正准备西进夏国,他当即答应以夏国的国都平凉和重镇安定,安置秦人。拓跋焘如此这般不过是慷他人之慨,也隐含让西秦牵制夏军的意味。得到魏主的首肯以后,10月,西秦王乞伏暮末下令烧毁枹罕、定连等城池,携带着金银珍宝,率领一万五千户部众向上邽方向进发。队伍行进到高田谷的时候,给事黄门侍郎郭恒阴谋劫持去年被西秦俘获的北凉原世子沮渠兴国,然后逃跑,事情败露后,乞伏暮末将郭恒诛杀。据《读史方舆纪要》卷五十九记载,高田谷,在巩昌府(甘肃省陇西县)东,也有人认为,高田谷就是城东三十里的妙娥谷。
  夏主赫连定听说西秦东下的消息,发兵挡住了去路,西秦乞伏暮末只好暂时停留在了南安(甘肃省陇西县东南),乞伏暮末撤离枹罕等地后,该地完全被吐谷浑所占领。
  10月11月正值魏军与夏军大战之时,虽然乞伏暮末就在眼皮底下,但刚刚败逃到上邽的夏主赫连定自顾不暇,岂能兼顾西边的乞伏暮末?相反,拓跋焘却在11月17日继前天取得鹑觚原大捷后,来到了新占领的安定城,稍事休息,即于11月18日重新来到了平凉前线,根据魏军缺乏攻城器械的实际情况,下令在平凉城外挖掘壕沟,将其围困起来。然后,派人四处安抚当地百姓,并下令赦免秦州雍州百姓,免除他们七年的赋税。接着,他想到了许诺归附的西秦王乞伏暮末,于是,派遣尚书库结率领五千骑兵前往南岸迎接,当魏军行至南安附近时,被夏主委派到此负责抵挡西秦东下的夏国陇西守将,不战投降了魏军。此时,对于乞伏暮末而言,已经没有了归附北魏的障碍,但当看到魏军以后,乞伏暮末却动摇了,卫将军乞伏吉毗也劝说不宜归附,库结只好率军返回。乞伏暮末之所以拒绝,大约是因为他看到大夏已经被魏军打得七零八落,兴许会出现变数,局面会得以改观?
  然而,情况却并不令人乐观。就在库结走后不久,西秦属下的一万多人羌族部众就公开发动叛乱,他们推举安南将军、都督八郡诸军事、广宁太守焦遗为主,焦遗不从,于是,他们又劫持焦遗的同族侄儿、长城护军焦亮为主,从广宁(甘肃省漳县西南)反攻南安。乞伏暮末只得向氐王杨难当求救,杨难当派将军苻献率领三千骑兵前去救援,西秦军与仇池军内外夹击,大破羌族叛众,焦亮也逃回了广宁。乞伏暮末乘胜追击,包围了广宁,向城内焦遗送去亲笔书信,让他诛杀焦亮,12月,焦遗杀死焦亮投降,乞伏暮末加封焦遗为镇国将军,虽然平定了羌族叛乱,但略阳(甘肃省秦安县)太守杨显却投降了夏国。西秦王国不过是在苟延残喘。
  除了西秦之外,大夏也更是如此。
  经过近一个月的围困,到了这一年的12月15日,平凉城内的大夏上谷公赫连社干、广阳公赫连度略孤终于决定出城投降,北魏占领了这一大夏临时的国都。北魏关中侯豆代田入城救出奚斤、娥青等人,献给了拓跋焘,拓跋焘将赫连定的皇后赏赐给豆代田,他对奚斤说:“能够让你们活命的,是豆代田。”命令奚斤跪下,用膝盖向前给豆代田他敬酒拜谢,将豆代田的爵位由没有食邑的关中侯提升为有采邑的井陉侯,授予他散骑常侍、右卫将军,兼内都幢将(禁卫军高级将领)。
  与平凉陷落同时,夏国长安、临晋(陕西省大荔县)、武功(陕西省武功县)守将都弃城而逃,关中地区全部落入魏军之手,拓跋焘留下巴东公拓跋延普镇守安定(甘肃省泾川县),命令原镇守蒲坂的镇西将军王斤镇守长安,12月20日,拓跋焘率军回京,途中,他为了惩罚奚斤兵败,让其充当伙夫,背负着酒肉。长安镇将王斤身为贵戚,骄纵不法,奴役百姓,致使长安数千户百姓南逃到汉中,又将罪过推到雍州刺史阳文祖、秦州刺史任延明的身上,拓跋焘召见二人询问,二人说出了实情,拓跋焘派遣宜阳公伏树前去调查,取得了王斤数十件违法乱纪之事,于是,拓跋焘下令将其斩首示众。我们知道,王斤是王建的儿子,而王建的姑奶王氏就是拓跋什翼犍的妈妈,王建的妻子也是拓跋皇族的公主。拓跋焘诛杀王斤,立即起到杀一儆百的效果,对于安抚新占领区内的百姓、稳定新占领区的秩序都起到了好的作用。
  西秦、大夏在苟延残喘,而北燕又何尝不是一蹶不振。自从北燕冯跋在公元409年即拓跋嗣继位的那一年等上北燕王位后,虽然他一直对北魏采取敌视的政策,也曾联络柔然、刘宋、大夏,臣服库莫奚、契丹,结好高句丽,但却始终无力向北魏发起进攻,当北魏拓跋焘北击柔然、西灭大夏、南侵刘宋之时,北燕毫无作为。一方面,是国力所制,另一方面,冯跋也已经在位了22年,也已经习惯了苟安一隅的生活,尤其是在元嘉七年这一年,正巧冯跋又身染重病,因此,北燕内部矛盾重重,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冯跋的长子冯永早死,冯跋册立次子冯翼为太子,9月,冯跋病情加重,他召见中书监申秀、侍中阳哲交代了后事,并坐在车上,驾临金殿之上,命令太子冯翼暂时处理国事,军队施行戒严,以备不测。
  冯跋的妃子宋夫人想立自己的儿子冯受居为太子,不愿看到冯翼接管政务,冯跋病重期间,她偷偷对太子冯翼说:“你父亲的病马上就要痊愈了,为何匆匆忙忙地取代你的父亲管理政务呢?”冯翼性格仁厚、懦弱,听了宋夫人的话,他马上退位,不再掌握政权,回到了太子宫,每天入宫探望老夫三次。冯跋弥留之际,宋夫人假传诏书,下令断绝了皇宫内外的交通,只从宫内派出宦官传话而已,冯翼和冯跋的其他儿子们、朝廷诸位大臣均不得入宫,只有给事中胡福负责皇宫的警卫,得以出入皇宫。
  胡福担心,这样拖延下去,宋夫人的阴谋就有可能得逞,他偷偷向冯跋最小的弟弟、司徒、录尚书事、中山公冯弘做了汇报,冯弘率领数十名壮士,身披铠甲,径直闯入皇宫,宫中禁卫军均不战而散。宋夫人下令关闭东阁门,冯弘手下的家奴库斗头十分骁勇,他飞身越过东阁墙,直入冯跋的寝宫,并一箭射杀一名惊骇不已的宫女。
  惊吓之余,冯跋也一命呜呼。
  于是,冯弘即宣布继承王位,他从宫中派人到龙城的大街小巷宣布:“天降灾祸,圣上驾崩,太子不在一旁伺候,群臣也不来奔丧,我怀疑将会出现不测。我以圣上弟弟的身份,登上王位,为的是安邦定国,百官入殿的,一律晋升两级。”
  冯翼率领太子东宫卫队出战,却被冯弘击败,冯翼也被赐死,冯跋一共有一百多个儿子,也全部被冯弘诛杀。
  可以说,元嘉七年最大的赢家是拓跋焘。西秦与北凉、吐谷浑的缠斗,被短视的大夏从背后猛刺一刀;大夏这一刀还没来得及收回,自己的背后又被拓跋焘猛刺一刀,统万城沦陷;趁西秦、大夏支离破碎之时,拓跋焘又长途奔袭,重创了柔然,解除了后顾之忧;到了今年,刘宋大举北伐,大夏也趁机蠢蠢欲动,但拓跋焘不惜两面作战,先后夺回了安定、平凉、长安等地,把夏军主力击溃,将夏主赫连定赶到了上邽,又夺占了洛阳、虎牢等黄河以南地区,将宋军主力逼退,与此同时,西秦也被北凉和吐谷浑从旧都枹罕赶走,蜗居在南安,而北燕又遭遇了国丧和继之而来的内讧,遍观整个华夏大地,拓跋焘应该是最心满意足的一个人了。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09:51     标题: 四十一、量沙惑敌

  四十一、量沙惑敌


  不过,在欣喜之余,对于拓跋焘而言,不是没有一点忧虑。
  元嘉七年下半年到彦之撤退之后,宋军并没有因之而一泻千里,他们在淮河以北的广大地区仍然还在坚守,与魏军胶着。因为,他们在等待着他们的希望,他们知道,宋文帝刘义隆已经命令都督征讨诸军事的檀道济率军北上,展开第二次北伐,而檀道济在接到命令之后,也已率部日夜兼程北上,他们的目的地是驻有大量宋军的黄河要塞——滑台!
  然而,正如前述的那样,宋文帝刘义隆原本对到彦之寄予厚望,武库之中几乎全部的精良装备都配备给了他,而他却不战将这些装备都抛弃在了历城城下,到彦之败退之后,宋文帝刘义隆曾在一次公开场合询问武库中还有多少甲仗,当时在座的不仅有朝廷近臣,还有北方降将,刘义隆开口之后就后悔了,因为他估计武库中的兵器铠甲也是所剩无几了,负责掌管武库的库部郎顾琛撒谎说:“尚有十万人的兵器铠甲。”刘义隆听了,心领神会,连连称善。
  檀道济所部作为宋文帝刘义隆的非嫡系部队,在这种情况下,他的部队兵员和武器都不是一流的。而且,此时的魏军已经解决了洛阳、虎牢等地的战斗,兵力更加集中,相反,宋军却士气低落,可想而知,檀道济的压力是多么的大。
  元嘉八年(公元431年)1月,檀道济率领的北伐军进抵前线,并完成了战斗准备,1月15日,他率领宋军从清水逆流而上,解救被围近两个月的滑台,魏军叔孙建、长孙道生率军抵御。1月16日,檀道济所部进至寿张(山东省东平县西南),遭遇叔孙建率领的魏军,檀道济与待罪立功的宁朔将军王仲德、骁骑将军段宏率领宋军给予魏军迎头痛击,大破屡战屡胜的魏军,一直转战到高粱亭(今地不详)。北魏宁南将军、济州刺史、寿昌公悉颊库结率军与宋军激战,檀道济出奇制胜,派出段宏和禁卫军将领沈虔之等人率领奇兵突袭魏军,阵斩了悉颊库结。
  宋军的舰队转斗而前,一直进入济水。二十多天内,双方发生了三十多次惨烈的战斗,宋军胜多败少。宋军进抵历城(山东省济南市),叔孙建下令魏军骑兵不断劫掠、焚烧宋军的粮草,宋军很快就出现了断粮,无法继续前进,这让安颉、司马楚之等人能够全力进攻滑台,魏主拓跋焘再派楚兵将军王慧龙率军增援。到元嘉八年2月,已经坚守三个月的滑台宋军也早已断粮,主帅朱修之与将士们都饥饿难耐,一起用烟将洞中的老鼠熏出,吃掉老鼠果腹。2月10日,魏军终于攻克了滑台,生擒司徒从事中郎朱修之、东郡太守申谟,同时被俘的还有一万多宋军将士。申谟是原石赵帝国侍中申钟的曾孙。朱修之的母亲一直在为北方的儿子担心,也就是在这一天,老母亲干瘪的乳房竟突然流出了乳汁,她哭着对家人说:“我已经老了,今日竟突然流出了乳汁,我儿一定是出事了啊!” 朱修之被俘以后,拓跋焘非常赞赏他忠于职守,授予他侍中之职,并将宗室之女嫁给了他,后被任命为云中镇将。
  2月22日,拓跋焘回到平城,他向太庙告捷,兴奋之余,他下令对全部将领和百官都进行赏赐,全部参战士兵家庭都免除十年的赋税。当时,北魏南方地区发生洪灾,饿死了很多百姓,尚书令刘洁上书,请求拓跋焘哀怜百姓,拓跋焘下令免除全国百姓一年的赋税。
  滑台陷落后,檀道济也开始从历城南撤。有投降魏军的宋军士兵向魏军报告说:“宋军已经断粮了!”得知这一情况,魏军开始南下追击。此时,宋军的情况万分危急,全军将士都是人心惶惶,行将崩溃。檀道济利用夜晚,命令士兵们象量粮食一样一斗一斗地量沙子,一边量,一边高声报出数字,然后,将军中所剩无几的一点米覆盖在量好的沙堆之上。等到天明,魏军遥遥望见宋军军营里一座座“粮垛”,高呼上当,将那个宋军降卒诛杀。当时,宋军人数很少,而魏军却是人数众多,骑兵部队黑压压地从四面八方朝宋军压来,檀道济大智大勇,他下令全军将士都全副武装,而唯独他自己却只穿了一件白色的便服,还坐着轿子,就这样,宋军大摇大摆地从城内出来,慢腾腾地行军。魏军担心有埋伏,竟然不敢接近,始终没有发起攻击,宋军这才得以顺利逃出虎口。
  檀道济虽然没有收复滑台及黄河以南的失地,但他在极其危险的情况下,气定神闲,表现出的那种大将之风,将宋军带出了死地,这不仅让他在刘宋朝廷威名大震,也足以使对手肃然起敬,北魏军民对他都非常忌惮,曾将他的画像当作驱除恶鬼的凶神恶煞来供奉。回国之后,宋文帝刘义隆加封他为司空,让他回到了江州驻地浔阳。
  青州(治所东阳,山东省青州市)刺史萧思话是刘义隆的表兄弟,元嘉五年在他年仅27岁时就被任命为青州刺史,当他听说檀道济已经率军南归后,吓得魂不附体,决定弃城逃到险要地带自保,济南太守萧承之反复劝阻,但萧思话不从,2月26日,他率军弃城逃往东阳东南的平昌(山东省诸城县),他的参军刘振之镇守下邳(江苏省邳州市),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弃城而去。结果,魏军并未继续东进和南下,而东阳城内囤积的物资在萧思话退走后,全部被乱民焚毁,宋文帝刘义隆大怒,将他召回京师,逮捕下狱。
  听说滑台陷落的消息,宋文帝百感交集,他写下了感怀诗一首,以抒发内心的不平之气:“逆虏乱疆埸,边将婴寇仇。坚城效贞节,攻战无暂休。覆沈不可拾,离机难复收。势谢归涂单,于焉见幽囚。烈烈制邑守,舍命蹈前修。忠臣表年暮,贞柯见严秋。楚庄投袂起,终然报强仇。去病辞高馆,卒获舒国忧。戎事谅未殄,民患焉得瘳。抚剑怀感激,志气若云浮。愿想凌扶摇,弭旆拂中州。爪牙申威灵,帷幄骋良筹。华裔混殊风,率土浃王猷。惆怅惧迁逝,北顾涕交流。”但是,除了感伤以外,他又能做什么呢?检讨这次失败,实际上根本原因还在他自己。王夫之《读通鉴论》在总结宋文帝的这次北伐时有一段中肯的评价:“元嘉之北伐也,文帝诛权奸,修内治,息民六年而用之,不可谓无其具。拓跋氏伐赫连,伐蠕蠕,击高车,兵疲于西北,备驰于东南, 不可谓无其时,然而得地不守, 瓦解退缩兵歼甲弃, 并淮右之地而失之, 何也? 将非其人也。”
  与伤感的宋文帝相反,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却内心充满了喜悦。北魏冠军将军安颉率军北撤后,拓跋焘才从宋军俘虏口中得知,当时,宋文帝在北伐之初曾告诫诸将说:“如果北魏南方军区进行战争动员的话,趁魏军尚未南下,我军就当率先渡过黄河,进攻魏国黄河以北地区;如果魏军没有动静,大军就驻扎在彭城不动。”拓跋焘对魏国群臣说:“你们大家都说我采用崔浩之计,先北后南,先进攻柔然,而不理睬宋军,是错误的,你们还曾惊慌失措,反复劝谏。常胜将军总是自以为自己比别人都强,其实,到最后,还是赶不上人家的谋略啊!”于是,他晋升崔浩为司徒。
  北方的局势继续朝着有利于北魏的方向发展。
  就在魏军与檀道济的宋军交手之际,两个苟延残喘的政权依然在相互缠斗。关中魏军停止攻势后,还在拓跋焘回平城的路上,夏主赫连定就开始进击西秦将军姚献,并将其击败,然后,他命令他的叔父北平公赫连韦伐率领一万兵力,西上进攻西秦盘踞的南安。夏军将南安团团包围,城内断粮,人与人相互厮杀,上演了一出人吃人的惨剧,看到城内难以坚守,西秦侍中、征虏将军出连辅政,侍中、右卫将军乞伏延祚,吏部尚书乞伏跋跋越城投降了夏军,西秦主乞伏暮末无计可施,只好抬着棺材出城投降,夏军将他与滞留在秦军的北凉原太子沮渠兴国一起送到了上邽。西秦太子司直焦楷逃到广宁,他哭着对父亲焦遗说:“大人受国重任,位居一方大员,如今国家有难,岂能不率领大众去消灭仇敌呢!”焦遗说:“现在主上已经被俘,我并不是贪生怕死,忘记了大义,只是想到起兵,只能加速主上被杀,不如选择皇族中的贤能之人,拥立他继承王位,前去讨伐夏国,也许会比较好。”于是,焦楷修筑高台,登台与众人盟誓,二十多天就召集了一万多部众,恰在这时,他的父亲焦遗却不幸去世了,焦楷无力单独举事,只好逃到了北凉沮渠蒙逊那里。
  秦主乞伏暮末被送到上邽以后,到了这一年的6月,就被夏主赫连定所杀,与乞伏暮末一起被杀的还有西秦皇族500多人。西秦自公元385年立国,中间扣除归顺前秦的15年,至此灭亡,共计存续33年。
  杀死秦主乞伏暮末之后,赫连定就率领上邽的十多万残余部众,离开上邽西上,打算从冶城(甘肃省临夏县西北)渡过黄河,进攻河西的北凉沮渠蒙逊,占据河西之地,远远地避开北魏。当夏军正从冶城渡河的时候,吐谷浑王慕璝派遣益州刺史没利延、宁州刺史拾虔(慕璝同母异父兄树洛干之子)率领三万骑兵,趁夏军渡过一半的时候,对其发起了突然袭击,大破夏军,并将夏主赫连定生擒,沮渠兴国受伤而死。8月,北凉沮渠蒙逊将自己的儿子沮渠安周送往北魏做人质,而吐谷浑王慕璝则派遣侍郎谢太宁将赫连定送往北魏请功,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加封慕璝为大将军,封西秦王,第二年,拓跋焘下令将赫连定诛杀。夏国灭亡距离它灭亡西秦仅有5个月,夏国自公元407年建立,共立国25年。
  如今在北中国只剩下三个政权:北魏、北凉和北燕,还有两个地方割据势力:吐谷浑和仇池,目前,北凉、仇池、吐谷浑均对北魏表示臣服,只有辽西的北燕尚与北魏为敌。
  五胡乱华的时代也将走到尾声。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09:53     标题: 四十二、重归和平

  四十二、重归和平


  虽然北魏在北方一支独大,但依当时北魏的国力,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坚守黄河以南。
  拓跋焘两次讨伐夏国,但都是采取突然袭击的办法,在前线取得了重大胜利的情况下,他却浅尝辄止,总是匆匆返回平阳,其根本原因还是兵力不足,也担心柔然和北燕趁虚偷袭老巢。还有,当魏军对宋军取得胜利以后,司马楚之曾上书拓跋焘称:“臣受命南征,日夜忧虑,废寝忘食,屡屡派人南渡长江,宣传大魏的美德,江南人民莫不翘首北望,刘义隆兄弟知道江南人心不稳,派遣臣的仇人顺(史书缺载,此人不详)来当司州刺史,统领淮河以北七郡,代替垣苗镇守悬瓠(河南省汝南县)。自从宋军在洛阳、滑台失败后,刘义隆恼羞成怒,将到彦之削职为民,在寿阳把姚耸夫诛杀,在彭城将竺灵秀斩首,王弘称病退位,檀道济也被贬斥。刘宋已成土崩瓦解之势,请求趁此良机,一举荡平江南,统一天下。”但拓跋焘因部队疲劳为由,并未同意。
  除了防备柔然和北燕之外,拓跋焘还需要时间去消化庞大的新占领区和数量同样庞大的新近归附的民众,在短短的一两年时间里,北魏接纳了大量的柔然、高车、夏国等各族民众,前不久,新近归附的柔然高车部众还发动了两次大规模的叛逃事件,而北魏并州地区的山胡也蠢蠢欲动,这一切都不允许拓跋焘继续与他的兼并战争,不过,这些因素属于军国机密,当然是不会明确告诉给司马楚之的,为了争取宝贵的时间,巩固国内的统治,拓跋焘采取了以下几个措施:
  一是主动向刘宋示好,请求实现两国的和解。魏军攻占滑台后,即于同年6月向刘宋王朝派遣散骑侍郎周绍,提出和解,拓跋焘还向宋文帝刘义隆提出和亲,刘义隆既不好严词拒绝,又不愿勉强接受,只能含糊其辞地给予答复;魏军占领滑台后,并没有继续南下或者东进,基本上驻守在原来划定的边界上;拓跋焘担心主战的司马楚之会惹事生非,打乱他既定的战略部署,很快即任命其为散骑常侍,将其从黄河以南召回平城,而任命崔浩弟弟崔恬的女婿王慧龙为荥阳太守。
  二是向柔然继任可汗示好。魏国边境的骑兵部队抓获了柔然南部二十多名巡逻兵,这些柔然巡逻兵被送到平城以后,拓跋焘不仅没有将他们诛杀,相反,还赏赐给他们衣服,又将他们安全送回。拓跋焘此举让柔然上下非常感激,也就是在这一年即元嘉八年,继位一年有余的柔然新任可汗吴提向北魏派出使者表示与北魏实现和解——当然,柔然敕连可汗吴提的这一举动,也有他自己的道理:就当时的客观情况而言,对于柔然来说,根本无力再与北魏为敌,其实,吴提岂能忘记破国亡家之仇?他在王国刚被拓跋焘打得支离破碎之后就派出和平使者,不过与赫连定所为一模一样,其目的不过是为了避免再受到北魏毁灭性的打击,以争取休养生息的时间;而对于北魏来说,拓跋焘同样也需要时间,假如吴提一直在北边招诱、骚扰,拓跋焘不仅难以兼顾帝国其他方向,而且,还需要花更大的精力去监视新归附的部众,这当然是拓跋焘不愿意看到的。
  三是在国内制造休兵安民的假象。元嘉八年9月25日,拓跋焘下诏称:“如今大夏和刘宋两个敌人均被我们击败,我们将停止发动战争,发展文化事业,重新拾起因战时忽略的事情,寻找隐居不仕的贤人。范阳卢玄、博陵崔绰、赵郡李灵、河间邢颖、渤海高允、广平游雅、太原王伟等人,都是当地的翘楚,《易经》说过:‘我有好酒,我将与你们同醉。’命令地方政府把这些贤才们都恭恭敬敬地护送到京师里来。”《魏书·高允传》中有高允所作的《征士颂》,其上详细记载了这次应征士人的情况:应征人数共计35人,涉及到16个郡,26个家族,他们大多被任命为参谋、秘书之类的官职。拓跋焘对外宣称将“偃武修文”,并采取实际行动征召汉族士大夫到中央任职,既有利于实现统治区内的政治稳定,又对北燕的汉族士大夫们起到一定的吸引作用,还能够进一步地迷惑北燕政权。在征召汉族士大夫的同时,司徒崔浩还决定对重新品定士族门第,确定官员的出身门第的高低,卢玄是卢谌的曾孙,也是崔浩的外甥,他建议崔浩说:“创建一项制度,要选择适当的时机,欢迎这项改革的,能有几人?请三思而行。”但崔浩不从,因此,得罪了很多人。
  四是修订法律。北魏法律可以上溯至拓跋什翼犍时代,那时,代国才有明确的法律,拓跋什翼犍规定:“反叛的要族诛,其他犯罪可以允许交纳金子、马匹赎罪。允许杀人犯给死者家属马、牛、送葬品私了。盗窃公家财物的,要赔偿五倍的财物。盗窃私人财物的,要赔偿十倍。”道武帝拓跋珪入主中原以后,仍然感到过去的法律比较繁琐,又进行了删减。但到拓跋珪晚年,随意诛杀,刑罚变得严酷,明元帝拓跋嗣继位后,情况并没有得到改观。本年10月,拓跋焘命令崔浩修改法律,废除了四年、五年有期徒刑的条款,增加了判处一年有期徒刑的情形;对于用巫术害人的,在其背上绑上羊、胸前绑上狗,投入深渊;九品以上官员可以用官阶赎罪;怀孕妇女待其产后一百天以后,再执行刑罚;在各级政府门前的左侧设置登闻鼓,方便群众擂鼓申冤。

  宋文帝刘义隆的这一次北伐以失败而终,南北重新恢复了和平。除了主将到彦之是个常败将军以外,宋文帝刘义隆身边再无一位得力的军事参谋人才大约也是这次失败的另一个因素。刘裕时代不仅猛将如云,而且谋略之士如刘穆之、谢晦、傅亮等人,也都为北伐尽到了股肱之力。如今,刘宋朝廷中的宰相王弘、刘义康,还有为数不少的“如宰相”们,不仅事权不一,相互之间推诿扯皮的事情,也在所难免,更重要的是,象王弘、王昙首兄弟这些出身大族的子弟,他们治军治国并无太多的办法,但却工于心计,深谙明哲保身之道,他们关注的焦点就是如何在风云变幻的政坛上保全自身,保护好家族利益。而彭城王刘义康关注的也是自己的权势,他与王弘两人均为录尚书事,刘义康对此还不满足,他还想得到扬州刺史的位置,而王弘的弟弟王昙首又是宋文帝刘义隆身边的近臣,深得刘义隆的信任,刘义康感到王昙首又分了自己一部分权力,心中更不高兴。王弘和王昙首不敢招惹刘义康,王弘本人又经常生病,他就以此为由屡屡上书,提出辞职,而王昙首也坚决要求离开朝廷,到吴郡担任地方官,宋文帝刘义隆却不同意,他说:“哪有要盖房子却把栋梁抛在一边呢?你的哥哥也是屡屡提出辞去扬州刺史一职,将来我如果同意的话,这个位置,你不接替还能有谁?去吴郡做什么?”刘义康对客人们说:“王大人长期患病,国家岂能允许一直躺在床上治理!”王昙首听了,劝说王弘将自己府中的一半文武官员拨给刘义康,宋文帝刘义隆同意拨给两千人,刘义康这才高兴起来了。
  元嘉七年(公元430年)宋军北伐前后,王昙首却病故了,刘义隆哭得非常伤心,中书侍郎周赳在一旁说:“王家将要衰败了,贤能之人先陨落。”宋文帝刘义隆回答:“这是我家要衰败啊!”
  到元嘉八年(公元431年),刘宋朝廷上的重臣分别是:司徒、录尚书事刘义康,卫将军兼扬州刺史王弘,尚书左仆射加中书令刘义庆,尚书右仆射江夷,侍中谢密、王球、陆仲元、刘遵考,领军将军殷景仁,护军将军殷穆。地方上,荆州刺史刘义恭;徐州刺史刘义康;南兖州刺史刘遵考被宋文帝的六弟刘义宣接替;江州刺史檀道济;湘州刺史由江夷代替萧摹之,但江夷未上任即去世,又由阮万龄接替,到年底,又裁撤了湘州,并入荆州;徐州刺史由吉翰接任;兖州刺史徐遵之;青州刺史韦朗;刘道产接任张邵,担任雍州刺史;梁州刺史甄法护;益州刺史刘道济;广州刺史孔默之;交州刺史阮弥之。王球是王谧的儿子,是王弘的堂兄弟;陆仲元,是陆玩的曾孙;雍州刺史刘道产与益州刺史刘道济,虽然名字近似,却并不是同族,与刘宋王室也不是出于同一支:刘道产是刘康祖的堂兄弟,与刘宋王室同出自彭城,但刘宋王室原住在彭城绥舆里(今江苏省徐州市铜山区),而刘康祖、刘道产祖上出自彭城吕县(今江苏省徐州市铜山区东北)。据《宋书》刘道产的儿子刘延孙的传称:“延孙与帝室虽同是彭城人,别属吕县。刘氏居彭城县者,又分为三里,帝室居绥舆里,左将军刘怀肃居安上里,豫州刺史刘怀武居丛亭里,及吕县凡四刘。虽同出楚元王,由来不序昭穆。”刘道济祖上与刘宋王室关系更远,他是刘粹的弟弟,祖上出自沛郡萧县(沛郡治所西晋时在今安徽宿州市西北,东晋迁往萧县,在今安徽省萧县西北)。孔默之,是鲁郡人,他的哥哥孔淳之被收录在《宋书·隐逸传》中,孔淳之与王敬弘等人组成一个高士集团,经常游山玩水,王敬弘的女儿还嫁给了孔淳之的儿子,孔默之却与他的哥哥不同,他比较贪婪,后被问罪,被刘义康搭救,这才引出了孔默之的儿子孔熙先引诱范晔谋反一事,这是后话;阮万龄是阮籍同族弟弟阮裕的孙子,阮裕就是《世说新语》上提到的那位阮思旷,被称为“骨气不及右军(王羲之),简秀不如真长(刘惔),韵润不如仲祖(王濛),思致不如渊源(殷浩),而兼有众人之美”;阮弥之是阮万龄的侄儿;徐遵之、韦朗,不详。
  在中枢刘义康向王弘要权的同时,荆州刺史刘义恭也对处处掣肘自己的长史刘湛开始不满。刘湛自视甚高,羡慕西汉名臣汲黯、曹魏名臣崔琰的为人,将长子的名字取为刘黯字长孺,第二子的名字取为刘琰字季圭。到荆州以后,刘湛的二儿子刘琰病死,刘湛请求亲自护送孩子的灵柩回京,刘义恭也乐得刘湛去后自己自在,也帮助刘湛向宋文帝刘义隆说情,宋文帝刘义隆给刘义恭回信说:“我也看到刘湛的请求,心情为之难过,也想同意,但是,你还年轻,刚刚管理荆州,事务繁多,身边不能没有一两个得力的人辅佐。如今朝臣相继零落,可以委以重任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少了,刘湛的确是个人才,我也想让他回到朝廷,但是荆州实在是太重要了,不得不暂时停下此事。荆州有关赏罚等大事,都要交付刘湛处理。”然而,刘义恭年纪慢慢大了,也想掌握荆州大权,却总是受到刘湛的制约,双方逐渐产生了矛盾,宋文帝刘义隆也风闻了此事,秘密派出使者前往荆州,责备刘义恭,并让二人和解。刘义恭反说刘湛没有上下之礼,虽然刘义隆的话,他不得不听,但却颇有怨言。如今,王华、王昙首已死,而王弘也年老多病,领军将军殷景仁素来与刘湛关系很好,就想宋文帝刘义隆建议征召刘湛来中央任职,于是,宋文帝就在这一年将刘湛召为太子詹事,加给事中、本州大中正,而以原雍州刺史张邵接替刘湛之位。张邵到任不久,就因为他在雍州刺史期间贪污二百四十五万,而被逮捕,罪当处死。谢裕的弟弟谢述上表称张邵是先朝元老,应当宽大处理,宋文帝亲自给谢述回信,表示同意,将张邵免官,削去了爵位,谢述对儿子谢综说:“皇上哀怜张邵,才特意加以宽大处理,我说的只是偶然说到皇上的心里去了,如果宣扬出去,那就是侵夺了皇上的恩典,这绝对不行。”他让儿子谢综在自己面前将原来的奏表焚毁,刘义隆后来对张邵说:“你被赦免,谢述出力不小啊。”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09:53     标题: 四十三、灭亡北燕

  四十三、灭亡北燕


  元嘉九年(公元432年)五月,在拓跋焘发布“偃武修文”诏书仅仅八个月后,他就决定再次发动战争了,这一次,他将战争引向了北燕。
  做好进攻准备之后,六月十七日,拓跋焘率军从平城出发,正式发起了讨伐北燕的战争,他留下年仅五岁的太子拓跋晃留守京师,任命尚书左仆射安原、建宁王拓拔崇等人驻屯在北方边境,以防备柔然的袭击,另外,他还派遣散骑常侍南下刘宋,进一步巩固与刘宋刚刚恢复的和平关系。
  七月十七日,拓跋焘率领的魏军进抵濡水(河北省东北部的滦河)区域,在此,他命令安东将军奚斤征发幽州百姓和密云境内的丁零部众共计一万多人,运送攻城器械,从卢龙道(即河北省迁安县西北喜峰口往北)北上,与主力部队在和龙(辽宁省朝阳市)城下会师。拓跋焘进入北燕国境后,北燕第三任皇帝冯弘派遣侍御史崔聘带着牛肉美酒前来慰问,七月二十七日,拓跋焘进抵和龙城下。
  北燕石城(辽宁省凌源县西南)太守李崇、建德(辽宁省锦州市境)太守王融等十个郡都投降了魏军。拓跋焘采取了围困平凉的办法,他下令征发三万当地百姓也在和龙城外开挖壕沟,将和龙团团围住。
  八月,燕王冯弘从城内派出数万人马出战,北魏昌黎公拓跋丘和河间公拓跋济率军迎战,击败了燕军,斩杀上万人。北燕尚书高绍率领上万家固守羌胡固(今地不详),八月七日,拓跋焘亲自率军围攻,九日攻陷该地,将高绍斩杀。他还命令平东将军贺多罗进攻带方(辽宁省义县以北),抚军大将军永昌王拓跋健进攻建德,骠骑大将军乐平王拓跋丕进攻冀阳(今地不详),全部攻下。
  九月十四日,拓跋焘班师西返,将北燕营丘(辽宁省朝阳市东)、成周(今地不详)、辽东(辽宁省辽阳市)、乐浪(辽宁省义县北)、带方、玄菟(辽宁省沈阳市东)六郡共计三万多家百姓,全部迁往北魏幽州。魏军退去后,北燕尚书郭渊劝说燕王将公主献给拓跋焘,投降北魏。燕王冯弘回答:“两国结怨很深,即使投降也难免一死,不如坚持以待事态的变化。”
  宋将朱修之自被俘以来,一直密谋南逃,他的妻子对他的行迹深感怀疑,这位北魏宗室之女常流着眼泪询问丈夫的真实想法,但朱修之始终不说。在这次拓跋焘讨伐北燕的过程中,由于魏军大部分都投入到了战斗,留在拓跋焘身边的禁卫军并不多,此时,已身为云中镇将的朱修之与另外一名降将邢怀明也参加了这次战斗,朱修之见此情形,打算趁机诛杀拓跋焘,然后逃入和龙,再渡海南归,他将阴谋告诉了冠军将军毛修之。毛修之不象朱修之,他已在北方生活多年,他的恩师寇谦之深得拓跋焘的信任,他本人也深得拓跋焘的宠爱。虽然两个修之在北国相见后,感情很好,而且,毛修之也非常思念留在南国的妻儿,但当他听了朱修之的计划后,还是拒绝了。正巧,当时魏军中另外一个叫徐卓的人,也打算趁乱率领南方的人发动叛乱,结果事情败露被杀。朱修之和邢怀明害怕受到牵连,索性逃奔了北燕。朱修之在和龙待了近一年,北燕人对他并不看重,后来,刘宋的使者来到和龙,朱修之素来官位很高,这位使者见到他后,赶紧下拜,北燕对刘宋王朝来的使者都称之为“天子身边的人”,见此情形,这才开始对朱修之敬重。当时,北燕屡屡遭受北魏的讨伐,有人劝说燕王冯弘派朱修之归国求救,于是,这才将他放回,朱修之乘船行至东莱(山东省莱州市),遇险只好登陆,又辗转回到了建康,被宋文帝拜为黄门侍郎。
  魏军退去后,北燕内讧又起。燕王冯弘的嫡妃王氏,生下了长子长乐公冯崇,等到冯弘继位后,又宠爱另一个妃子慕容氏,把慕容氏立为了王后,将慕容氏的儿子冯王仁立为太子,把长子冯崇排斥到了肥如(河北省卢龙县北)。冯崇的两个同母弟弟广平公冯朗、乐陵公冯邈私下商量道:“国家将要灭亡,不论是聪明的,还是愚蠢的人,都能看出这一点,可是父王却还听信慕容后的谗言,你我兄弟们随时都会被害死啊。”于是,二人一起逃往辽西(河北省迁安县),劝说哥哥向北魏投降,冯崇听从了。正巧,拓跋焘也派给事郎王德前来招降冯崇,十二月十九日,冯崇派弟弟冯邈前往平城,请求献出全郡投降,燕王闻讯,派部将封羽率军将辽西团团围住。
  第二年即元嘉十年(公元433年)一月,拓跋焘派遣永昌王拓跋健率领大军前往辽西,解救冯崇,二月一日,他又加封冯崇为都督幽州平州东夷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幽州平州牧、辽西王,录其国尚书事,食邑辽西十郡,允许他可以直接任命封国内的尚书、刺史、征虏将军以下的官员。
  六月,北魏永昌王拓跋健与尚书左仆射安原都督各军进攻和龙,另外派遣将军楼勃率领五千骑兵,进攻封羽驻守的凡城(河北省平泉县),封羽投降,魏军掳掠北燕三千多户居民后撤军。八月,冯崇上书拓跋焘请求说服自己的父亲投降,但拓跋焘没有答应。到了元嘉十一年(公元434年)一月四日,自知不敌的燕王冯弘只好向北魏派出使者,请求和解,但却遭到了拓跋焘的拒绝。闰三月十八日,燕王再次派遣尚书高颙前往北魏,正式表示臣服,向北魏谢罪,并表示愿意将最小的女儿送给拓跋焘作为妃子,听了这些,拓跋焘才同意了。燕王冯弘将扣押在和龙长达二十一的北魏使者于简送还,于简回到平城后,拓跋焘专门下诏进行褒奖,将他比作苏武,拜为治书侍御史,赏赐给他一千口羊、一千匹布帛,到太庙向祖先报告,并向全国发出公告。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09:58

  虽说拓跋焘答应了冯弘,但是,他却提出了另外一个附加条件:要求燕王将燕国太子冯王仁送到平城做人质。想到心爱的儿子将被送到平城,燕王和慕容后是一百个不愿意,一直寻找种种借口,拒不送冯王仁动身。燕国散骑常侍刘滋(《魏书》记作刘训)劝谏道:“昔日蜀国刘禅拥有崇山峻岭,孙皓也有长江天堑,却都被晋朝生擒,其原因何在?主要是因为实力相差太大啊。如今,我们国家的力量与吴国和蜀国相比,都要弱小,而北魏却比当时的晋国强大,虽然我们与北魏和亲,但却没有送上太子做人质,我们不顺从于他,魏军再次大举入侵,将立即面临亡国的危险。请求大王速速派遣太子前去,太子去后,再留心政事,安抚百姓,招徕流民,赈济贫穷,劝课农桑,减少赋税劳役,这样下来,社稷才能保全啊。”冯弘听了,不禁大怒,将其诛杀。六月二十日,拓跋焘再次派遣永昌王拓跋健等人率军讨伐燕国,将燕国境内的庄稼收割带回,居民迁走。
  燕王无奈,又想到投靠江南的刘宋王朝。元嘉十二年(公元435年)年初,他派遣使者前往建康,表示臣服,宋文帝刘义隆加封其为燕王,江南人将北燕称为黄龙国。除了加封一个虚号之外,刘宋并无太多的表示,三月,燕王冯弘只好派遣大将汤烛向北魏纳贡,并解释是因为太子冯王仁一直有病,所以才没有及时送来,请求北魏谅解,但是,这种把戏岂能瞒过拓跋焘?他对冯弘再也不理睬了,并开始部署对燕国发起新的进攻。
  看到这次拓跋焘要来真的,冯弘情急之下,赶忙向刘宋派遣右卫将军孙德,请求刘宋发兵支援。然而,宋军千里迢迢渡海前往辽西,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冯跋还没有等到宋军,拓跋焘即于六月二十二日下令骠骑大将军乐平王拓跋丕、镇东大将军屈垣等人率领四万骑兵讨伐北燕。
  七月二十四日,北魏乐平王拓跋丕等人进抵和龙城下,燕王冯弘拿出牛肉美酒犒劳魏军,并献出三千铠甲,屈垣斥责他没有送上人质,在抢掠了六千北燕男女后撤军。
  数年以来,北魏多次讨伐北燕,燕国的国力大为削弱,太常杨崏又劝说燕王冯弘向北魏送上太子,冯弘说:“我不忍心这么做。如果不幸遭受灭亡,我将东去投靠高句丽,再图恢复。”杨崏回答:“北魏举天下之力来进攻一隅之地,以臣下的愚见,我们肯定会土崩瓦解。且高句丽本为夷狄,素无信义,即使我们刚去的时候,对我们亲近,终将会改变态度,如果不早做决断,以后后悔都来不及了。”但冯弘不从,秘密向高句丽派出尚书阳伊,请求高句丽派军迎接。
  元嘉十三年(公元436年)二月六日,北燕主冯弘再次派遣使者向北魏进贡,并表示请求送上太子冯王仁去平城当人质,但这次拓跋焘不答应了,相反,他正决定对北燕发动一场灭国之战。十日,拓跋焘向北燕周边的高句丽等邻国派出十多名使者,把将要讨伐北燕的消息向各国作一通报,并要求他们不要支持冯弘。三月二十日,拓跋焘派遣平东将军娥清、安西将军古弼率领一万精锐骑兵讨伐北燕,并命令平州刺史拓跋婴率领辽西各军协同作战。
  四月,魏将娥清、古弼率军进攻北燕重镇白狼城(辽宁省喀喇沁左旗西南),高句丽派遣大将葛卢孟光率领数万军队跟随阳伊前往和龙,迎接燕王,驻扎在和龙以东的临川。北燕尚书令郭生(《魏书》记作古埿)看到民众不愿迁徙,阴谋打开城门响应魏军,但古弼却怀疑郭生有诈,不敢进城,而郭生却已经在城内进攻燕王冯弘了,燕王招来高句丽之兵从东门入城,与郭生的叛军在皇宫门前激战,郭生被流箭所杀。葛卢孟光入城以后,下令将士脱去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劫掠北燕武库中的精锐武器和铠甲换上,大肆在城中抢劫。
  五月五日,燕王冯弘率领和龙城内现存的居民弃城向东转移,在离开和龙之前,他下令将和龙的宫殿全部焚毁,和龙顿时陷入火海之中,大火燃烧了十天才熄灭。北燕的这支逃亡队伍长达八十多里,妇女身穿铠甲居于队伍的中间,外围则由阳伊等人率领北燕的精兵,高句丽的军队则负责断后。古弼的部将高苟子率领骑兵将要发起冲击,而古弼却喝的烂醉,拔出佩刀予以制止,致使魏军眼睁睁地看着冯弘被高句丽军接走,北魏将士们空手而归,都埋怨古弼没有下令发起进攻。得知实情后,拓跋焘不禁大怒,下令就地将古弼、娥清逮捕,用囚车将二人送回平城,都降为看门的普通士兵。五月八日,拓跋焘派遣散骑常侍封拨出使高句丽,要求将燕王送还,但却遭到了高句丽的拒绝。
  虽然冯弘还没有死,但作为一个政治实体,北燕已经灭亡了,北燕从公元407年建立到如今灭亡,共历时30年。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10:00     标题: 四十四、益州叛乱(1)

  四十四、益州叛乱(1)


  拓跋焘灭亡北燕,断断续续用了4年多的时间,在这长达4年多的时间里,北魏和刘宋也还发生了不少故事,让我们慢慢道来。
  元嘉九年(公元432年)五月,就在北魏拓跋焘第一次讨伐北燕前夕,刘宋太保兼中书监、扬州刺史王弘去世了,终年54岁。
  王弘的去世,又令刘宋朝局为之一变。时年24岁的彭城王刘义康成为名符其实的宰相,在王弘死后,他还兼任了垂涎已久的扬州刺史一职。六月二十九日,宋文帝刘义隆将荆州刺史刘义恭调任地位更为重要的南兖州刺史,镇守京口,接替的刘义宣空出来的位置,而以临川王刘义庆为都督荆州雍州等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将刘义宣调回中央,担任中书监;将自己最小的弟弟衡阳王刘义季接替刘义康,担任南徐州刺史。南徐州和南兖州,治所分别位于广陵(江苏省扬州市)和京口(江苏省镇江市),是刘宋皇室的发迹之地,地位非常重要,宋武帝刘裕去世之前,就曾经下诏要求后世不是“宗室近戚”,不得担任这里的军政长官。宋文帝刘义隆以20岁的五弟刘义恭和最小的弟弟刘义季分别任命为南兖州和南徐州刺史,就是为了确保长江下游两岸的稳定。荆州位置也同样重要,刘裕临死前也曾嘱咐只有自己的儿子们方可担任这里的刺史,但时年30岁的临川王刘义庆自幼才华出众,在刘宋宗室中名声极好,他本是刘道怜的次子,过继给叔父刘道规为子,刘道规一代豪杰,对刘宋王朝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综合考虑下来,刘义隆决定任命他这位堂兄镇守荆州。
  这样以来,在地方上,长江上游由刘义庆镇守,下游则由五弟刘义恭和七弟刘义季夹辅,扬州又掌握在四弟刘义康的手中,在中央,由“人才素短”的六弟刘义宣担任中书监,辅佐司徒刘义康,宋文帝刘义隆把要害部门都控制在了宗室的手中。
  在人事安排方面,宋文帝刘义隆始终坚持任人唯亲的政策,就拿北伐的两位主将来说吧,屡败将军到彦之在惨败之后,虽然被免官,以遮人耳目,但很快就被重新起用,担任护军将军,而屡胜将军檀道济由于历史污点,即使威名大震,也仅仅是加封一个司空的虚名,还让他回到原来的江州,并未得到重用。七月二十八日,宋文帝刘义隆又任命领军将军殷景仁为尚书仆射,任命太子詹事刘湛接任领军将军的职务,在他的一番运作之下,刘宋朝廷已经遍布了他的心腹旧人,这样看来,似乎刘义隆可以放心了。
  然而,事与愿违,遥远的益州却出了一件突如其来的大事!
  刘粹之弟、益州刺史刘道济,贪赃枉法,营私舞弊,他信任长史费谦、别驾张熙、参军杨德年等人,而这一帮人也与他是一丘之貉,也都非常贪婪。为了敛财,他们实施采矿和冶炼政府专营,成立国营的冶炼部门,不允许私人采矿和冶炼,然后,提高铁器的价格;益州本土资源富饶,又连接着长江下游与西北地区的吐谷浑、西域各国,商业非常发达,远方来的商人携带的货物有的高达数百万钱,可是,费谦等人却规定每位商人购置的布帛、丝绸货物不得超过五十斤,马匹不论好坏,总价值不得高过两万,这一系列措施,弄得益州商业萧条,民怨沸腾。宋文帝刘义隆也风闻了此事,他专门下诏告诫刘道济说:“我听说你到任以来,并不清廉,大肆牟利,如果真是如此,你必须改正。传闻你那里官民关系并不和谐,要依法约束下属,自警自励!”虽然接到了刘义隆的诏书,但刘道济却依然如我,益州的情况没有一点改观。
  有一个名叫许穆之的人,改名换姓叫司马飞龙,自称是晋朝宗室,在东晋末年逃往仇池,依附于氐王杨难当。杨难当听说益州不稳,就资助给司马飞龙一部分军队,让他回到益州,发动叛乱。司马飞龙回到益州以后,潜入绵竹(四川省德阳市以北),煽动群众,召集了一千多人,向东南进攻巴兴县(四川省蓬溪县西六十里),诛杀了巴兴县令王贞之,然后,乱军又回师西上,进攻阴平(四川省德阳市西北),阴平太守沈法兴烧毁城池,弃城而逃。刘道济派遣官军镇压,将司马飞龙斩首,暂时平息了叛乱。
  然而,一石激起千层浪。

  当初,刘道济曾打算任用五城人帛氐奴、梁显为参军督护,而长史费谦却坚决不同意,帛氐奴一直是怀恨在心,开始暗中在五城县境做起了强盗。同年七月,刘道济任命罗习为五城县令,帛氐奴等人商议道:“罗县令是刺史的心腹,而我们还暗中做着强盗生意,一旦事发,将大祸临头,大家要一起盟誓,坚决不能走漏了消息。”于是,大家一起杀牛盟誓,不久,帛氐奴等人与同乡的赵广开始煽动乡人,他们说:“官府禁止杀牛,而我们村子里却公然杀牛,假使让罗县令知道了,会怀疑我们要做强盗,那麻烦更大了。”于是,谎称司马飞龙还藏匿在阳泉山(四川省绵阳市境内)中,如果大家能够起事,就可以建立功名,不然的话,大祸立即就会临头。在帛氐奴、赵广等人的煽动和欺骗下,群众纷纷加入,共召集了数千人的队伍,开始向广汉(四川省广汉县以北)进发。
  刘道济闻讯,立即派遣程展会、治中李抗之率领五百多人前去平乱,两人均被变民斩杀。取得初战胜利以后,叛军直接向涪城(四川省三台县)进发,巴西人唐频也聚众响应,宁远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王怀业再次派遣军队抵御,但官军又一次战败,王怀业及司马、南汉中太守韦处伯一起弃城逃走。涪城陷落的消息离开引发连锁反应,益州各地群众纷纷起事,涪陵(重庆市涪陵区西)太守阮惠、江阳(四川省彭山县东)太守社玄起、遂宁(四川省射洪县南)太守冯迁全都弃城而逃。
  于是,叛军人数陡然增至数万,于九月末将成都城团团围住。
  这时候,刘道济才开始害怕起来,他将三十六营的江南之兵全部免除了兵籍,给予平民身份,又征集商人、免除奴仆,凑集了四千多精兵,紧闭成都城门,固守不战。
  赵广等人原来就是靠说谎才诱骗了大家起兵反叛,叛军集结在成都城下多日,人们却一直不见传说中的司马飞龙露面,都打算各自散去。赵广担心无法收场,就率领三千人组成的仪仗队,对外谎称前去阳泉山迎接司马飞龙,一行人到了阳泉寺中,赵广对一个叫程道养的和尚说:“你只用说你就是司马飞龙,别的不用你管,你就能坐享富贵;如若不然,现在就杀了你!”这个程道养是枹罕人,听了赵广的话,再看看赵广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早已是魂不附体,只好连连点头答应。于是,赵广将程道养改名为司马龙兴,推举为蜀王、车骑大将军、益梁二州牧,建号泰始元年,设置百官:以程道养的弟弟程道助为骠骑将军、长沙王,镇守涪城;赵广自称为镇军将军;帛氐奴为征虏将军;梁显为镇北将军;同党大帅张宁(《资治通鉴》记作张寻)为秦州刺史,严遐为前将军。
  他们将程道养奉送回到成都城下,此时,叛军人数已经增加到十万之众,从四面八方将成都城围得水泄不通,叛军向城内传出话来:“只用将费谦和张熙二人送来,我等就不再作乱!”刘道济派遣中兵参军裴方明、任浪之各率一千余人从成都西门杀出,但均战败,撤回城内。到十一月,裴方明等人再次出战,攻破叛军营垒,焚毁了敌人的粮草辎重。叛军部将杨孟子率领一千多人,驻扎在成都城南,刘道济的参军梁俊之负责城南防御,他经常与城下的杨孟子交谈,并给他写信劝降,在梁俊之的极力说服下,杨孟子终于答应入城拜见刘道济。刘道济见到杨孟子后,不禁大喜,当即任命其为主簿,定下了夹击叛军的日期。
  不料,杨孟子的行动早已有人密报给了赵广,杨孟子担心被杀,率领本部人马狼狈逃奔晋原(四川省崇州市西北)。晋原太守文仲兴招募两千人马与杨孟子所部一起固守晋原,赵广派遣部将袁玄子进攻晋原,反为文仲兴所杀;他又派帛氐奴率众进攻,经过激战,官军战败,文仲兴与杨孟子均被斩杀。与此同时,城内裴方明也从成都东门杀出,接连攻破叛军三座营垒,斩杀了数百人,但并未击退叛军;接着,裴方明又谎称要从北门杀出,却仍然回师从东门出城,进攻叛军的东大营,斩杀了一千多人,杀死叛军尚书仆射蔡滔。当天是大雾天气,取得胜利后,裴方明等人再度声称还要从东门杀出,结果这次却真的从北门出城,直扑叛军北城以西的各个大营,于是,叛军大败,离开了成都。
  程道养收集残兵败将,凑够了七千多人,逃回广汉(四川省广汉县北);赵广则率领五千多人回到了涪城(四川省三台县)。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10:02     标题: 四十五、益州叛乱(2)

  四十五、益州叛乱(2)


  叛军围困成都三个月后撤离,虽然成都尚未落入敌手,但局势并不令人乐观。
  原因主要有三:一是益州刺史刘道济一直重病在身,成都军民深感不安;二是过去别驾张熙曾劝说刘道济将官府粮仓里的粮食卖出换钱,致使成都城内战备存粮不多,经过三个月的围困,到这一年的十二月底,成都粮仓业已耗尽;三是朝廷之军迟迟没有到来。
  中兵参军裴方明率领两千人出城四处寻找粮食,却遭到了叛军的袭击,宋军败散,主将裴方明单身匹马逃回,叛军因此士气大振,又重新集结起来,一直追到了成都城下。裴方明到达成都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趁着夜色在成都城西让人从城上垂下绳索,把自己拉上城墙。进入城内后,刘道济拖着病体为他安排食物,裴方明对着饭菜,五味杂陈,哽咽着无法进食,坐在那里只是哭泣。此时刘道济的病情已经很沉重了,裴方明的哭泣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他不忍看到老上级苍凉的面容?是他为自己的战败自责?还是为成都城而担忧?……也许还有很多很多。
  刘道济看到裴方明这样,他吃力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方明,你难道不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吗?经历一次小小的失败,又有什么呢?敌人的军势已经衰弱了许多,朝廷援军也将到来,只要你能安全回来,一切都好办啊!”当即,他下令将自己的贴身卫士拨给裴方明数十人。
  这时,叛军在城外高呼:“裴方明已经被杀,你们可以来领取尸体!”
  听了城外叛军的呼喊,城内军民无不惊恐不安。刘道济下令点燃火炬,一字排开,让裴方明从府邸出来,众人看见裴方明还活着,这才安下心来。
  由于裴方明战败,损失了两千人马,城内兵员顿时短缺了起来,第二天,刘道济将刺史府内的全部财产都搬运到北射堂,让裴方明来招募士兵。当时,城内盛传刘道济已经死亡,因此,没有来应募的,梁俊之对刘道济建议说:“将军气息绵绵,而外面谣言四起,如今官军屡屡战败,敌人尚未被消灭,如果将军您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则大祸立即会降临。不如对外宣称您的病情已经好转了一些,将身边的服务人员暂时裁撤回家,不然,大事去矣。”刘道济同意了,当即将三十多名服务人员叫到身边,他对大家说:“我患病时间长了,你们大家一直尽心服侍,都很疲劳,如今病情已经稍微好转了些,大家可以回家休息休息,叫的时候再来。”这些服务人员回家后,家里人都问:“大人去世几天了?”大家都说:“大人病情已经慢慢好转了些,是谁说的已经去世?”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城内居民才安定下来,应征的人也达到一天一千多人。
  元嘉十年(公元433年)一月,当北魏永昌王拓跋健率军救援辽西的北燕长乐公冯崇的时候,益州叛军也对成都发起了大规模的进攻,而恰恰在这时,益州刺史刘道济却病故了。梁俊之和裴方明等人与身边仅有的数个亲信,将刘道济的尸体偷偷埋葬在书斋后面,让一名字体与刘道济相似的人模仿刘道济的笔迹,书写各种命令,日常通信、批复文件,都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即使刘道济的母亲和妻子都被瞒在鼓里。
  二月,程道养在成都城外毁金桥登坛祭祀天神,正要燃烧柴禾,裴方明率领三千人从城内杀出,叛军也早有准备,在大营之前列下阵营,双方经过一场殊死搏斗,一直杀到傍晚,官军才终于将叛军杀得大败,临阵斩杀叛军征虏将军赵石之等八百多人,程道养等人一直撤退到广汉。也就是在这一月,荆州刺史、平西将军、临川王义庆,任命扬武将军、巴东太守周籍之以本号为都督巴西梓潼宕渠遂宁巴郡五郡诸军事、巴西梓潼二郡太守,率领平西参军费淡、龙骧将军罗猛所部共计二千人支援成都。
  赵广等人盘踞在成都北面广汉到西北郫县(四川省郫县)一线,大营一个接着一个,有上百座。周籍之与裴方明、费淡等人率军率先进攻位于成都西北的郫县,并一举攻克这里的叛军大营,宋军罗猛率领队长王盱等人一起追赶,赵广等人退守广汉,依托竹林固守。张寻从涪城率领两万叛军前来救援,裴方明、费淡命人砍开竹林,截击敌人,结果战败,退回郫县。赵广等人又将大营迁到箭杆桥,裴方明等人又接连击破敌人六座大营,并乘胜追击,一直追到广汉,赵广等人又逃往涪城和五城。

  宋军逐渐在扭转战局,在这种情况下,到了四月十日,才宣布刘道济死亡的消息。
  五月,裴方明率军向叛军老巢涪城发起进攻。张寻、唐频率军渡河迎战,裴方明一举将其击破,生擒叛军骠骑将军、雍秦二州刺史司马龙伸,并将其斩首示众。这位司马龙伸,就是程道养的弟弟程道助。益州小吏严道度斩杀了叛军前将军严遐,赵广等人各自逃命,不久,张寻又率众攻破了阴平,又与程道养纠集在一起。帛氐奴进攻广汉,费淡统领将军种松等与叛军交战,斩杀了叛军的梁州刺史杜承等一百余人。
  九月,新任益州刺史甄法崇到任,他下令将费谦逮捕,斩杀。程道养、张寻率领两千多家逃到郪山(四川省遂宁市境内)避难,其余叛军首领也都纷纷躲藏到深山老林,时不时地出山抢掠,但至此,持续一年多的蜀地大规模叛乱被平定。三年后,到元嘉十三年(公元436年)六月,宋文帝下诏派遣宁朔将军萧汪之率领各路军马前往郪山讨伐,宋军进抵郪口(郪水注入涪江处),帛氐奴斩杀了叛军卫将军司马飞燕投降;萧汪之击破程道养,程道养率众又逃入了深山。第二年四月,赵广、张寻、梁显各自率部归降,叛军辅军将军王道恩斩杀了程道养,将其人头送往建康,直到这时,这场叛乱才彻底被平定。宋文帝下令将赵广、张寻等人迁到建康,元嘉十六年(公元439年),赵广、张寻二人又与国山(江苏省宜兴市境)县令司马敬琳谋反,败露后被杀。
  元嘉十年新任的益州刺史甄法崇,《宋书》无传,《南史》将他放在《循吏传》中,该传记载非常简单,不过,由此我们也得知,他是中山人,与曹魏文帝甄皇后是同族,他在刘宋武帝时期担任江陵县令,为政严肃,境内安定。他的孙子甄彬品德高尚,在历史上留下了“甄彬还金”的典故:他有一次用一束苎麻到荆州长沙寺去抵押,后来拿钱去赎苎麻,回家后竟在麻里发现手巾包裹了五两金子。甄彬将金子如数奉还,管理库房的和尚非常吃惊,感谢之余,表示要将一半金子送给他,以表谢意,两人反复推让十余次,甄彬始终不肯接受,他对和尚说:“虽然我贫穷得在五月里还只能穿冬天的皮袄,可是,我这个身背柴草的人岂是一个捡拾他人金子的人呢!”(原文为:“五月披羊裘而负薪,岂拾遗金者邪!”)梁武帝萧衍还是平民的时候就听说过他,等到萧衍登基以后,任命他为益州府录事参军,加郫县令,临行之际,同时被授予官职的一共有五个人,梁武帝对每人都谆谆告诫一番要廉洁从政,临到甄彬的时候,他说了句:“爱卿过去就有还金之美,所以,朕就不再对你嘱咐这些了!”
  参与平叛的原益州军政人员大多都离开了益州,裴方明被任命为虎贲中郎将,为荆州刺史刘义庆的平西将军中兵参军、龙骧将军、河东太守;费淡为太子屯骑校尉;周籍之后来被升为益州刺史。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10:04     标题: 四十六、收复汉中

  四十六、收复汉中


  甄法崇是位奉公守法的良吏,而他的哥哥甄法护却不然。
  甄法护是在元嘉七年(公元430年)接替刘道产担任梁州、南秦州刺史的,当年,正值到彦之北伐之时,刘道产以宗室疏属而被征召到朝廷,担任后军将军,是宋文帝刘义隆在到彦之大军北伐后强化对禁卫军控制的措施之一,刘道产在梁州期间,政绩很好,吸引了大批从关中而来的流民,元嘉八年,檀道济北伐后,宋魏双方又恢复了和平,刘湛被征召为太子詹事后,刘义隆即以雍州刺史张邵接替了刘湛的职务,来荆州辅佐刘义恭,而张邵空下来的雍州刺史一职就由让刘道产接任。刘道产在雍州期间,依然政绩非常突出,一些山中从未驯服的蛮人也都纷纷下山,沿着汉水两岸而居,百姓安居乐业,襄阳地区出现了《襄阳乐歌》,以歌颂刘道产。而刘道产的继任者甄法护却恰恰与刘道产相反,到任两年多,宋文帝刘义隆就听说他没有执政经验,辖区内的氐族和羌族部众很不稳定,元嘉九年这一年,仇池地区出现大的饥荒,而梁州和益州地区却是个大丰收的年景,这也是诱发氐王杨难当放归司马飞龙,从而引发益州大乱的原因之一。当时益州的战事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刘义隆担心梁州再出现乱子,就下令免去了甄法护的职务,从牢狱中破格提拔因战败而服刑两年的原青州刺史萧思话,让其担任梁、南秦二州刺史,横野将军,都督二州诸军事。
  汉中地区历来是南北双方争夺的要地,既是北方势力南下的跳板,又是南方势力北上关中的策源地,各方势力尤其是处于汉中西部的仇池,对富庶的汉中地区是垂涎欲滴。早在东晋末年(公元403年)桓玄的梁州刺史桓希被益州刺史毛璩诛杀以后,紧接着,益州就发生了谯纵之乱,汉中无人管理,杨难当的父亲、当时的仇池公杨盛就曾派侄儿杨抚占据了汉中,一直到九年后的义熙九年(公元413年)朱龄石平定益州后,汉中这才又重新回到了东晋的手中,在这将近十年中,东晋的梁州刺史都将治所退至魏兴(陕西省安康市),所辖范围也不过只有魏兴、上庸(湖北省竹山县)和新城(湖北省房县)三地而已。仇池军队撤离汉中以后,义熙九年,东晋任命的梁州刺史索邈才将治所西迁到南城(陕西省汉中市南)。
  长期以来,仇池与北凉、吐谷浑一样,依违于北方势力和南方势力之间,宋文帝继位后,于元嘉七年加封杨难当为冠军将军、秦州刺史、武都王,但接下来的两年里,刘宋在与北魏的对决中失败,而北魏则勃然兴起,眼看着吐谷浑和北凉也都纷纷臣服于北魏,这让杨难当也不得不向北魏投怀送抱,就在这一年(元嘉十年)的九月,北魏拓跋焘派兼大鸿胪崔赜(因对拓跋珪傲慢而被杀的崔逞的儿子)前往仇池,拜杨难当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秦梁二州牧、南秦王,有了北魏做靠山,并且,如今的益州再次发生了叛乱,仇池杨难当感到机会又来了!
  他趁着刘宋新任梁州刺史萧思话尚未到任,而被免职的原刺史甄法护将要离开、州里人心不稳之机,决定偷袭梁州。说干就干,就在益州刺史甄法崇刚刚平定了赵广的叛乱不久,仇池杨难当即率军袭占了白马(即阳安关,陕西省勉县西),打开汉中西部的门户,生擒刘宋晋昌(陕西省石泉县)太守张范,又击败了甄法护的参军鲁安期等人,接着,仇池军队又南下进攻葭萌关(四川省广元市境),生擒宋晋寿(治所在葭萌关)太守范延朗。11月12日,甄法护放弃南城州城向东逃往洋川郡的治所西城(陕西省西乡县),于是,仇池势力又重新占领了汉中大部分地区。
  元嘉十年杨难当这次偷袭汉中,可以视为是益州司马飞龙叛乱的余绪,甚至可以说,司马飞龙在益州的叛乱,正是杨难当趁刘宋国威下降之际,企图吞并梁州益州计划的有机组成部分。然而,此时司马飞龙的叛乱基本上已经被刘宋政府所镇压,对于杨难当的背叛,刘宋王朝当然不会做事不顾,对此,杨难当本人也是心知肚明,因此,为了争取在即将到来的宋军打击下得到北魏的帮助,杨难当即于元嘉十一年(公元434年)一月,向北魏汇报占领汉中的捷报,同时,还将七千多家流落到汉中的雍州流民送归长安。
  不过,事与愿违,此时的拓跋焘主要精力是放在消灭北燕上,根本不愿因为一个小小的仇池而与刘宋结怨,杨难当奉上的七千多户流民,拓跋焘当然笑纳,但要想让他发兵协防杨难当、与刘宋军队发生正面冲突,那当然是白日做梦。
  魏军没有来,宋军却很快就到来了。元嘉十一年一月,戴罪立功的新任梁州刺史萧思话来到了襄阳,他留在襄阳,命令横野将军司马萧承之为先锋,向汉中进发。萧承之自从在历城退敌以后,宋文帝对他也十分赞赏,曾亲自给时任尚书左仆射的临川王刘义庆写信说:“萧承之这人处理民间事务的能力也不在军事能力之下,我想任用他为兖州刺史,你与檀征南(檀道济)仔细研究研究。”萧承之与檀道济素无交情,因此,这事就给放下了。

  此时,萧承之沿路招募军队,得到了一千精兵,进占了磝头(陕西省石泉县东南汉江东岸)。
  得知宋军即将到来,杨难当烧毁了汉中,率领主力部队开始西撤,他留下赵温驻守梁州(即南城),又派遣他的魏兴太守薛健驻守在黄金山(陕西省洋县东北),薛健的副将姜宝驻守黄金山下的铁城戍。黄金山,是张鲁时期修建的旧城,它南接汉川,北枕驿道,非常险要;铁城戍与黄金山遥遥相对,相距一华里,仇池军伐木将道路填塞住。
  萧思话派遣阴平太守萧坦进攻铁城戍,一举将其攻下。
  二月,赵温、薛健和另一位仇池将领蒲甲子一起进攻萧坦的大营,萧坦再次将其击败,在战斗中,萧坦负伤,仇池军队退守西水(今地不详)。临川王刘义庆派遣龙骧将军裴方明率领三千荆州军队增援萧承之,宋军又攻下了黄金戍,萧承之的司马锡文祖进占黄金,萧汪之率领步骑五百随后赶到。
  赵温弃守州城,退保小城;薛健和蒲甲子两人则率军退守下桃城(陕西省汉中市南),扎下大营。
  不久,萧思话的主力大军也赶到了汉中,与萧承之合兵一处,屡屡击败赵温等军;行参军王灵济率领一支小分队从洋川(陕西省西乡县)直插南城,攻陷了南城,并生擒守将赵英。因南城已遭焚毁,城内物资荡然无存,王灵济只好又回到了萧承之的黄金山大营。
  萧承之率军继续进逼,距离敌营二里,安营扎寨。薛健、蒲甲子率众奋战,却被萧承之击败,薛健等人再也不敢出战,萧思话的主力随即到达,敌人这才稍稍向后退却。
  三月,萧承之又率军推进到峨公山(今地不详),被仇池左卫将军、沙州刺史吕平所部包围了数日之久,建武将军萧汪之、平西都护段虬等人率军赶来,里应外合,再次大破敌军。杨难当又派遣儿子杨和率领一万多步骑,在汉水之上架设浮桥,沿着汉水两岸而来,与萧承之所部相持了四十多天。短兵相接之下,弓箭无用武之地,仇池军队将宋军包围了几十层,他们都身穿牛皮做的铠甲,刀枪不入。萧承之急中生智,下令将军中的长枪截成数尺长,刺中敌人以后,再用大斧在枪后猛击,一下子就能穿透十几个敌人的身体,敌人无法抵挡,只好烧营撤退,驻守大桃(陕西省略阳县东)。
  闰三月,萧承之等人率军一直追赶到南城,连战皆捷,当宋军进抵南城之时,仇池军队开始撤离,宋军杀伤俘虏了很多敌人,并在葭萌水(白水关,陕西省宁强县西南)构筑防御堡垒。
  至此,刘宋王朝又将汉中之地全部收复。战后,为了表彰萧承之的战功,他被加封为龙骧将军,并被征召为太子屯骑校尉,萧思话也因此被进号为宁朔将军,而甄法护则因为弃城之罪被萧思话逮捕,送交建康,在狱中被赐死。因其弟甄法崇为益州刺史,刘义隆对外宣称甄法护是得病而死。
  收复汉中后,萧思话将梁州治所迁回到了南郑(陕西省汉中市),梁州治所漂泊三十余年之后,这才又回到它原处。
  在汉中被宋军收复一个月后,杨难当即向刘宋派出使者,对汉中之战表示歉意,并请求刘宋朝廷降罪,宋文帝下诏赦免了他们。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10:06     标题: 四十七、谢客之死

  四十七、谢客之死


  元嘉十年(公元433年),当梁州益州还在骚动不安的时候,一位被后世公认为中国山水诗的鼻祖被处死了,他就是谢灵运。
  谢灵运(小名客儿)天资聪颖,博览群书,既拥有高贵的出身,又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但他却非常偏激自负,曾大言天下之才自己独占八斗,事事处处要标新立异,这一切在宋晋易代之际的特殊时期,不仅不会给他带来好处,相反,还有可能带来灾难。刘裕建立刘宋以后,结束了门阀士族左右朝局的局面,对门阀士族采取了诸多限制,在经济上严禁他们隐匿户口,圈占山泽,在政治上重用寒门、宗室,谢灵运只好依附于庐陵王刘义真,但刘义真被排挤后,永初三年(公元422年)谢灵运也被贬为永嘉太守。
  离京后,谢灵运先回到了始宁墅老家(浙江省嵊州市三界镇),这里是他的出生地,也是祖父谢玄晚年的退隐之处。从元兴元年入仕以来,谢灵运也经历了二十年的宦海沉浮,他先是投靠刘毅,后又投靠刘义真,步步走错,抚今追昔,他感慨万千,写下了著名的《过始宁墅》:“束发怀耿介,逐物遂推迁。违志似如昨,二纪及兹年。缁磷谢清旷,疲薾惭贞坚。拙疾相倚薄,还得静者便。剖竹守沧海,枉帆过旧山。山行穷登顿,水涉尽洄沿。岩峭岭稠叠,洲萦渚连绵。葺宇临回江,筑观基曾巅。挥手告乡曲,三载期旋归,且为树枌槚,无令孤愿言。”表达了归老故园的心情,全诗浑厚清旷,其中的“白云抱幽石,绿筱媚清涟”两句脍炙人口,成为千古传诵的名句。谢灵运仕途的坎坷,是诗人个人的不幸,但却是中国诗歌的大幸,从此以后,谢灵运以他独具的视角写下了大量山水诗歌,改变了南北朝诗歌的走向。离开了始宁墅,诗人乘舟沿着浦阳江而下,夜渡鱼浦潭,溯钱塘江而上,经富春渚等地,到达金华,然后,由陆路到青田,又乘舟到了永嘉。一路之上风景如画,谢灵运写下了大量优美的诗歌。
  从永初三年到宋少帝景平元年,谢灵运在永嘉整整一年的时间,他仕途不得意,不再以公务萦心,游遍了永嘉各县,这一时期也是谢灵运山水诗歌创作的高峰期,留下了21首山水诗,其中传世名作有《等池上楼》:“潜虬媚幽姿,飞鸿响远音。薄霄愧云浮,栖川怍渊沉。进德智所拙,退耕力不任。徇禄反穷海,卧疴对空林。衾枕昧节候,褰开暂窥临。倾耳聆波澜,举目眺岖嵚。初景革绪风,新阳改故阴。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祁祁伤豳歌,萋萋感楚吟。索居易永久,离群难处心。持操岂独古,无闷征在今。”等等。

  是继续在变幻莫测的仕途上前行,抑或是归隐田园,这一直是在永嘉的谢灵运思索的事,宋少帝景平元年秋天,他终于想明白了,断然决定辞官归隐,为此他写下了《初去郡》一诗,称自己为官是“负心二十载,于今废将迎。”无官一身轻的他再看那优美的景色,更多了一份清雅:“野旷沙岸净,天高秋月明。憩石挹飞泉,攀林搴落英。”回到始宁墅,谢灵运开始过起隐居生活,在此他又修建了北山居所,“傍山带江,尽幽居之美”。其间,刘宋政坛经历了庐陵王刘义真、宋少帝刘义隆被杀、徐羡之等人迎立宋文帝、宋文帝诛杀徐羡之等人等一系列事件,谢灵运更是不愿再跻身政治漩涡,与隐士王弘之、孔淳之等人清谈玄理,打算永远过这种隐居生活,在此期间,他写下了著名的《石壁精舍还湖中作》:“昏旦变气候,山水含清晖。清晖能娱人,游子憺忘归。出谷日尚早,入舟阳已微。林壑敛暝色,云霞收夕霏。芰荷迭映蔚,蒲稗相因依。披拂趋南径,愉悦偃东扉。虑澹物自轻,意惬理无违。寄言摄生客,试用此道推。”全诗结构绵密,对仗精工,精雕细琢,情景交融,极具艺术感染力。正如沈德潜在《古诗源》中评价的那样:“陶(陶渊明)诗合下自然不可及处,在真在厚。谢(谢灵运)诗经营而返于自然,不可及处,在新在俊。陶诗胜人在不排;谢诗胜人正在排。”
  谢灵运的诗歌让人们无法忘记他。隐居中的他每有一首新诗,很快就会传到京师,不论贵贱,都是竞相传抄,顿时成为建康议论的中心话题,引起巨大的轰动,元嘉六年(公元429年),已经除掉徐羡之等人的宋文帝为了显示海纳百川、选贤任能的气度,又将屡遭挫折的谢灵运征召入京,任命为秘书监。宋文帝两次派遣使者征召谢灵运,谢灵运都婉言谢绝了,最后,宋文帝又让光禄大夫范泰亲自写信敦促,谢灵运这才离家就职。谢灵运与宋文帝之间并无渊源,宋文帝将他召到京师,不过是想给自己博得一个礼贤下士的名声,并非要委以重任,谢灵运抵京后,宋文帝让他负责撰写晋书,但谢灵运志不在此,仅仅立下书的大纲而已,很快宋文帝又晋升其为侍中,对他非常尊重,谢灵运的诗文、书法都是举世无双,每当他写成文章后,又亲自誊写一遍,宋文帝称之为“二宝”。谢灵运自以为出身名门,名望素来高于王华、王昙首、殷景仁等辈,却仅仅被宋文帝以一名普通的文士对待,在陪酒的时候谈天说地而已,这让谢灵运非常失望,经常称病不朝,假公济私,动用公家的劳役修建自己家的池塘庄园,植树种果,或者出城游玩,一去一百六七十里,十几天下落不明,既不请假,也不通报,弄得宋文帝也很没面子,暗示他称病回家。谢灵运立即照办,离京之时,他上书宋文帝要求北伐,离京后,在家中游宴无度,夜以继日,根本没有一个得病的样子,元嘉五年,他又被御史中丞傅隆弹劾,免官。
  在这段时间里,谢灵运与族弟谢惠连、东海何长瑜、颍川荀雍、泰山羊璿之,以文章赏会,共为山泽之游,被人称为“四友”,谢灵运发明了一种木屐,上山的时候,去掉前面的木齿,下山时又去掉后面的木齿,被称为“谢公屐”,又写了大量的山水诗歌,风格也逐渐成熟。
  始宁墅占地很广,有南山、北山,两山之间又有大小巫湖,这里风景优美,为谢玄一手规划建造,谢灵运家业丰厚,奴仆众多,门生数百,他曾经率领数百人从南山伐木开凿山路,一直来到南海,临海太守王琇大惊,以为是山贼来袭,后来知道是谢灵运才安下心来,谢灵运又邀请他一起前行,王琇不肯,谢灵运临别给王琇赠诗称:“邦君难地险,旅客易山行。”谢灵运曾因一句话就得罪了当地的父母官会稽太守孟顗(卫将军孟昶的弟弟),孟昶、孟顗兄弟都长相俊美,被人称为“双珠”。孟顗笃信佛教,但谢灵运却嘲笑人家说:“成佛的人都是那些得道的读书人,你肯定会在我之前死去,但成佛一定会落到我的后面。”伤了自尊的孟顗一辈子都忘不了这句嘲讽。

  会稽郡的东城外有一片湖泊,叫做回踵湖,谢灵运请求宋文帝下令郡里将湖水泄去,开垦成农田自用,由于这个湖泊距离城市很近,很多百姓出城在湖泊里打渔维持生计,虽然有皇帝的命令,但太守孟顗却拒不同意,谢灵运得不到回踵湖,又让孟顗以始宁的岯崲湖代替,但孟顗依然不从。谢灵运认为孟顗并非为百姓着想,而是因信佛担心掘开湖泊而杀生,于是,散播言论,诋毁孟顗,致使双方的矛盾升级,一次,谢灵运与王弘之二人在千秋亭饮酒,赤身裸体,大呼小叫,孟顗听说后,派人前去制止,谢灵运大怒说:“我自己叫我自己的,与你有什么关系!” 元嘉七年(公元430年),孟顗搜集了谢灵运惊扰百姓的种种事情,上书宋文帝,称其将要图谋不轨,州郡下令戒严。这顶谋反的帽子非同小可,谢灵运闻讯后,赶紧跑到京师,向宋文帝解释,宋文帝倒是也没有怪罪于他,但顺势将其留在了京师,以免他回到地方,再兴波澜。
  元嘉八年春,谢灵运被任命为临川太守。这位著名的诗人在另一位著名诗人陶渊明去世两年后,也来到了江州地面,不过,幸运的是,谢灵运还是见到了庐山上的那位慧远和尚,谢灵运一见之下,顿时对慧远心服口服。元嘉八年,宋文帝的第一次北伐刚刚以失败而告终,那么,为什么要将谢灵运安排在曾诛杀过谢灵运堂弟谢晦的江州刺史檀道济的手下呢?也许,这仅仅是宋文帝又一出借刀杀人的把戏而已!如果檀道济继续容忍谢灵运,这就可以成为檀道济的一个罪名;檀道济如果不容忍谢灵运,就可以进一步挑起两族之间的对立,达到分而治之的目的。刚刚躲过杀身之祸的谢灵运已经预感到丝丝的凉意,他在《初发石首城》中就表达了忧谗畏讥、徘徊惶恐的心境。一路上,诗人还做了《道路忆山中》、《入彭蠡湖口》等诗,再无曾经的欢快,诗中充满了阴郁、无助之情,表达了他对前途的担忧和迷茫。到临川后,谢灵运仍然与他在永嘉之时相似,总是出城游玩,不理政务,很快就有人弹劾,司徒刘义康派人前去逮捕谢灵运,谢灵运却将来人扣押,并率众逃亡,写下“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本自江海人,忠义感君子”的诗句,朝廷兴兵将其抓获,送交廷尉治罪。廷尉审理后判决,谢灵运率众反叛,应当斩首。宋文帝爱惜人才,打算仅仅将其免官了事,但司徒刘义康却坚持认为不应宽恕他了,宋文帝念及谢玄的大功,将谢灵运免去了死刑,流放到广州。到广州以后,敏感的诗人已经预感到自己有可能会性命不保,他写下的《感时赋》中就曾说“颓年致悲,时惧其速”,果然不出所料,一个叫宗齐受的地方武将说他路过桃墟村的时候,曾见到七个人在一起形迹可疑,就报告了官府,官府发兵经过格斗将这七个人抓获,其中一个叫赵钦的人供述说:“同村薛道双以前与谢康乐共事,薛道双曾让同村成国对自己说:‘谢灵运给钱让买刀剑等武器,并让薛道双纠集同乡的壮士,到三江口截取谢灵运。’于是,就纠集了一些人打算在途中截取谢灵运,却没有遇到,回家的路上断粮了,才一路做了强盗。”
  宋文帝得到这个汇报以后,即下诏在广州街市上对谢灵运执行死刑!
  诗人临死之前,写下了一首绝命诗:“龚胜无余生,李业有终尽。嵇公理既迫,霍生命亦殒。凄凄凌霜叶,网网冲风菌。邂逅竟几何,修短非所愍。送心自觉前,斯痛久已忍。恨我君子志,不获岩上泯……” 龚胜为西汉人,王莽篡汉后,他绝食而死;李业是东汉人,公孙述称帝后,李业饮鸩而亡;嵇公当指不屈服司马氏的嵇康,霍生为被王浚所杀的霍原,在临死前,他终于痛快淋漓地表达了对篡夺东晋的刘宋王朝的愤恨和不满。谢灵运被杀时年仅49岁。
  谢灵运的一生是悲剧的一生,也是备受争议的一生。当我们陶醉于他那些诸如“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登池上楼》)、“野旷沙岸净,天高秋月明”(《初去郡》)、“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岁暮》)等无数优美诗句的时候,请不要忘了遥遥地凝视一下这位个性张扬的悲剧人物,他真如他的小名一样只是那个纷乱而又丑恶的时代的一个匆匆过客,宛如惊鸿一瞥留给我们太多的赞叹、惋惜和伤感……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10:06     标题: 四十八、殷刘交恶

  四十八、殷刘交恶


  专制制度下的权力,就是一把魔杖。
  有了它,你可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生杀予夺,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有多少人为了它,忘记了道德、良心、亲情,变得阴险狡诈,尔虞我诈,但是,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惟其如此,它又变成了一把双刃剑,得到它的时候,你可以兴云吐雾,将别人踩在脚下,失去它的时候,你自己又被别人弄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不是一朝喑呜叱咤,他日又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呢?没有得到权力的时候,总想千方百计地得到,而一旦站在权力的巅峰,却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唯恐哪一天会被推下万丈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如今,混迹于刘宋王朝朝堂之上的人们大约都已经或者正在体会到这一点,刘湛正在千方百计地攫取权力,而宋文帝刘义隆则更能体会到那种来自心灵深处的恐惧感……
  其实,皇帝这个职业的确也说不上是一个好的职业,乱世中的皇帝尤其如此,稍有不慎,就会引来杀身之祸,对于刘义隆而言,自己的两个哥哥就是前车之鉴。担惊受怕、思虑过重,让登基以后的宋文帝刘义隆得下了虚劳之疾,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开始变得非常虚弱,后来到了经常卧病在床的地步,每每要思索些问题,他就感到心里疼得要命,有不少次都是进入病危状态。正如他给五弟刘义恭说的那样,刘宋王朝刚刚建立,“虽曰守成,实亦未易。”国外,有虎视眈眈的北魏还有流亡在外与刘宋为敌的司马氏皇族、太原王氏等人,国内,大的方面,又结束了门阀大族与皇室共治天下的局面,各种矛盾交织在一起,确实很不容易,从小处说,虽然处理了前顾命大臣集团,但仍然存在一个威名震主的檀道济,这都让长期患病的刘义隆心神不宁。
  从继位以来,他一直采取了以制约求平衡的驭臣之策:开始的时候,一方面尊崇原顾命大臣,另一方面重用贴身亲信,用王华、王昙首、到彦之等人架空原顾命大臣们,并将王弘和檀道济拉到自己的阵营;在清除了原顾命大臣集团以后,暂时依靠琅邪王氏王弘、王华、王昙首等人,但又大肆加封诸弟掌握地方兵权,制约中枢重臣的权力,与此同时,他还广泛任用其他势力代表:谢密、谢灵运、慧琳和尚、颜延之等人,借以分化朝权;琅邪王氏具有丰富的执政经验,懂得急流勇退,王敬弘、王昙首、王弘相继辞职或死去,四弟彭城王刘义康成了名符其实的宰相,自此,中枢大权和地方主要方镇的兵权全部掌握到了皇室的手中,因宋文帝刘义隆的孩子们年纪都小,最大的皇太子刘劭是元嘉元年出生,因此,他只有暂时依靠自己的兄弟们代表刘宋皇室掌握大权,但是,多病的宋文帝刘义隆又不得不替自己年幼的孩子们着想,不能不对诸弟尤其是中枢刘义康的权力有所制约。宋文帝在元嘉六年将弟弟刘义康征召入京以后,一直让他与王弘两人同录尚书事,这不仅是对王弘的制约,也是对“锐意文案”的刘义康的制约,王弘多次要求辞去扬州刺史一职,但终王弘生前,宋文帝刘义隆始终没有答应,这当然有安抚门阀大族的意味,但更重要的其实还是不愿意看到刘义康权力过于集中。
  元嘉八年南北重新和平,同年,刘湛被征召到朝廷,元嘉九年王弘去世,刘宋朝局又发生了一次重大变化。刘湛起初被任命的职务太子詹事,虽然不是当朝的当权大臣,但却是皇太子东宫的总负责人,与朝廷的尚书令、领军将军平级,地位非常重要,由此即可看出宋文帝将刘湛召回的真实用意:以他来辅佐皇太子刘劭,进一步巩固皇太子的地位。王弘去世后,司徒、录尚书事刘义康又兼任扬州刺史,宋文帝将自己的心腹、具有琅邪王氏背景的殷景仁提拔为尚书仆射、把六弟刘义宣任命为中书监、又以太子詹事刘湛担任领军将军,这一系列安排都有分权制衡刘义康的意味。
  然而,事与愿违。
  刘湛此人不仅自视甚高,而且资格也比较老,我们知道,他曾自比为管仲、诸葛亮。刘湛处理国事的工作能力应该是比较强的,因此,也才得到了刘裕的赏识,“赏遇甚厚”,谢晦和王弘也都称赞他“有器干”。但是,刘湛又有一个非常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急功近利,胸怀不宽广。当他被任命为荆州刺史刘义恭的长史后,以为是受到了王华兄弟的排挤,一直是愤愤不平;刘湛原本性格就比较直,我们还记得他担任南豫州刺史刘义真长史的时候,刘义真在服丧期间喝酒,刘湛曾严词斥责,来到荆州以后,他还将自己的两个孩子取了前朝以正直敢于直言的两个名臣的名字。
  急功近利的人往往眼中只看到不远处的利益,稍稍遇到一点挫折,就以为自己怀才不遇,牢骚满腹,怨天尤人,其实,人生就是一场马拉松。多看看别人的付出,多想想自己的投入,心中就释然了,寻找自己的目标,一直不停的走下去,终归会有报偿。就拿宋文帝的布局来说吧,其真实用意是在培养刘湛,将其作为未来皇帝的心腹大臣人选,同时,也是在观察他,毕竟宋文帝与刘湛并无多深的渊源,刘湛又在荆州两年的时间里与刘义恭不和,刘义恭对宋文帝也说了刘湛不少坏话,称他无礼,这都不能不让宋文帝对他有所顾虑。可是,刘湛却并智不及此。

  元嘉九年,殷景仁转尚书仆射、领选(即兼管吏部)、护军将军,刘湛代为领军将军,这一时期,是两人的蜜月期,这是因为,两人原来的私交就很好,刘湛被征召进京又是殷景仁推荐的,刘湛对殷景仁也非常感激。宋文帝刘义隆对他也很亲近,虽说刚开始的时候刘湛的官职的太子詹事,但太子宫事务很少,宋文帝又给他加了一个给事中的官职,让他共参朝政,宋文帝经常召见刘湛,与他谈论治国之道,而刘湛对前朝的典故又非常熟悉,在皇帝面前是侃侃而谈,令听他谈话的人忘记了疲倦。每次刘湛被召见,随从们都知道刘湛不会马上出来,进入云龙门后,刘湛的车夫就解下车套,其他随从也都自由活动,不到傍晚,刘湛不会出宫,以此为常。
  然而,时间的流逝和权力的诱惑会改变一切。刘湛入朝短短一两年的时间,他与殷景仁之间就出现了摩擦,究其原因,当然还是争权夺利。刘湛自以为自己的资历比殷景仁要老,而殷景仁却位居在自己的前面,心中非常不满,他经常对人说:“现在当个宰相有什么难的?这些政务不过与汉代我南阳郡的一个功曹(太守的佐吏)的工作量差不多罢了!”刘湛这话当然是冲着尚书仆射殷景仁说的。而且,刘湛还多疑,这一点连宋文帝刘义隆都知道,当刘义恭刘湛二人发生矛盾的时候,刘义隆给弟弟的信中还专门说过:“彼(指刘湛)多猜,不可令万一觉也”的话,多疑的刘湛就怀疑是殷景仁在背后说了自己的坏话。刘湛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尽忠皇上,而是投靠了宰相刘义康,想通过刘义康来重新换回宋文帝对自己的信任。刘湛看到的只是表面上宰相刘义康与宋文帝刘义隆兄弟情深:宋文帝刘义隆多次病危,刘义康尽心尽力在一旁伺候,宋文帝所服的汤药,刘义康都要先亲自尝尝以后,才给宋文帝喝;要么一连几夜都不休息,要么几天都不换衣,可谓是仁至义尽,但是,刘义康的缺点却非常突出,那就是比较专权。对于专制君主而言,兄弟情深是一回事,掌中的权力则是另外一回事,一旦皇权受到威胁,杀戮就应运而生。刘湛不知宋文帝刘义隆既要暂时依靠刘义康,同时又不能让相权威胁到皇权,更不能让刘义康威胁到年幼的皇太子刘劭,刘湛同样不知道刘义隆将深通历史的自己召回京师,目的就是想让他与殷景仁一起既配合刘义康的工作,又制约刘义康的权力,相反,刘湛为了争宠却主动投靠到了刘义康的怀中,从这一点来说,刘义隆起用刘湛是看走了眼,而刘湛与刘义康接近也是一步昏招。
  刘湛曾经在早期担任过刘义康的豫州刺史长史,那还是在元熙二年刘裕从寿阳进京接受禅让之时,刘义康当时还小,刘湛全权处理豫州的全部事务,把豫州治理得井井有条。刘义康与刘湛有这样一种渊源,很快一拍即合,结为一党,刘湛开始多次在刘义康面前说殷景仁的坏话,想让刘义康在皇帝面前建议废黜殷景仁,独任自己。于是,刘义康多次在宋文帝面前诽谤殷景仁,请求将殷景仁解职。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10:15     标题: 四十九、自毁长城

  四十九、自毁长城


  如果洞悉宋文帝的心机的话,刘湛以投靠刘义康想从宋文帝那里得到更大的权力,这无疑是缘木求鱼。因此,刘义康在宋文帝面前对殷景仁的说的坏话,宋文帝根本不听,反而对殷景仁更加信任了。如果说刘湛开始的时候,是想通过刘义康的支持得到更大的权力,那么,当他看到在殷景仁问题上,宋文帝刘义隆根本不听刘义康的,此时的刘湛已经陷入刘义康一党而难以自拔,他也只好继续往前走下去,退而求其次,试图利用刘义康的宰相之权,削弱殷景仁的影响力。
  可是,殷景仁的影响力不仅没有被削弱,相反,还在加强,元嘉十二年(公元435年)四月,宋文帝刘义隆又加封尚书仆射殷景仁为中书令、兼中护军,将原来的中书令王球改任为吏部尚书,此时,没有尚书令,因此,殷景仁成为名符其实的国务院总理、兼办公厅主任、兼京师禁卫军司令。不过,宋文帝刘义隆深通韬光养晦之术,即使他对刘湛已经心存芥蒂,但在表面上依然对他十分尊重,与过去没有什么两样,照旧是频频接见,照旧是畅谈终日,这都因为刘义隆深知刘湛此人生性多疑,担心有变,后来,他对自己的亲信们说:“刘班刚从西边回京的时候,我与他交谈,经常抬头看看太阳,生怕他要离去;慢慢的,他再入宫,我也是经常抬头看看太阳,是担心他不早早出去。”刘湛的小字叫班虎,因此,宋文帝这样称呼他。
  为了安抚刘湛,在任命殷景仁的同时,宋文帝也给领军将军刘湛,将其原来担任过的太子詹事又给了他。然而,一个太子詹事岂能让刘湛满意?!

  与利令智昏的刘湛相反,殷景仁则选择了退让。
  殷景仁之所以如此,自有他自己的道理:一是宋文帝的身体情况是个明摆着的客观事实,医生多次下了病危通知,谁能预料到宋文帝的寿命?一旦宋文帝驾崩,自己如果还盘踞在高位,前途叵测。二是殷景仁与刘湛之间的矛盾,原本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但是,自从刘湛投靠彭城王刘义康以后,事情就变得复杂了起来,刘湛与刘义康联手,打乱了宋文帝原来以殷、刘二人制约刘义康的通盘计划,不仅与宋文帝的初衷大相径庭,相反,更增加了宰相刘义康的力量。然而,彭城王刘义康只是基于专权的目的,受到刘湛的蛊惑而排挤殷景仁,还看不出他有直接挑战皇位的企图,因此,宋文帝还需要利用刘义康来支撑朝廷的台面,是不可能彻底与彭城王刘义康摊牌的,在刘义康支持刘湛与自己作对的情况下,如果殷景仁自己一味立于朝堂之上,势必会将宋文帝推到一个十分为难的境地;三、辞职以后,朝廷之上就成了刘义康与刘湛的天下,无形之中会刺激到宋文帝敏感的神经,这样以来,反而会促使宋文帝痛下决心,加速刘义康、刘湛等人的灭亡,因此,殷景仁采取以退为进的办法,韬光养晦,进一步观察宋文帝的取舍,也许是最佳的选择。殷景仁多次上书宋文帝刘义隆,请求允许自己辞去尚书仆射一职,在家养病。
  殷景仁身为尚书仆射,是宋文帝安插在刘义康身边的钉子,殷景仁一旦离开朝廷,相权与皇权之间再无一个缓冲地带,将直接发生冲突,因此,殷景仁辞职信一个接着一个,但是,宋文帝只是同意了他在家养病,却始终没有同意他辞职,并时常派遣黄门侍郎前往殷景仁府中探病。

  殷景仁虽然卧病在家,但依然掌握着朝廷大权,这让刘湛更加愤怒,他与亲信商量派人假扮成强盗,把殷景仁杀死了事,即使宋文帝得知内情,也可以寻找充分的理由辩白,宋文帝也不可能因此与自己的弟弟刘义康反目成仇。然而,没有不透风的墙。宋文帝风闻了此事,就将皇宫西掖门外东晋时期鄱阳公主的府邸,改为殷景仁的护军将军府,因此,刘湛的阴谋未能得逞——宋文帝能够风闻此事,传话的人当然是殷景仁的心腹,那么,殷景仁的心腹又如何能得知这一绝密情报呢?这事就很蹊跷了,这也未必不是殷景仁所编排的弥天大谎……
  到元嘉十二年(公元435年),刘宋朝廷早已俨然出现了两个势不两立的朋党,一个是刘义康、刘湛一党,另一个则是殷景仁一党。刘义康的下属和一帮刘湛的追随者都不约而同地约定,无人登殷景仁之门。刘义康的主簿刘敬文的父亲刘成,政治敏锐性不强,曾前去拜见尚书仆射殷景仁求官,刘敬文听说后,匆匆忙忙去刘湛那里谢过说:“我的老父老糊涂了,竟然去殷景仁那里求官,这全都是因为我愚钝之故,我们全家都为此感到又羞又愧,无地自容。”只有后将军司马庾炳之与殷景仁、刘湛二人关系都很密切,他照样行走于两人之间,两人对他都不错,而他的内心却站在朝廷的一边。殷景仁卧病在家,从不上朝,宋文帝就让庾炳之去殷景仁家传递消息,刘湛也不怀疑。庾炳之,字仲文,是庾登之的弟弟,均为庾冰的曾孙,庾登之与谢晦同为曹家的女婿,谢晦之乱后,庾登之被免官,元嘉五年被任命为衡阳王刘义季的征虏将军长史,后为司徒左长史,而庾炳之是始兴王、后将军、湘州刺史刘濬(宋文帝第二子,元嘉十三年八岁时封王)的司马。庾登之、庾炳之兄弟二人性格都比较刚强,刘义康一手遮天,在处理政事上不容他人插嘴,而庾登之往往陈述自己的意见,逐渐引起了刘义康的不满,将其贬为吴郡太守。担任始兴王刘濬司马的弟弟庾炳之,因刘濬年纪尚小,始兴王府事务也不多,他就充当了宋文帝与殷景仁之间的牵线人。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10:16

  就在刘湛与殷景仁势同水火之时,从元嘉十二年下半年开始,宋文帝的病情又逐渐加重起来,病中的宋文帝开始考虑自己的后事,最让他担心的就是江州刺史檀道济了。檀道济威名很大,他身边的亲信将佐个个都是身经百战,檀道济的儿子们也都很有才能,刘宋王室一直对檀道济的江州集团心存顾忌。刘湛企图把持朝政,担心檀道济会有不同意见,他对司徒刘义康说:“一旦皇上驾崩,檀道济就无法控制了。”刘义康也担心檀道济不听自己的,对刘湛的话深以为然,他借口北魏在边境制造事端,请求宋文帝下诏将檀道济征召到京师。到了元嘉十三年年初,眼看宋文帝就有可能性命不保,宋文帝就同意了。接到皇帝的诏书,檀道济的妻子向氏说:“功高震主,自古以来都会受到猜忌,如今朝廷无事却征召你进京,看来大祸将要临头了。”等到檀道济抵京后,在京师逗留了一个多月,到了二月份,宋文帝的病情稍有好转,就打算将檀道济仍然返回江州。
  檀道济奉命还镇,已经登上了船只,尚未出发,一群奇异的鸟儿围绕着檀道济的船悲鸣。正巧这时,宋文帝的病情又出现了反复,一直于心不甘的刘义康假传圣旨,谎称让檀道济回城参加为他举办的盛大践行宴会,檀道济回城以后,却立即被逮捕,同时被逮捕的还有他的儿子、给事黄门侍郎檀植,司徒从事中郎檀粲、太子舍人檀隰、征北主簿檀承伯、秘书郎檀遵等八人,又逮捕了司空参军薛彤。给檀道济所加的罪名是:一、“元嘉以来,猜阻滋结,不义不昵之心,附下罔上之事,”大家都知道;二、“谢灵运志凶辞丑,不臣显著,”檀道济却予以容忍;三、偷偷散去金钱,招徕不法之徒,阴谋作乱,证据是镇军将军王仲德往年入朝的时候就曾说过,上述罪行,前南蛮行参军庞延祖已经秘密向朝廷揭发了。又派遣尚书库部郎顾仲文、建武将军茅亨前往浔阳,逮捕檀道济的儿子檀夷、檀邕、檀演及司空参军高进之,到三月八日,刘宋朝廷将这13人全部诛杀。薛彤和高进之都是檀道济的心腹爱将,非常骁勇,被当时的人们比作是关羽张飞。
  檀道济被逮捕的时候,他愤怒已极,目光如炬,不一会儿就喝下了一斛酒,然后,狠狠地将头巾扔到地上,说道:“你竟然毁掉你自己的万里长城!”北魏人听说宋文帝杀了檀道济,都非常高兴说:“檀道济死了!吴国的那帮小儿们再也不用担心啦!”《宋史》记载,檀道济被杀当天,建康发生了一场地震,地面还生出白毛。
  当时的人们编出歌谣悼念这位被冤杀的名将:“可怜白浮鸠,枉杀檀江州!”
  毫无疑问,名将檀道济是被冤杀的,因为,刘宋王朝并不能拿出檀道济谋反的任何确凿的证据,而檀道济被杀的根本原因,还在于他功高震主,引起了刘宋最高层的恐惧。一般来说,一位君主能力的大小会决定他臣子的能力大小,只有能力强的上司才能有效地驾驭能力较弱的下属,在这里,君主的能力不仅仅是本人谋略或者处理军政事务的实际能力,更重要的是驾驭下属的能力,比如刘邦本人实际作战能力不强,但他嬉笑怒骂,剑走偏锋,让汉初群雄对他俯首帖耳,韩信就评价他是善于统领将领;刘备也是如此,他采取各种笼络手段让诸葛亮等人对他尽心竭力。在刘裕时代,刘裕本人的综合能力都非常强,他自信能够驾驭住檀道济等人,所以并没有对他下手,但对于难以驾驭的人,刘裕也不是没有逐一剪灭或排挤:刘毅、诸葛长民、檀祗等等,其实,当君主感到自己的能力极限已无法很好地驾驭一个功臣的时候,这位臣子的下场就已经决定了。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10:16

  除此之外,檀道济被杀还与当时刘宋的朝局有着密切的关系:元嘉八年以后,北魏与刘宋恢复了和平,双方每年都要相互派遣使者,从外部环境上看刘宋王朝暂时没有了外患,但内乱的阴影却始终不能散去,宋文帝朝不保夕,刘湛与殷景仁撕咬正酣,刘义康大权独揽,失去权力的门阀士族们也是蠢蠢欲动,妄图夺回昔日的权势,谢灵运就是一个例子,在这种情况下,提前消弭内乱的隐患是刘宋最高层的首选。再者,从檀道济本人的经历来看,并非没有任何污点:大凡万事万物都有因有果,檀道济本人军事能力超强,这毫无争议,他自诩为刘宋王朝的万里长城也不过分,但政治就是一条不归之路,檀道济本性谨慎小心,不愿惹是生非,这当然不错,但在风云激荡的岁月里,你不惹事,事情会主动找上门来惹你,一味地想避祸全身反而会葬送了自己。也就是说,你自己必须要有自己的主见和起码的立场,但檀道济基于不惹事的心态,在该坚持的时候不坚持,随波逐流,成为别人利用的工具。徐羡之要废黜庐陵王刘义真,檀道济口头表述反对,徐羡之不听,他也不再坚持;徐羡之要废黜少帝,召回京师的檀道济还充当了急先锋。性格决定命运。其实,即便是徐羡之等人当政,也未必会信任檀道济,更何况是从容诛杀人家两个哥哥的宋文帝刘义隆、彭城王刘义康呢?假如他只是一个能力平平的人也还罢了,任何一方都将他作为一颗无足轻重的墙头草而已,不会对他过于在意,不幸的是,这个没有定见的墙头草却是一位威名赫赫的名将!这必然会让任何一方都会对他心存疑忌,关键是任何当权者都难以相信檀道济会在何时、何地与何人结伙,或者被何人逼迫而突然将矛头对准自己!
  檀道济自己说自己是万里长城,旨在表明自己是无辜的,但对于宋少帝而言,檀道济还是万里长城么?据《宋书·沈庆之传》记载,十四年后,当宋文帝再度实施北伐,沈庆之反对之时,宋文帝曾说过元嘉初年北伐失利是因为“道济养寇自资,彦之中途疾动。”宋文帝这样说也许是基于偏见,也许并非空穴来风,但总之对檀道济是十分怀疑的。
  后世的我们说檀道济是刘宋的万里长城,是基于后来发生了魏宋之间的两次战争所做的逆推,但假如檀道济还活着,这个万里长城就一定不会自愿活着不自愿地再次成为祸首吗?答案是:未必。
  檀道济是宋少帝的万里长城么?不是;是徐羡之的万里长城?不是;是宋文帝的?未必;是宋文帝年幼的皇太子刘劭的?希望更不大。诛杀檀道济并非简单意义上的“狡兔尽良弓藏”,其本质是宋文帝清除旧顾命大臣的余绪,檀道济投靠王弘,出卖徐羡之等人,想赢得宋文帝谅解,以保全自己性命,至此彻底失败,只是他的死比徐羡之等人晚了整整十年…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10:18     标题: 五十、元嘉之治

  五十、元嘉之治


  元嘉八年西秦灭亡,元嘉九年大夏灭亡,一直到元嘉十三年北燕灭亡,在这五六年间里,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将消灭北燕作为自己最重要的任务,围绕这一目的,拓跋焘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其中最重要一点的就是:与刘宋王朝实现和解。
  元嘉八年宋文帝第一次北伐失败后,拓跋焘即于同年六月向刘宋派出散骑侍郎周绍提出和解,并提出求婚,战败后的宋文帝半推半就地表示了同意;第二年五月,宋文帝派遣赵道生出使北魏,六月,拓跋焘派遣散骑常侍邓颖前往刘宋;元嘉十年二月,拓跋焘再次派遣散骑常侍宋宣出使刘宋,并为太子拓跋晃求婚,宋文帝再次含糊其辞进行答复,九月,宋文帝派遣使者出使北魏,并送去了一头驯象,十二月,拓跋焘派遣散骑常侍卢玄再次出使江南;元嘉十三年七月,拓跋焘又派遣散骑常侍、广平子游雅出使刘宋,年底,他又派遣高允之弟高推再次南下;第二年二月,宋文帝派遣散骑常侍刘熙伯前往北魏,协商嫁女一事,碰巧宋文帝的那位公主死去,此事遂告终止,十一月,宋文帝又派遣使者出使北魏,并送去了一头驯象,自此以后,双方使节往来不绝。
  双方之所以能够暂时捐弃前嫌,对北魏拓跋焘而言是为了稳定和消化新占领区,而对于宋文帝而言又何尝不是为了国内的稳定?大致有以下几点原因:一是没有力量。元嘉七年八年的北伐后,刘宋军队大败,已经无力继续与北魏展开正面对抗;二是缺乏将才谋士。刘宋朝堂之上仅有的将才檀道济却并非宋文帝的心腹,除了他以外,再无第二个骁勇善战的名将;朝廷中的王弘、王昙首、谢密、王球等人,都是明哲保身的行家里手,又是精通宫廷权谋的能人,但遇到正经事却都是低能儿;三是宋文帝一直患病。宋文帝的健康问题一直是第一次北伐后刘宋朝廷上最为重要的问题,牵动着方方面面的神经,直接决定了刘宋朝廷的许多重大举措和各个利益集团之间的博弈,令国内政局出现不少隐患;四是内部政治斗争加剧。这些年来,刘宋最高层围绕着宋文帝、殷景仁与刘义康、刘湛之间展开了激烈的政治斗争,与此同时,还发生了益州叛乱、谢灵运、檀道济等事件,与北魏实现和解,争取一个较为安定的外部环境,这也是刘宋王朝的无奈之举。
  和解归和解,但仇怨却根本无法化解,双方之间的对立立场也并没有改变,这谁都清楚。北魏方面依然继续接纳并委任刘宋方面投降的人,北魏拓跋焘延和二年(即元嘉十年,公元433年),北魏在外黄城(河南省杞县)设立徐州,下辖谯、梁、彭、沛四郡九县,以刁雍为平南将军、徐州刺史,赐爵东安侯;荥阳太守王慧龙,虎牢关镇将韩延之均令刘宋君臣非常忌惮,到彦之曾对朋友萧斌写信说:“鲁轨愚蠢,马楚粗鲁,流亡北魏的人中只有王慧龙和韩延之让人担忧,没有想到书生竟让老夫如此惊讶。”这些人与刘宋王室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根本不会与刘宋王朝实现和解,就拿王慧龙来说,他认为自己是个背井离乡的落难之人,与妻子生下一双儿女以后,就断绝了房事,从不穿华丽的衣服,也不参加喜庆的典礼,在任十年,声望很好,归附的百姓有上万家,宋文帝使出反间计,派人到魏国散布流言称,王慧龙自以为功劳很大却没有升官,将假装南下,趁机扣留司马楚之投降刘宋。拓跋焘听后说:“肯定不是真的,这不过是齐国人忌惮乐毅、向燕国散布流言的故伎罢了。”他亲自给王慧龙写下诏书说:“刘义隆象害怕老虎一样害怕将军,不过是他恶意中伤,朕心里明白。流言蜚语,将军不用介意。”宋文帝一计不成,又使出一计,他派遣刺客吕玄伯前去刺杀王慧龙,并承诺事成之后,赏赐给吕玄伯二百户的男爵、一千匹绢。吕玄伯谎称叛逃北魏,他见到王慧龙后,请求与他单独密谈。王慧龙心生疑窦,命人搜身,发现吕玄伯怀中藏有短刀,吕玄伯磕头请死,王慧龙却说:“各为其主,我不忍心杀他。”王慧龙身边的人都说刘义隆贼心不死,如果不杀吕玄伯,他还会派其他的人前来。王慧龙说:“死生由命,他岂能害我?况且,我把仁义作为盾牌,还害怕什么刺客?”就将吕玄伯放了。元嘉十年三月,司马天助自称是司马道子的孙子、司马元显的儿子,也流亡到北魏,北魏将其任命为平东将军、青州徐州二州刺史,赐爵东海公.

  虽然宋魏双方一直在明争暗斗,但总算两个实力最强的国家没有再发生大规模的战争了,这也给江南的经济发展提供了条件,史书称,宋文帝仁慈节俭,勤于政事,依法办事却不苛刻,百官的任职年限都很长,地方官以6年为一个任期,这样以来,官吏也都忠于职守,不敷衍塞责,而百姓们也都有一种安全感。宋文帝从继位到去世,一共在位30年,四海安定,江南人口有了很大的增加,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给政府缴纳的税赋仅限于正常的范围之内,没有额外的摊派,社会风气也大为改观,街头巷尾都能听到琅琅的读书声,因此,这一时期也被称作“元嘉之治”。《宋书·良吏传》称:“自此区宇宴安,方内无事,三十年间,氓庶蕃息,奉上供徭,止于岁赋,晨出莫归,自事而已。守宰之职,以六期为断,虽没世不徙,未及曩时,而民有所系,吏无苟得。家给人足,即事虽难,转死沟渠,于时可免。凡百户之乡,有市之邑,歌谣舞蹈,触处成群,盖宋世之极盛也。”宋文帝喜爱文学艺术,在元嘉时期,建康城内比较出名的除了何尚之开设的玄学之外,还有雷次宗开设的儒学、太子率更令何承天开设的史学、司徒参军谢元开设的文学,并称为四学,呈现出百花齐放的局面,宋文帝还命令裴松之给陈寿的《三国志》作注,由于《三国志》非常简略,我们后世能够了解到三国时期很多故事的来龙去脉,就有赖于裴松之的注。后来,裴松之的儿子裴骃子承父业,又为司马迁的《史记》作注,写成了不朽之作《史记集解》,是现存最早的《史记》注本,与唐代司马贞的《史记索引》、张守节的《史记正义》并称为“史记三家注”。
  但是,我们仔细研读历史却发现,所谓的元嘉之治也是相对而言的,从东晋桓玄篡位、孙恩起事开始,到刘裕崛起,再到刘宋建立,江南虽然有一个名义上的皇帝,但是,二三十年间几乎每一年都在发生大规模的流血冲突,与群雄角逐中的北中国毫无二致,甚至在宋文帝登基的前十年,也发生了讨伐谢晦、宋魏冲突、益州叛乱等大的动荡,所以说,元嘉之治不仅时间难以包括整个元嘉时期,而且真实的情况似乎也并不象史书中描写的那么美妙吧。
  宋魏双方的明争暗斗还表现在双方都极力拉拢其他割据势力:元嘉八年,北魏取得宋魏、夏魏之战的胜利以后,拓跋焘即派遣代理太常李顺持节拜北凉沮渠蒙逊为假节,加侍中,都督凉州、西域、羌、戎诸军事,太傅,行征西大将军,凉州牧,凉王,双方关系进入持续数年的蜜月期。元嘉十年四月,沮渠蒙逊病死,时年66岁,北凉群臣以世子沮渠菩提年幼,而推举沮渠蒙逊的第三子、酒泉太守沮渠牧犍为主,(《资治通鉴》称敦煌太守),沮渠牧犍立儿子沮渠封坛为世子,加抚军大将军、录尚书事,并派遣使者请求北魏承认。拓跋焘原来请求迎娶沮渠蒙逊的女儿为妃,但正逢沮渠蒙逊病死,等到沮渠牧犍继位后,就派遣宋繇将妹妹兴平公主送往北魏,被拓跋焘拜为右昭仪。拓跋焘拜沮渠牧犍为使持节,侍中,都督凉沙河三州、西城羌戎诸军事,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领护西戎校尉,凉州刺史,河西王,又将自己的妹妹武威公主嫁给了他。沮渠牧犍派宋繇前往北魏表示感谢,并献上五百匹骏马,五百斤黄金。沮渠牧犍以为自己无功受禄,谦虚地表示只用给一个安西将军或者平西将军的封号即可,拓跋焘没有同意。元嘉十一年,沮渠牧犍也向刘宋报告继位的消息,刘宋王朝加封其为都督凉州、秦州等四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凉州刺史,河西王。
  吐谷浑王慕璝在消灭了大夏以后,也是既向北魏送去了赫连定,又向刘宋告捷,分别被拓跋焘封为大将军、西秦王,被宋文帝封为都督西秦、河、沙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西秦、河二州刺史,陇西王,元嘉十三年,吐谷浑王慕璝去世,弟弟慕利延继位,又被北魏加封为镇西大将军、仪同三司,改封为西平王,被宋文帝加封为都督西秦、河、沙三州诸军事,镇西大将军,西秦、河二州刺史,陇西王。
  氐王杨难当也是这样。杨难当之父杨盛原被宋武帝刘裕加封为武都王,杨盛死后,杨难当之兄杨玄继位,被宋文帝封为使持节、征西将军、平羌校尉、北秦州刺史、武都王,同时,拓跋焘也加封其为征南大将军、都督、梁州刺史、南秦王,杨玄死后,弟弟杨难当废掉杨玄之子杨宗保自立,向刘宋称臣,元嘉九年被宋文帝加封为征西将军,杨难当任命杨宗保为镇南将军,镇守宕昌(甘肃省宕昌县),以自己的儿子杨顺为秦州刺史,镇守上邽(甘肃省天水市)。杨宗保密谋偷袭杨难当,事泄被杨难当囚禁。但杨难当在第二年又接受了北魏的封号,并出兵汉中,与刘宋交恶,战败后又向宋文帝请罪,得到了宋文帝的谅解,双方又恢复了原有的关系,元嘉十三年,杨难当自称大秦王,自行设立百官,但仍然向北魏和刘宋称臣进贡。
  随着北魏影响力的逐渐扩大,元嘉十二年,西域的龟兹(新疆库车)、疏勒(新疆喀什)、乌孙(吉尔吉斯斯坦伊什提克城)、悦般(哈萨克斯坦巴尔喀什湖东畔)、渴盘陀(新疆塔什库尔干)、鄯善(新疆若羌县东)、焉耆(新疆焉耆)、车师(新疆吐鲁番境)、粟持(哈萨克斯坦巴尔喀什湖西北)等九国都向北魏朝贡。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10:19

  五十一、灭亡北凉(1)


  虽然这些年来拓跋焘将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北燕方向,但他并没有忘记西北的各个势力。
  早在元嘉八年(公元431年)北凉沮渠蒙逊派遣儿子沮渠安周入魏为人质后,拓跋焘即派遣重臣李顺出使北凉,加封其为太傅、凉王等高位。我们知道,李顺虽与崔浩是亲戚,但二人却矛盾甚深,不过,李顺在两次讨伐夏国之战中立下大功,从左军将军升为前将军,又升为给事黄门侍郎、散骑常侍、四部尚书,深为拓跋焘所宠幸。当时,沮渠蒙逊表示归附北魏,拓跋焘与崔浩一起商量挑选一位出使北凉的合适人选,崔浩建议说:“沮渠蒙逊称臣,如果想让西北各地都能知道陛下的恩典,还是选派重臣前往,而尚书李顺正是合适的人选。”拓跋焘说:“李顺是朕身边的重臣,不该一开始就派这种高规格的人出使,如果沮渠蒙逊亲自前来朝见,那又该用什么规格接待呢?”崔浩坚持说:“三国时期邢贞出使吴国,他当时也是曹魏的太常,只要合适,规格高点也无所谓。”于是,拓跋焘就任命李顺为太常,出使北凉。
  第二年,李顺再次奉命出使北凉,沮渠蒙逊命中兵校郎杨定归对李顺说:“我年老多病,腿脚不便,不能俯身下拜,等三五天过后,再与大人相见吧。”李顺回答:“大王年老,朝廷是知道的,因大王坚守臣节,所以皇上专门还有密旨,岂能不立即接见使者!”看到李顺比较强硬,第二天沮渠蒙逊就请李顺进见。当李顺走到庭院中后,沮渠蒙逊还坐在那里,毫无起身拜受的意思,李顺顿时严肃起来,大声说道:“没有想到这老头竟然如此无礼!如今灭亡在即,竟然敢凌辱上国天使,你的魂魄已经离身了,我再见你何用?”说完,他手握节杖就要出门。沮渠蒙逊赶忙让杨定归追上李顺说:“太常既然已经体谅我王年老多病,又听说朝廷特地不让下拜,所以,我王才心安理得地坐在那里没动。”李顺更加怒火,他回答:“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周王赏赐给他祭祀用的肉,特命不用下拜,但齐桓公却仍然遵守臣节,下台阶拜伏接受。如今你的功劳没有齐桓公那么大,朝廷虽然对你非常尊重,但并没有不让你下拜,如果你就此妄自尊大,一旦朝廷震怒,发兵前来,这只能加速灭亡,后悔都来不及了!”沮渠蒙逊听了,只好下拜接受了诏书。
  行完礼,宾主落座,沮渠蒙逊还有点不甘心,他说:“古语说的好:‘恃德者昌,恃力者亡。’几年来,朝廷屡战屡胜,国境越来越大,但应该遵循天道治理百姓,如果一心穷兵黩武,恐怕也不会经常取胜吧。”李顺反唇相讥:“过去,我太祖拓跋珪创下基业,太宗拓跋嗣继承大统,如今圣上继位,志在平定四海,因此,才亲冒风霜,屡屡兴师,灭赫连,退柔然,开疆拓土,威震八方。远方蛮荒之民也都翘首以待王师,这都是在替天行道,奖善罚恶,岂能说是恃力?圣王用兵,征讨南蛮则北狄怨恨,平定西戎则东夷埋怨,天子岂能停下征讨的脚步?”沮渠蒙逊听了李顺的外交辞令,不以为然地说:“如果真的象你说的那样的话,我凉州百姓也会如饥似渴地盼望魏帝来临,可是,为什么他们却昼夜警戒呢?可见你说的是瞎话。”李顺回答:“上古时代苗民背叛舜而亲暴君,有扈部落不服从启而叛乱,这都是被身边的主子淫威所逼迫,不仅仅是凉州百姓如此,从古至今都是这样。”
  李顺出使回来后,拓跋焘详细询问了北凉的情况,李顺说:“沮渠蒙逊统治北凉三十一年了,他历经磨难,多少懂得一些权谋,当地百姓对他也比较畏惧。虽然他不能给子孙创下什么基业,但在他这一生大约可以安全度过。去年,他曾上表送来罽(音:即)宾(克什米尔)僧人昙无谶前来,可等臣前去迎接,他又变卦了。既不忠,又不讲信用,礼仪是身体的载体,敬畏是处事的根本,从未有无礼不敬却能长久享受荣华富贵的,以臣下推测,北凉灭亡就在眼前。”拓跋焘说:“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不久就会得到验证,他的儿子继位以后,早晚会被我所灭亡?”李顺回答:“我观察他的儿子们才能都非常一般,只是听说敦煌太守沮渠牧犍还差强人意,不过大家都说即使他,也不如他的父亲,这大约是上天特意给陛下留的机会吧。拓跋焘说:“朕面前无暇西顾,三五年后再说不迟。”李顺提到的昙无谶,自称能驱使鬼神给人治病,还深通房中之术,沮渠蒙逊对他非常敬重,称其为圣人,并让自己的女儿们、儿媳们都去学习,拓跋焘听说后,特意派李顺前往征召,但沮渠蒙逊却舍不得放昙无谶,反而将其杀了,拓跋焘闻讯不禁大怒,暗下了灭凉的决心。据《魏书·卢水胡沮渠蒙逊传》记载,这个昙无谶,开始的时候是来到鄯善国,自称能治疗百病,并能让妇女多生下男孩,取得了鄯善国主的信任,与鄯善国主妹妹曼头陀林私通,事情败露后,逃往凉州。到了凉州,他又故伎重演,取得了沮渠蒙逊的信任,沮渠蒙逊就让自己的女儿、儿媳们去接受他的教育,然而,出乎沮渠蒙逊意料的是,这个家伙给女人们传授的是男女交接之术。好书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位昙无谶之名经通过北魏使者(极有可能是李顺)之口传到了拓跋焘的耳中,拓跋焘也许是想利用昙无谶泄露出北凉宫廷内部的恶名,为自己下一步消灭北凉制造口实,也许正是接受了沮渠蒙逊金钱的李顺向沮渠蒙逊透露出了一点口风,沮渠蒙逊一听是又惊又怒,下令将昙无谶逮捕,严刑拷打之下,这个淫僧终于招供,沮渠蒙逊将其诛杀。《魏书》在以后的记载中一直将沮渠蒙逊父子描写成荒淫之主,将北凉宫廷写得一塌糊涂,但从该传中,我们可以看出,就昙无谶一案,沮渠蒙逊对昙无谶此前的所为的确是并不知情的。不过,《魏书·释老志》却对昙无谶有着完全不同的记载:“先是,沮渠蒙逊在凉州,亦好佛法。有罽宾(喀什米尔一带)沙门(即和尚)昙摩谶,习诸经论。于姑臧(甘肃省武威市),与沙门智嵩等,译《涅槃》诸经十余部。又晓术数、禁咒,历言他国安危,多所中验。蒙逊每以国事谘之。神麚中,帝命蒙逊送谶诣京师,惜而不遣。既而,惧魏威责,遂使人杀谶。谶死之日,谓门徒曰:“今时将有客来,可早食以待之。”食讫而走使至。时人谓之知命。”说的是,沮渠蒙逊之所以不愿意将昙无谶送给北魏,是因为舍不得,后惧怕北魏加兵,才杀了昙无谶,对北魏称是昙无谶死了,所以才没能送去。
  不久,沮渠蒙逊就病死了,沮渠牧犍继位,拓跋焘对李顺说:“过去你预测沮渠蒙逊将死,又说沮渠牧犍将立,真是非常准确啊,看来,朕灭北凉,也将不远了。”赏赐给李顺一千匹绢,一匹御马,并进号为安西将军,对李顺更为宠信,崔浩是既嫉妒,又愤怒。

  李顺一共出使北凉十二次,每次都是圆满完成了使命,沮渠蒙逊生前曾与李顺一起饮宴,席上说了不少对北魏不敬的话,他担心李顺会将这些话传给拓跋焘,就偷偷送给了李顺很多金银财宝,因此,李顺就没有把沮渠蒙逊的话如实向拓跋焘汇报,还听任沮渠蒙逊将昙无谶杀死,崔浩因亲戚关系了解到了这一情况,遂向拓跋焘告密,但拓跋焘却不相信。
  除了加强与北凉的联系以外,拓跋焘还在为下一步魏军西进做着必要的准备工作,这一点从他授予吐谷浑王前后的封号变化,就可见一斑。元嘉八年,吐谷浑王慕璝刚刚臣服北魏时,被封为西秦王,五年后的元嘉十三年,慕利延继位,却被拓跋焘改封为更西边的西平王,就显示了拓跋焘要将北魏势力从关中平原拓展到陇西的意图。魏军要实施西进计划,首先就要拿下上邽这一重镇,上邽自夏主赫连定离开以后,即被仇池氐王杨难当占据,迄今已近五年。
  果不其然,就在同年五月,当拓跋焘刚刚拿下和龙,消灭北燕,就于七月命令镇守关中的乐平王、骠骑大将军拓跋丕,尚书令刘洁等人率领驻守河西、高平(宁夏固原)等地的魏军,声称要讨伐氐王杨难当,并占领陇上的上邽这一点战略要地。魏军出发的同时,拓跋焘命令平东将军崔赜前往仇池劝说杨难当主动从上邽撤军。
  九月,魏军进抵略阳(甘肃省秦安县)。杨难当自知不敌,只好答应接受北魏的条件,命令儿子杨顺主动从上邽撤出,移驻下辩(甘肃省成县西)。魏军将领们商议认为:“如果不诛杀仇池各个头领,魏军回师后,氐人肯定还会作乱,况且,大军既然出征了,如果空手而归,我们拿什么犒赏将士们?”拓跋丕将要听从,中书侍郎高允劝说道:“如果听从了诸将的话,恰恰会伤害了百姓之心,大军回师后,叛乱反而会来得更快。”拓跋丕听从了高允的建议,安抚新归附的百姓,军队秋毫无犯,秦陇(甘肃省东部)民众才安定下来。
  占领了上邽,魏军已经打通了西进的通道,又可以屏护关中平原,确保在即将到来的消灭北凉之战中关中后方的安全,因此,灭亡北凉已经提上了拓跋焘的议事日程,不过,有三个因素却延缓了拓跋焘的计划:一是李顺的反对;二是高句丽拒不送还北燕王冯弘;三是柔然突然与北魏断交,发兵骚扰魏国边境了!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10:19     标题: 五十二、灭亡北凉(2)

  五十二、灭亡北凉(2)


  灭亡北燕后,拓跋焘立即下令关中之军占领上邽,已经剑指北凉,但柔然突然反叛却打乱了拓跋焘的计划。
  元嘉六年(公元429年)拓跋焘第三次讨伐柔然,给予柔然以致命的打击,当年大檀去世,儿子吴提继位,元嘉八年(公元431年),吴提提出与北魏实现和解,在随后的数年里,魏国北部边境恢复了和平,也使得拓跋焘得以发兵连连讨伐北燕。元嘉十一年(北魏太武帝延和三年,公元434年),拓跋焘将西海公主嫁给吴提,他自己又娶吴提的妹妹为夫人,派年仅16岁的颍川王拓跋提前去迎亲。拓跋提是拓跋焘的叔叔拓跋曜的儿子,以骁勇闻名。二月四日,吴提派自己的异母兄长秃鹿傀将妹妹送到平城,一同前来的还有数百名柔然的近臣,并献上两千匹马作为嫁妆。拓跋焘大喜,将柔然公主又晋升为左昭仪,对柔然群臣赏赐非常优厚。
  然而,即便是这样,双方之间的关系也是貌合神离,基础并不牢固。就在元嘉九年(公元432年)拓跋焘下令第一次讨伐北燕之时,就曾命令安原等人专门驻屯漠南,防备柔然的偷袭。元嘉十三年(公元436年),随着北燕的亡国,北魏与柔然之间持续六年的和平也突然被打破了。史书没有告诉我们柔然背叛的原因,《魏书·蠕蠕传》仅仅说“绝和犯塞”,是北魏打击北燕,让柔然感到唇亡齿寒?
  柔然的骚扰,让拓跋焘不得不改变计划,元嘉十四年,在他娶了沮渠牧犍妹妹为右昭仪四年后,主动将自己的妹妹武威公主嫁给北凉主沮渠牧犍为妻。拓跋焘将武威公主嫁给沮渠牧犍用意起码有二:一是体现两国亲善。当时北魏实力最强,这有目共睹,因此,柔然与北凉等小国为了能够自保,逐渐加强联系,以免被北魏各个击破。拓跋焘将其妹嫁给沮渠牧犍,一方面是麻痹对方,另一方面是为了瓦解柔然与北凉之间的关系。二是让武威公主做内应。《魏书·外戚传·李惠传》称,“世祖平凉州,颇以公主通密计助之”,这说明,武威公主嫁给沮渠牧犍是身负作为间谍的重任的。也许是昙无谶一案,让拓跋焘顿生灵感,这才派出武威公主深入北凉宫廷挖掘曾经存在的丑事吧。这是因为,沮渠牧犍继位以后,一直对北魏非常恭敬,拓跋焘实在是发愁找不到一个讨伐北凉的合适借口,我们从沮渠牧犍继位以后一系列举动就可以得出这个结论:他刚刚继位,就称是父亲的“遗愿”,赶紧将妹妹兴平公主嫁给了拓跋焘;拓跋焘册拜沮渠牧犍为车骑将军,但沮渠牧犍却非常谦虚,表示只要一个安西将军或者平西将军的名号即可。沮渠牧犍娶了武威公主以后,仍然非常谦恭地派人前往平城,征求北魏方面的意见,看对公主怎么称呼,北魏群臣经过讨论后,认为武威公主在北魏仍称公主,在河西国称王后。
  为什么说武威公主是拓跋焘强行塞给沮渠牧犍的呢?这是因为,如果是别国求婚,《魏书》照例会一一注明,但这桩婚事却没有特别的记载。沮渠牧犍已经有了正室夫人,就是西凉李暠的女儿李氏,等到武威公主来了以后,李氏与她的母亲尹氏一起迁居酒泉,不久,李氏就去世了,尹氏抚摸着女儿的尸体,却不哭一声,说:“你国破家亡,早该死了啊!”沮渠牧犍的弟弟沮渠无讳镇守酒泉,他对尹氏说:“你的儿孙们都住在伊吾(新疆哈密),你也想去么?”尹氏谎称自己就甘心死在此地,但不久,老太太脱身西去,沮渠无讳派兵追赶,尹氏对追兵说:“沮渠无讳已经答应我离去,不要再追了,要么你们把我的头砍下拿去,我是决不会回去的。”追兵听了也不再追赶,最终尹氏死在了伊吾。尹氏,也是一个奇女子,她原本是个寡妇,被李暠娶为继室后,三年不开口说话,嫁给李暠后,抚养李暠前妻的孩子与自己的孩子一样亲,李暠建立西凉尹氏也有一半的功劳,因此当时西凉就有一句谚语称:“李、尹王敦煌。”李氏死因不明,但她的死未必不是沮渠牧犍为了封堵武威公主之口而提前做出的预防措施,然而,弱国无外交,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拓跋焘得寸进尺。刚与武威公主结婚,沮渠牧犍就派遣将军沮渠旁周前往北魏进贡,而拓跋焘则派遣侍中古弼、尚书李顺前往姑臧,赏赐给北凉群臣衣服,并征召沮渠牧犍的世子沮渠封坛到平城。谁都知道,沮渠封坛此行就是去做人质,但沮渠牧犍无奈,只好从命,乖乖地将儿子送到了平城。让称臣就称臣,让纳贡就纳贡,让娶你妹妹就娶你妹妹,让嫁给妹妹就嫁给你妹妹,让儿子去你那里做人质就送上儿子,迄今为止,沮渠牧犍做得仁至义尽,拓跋焘有些郁闷:这人咋这样呢?
  除去沮渠牧犍做得毫无挑剔,古弼和李顺的反对也起到一定的作用,古弼身为领兵大将,这次与李顺一起前往姑臧本身就耐人寻味,然而,到姑臧以后,在沮渠牧犍的一番金钱美女攻势之下,二人均缴械投降。回到平城后,拓跋焘询问李顺说:“你昔日给我献上的夺取凉州之策,朕当时因为集中精力对付北燕,所以没有采纳,如今和龙已经平定,我今年即计划西征,你看如何?”李顺回答:“臣下昔日之言,以今天的形势看,当时说的还不错。但是,我国连年征战,军队已经很疲劳了,西征之事还是再等一等。”古弼也是诺诺连声,于是,拓跋焘就放弃了立即西征的计划。
  在这段时间里,一直闲不住的拓跋焘还想出兵打击高句丽。元嘉十三年他灭掉北燕后,即向高句丽派出使者要求其将冯弘送上,但却遭到了拒绝,并表示将与冯弘一起接受您拓跋焘的教化,说得拓跋焘顿时火冒三丈。当时,陇西军队刚刚占领上邽,拓跋焘即打算征召陇西之民组成骑兵部队东进,打击高句丽。尚书令刘洁说:“秦陇百姓刚刚归附,应当优先免除他们的差役,等到这里的百姓富足以后,再使用比较好。”乐平王拓跋丕也说:“和龙刚刚平定,应该鼓励农业生产,等到辽西地区物资丰富以后,再对高句丽实施打击,就可以一举平定。”拓跋焘采纳了二人的意见,这才作罢。不过,一年以后,到元嘉十五年三月,北燕冯弘却被高句丽王高琏杀了!原来,冯弘的死与三国袁尚兄弟的死几乎如出一辙,冯弘被高句丽军队护送到辽东(辽宁省辽阳市)以后,高句丽王高琏派人慰问冯弘说:“龙城王冯君,你来到敝国,一定很劳累吧?”冯弘对高琏将自己作为平等对待的流亡国君感到非常不满,他以皇帝的名义下诏斥责高琏。高琏将他安置在平郭(辽宁省熊岳),不久又将他迁往北丰(辽宁省瓦房店)。冯弘一向瞧不起高句丽,如今,他一个亡国之君寄人篱下,却仍然如同在自己的国中,生杀予夺,自行其是,惹得高琏十分不满,将他身边的人全部夺走,并把他的太子冯王仁留作了人质。冯弘怨恨高句丽,就偷偷向刘宋派出使者请求派兵迎接,宋文帝即派遣使者王白驹等人率领七千多人马前往高句丽迎接。高琏不愿冯弘南下,就派遣部将孙漱、高仇等人就地将冯弘及其十几个儿孙全部诛杀。王白驹等人来到以后,得知此情,反应非常强烈,他率领七千宋军掩袭高句丽军队,斩杀了高仇,活捉了孙漱。高句丽王高琏以王白驹等人擅自诛杀高句丽大将,将王白驹等人逮捕,送交江南,请求宋文帝严惩。宋文帝只愿息事宁人,就将王白驹等人投入监狱,但不久又无罪释放了。
  在这种情况下,拓跋焘只好把卯足的劲用到了柔然身上。

  元嘉十五年(公元438年)五月二十七日,拓跋焘来到了五原(内蒙古包头市西北)。
  七月,魏军从五原出发分三道北进,开始了拓跋焘的第四次对柔然的讨伐。拓跋焘命令: 东路军由乐平王拓跋丕、河东公贺多罗督率十五将出东道, 太武帝拓跋焘出中道, 永昌王拓跋健、宜都王丘穆陵寿(即穆寿)督率十五将出西道。
  魏军推进至浚稽山(在蒙古戈壁阿尔泰山东段),在这里,中路军又一分为二:陈留王拓跋崇率领一部分军队沿着大泽(今蒙古鄂罗克湖)西进,翻越涿邪山(又称涿涂山,今蒙古国尼赤金山,在满达勒戈壁以南一带),一路搜索前进,而太武拓跋焘则另外率领一部分军队从浚稽山北上,一直前进到天山(今杭爱山),登上西登白阜( 杭爱山脉鄂特岗腾格里山, 海拔4301米),并未发现柔然军队,于是,在那里刻石记行, 回师。
  这次北伐,正值七八月间,漠北大旱,赤地千里,魏军人马没有水草,死伤惨重。另外,敕连可汗听说魏军将要北伐,采取了坚壁清野、后发制人的策略,在魏军撤退过程中,即对魏军展开了追击。据《魏书·明元六王·永昌王健传》记载:拓跋焘命令西路军拓跋健率军担任殿后,柔然一万多骑兵穷追猛赶,拓跋健与几十名骑兵英勇奋击,箭无虚发,柔然追兵这才退去。
  显然,拓跋焘的这次北伐是以失败而告终。《魏书》所称因天旱而人马多死,可能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似乎也是在掩饰魏军战败。敕连可汗采取诱敌深入、避其锐气、击其惰归等方针,应该是取得了成功。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10:21     标题: 五十三、灭亡北凉(3)

  五十三、灭亡北凉(3)


  拓跋焘的这次北伐并没有达到在远征北凉之前重创柔然的预期目的,相反,魏军还在撤退过程中损失惨重,可以说是得不偿失。不过,拓跋焘也并非一无所得。这次北伐是魏军时隔9年以后对柔然腹地的第一次火力侦察,获取了柔然国内的第一手资料,也展示了魏军的实力,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威慑柔然的作用。
  拓跋焘从七月北伐到十二月才回到平城,第二年,即元嘉十六年(公元439年)一月,他即巡视东部,到了定州;三月,他又下诏命令卫大将军、乐安王拓跋范派遣雍州刺史葛那率军进攻刘宋的上洛(陕西省商县),刘宋上洛太守镡长生弃城而逃,同月,拓跋焘回到平城。氐王杨难当的侄儿杨宗保被杨难当囚禁几年后,又被释放,镇守董亭(甘肃省武山县),也就是在这一月,杨宗保与哥哥杨保显一起从董亭逃亡北魏,拓跋焘以杨宗保为都督陇西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秦州牧、武都王,镇守上邽,并将魏国公主嫁给他做妻子;封杨保显为镇西将军、晋寿公。
  一切准备就绪,而北凉方面也传来了足以让拓跋焘出兵的口实:据说,北凉主沮渠牧犍与他的嫂子李氏通奸,更让人作呕的是,沮渠牧犍的三个兄弟都与这位李氏有染,而且,李氏又与沮渠牧犍的姐姐一起给武威公主下毒!拓跋焘得知此讯后,立即下令从魏国国内派遣解毒医生,乘坐宫廷专用的快车,不分昼夜赶到了姑臧,将武威公主救活。拓跋焘下诏征召李氏,但沮渠牧犍拒不奉送,反而给了李氏很多财物,将她转移到了酒泉。另外,北魏每次向西域派遣使者,都命令沮渠牧犍护送,使者们从西域归来,也把姑臧作为中途歇脚之地。这次,使者回到平城向拓跋焘报告说:“在姑臧的时候,沮渠牧犍身边的人说,‘我们主上听柔然可汗说,去年,魏主讨伐柔然,人马死伤惨重,大败而还,柔然还生擒了魏主的弟弟拓跋丕。我们主上非常高兴,将这一消息在国内公布。’我们还听说,柔然可汗还派出使者向西域各国说,魏国已经削弱,如今天下只有柔然最强,如果魏国使节前来,不要再供应他们了。西域各国很多都怀有二心。”拓跋焘听了,派遣尚书贺多罗前往北凉探听虚实,贺多罗回来以后,报告说沮渠牧犍虽然表面上非常恭顺,但是内心却怀有二心。贺多罗此行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侦查北凉的虚实;二是回来继续给拓跋焘伐凉制造口实,以说服朝中的反对派,可以说,他圆满完成了任务。
  《魏书》记载,沮渠蒙逊“性淫忌,忍于刑戮,闺庭之中,略无风礼。”又说沮渠牧犍的姊妹们“皆为左道,朋行淫佚,曾无愧颜。”《北史》照抄《魏书》的记载,几乎一字不差。如果单凭《魏书》、《北史》,前有昙无谶事件,后有三兄弟轮番与嫂子通奸之事,沮渠蒙逊父子和北凉宫廷给我们的印象非常不堪。然而,我们从《十六国春秋》、《宋书》中却没有一点类此的记载,相反,《十六国春秋》称沮渠蒙逊“好学,涉群史,雄烈有英略。”称沮渠牧犍“聪颖好学,和雅有度。”《宋书》也记载了沮渠蒙逊父子在与刘宋交往过程中,孜孜以求的不是金钱和美女,而是书籍和文化:《宋书》:“(元嘉)三年,……请《周易》及子集诸书,太祖并赐之,合四百七十五卷。蒙逊又就司徒王弘求《搜神记》,(王)弘写与之。”“(元嘉)十四年,茂虔(沮渠牧犍)奉表献方物,并献《周生子》十三卷,《时务论》十二卷,《三国总略》二十卷,《俗问》十一卷,《十三州志》十卷,《文检》六卷,《四科传》四卷,《敦煌实录》十卷,《凉书》十卷,《汉皇德传》二十五卷,《亡典》七卷,《魏驳》九卷,《谢艾集》八卷,《古今字》二卷,《乘丘先生》三卷,《周髀》一卷,《皇帝王历三合纪》一卷,《赵匪攵传》并《甲寅元历》一卷,《孔子赞》一卷,合一百五十四卷。茂虔又求晋、赵《起居注》诸杂书数十件,太祖赐之。”同时,《资治通鉴》也称沮渠牧犍特别喜爱文学,当时的北凉号称“多士”。那么,沮渠牧犍究竟是不是一个荒淫之主呢?抑或这些所谓的口实不过是拓跋焘精心策划的诬陷呢?

  在随后北魏发布的檄文中,沮渠牧犍尚有十二条罪过,现在,先就昙无谶事件、与嫂子通奸和毒害武威公主一事简单做一分析:昙无谶事件已经过去多年,此事在许多年以后还会发酵,至于昙无谶是否传授给北凉宫廷妇女房中术,据现有史书记载,可能是存在的,但正如前述的那样,沮渠蒙逊对此并不知情,等到拓跋焘要征召昙无谶,沮渠蒙逊才风闻此情,将昙无谶逮捕拷打坐实后,将其处死,这不仅说明不了沮渠蒙逊人品上有什么污点,甚至还反证人家清白。沮渠牧犍三兄弟与嫂子通奸此等宫廷秘事,即便是当时的人们也无法搞清楚,我们更是难以断定,而魏国方面却言之凿凿,那么,这一说法又来自何方?毫无疑问,是出自武威公主之口。而武威公主与沮渠牧犍结婚,本身就负有特殊的使命,她的说法自然水分很大,况且,中国历史上在找不出他人任何缺点的情况下,不乏攻击他人性缺陷的例子,比如我们说过的东晋桓温攻击海西公阳痿等等,而制造沮渠牧犍三兄弟都与嫂子通奸,更会在北魏宫廷起到轰动效应。再说毒害武威公主一事,岂有在西凉中毒,消息传到代北,然后,又从代北派出医生把公主救活的道理!?根据《魏书》的记载,武威公主中毒,是北魏讨伐北凉的导火索,但是,后来沮渠牧犍得知魏军渡过黄河后,却吃惊地说出:“这又是为什么啊?”从这句话看,沮渠牧犍似乎对魏军讨伐根本就没有思想准备,所以,武威公主中毒一事似乎也属子虚乌有。并且,如果武威公主曾经中毒,那么,贺多罗去凉州当还应当肩负斥责沮渠牧犍,甚至给沮渠牧犍发最后通牒的任务,但是,贺多罗却没事人似的,根本没有提及公主中毒一事,回来的汇报还说沮渠牧犍表面忠诚云云,这不是很奇怪么?假如武威公主真的曾经中过毒,也许是她假装中毒吧?再有,如果沮渠牧犍如此不堪,在他被俘以后,拓跋焘为何还象对待妹夫一样对待他,而武威公主还是一如既往地与他生活了七八年呢?因此,这一切的一切,大约都是当时的拓跋焘、以后的《魏书》作者为北魏灭凉,寻找的借口吧,喜欢看艳史的人对此不必太当真。
  拓跋焘决心已定,他要不顾柔然的威胁,对遥远的北凉发起一场灭国之战!
  他先私下征求崔浩的意见,崔浩回答:“沮渠牧犍的叛逆之心已经暴露,不可不杀。我军去年北伐,虽然没有大获全胜,但其实并没有很大损失。当时出征的战马一共有三十万匹,粗算下来,途中死亡的不足八千匹,每年正常死亡的马匹也经常不下一万匹,这个数字还低于正常死亡的数字,可是,远方之人却听信谣传,真的认为我军受到的损失很大,军威不能复振。如今,我们出其不意,凉州之人没有想到大军会突然到来,必然会惊慌失措,无计可施,束手就擒。况且,沮渠牧犍懦弱无德,他的几个兄弟们又相互倾轧,民心已经瓦解,再加上这些年来,天灾地震都发生在凉州、秦州等地,这都是亡国之兆。”
  拓跋焘说:“说得对,我也是这个意思。”
  接着,在元嘉十六年(公元439年)的三四月份,拓跋焘召集群臣在皇宫太极殿西堂召开御前会议进行讨论。弘农王奚斤等三十余位重臣均说:“沮渠牧犍不过是西部边陲的小国,即使臣服之心不纯,但自从继位以来一直没有间断过朝贡,我们也以附庸国之礼对待他们。公主刚刚下嫁,他的罪过还不十分明显,只用加以羁縻即可。如今,我军兵马劳顿,最好休兵安民,不可再举。况且,凉州为盐碱之地,缺乏水草,大军到了以后,难以长久停留,而敌人听说我们前去,必定会固守不战,届时,我进攻则难以攻拔,野外又无处掳掠,这非常危险。”去过凉州的古弼和李顺等人都说:“从温圉河(甘肃省皋兰县黄河段)以西到姑臧(甘肃省武威市)城南,地上寸草不生,全是岩石,姑臧城南的天梯山上冬天的积雪,深达一丈多余,到春夏天气变暖,积雪融化,汇成河流,当地人赖以灌溉农田。敌人听说我军将至,肯定会掘开河坝,将储存的水全部放完,我军一定会无水可喝。距离姑臧城百里以内,都是光秃秃的,没有野草树木,不能长久驻军,奚斤等人的意见是对的。”
  拓跋焘看到反对的意见占了上风,就暂时离开了朝堂,隐藏到屏风后面偷听,而让崔浩与群臣辩论。群臣们的意见归纳起来主要是:一、沮渠牧犍叛逆之心还没暴露;二、兵马劳顿;三、凉州缺乏水草。崔浩一一将大家的理由都驳倒了,众人无话可说,只咬住一点说:“那里没有水草。”崔浩说:“《汉书·地理志》称:‘凉州之畜,为天下饶。’如果凉州没有水草,怎么能放牧?况且,汉朝人根本不会在没有水草的地方建立城郭,设立郡县的。积雪消融,只能压压灰尘而已,怎么能形成河渠,灌溉数百顷田地?这些话都是骗人的假话。”
  古弼、李顺等人说:“耳闻不如眼见,我们是亲眼所见,你有什么资格与我们辩论!”
  崔浩说:“你们接受了人家的钱财,不过是替人说话罢了,我没有亲眼看到,难道就能欺瞒我!”
  辩论到这个份上,拓跋焘不得不从后面出来,他怒气冲冲,厉声斥责奚斤等人,群臣一看拓跋焘真的发火了,都吓得不敢再说。
  群臣出来以后,振威将军伊馛(音:波)对拓跋焘说:“凉州假如真没有水草的话,北凉如何立国?大家说的都不能采纳,还是崔浩说的对。”伊馛多力善射,能追上飞驰的奔马,还能拉着牛倒着走。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10:22

  五十四、灭亡北凉(4)


  拓跋焘将朝中一片反对之声都打压了下去,同年五月十四日,他在平城西郊检阅军队,开始为长途奔袭北凉做最后的准备。
  六月十一日,拓跋焘从平城出发,开始了灭亡北凉之战,这一战也将是拓跋焘终结“五胡乱华”时代、统一北中国的一场战役。在大军出发之前,拓跋焘对平城的防御做了相应的安排。他命令侍中、宜都王穆寿辅佐太子拓跋晃监国,全权处理后方事务;又命令大将军、长乐王嵇敬,辅国大将军、建宁王拓跋崇率领两万多人驻守在漠南,以防备柔然南下。穆寿,是拓跋珪时代的功臣穆崇次子穆观的儿子,穆家因穆崇当初为拓跋珪逃出独孤部立下了大功,与北魏皇室关系甚深,世代与北魏皇室通婚,穆寿的父亲穆观娶妻宜阳公主,穆寿又娶妻乐陵公主,穆寿的儿孙均娶了北魏公主为妻。长乐王稽敬,生平不详,胡三省注称,此时尚未改姓,应为纥奚敬,他依据的是《魏书·官氏志》称“纥奚改姓嵇”。拓跋崇,是拓跋珪的堂弟、猛将拓跋虔的儿子。
  群臣将拓跋焘一直送到云中(内蒙古托克托县),在云中宫里,拓跋焘设宴款待众将,酒酣耳热之际,他将穆寿、崔浩、李顺三人叫到另外一个房间里,对穆寿嘱咐道:“蠕蠕吴提与沮渠牧犍联合,如今,听说朕要西征闻凉州,肯定会来进犯,如果在漠南设下伏兵,极易将其歼灭。我特意留下精兵肥马,让你来辅佐太子,秋收过后,即马上将军队部署在各个要塞,四处设下埋伏,等待敌人的到来,诱敌深入,然后打击,必可生擒。凉州遥远,朕难以回救。你如果违背朕的命令,被敌人偷袭,朕回来以后定要杀你,崔浩、李顺在此作证,我决不食言。”穆寿诺诺连声,磕头受命。
  七月七日,拓跋焘率领的北魏大军进抵上郡属国城(陕西省榆林市境)。七月二十日,在这里,拓跋焘下令将辎重留在此地,命令抚军大将军、永昌王拓跋健(拓跋焘五弟),尚书令、巨鹿公刘洁都督各军,与常山王拓跋素兵分两路为先锋。常山王拓跋素是拓跋珪的堂弟拓跋遵的儿子,因他的母亲是拓跋焘父亲拓跋嗣的姨母,因此,从父系来说,他是拓跋焘堂叔,从母系来说,他又是拓跋焘的表叔。又命令骠骑大将军、乐平王拓跋丕(拓跋焘二弟),太宰、阳平王杜超(拓跋焘舅舅),都督平凉、鄜城等关中各军作为后继,命平西将军源贺为向导。源贺是南凉秃发傉檀的小儿子,公元414年南凉被西秦所灭后,秃发保周与弟弟秃发贺等人从西秦又逃往北凉,过了很久,他们又辗转来到北魏,魏主对秃发贺非常喜爱,以秃发与拓跋同源而将其赐姓为源,封他的哥哥秃发保周为张掖公。拓跋焘问源贺进攻凉州的办法,源贺回答:“姑臧城外居住着四部鲜卑,都是沮渠牧犍的依靠,但他们都是臣父亲过去的臣民,臣愿意前往宣传我国威军威,他们必然会归降。把沮渠牧犍的外援瓦解了,然后,我们再全力进攻姑臧一座孤城,将易如反掌。”拓跋焘连连称是。同时,拓跋焘还让臣下准备了一篇讨伐北凉的檄文,列举了沮渠牧犍的十二条罪过:“一是王虽然表面上遵从我大魏正朔,但对内还是称王称尊;二是北凉户籍没有登记上报;三是既然接受了我大魏官爵,却又接受刘宋官爵,首鼠两端;四是违背圣上旨意,在境内设置关卡,阻断商旅;五是在西域小国自高自大;六是不想入朝,意欲割据河西;七是北面与柔然结好,南面又结援仇池,还联络吐谷浑,狼狈为奸;八是擅自授予征、镇一级的官职,超出了圣上的授权;九是对柔然获胜、我军失败而窃喜,对使者怠慢;十是既已娶了武威公主,却又与嫂子通奸;十一图谋毒害公主;十二是边境防备严密,与我国如同仇敌。”看了这些指控,大多是无中生有之辞。然后,拓跋焘继续说:“如果亲自率领群臣远远迎接,在我的马头前拜谒,这是上策;等我大军抵达后,再自我捆绑抬着棺材投降,这是中策;如果困守穷城,死不改悔,将身死国灭,你要深思熟虑,自求多福!”

  魏军这支突击部队进展迅速。
  十几天之后,到了八月二日,前线即传来捷报:永昌王拓跋健率领的先锋部队虏获了北凉二十多万头牲畜。
  北凉主沮渠牧犍听说有北魏大军朝姑臧扑来,他不禁大惊失色,脱口而出:“这又从何说起!”他采纳了尚书左丞姚定国的主意,决定固守城池,并向柔然派出使节求救,又派遣弟弟、征南大将军沮渠董来率领一万多人前去抵抗,可是,这一万北凉军队岂是如狼似虎的魏军对手?还未经厮杀,看到魏军呼啸而来,这支部队即自行溃散而逃。前锋统帅刘洁听信了占卜家的预言,认为时辰不利,没有乘胜追击,沮渠董来率领溃兵这才得以逃回了姑臧城中。拓跋焘听到前线的汇报,不禁大怒,暗暗对刘洁怀恨在心。
  八月四日,拓跋焘本人即来到了姑臧城下,他派人敦促沮渠牧犍出城投降。沮渠牧犍听说柔然即将对北魏边境发起进攻,寄希望于拓跋焘会回师解救老窝平城,遂拒绝了拓跋焘的要求,闭城固守。但他的侄儿沮渠祖却越城投降了魏军,拓跋焘得以了解了姑臧城内的虚实,他下令分出一部军队将姑臧城团团围住,又给源贺拨出一部分军队前往姑臧周边地区招降四部鲜卑,在源贺的劝诱下,西部鲜卑共计三万多帐篷的部众归顺了北魏,北魏又获取了十余万头牲畜,拓跋焘得以集中兵力从容进攻姑臧城。
  拓跋焘来到姑臧后发现,姑臧城外水草丰美,并非李顺所言,在出师之前,太子拓跋晃也曾对此有疑问,拓跋焘在姑臧城下给拓跋晃写信说:“姑臧城东西门外,泉水从地下涌出,在城北汇合,水势如同大河,除灌溉之外,余水流入沙漠,这里根本就没有干燥之地,特意写下这些,让你放心。”时年12岁的拓跋晃接到父亲的书信,对侍从们说:“(李顺、古弼等人)身为人臣竟然如此不诚实,这岂是尽忠?我听他们说后也曾犹疑,但父亲却毅然决然出师了。他们几乎误了国家大事,说那些话的人还有什么脸面再见到父皇啊!”拓跋焘心中当然也对李顺非常不满,他对崔浩说:“爱卿昔日说的话,今天算是应验了。”崔浩趁机回答:“臣下不敢不说实话,我一向如此。”
  九月二十八日,魏军一直将姑臧城包围了近两个月,姑臧外无救兵,而魏军没有丝毫退去的意思,这一天,沮渠牧犍的侄儿沮渠万年率领所部出城投降了魏军,城内顿时瓦解。沮渠牧犍自行捆绑,率领五千多文武百官步出城外投降,拓跋焘亲自解开了他的绳索,接收了城内二十多人及不计其数的珍宝。拓跋焘晋封秃发保周为张掖王,命令他与龙骧将军穆罴、安远将军源贺率军到凉州各地,凉州各族少数民族又有数十万人投降了北魏。
  沮渠牧犍投降、魏军占领姑臧及其周边地区以后,凉州尚有四座中心城市没有投降,自东南向西北,分别是:乐都,由其弟、乐都太守沮渠安周驻守;张掖,由其弟、秦州刺史、都督丹岭以西诸军事、领张掖太守的沮渠宜得驻守;酒泉,由沮渠牧犍的弟弟、沙洲刺史、都督建康(甘肃省高台县)以西诸军事、领酒泉太守沮渠无讳驻守;敦煌,由他的堂弟、敦煌太守沮渠唐儿驻守。
  魏军占领姑臧以后,拓跋焘命令镇南将军奚眷率军西上进攻张掖,命令镇北将军封沓率军南下进攻乐都。张掖太守沮渠宜得自知不敌,焚烧仓库,向西逃往酒泉,奚眷率军跟踪追击,沮渠无讳、沮渠宜得搜集残余部众,继续西逃至晋昌(甘肃省安西县),从那里又逃到敦煌,投靠沮渠唐儿。南路魏军同样取得了胜利,北凉乐都太守沮渠安周也是不战而逃,向西逃入吐谷浑,封沓掳掠了数千户当地居民而回。
  唇亡齿寒。
  与北凉结好的柔然、吐谷浑、仇池当然不愿看到拓跋焘消灭北凉,他们根据各自自身的情况分别采取了相应的举动:柔然和仇池位于魏军主力攻击范围之外,两国在拓跋焘兵临姑臧期间均出兵魏境,企图牵制魏军,柔然大举南下,而仇池则出兵北上,企图夺取4年前丢失的上邽。由于吐谷浑与北凉紧邻,它不仅不敢进击魏军,相反,当吐谷浑王慕利延听说魏军攻克姑臧以后,吓得魂不附体,率众越过沙漠西逃,拓跋焘以其兄慕璝曾生擒大夏主赫连定,派出使节前去安慰,让他又回到了旧地。其实,当时的魏军转战数千里,首尾不能兼顾,战略态势并不容乐观,好在是,数年来,拓跋焘早已未雨绸缪,为今天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一是提前打击柔然,企图最大限度地削弱其南下的冲击力;二是提前占领上邽要地,封住仇池搅乱关中的触角;三是提前进攻上洛,堵住刘宋雍州之军可能北上关中的通道;四是继续结好刘宋,以免刘宋趁机兴风作浪。与此同时,身在姑臧的拓跋焘在凉州这一局部地区,也采取了比较正确的战略,那就是:集中全力对付北凉残余势力,避免过多树敌,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北凉残余势力穷追猛打,在奚眷兵不血刃占领酒泉、张掖等地、将沮渠无讳等人赶到遥远的敦煌以后,拓跋焘任命弋阳公元洁镇守酒泉,并在武威、张掖等地也都安排了守将;另一方面,封沓在赶走乐都太守沮渠安周以后,并没有占领乐都,而是那里撤离了,其用意就在于,这里毗邻吐谷浑及羌族部落,此时的拓跋焘尚不愿魏军深陷到与吐谷浑等势力争斗的泥潭中,此时派人安抚吐谷浑同样出于这一目的。
  拓跋焘在姑臧城内大宴群臣,他对大家说:“崔浩智慧超群,已不足为奇,而伊馛乃一武士,他的见识竟然与崔公相同,这就非常难能可贵了。”然后,他回过头来,对崔浩说:“伊馛的头脑如此,一定能做到王公将相的位置。”崔浩回答:“是啊,何必非要读书?卫青、霍去病也没读过什么书,但都能建功立业,位至王公大臣。”拓跋焘笑着说:“确实如此。”后来,伊馛位至司空、领太子太保,真的做到了三公。从《魏书·伊馛传》等处的记载上看,拓跋焘此次灭凉,是带着崔浩了的,这从另外一个侧面说明了拓跋焘对这一战的重视程度。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10:24

  五十五、灭亡北凉(5)


  宋文帝元嘉十六年(公元439年),北魏灭掉了五胡乱华时代北中国的最后一个政权北凉,史学家们将这一年定为南北朝中北朝的起始之年。随着北凉的灭亡,一个从西晋末年(即公元304年)刘渊建立刘汉政权开始持续了整整136年的时代结束了,从此以后,中国历史正式进入了一个南北对峙的南北朝时代,这个时代应当是从公元440年开始一直到公元589年结束,又持续了150年。
  在过去的136年间,中华文明的核心区域第一次被异族所占领,北中国狼烟四起,满地膻腥,各族之间相互仇杀,百姓朝不保夕,中华文明落入黑暗的深渊。然而,历史证明了左右历史进程的不是一时的武力,亦非个人的智慧,而是隐藏在滚滚红尘之下的先进文化,中华文明在当时的先进性在幽暗中发出微弱继而夺目的光彩,让无数异族的统治者们自觉不自觉地认同这种文明,用来提高本民族的文化水平,统治数量庞大的汉族民众。刘渊、刘聪、刘曜、李雄、石勒、石虎、慕容家族、苻坚等等,他们都在学习和继承汉文化的同时,程度不同地改造着本民族,然而,融合的道路是漫长而又曲折的,数个陌生而又相互隔阂的民族之间的融合往往伴随着起初的不理解、不认同,甚至是杀戮。如今,北中国统一了,在以后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中华民族的融合之路还会遇到挫折,还会出现反复,但是,我们不得不记起另一位对中国历史走向具有重大影响的人物,是他的力量决定了北中国的各族民众是走向胡化抑或是汉化,试想,以强大的统治力为后盾,如果下令北中国各族胡化,如同秦始皇焚书坑儒一样不准使用汉字、不准说汉化、不准读汉书,进行彻彻底底的胡化,那么,经过一百年以后,相对于南方,起码北中国将成为彻彻底底的外国,那里的人民(包括汉族)也将成为彻彻底底的外国人。这个伟大的人物他没有赫赫战功,亦没有开疆拓土,但是,他的贡献就在于决定了南北朝的历史走向,强制性地让北中国的各族包括他的本族融入到汉文化之中。在五胡乱华初期,北方的汉族士大夫均有亡国之痛,但是,正是因为他的出现和岁月的磨砺,北中国的汉化程度达到了新的高度,以至于北方的士大夫们不再感到自卑,而以自己居于河洛之地而骄傲,并认为自己是中华文明的正统,这些我们在以后都会说到。
  中华文明是一个非常奇特的文明,她如同中华民族一样兼收并蓄,具有极强的包容性和再生能力,每当中华民族遭遇到苦难的时候,也正是中华文化出现问题之时,但是,饱经苦难的中华民族不仅苦难中没有被击垮、消灭,相反,总会以她空前的隐忍和包容接纳着不同文化,注入新鲜的血液,不断地丰富自己,一次又一次地从苦难中崛起。而漫长的五胡乱华时代,同样是中华文明出现迷茫的时候,但这一黑暗时代不仅让中华民族注入了雄武的血液,而且,让三国以前一直处于蛮荒之地的江南得到了空前的发展,为统一以后的隋唐盛世乃至今天都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
  不过,目前的拓跋焘尚顾不了那么多,最让他忧虑的还是趁虚而入的柔然和仇池。
  柔然主敕连可汗吴提在听到魏军大举进攻北凉的消息后,即率领倾国之兵,采取围魏救赵之法,趁虚南下进攻北魏的平城。宜都王穆寿素来信任公孙轨的弟弟、中书博士公孙质,而公孙质却非常迷信占卜家的话,占卜师们都说柔然肯定不会前来,因此穆寿没有按照拓跋焘的旨意部署防御。柔然可汗留下哥哥乞列归率领一部分军队牵制驻守漠南的魏大将军、长乐王嵇敬,辅国大将军、建宁王拓跋崇所部相持,乞列归与魏军在北镇(即怀朔镇,在今内蒙古包头市固阳县境内)吴提自己则亲率精锐部队越过魏军主力直扑平城,柔然大军一直推进到善无(山西省右玉县)的七介山(山西省朔州市平鲁区西北六十五里的井家山),侦察骑兵则出没在平城的近郊,平城之民一片恐慌,争相逃到内城。穆寿无计可施,打算将平城的西门堵死,并护送太子拓跋晃从平城撤离,逃往南山,拓跋焘的乳母窦太后不从才作罢,于是,穆寿派遣司空长孙道生、征北大将军张黎率领京师留守部队出城迎战,在吐颓山(山西省朔州市平鲁区西北九十里)与柔软军队相持。正巧北线魏军击败了柔然乞列归部,生擒了乞列归及其叔父他吾无鹿胡和五百多名将校,斩首一万多级,消息传来,敕连可汗不敢恋战,匆匆从北魏腹地撤离,长孙道生率领魏军一直追到漠南而回。
  与柔然南下相隔不久,仇池杨难当也亲自率领数万兵马北上进攻北魏的上邽,秦州百姓纷纷响应。东平人吕罗汉善射,上邽守将拓跋意头让其登上西城城楼向下射箭,吕罗汉共射杀杨难当队将及士兵23人,不久,杨难当所部人数越来越多,吕罗汉对拓跋意头说:“杨难当人数众多,如今闭城不战,示弱于敌,城内将军心涣散,上邽就无法守住。”拓跋意头采纳了他的建议,命其率领一千多精锐骑兵从城内杀出,直扑仇池军的阵脚,所向披靡,斩杀了八名杨难当身边的护卫亲兵,杨难当大惊失色,无心恋战。正巧,拓跋焘斥责他的诏书也到了,杨难当只好率军撤回了仇池。吕罗汉祖父是慕容垂的东平太守,父亲吕温有文武之才,为北魏上党太守,吕罗汉很小就以武艺高强闻名。
  拓跋焘长途奔袭北凉之战,是他经过了长期周密准备以后的一场战役,从表面上看,似乎这场战役充满了冒险的成分:如果沮渠牧犍早做准备,坚壁清野,北魏大军将顿兵坚城之下,会无功而返,柔然军队趁虚不断骚扰魏都,拓跋焘将立即陷于进退两难的境地。但是,正如前面说过的那样,拓跋焘的这次行动是经过精心策划的,大体上应该属于一次偷袭行动,史书上虽然说他制作有檄文等等,但是否提前公布尚不可而知,在魏军突入国境后,沮渠牧犍毫无思想准备,城外的四部鲜卑大多归附了北魏,使得姑臧城真正成了一座孤城,加之柔然军队并没有起到牵制拓跋焘的目的,因此,姑臧城落入北魏之手只是早晚的事情了。

  十月,拓跋焘留下乐平王拓跋丕和征西将军贺多罗镇守凉州,他开始率军东返,强行将沮渠牧犍的宗族和吏民共计三万多户也一同迁到了平城。
  拓跋焘东返以后,凉州局势立即动荡不安起来。十月,镇守张掖的秃发保周联络各部鲜卑公开发动叛乱,阴谋恢复故国。到第二年一月,逃到敦煌的沮渠无讳率军进犯酒泉,北魏酒泉守将元洁轻敌,竟然出城与沮渠无讳交谈,结果被活捉,沮渠无讳将酒泉城团团围住,三月,攻下了酒泉。攻下酒泉以后,他继续率军东下,开始进攻张掖,其实,此时的张掖守将秃发保周已经叛魏,双方完全可以联合起来,共同对付魏军,但目光短浅的他们却没有这样做。秃发保周率军退守东南方向的删丹(甘肃省山丹县),就在他们双方相持之际,拓跋焘下令抚军大将军永昌王拓跋健率领大军朝凉州开来。
  五月十八日,沮渠无讳再度包围了张掖,但没有攻克,退守临松(甘肃省裕固县马蹄镇),拓跋焘采取各个击破的办法,对沮渠无讳暂不打击,而是下诏敦促他投降,命令魏军全力对付秃发保周。
  七月三日,永昌王拓跋健在番禾(甘肃省永昌县)击破秃发保周,秃发保周狼狈而逃,拓跋健派遣安南将军尉眷率军猛追。七月二十七日,秃发保周走投无路,被迫自杀。
  八月二十九日,沮渠无讳派遣中尉梁伟拜见拓跋健,请求投降,并归还了前不久占领的酒泉郡和酒泉守将元洁等人,拓跋焘见好就收,接受了他的投降,并命令尉眷镇守凉州。第二年,即公元441年一月,拓跋焘还任命沮渠无讳为征西大将军、凉州牧、酒泉王,以示安抚。但到了这一年的四月,敦煌太守沮渠唐儿却背叛了沮渠无讳,沮渠无讳留下堂弟沮渠天周镇守酒泉,他亲自与弟弟沮渠宜得率军西上进攻敦煌,沮渠唐儿战败被杀。得知沮渠氏内部发生内乱,拓跋焘不失时机命令镇南将军奚眷率军趁虚进攻酒泉。
  魏军从四月一直将酒泉包围到十一月,酒泉城内没有一粒粮食,一万多人被活活饿死,最后,沮渠天周竟然将自己的妻子杀死,让战士们充饥。十一月二十二日,经过了大半年的围困,魏军终于攻下了酒泉,活捉了沮渠天周,送往平城处死。身在敦煌的沮渠无讳同样没有粮食,又惧怕魏军的打击,他决定放弃敦煌,率众穿越沙漠,居住到西域。他先派自己的弟弟沮渠安周率军西进,进攻鄯善国(新疆若羌县境),鄯善王就要投降,正巧北魏的使者来到,劝说他固守城池,沮渠安周无法攻破城池,只得驻扎在东城。
  到元嘉十九年(公元442年),沮渠无讳率领一万多家放弃敦煌,向鄯善方向逃亡。听到沮渠无讳将要到来,鄯善王比龙吓得弃城向西逃往且末(新疆且末县),他的世子投降了沮渠无讳。沮渠无讳就居住在了鄯善,他的部众在穿越沙漠时就渴死了一大半。
  公元423年北凉晋昌太守唐契曾背叛北凉,失败后他与弟弟唐和、外甥李宝一起逃往伊吾(新疆哈密),依附柔然,被柔然封为伊吾王,二十年来,唐契一直受到柔然的压迫,如今,沮渠无讳离开了敦煌、北凉已经灭亡,李宝率领两千多人东下又重新占领了敦煌,安抚西凉时期的旧民,而唐契则打算率众离开伊吾,西上高昌(新疆吐鲁番东南),将如今自称高昌太守的阚爽赶跑。此时,在小小的高昌周边地区有数个角逐的势力:一是行将到来的西凉残余唐氏;二是追杀他们的柔然势力;三是在此割据二十年的阚爽势力;四是占领鄯善的北凉残余沮渠氏;五是终于北魏的车师前部王车伊洛。
  阚爽听说唐契将要进攻自己,设下了两虎相争之计,假装投降了驻扎在鄯善的沮渠无讳,目的是想让其与唐契相互残杀,同时,他又向柔然派出使者,请求柔然前来讨伐唐契,而他自己想在大乱中坐山观虎斗。沮渠无讳也不傻,他接到阚爽的求援后,并没有如阚爽要求的那样迅速发兵,在接到求援三四个月以后才倾巢出动,他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让其他势力之间相斗,自己成为最后的王者。果然,听说唐契西逃,柔然可汗派部将阿若率众追击,唐契在交战中被杀;他的弟弟唐和搜罗剩余部众投奔车师前部(新疆吐鲁番西北)王车伊洛。
  得到车师前部支持的唐和率众再次进入高昌,与已经进入高昌境内的沮渠安周所部遭遇,当时,沮渠安周驻屯在横截城(又在高昌西南),唐和又攻陷了阚爽的高宁、白刃两座城池,并向北魏派出使者表示投降。八月,沮渠无讳率领部众北上高昌。等他来到高昌境内后,唐契已经被柔然所杀,唐和也无力对高昌构成太大的威胁,阚爽就拒绝沮渠无讳所部进城。这让沮渠无讳十分恼火,他派部将卫兴奴率军趁夜偷袭高昌,一举将高昌攻克,实施屠城,阚爽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反而失去了高昌,逃往柔然。
  沮渠无讳就此占领高昌,他派使者前往建康,宋文帝加封其为都督凉州河州沙州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凉州刺史、河西王。他以刘宋为后盾,与以北魏为后盾的车师前部、唐和势力以及以柔然势力为后盾的车师后部等势力相抗衡。
  这是灭亡后的北凉的一点余绪。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10:25     标题: 第二部 南北朝之始 五十六、废黜义康(1)

  第二部 南北朝之始



  五十六、废黜义康(1)


  在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忙着统一北中国的时候,刘宋朝廷内部却在忙着内讧,究其原因还在于宋文帝刘义隆的身体状况与拓跋焘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刘宋元嘉政治大体上可以分为三个大的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从元嘉元年到元嘉三年,这是宋文帝诛杀旧的顾命大臣集团,控制皇权的开端。第二阶段大致从元嘉四年到元嘉十七年间,在这一时期又可细分为三个阶段:一是从元嘉四年到元嘉九年。处理掉旧有的顾命大臣集团以后,要维护政权的稳定,就必须依靠高门士族的支持,因此,这一时期是宋文帝在中央依靠高门士族、在地方依靠宗室子弟以相互制约,达到权力的平衡,随着元嘉六年刘义康被征召入京、元嘉九年王弘去世、刘义康兼扬州刺史,宋文帝最终达到了逐渐削弱高门士族、重用宗室的目的;二是从元嘉九年到元嘉十二年。元嘉八年刘湛被征召入朝,担任太子詹事、加给事中、本州大中正,第二年,在刘义康被任命为扬州刺史的次月,他又接替了殷景仁的领军将军,然而,自视甚高又极具政治野心的他却认为殷景仁“专管内职”,逐渐对殷景仁不满,如果单从两人的军职来看,据《宋书·百官志》:领军将军“掌内军”,而护军将军“掌外军”,似乎领军将军的刘湛要比护军将军的殷景仁更为宋文帝所亲近,但是,问题出在了两人的兼职上,殷景仁虽说是卸掉了领军将军一职,但却是中书令、尚书仆射(领选),中书省负责起草诏书,尚书仆射是副总理,还“领选”,即负责人事组织部门工作,位高权重。这样安排当然宋文帝当然是破费心思的,让两个人内外职务相互交错,殷景仁军职是外,而文职是内,刘湛军职是内,但文职是外,也显示了他试图在两人之间寻求平衡、偏重殷景仁的思想。但刘湛却对此很不满意,因为殷景仁长期担任禁卫军官,刘湛能否很好地控制内军也在两可之间,他认为自己资格比殷景仁老、能力比殷景仁强,皇帝却对殷景仁更信任,多疑的他就认为是殷景仁在宋文帝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两人开始出现矛盾。三是从元嘉十二年到元嘉十七年。这一阶段刘湛与殷景仁矛盾升级、并最终将刘义康牵扯进了他们的斗争漩涡,让问题发生了质的变化。元嘉十二年,殷景仁称病辞职,但没有得到宋文帝的许可,让他在家办公,反而让刘湛又兼任了过去的太子詹事一职,让其无法很好地控制禁卫军,这令刘湛更加恼火,甚至打算派人刺杀殷景仁,宋文帝将护军府迁到西掖门外,对殷景仁加强了保护。从此以后,殷景仁卧病在家,庾炳之充当了宋文帝与他之间的联络员。在此期间,原本是刘殷之间的争斗又因刘湛的一项非常不明智的抉择让问题复杂化了:刘湛为了能够赢得宋文帝的信任开始投靠刘义康,企图让刘义康以兄弟兼宰相之重在宋文帝面前替自己说话,排挤殷景仁,这一昏招说明他根本就不了解宋文帝征召他入京、重用殷景仁的真实用意就在于防止刘义康的相权膨胀,而他投靠到刘义康阵营实际上已经把自己置于宋文帝的对立面了,岂不是缘木求鱼?随着宋文帝诸子逐渐长大,宋文帝兄弟们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相反,各位兄弟权力过大将直接威胁到宋文帝儿子们,加上宋文帝本人一直病重,他内心的忧虑不言自明,然而,当刘湛猛然惊醒以后,悔之已晚,只能硬着头皮这么走下去了。第三个阶段就是元嘉十七年以后到宋文帝被杀了。
  那么,为什么刘义康要加入到排挤殷景仁的行列中去呢?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10:25

  史书称,刘义康非常干练,见过的人总过目不忘,对下级上呈的文书,他都是精心修改,“莫不精尽”,他曾经对至少在元嘉十年十一年左右宋文帝就已经病重,不能正常处理朝政,这一期间一直持续到元嘉十九年才“以久疾愈,始奉初祠”,刘义康“既专总朝权,事决自己,生杀大事,以录命断之。凡所陈奏,入无不可,方伯以下,并委义康授用,由是朝野辐凑,势倾天下。义康亦自强不息,无有懈倦。府门每旦常有数百乘车,虽复位卑人微,皆被引接。又聪识过人,一闻必记,常所暂遇,终生不忘,稠人广席,每标所忆以示聪明,人物益以此推服之。”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刘义康的相权代替了皇权,为开创元嘉之治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当时,宋文帝的几个儿子年龄都很小,只有依靠刘义康等宗室他别无他法,而且,刘义康本人对宋文帝又是忠心耿耿,即使他独断专行一点,宋文帝还能忍耐。然而,随着宋文帝儿子们逐渐长大,刘义康集团实力的不断增强,再加上刘义康本人做出了诸多令宋文帝难以忍受的事情,致使刘湛与殷景仁之争逐渐演变成为宋文帝的皇权与刘义康的相权之争了。
  刘义康虽然干事的能力很强,但他身处高位,却不懂中国高层的权术,做出不少犯忌讳的事情:一是他爱惜官爵,凡是能力强的人都纳入到自己的幕府中,却将一些没有能力的或者自己不满意的人,用为朝廷之官,这就让人感觉他在私自配置自己的势力。二是他自认为兄弟之间亲密无间,不顾多少君臣大体,很多事情上他都是“率心迳行,曾无猜防”。自己府中配备了六千多名仆从,也不报告。由于刘义康势倾天下,下面的人都将最好的贡品送到相府,而将次一等的送给皇帝,一次,宋文帝冬天吃柑橘,叹息柑橘的形状和滋味都不佳,当时刘义康在座,他说:“今年的柑橘真有好的啊!”当即就让人回到自己家里取来柑橘,比宋文帝吃的还大三寸。虽然刘义康对此并不知情,但是,这件小事在宋文帝心中留下的阴影可想而知。现在宋文帝并没有死,尚且如此,一旦宋文帝死后,即便是刘义康本人没有其他想法,其庞大的利益集团如果一直拥戴他,该怎么办呢?难道让自己的太子刘劭重蹈哥哥少帝的覆辙?三就是刘义康排挤殷景仁了。殷景仁掌握着中书起草诏书、尚书领选等重要权力,是对刘义康相权的制约,如果刘义康不贪权的话,也就罢了,可是,在权力面前能有几个人有免疫力呢?“率心迳行”的他为了专权,当然欲排挤掉殷景仁,而任用自己的亲信刘湛了,然而,这恰恰触犯了宋文帝的忌讳。
  宋文帝坚决拒绝了刘义康的建议,但是,鉴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和刘义康、刘湛等在朝中的势力,老谋深算的宋文帝采取了暂时妥协、继续观察、固守原则、化明为暗的策略,其后,殷景仁卧病在家整整五年,但宋文帝并没有让他辞职,而是将他保护了起来,而对刘湛则是“意虽内离,而接遇不改”。宋文帝还在继续观察,反复权衡,而紧接着发生的一件事让宋文帝下定了清除刘义康一党的决心:
  南阳刘斌是刘湛的同族,有干事之才,受到刘义康的赏识,由司徒右长史提拔为司徒左长史;从事中郎琅邪王履、主簿沛郡刘敬文、祭酒鲁郡孔胤秀,心怀叵测,他们看到宋文帝长期卧病在床,就都认为一旦宋文帝驾崩,应该册立年长之人为帝,言外之意就是废黜太子刘劭,拥立刘义康为帝。一次,宋文帝进入弥留之际,传召司徒刘义康入宫准备顾命诏书,从宫内出来后,刘义康回到朝廷,流着眼泪将皇帝的情况告诉了刘湛和殷景仁。刘湛听了,脱口说道:“天下艰难,岂能是年幼之主所能驾驭!”刘义康和殷景仁都默不作声,而祭酒孔胤秀等人私自到尚书省典礼司索取东晋成帝去世后弟弟康帝继位时的法令,对此,刘义康并不知情。然而,宋文帝又一次从死神的手里挣脱了出来,痊愈后的他略微听到了这一消息,可想而知,宋文帝内心会怎么想?与此同时,刘斌等人认为朝廷大权在宰相一身,而宋文帝身体虚弱,即使侥幸痊愈,难保不会再次出现危险,于是,他们相互结为朋党,如果与他们不同心的,必定要造谣陷害,加以惩处;他们也知道刘湛与殷景仁不和,不仅不从中调解,相反还经常捕风捉影,故意制造矛盾,向刘湛报告,从此,以刘湛与殷景仁之间的矛盾为明线、以宋文帝与刘义康主相之争为暗线的斗争,愈演愈烈,双方再无和解的可能。
  刘义康想提拔刘斌为丹阳尹,先向宋文帝汇报说刘斌家境贫寒,还未说完,宋文帝已经知道他的用意,就说:“让他当吴郡太守。”宋文帝用了何尚之为丹阳尹,何尚之的女儿嫁给了刘湛的儿子刘黯,但两个亲家关系却不好。后来,会稽太守羊玄保请求内调,刘义康又想让刘斌接替,他向宋文帝报告说:“羊玄保想回京,不知用谁当会稽太守合适?”当时宋文帝并没有决定人选,仓促之间说:“我已经用了王鸿。”
  从元嘉十六年的秋天开始,宋文帝刘义隆就不再驾临刘义康的私宅了。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10:27     标题: 五十七、废黜义康(2)

  五十七、废黜义康(2)


  元嘉十六年(公元439年),当北魏拓跋焘密谋西伐北凉的时候,宋文帝也在计划着清除刘义康一党。
  从刘宋朝廷一系列人事变化上看,我们已经感觉到宋文帝在元嘉十六年已开始精心布局了。
  他首先是采取了欲擒故纵的办法,安抚刘义康、刘湛等人。元嘉十六年一月十三日,病情好转的宋文帝在建康城北举行盛大的阅兵仪式,对外宣称自己已经康复,接着,同月二十五日,他加封司徒、录尚书事、扬州刺史彭城王刘义康为大将军,领兼司徒,其他官职不变;加封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兗州刺史江夏王刘义恭为司空,刺史不变;进特进、左光禄大夫王敬弘为开府仪同三司。在本年度,宋文帝还顺水推舟,将刘义康集团觊觎很久的丹阳尹一职交给他们,但是,他没有交给刘斌,而是交给了刘湛。何尚之担任丹阳尹期间,在建康南城住下,开设玄学,召来学生,东海徐秀,庐江何昙、黄回,颍川荀子华,太原孙宗昌、王延秀,鲁郡孔惠宣等人纷纷慕名前来游学,被称为“南学”。
  刘湛想将丹阳尹搞到手,宋文帝将计就计,将丹阳尹一职授予了他,还授予他金紫光禄大夫,外加散骑常侍,他原来的太子詹事一职不变,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宋书·刘湛传》仅仅记载给他保留了太子詹事一职,并没有提及领军将军,应该是将他的领军将军拿下了。何尚之被调任主管祭祀的祠部尚书,兼国立大学校长(国子祭酒),心中非常不满。
  除了安抚刘义康、刘湛等人以外,宋文帝还在地方上重新摆布各个势力,以应对可能发生的不测。元嘉十六年一月二十八日,宋文帝下令将湘州重新从荆州分割出去。二月五日,他任命自己最小的弟弟使持节、都督南徐州诸军事、右将军、南徐州剌史刘义季代替担任荆州刺史八年的临川王刘义庆,为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持节如故,给鼓吹一部。荆州位置非常重要,时年37岁的临川王刘义庆虽说是宗室之望,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兄弟,而刘义季从小跟随宋文帝在荆州生活,一般来说,对宋文帝这个哥哥的感情应该是深的,这大概是宋文帝让刘义庆离开荆州、并借口刘义宣才能低劣、越位让刘义季接替荆州刺史的根本原因。四月丁巳,宋文帝任命6弟镇南将军、江州刺史南谯王刘义宣为征北将军、南徐州刺史,接替刘义季的职务,而以平西将军临川王刘义庆为卫将军、江州刺史。
  在这场布局当中,宋文帝也在逐步增强以皇太子刘劭为核心的诸子实力。宋文帝一生共有19个儿子:袁皇后生太子刘劭,潘淑妃生始兴王刘浚,路淑媛生孝武帝刘骏,吴淑仪生南平穆王刘铄,高修仪生庐陵昭王刘绍,殷修华生竟陵王刘诞,曹婕妤生建平宣简王刘宏,陈修容生东海王刘祎,谢容华生晋熙王刘昶,江修容生武昌王刘浑,沈婕妤生明帝刘彧,杨美人生始安王刘休仁,邢美人生山阳王刘休佑,蔡美人生海陵王刘休茂,董美人生鄱阳哀王刘休业,顔美人生临庆冲王刘休倩,陈美人生新野怀王刘夷父,荀美人生桂阳王刘休范,罗美人生巴陵哀王刘休若。刘绍出继庐陵孝献王刘义真。截止元嘉十六年,刘劭实际16岁(对外宣称14岁),刘浚11岁,刘骏10岁,刘铄9岁,刘绍8岁,刘诞7岁,刘宏6岁,刘祎5岁,刘昶4岁,刘浑1岁,刘彧该年10月出生,刘休仁以下尚未出生。截止元嘉十六年年初宋文帝只有十个儿子,十岁以上的仅有太子刘劭、始兴王刘浚、武陵王刘骏三人。而宋文帝本年是33岁,余下的四位弟弟分别为:刘义康31岁,刘义恭27岁,刘义宣25岁,刘义季25岁。

  在一月份分出湘州以后,宋文帝即任命第二子始兴王刘浚为都督湘州诸军事、后将军、湘州刺史,但刘浚似并未到任。八月,宋文帝又册封年仅9岁的第5子刘铄为南平王,闰八月,镇军将军、豫州刺史长沙王刘义欣因酗酒病死,宋文帝又将豫州一分为二,将豫州淮河以南地区重新设立了南豫州,任命左卫将军刘遵考为豫州刺史,镇守寿阳,而以第二子刘浚为南豫州刺史,镇守历阳;任命第三子武陵王刘骏为湘州刺史,但不去上任,兼任石头城镇将。
  宋文帝增强诸子实力的核心是增强皇太子刘劭的力量。元嘉十六年年底,宋文帝给皇太子刘劭举办加冠礼,并大赦天下。古人一般二十岁加冠,代表成人,但在南北朝时期,由于兵荒马乱,人们一般在13岁到16岁之间就加冠了,比如刘劭在13岁就开始加“元服”,即穿上了成年人的衣服,去年,宋文帝还给刘劭娶了殷淳的女儿为妃。实施加冠礼后,第二年即元嘉十七年,皇太子刘劭前去京口(江苏省镇江市)拜谒祖陵,大将军刘义康、竟陵王刘诞、桂阳侯刘义融都跟随一起前往,南兖州刺史刘义恭也从江都(江苏省扬州市)过江前来会合,这一系列举措,都是为了进一步提高皇太子的声望。除此之外,对皇太子刘劭,宋文帝是有求必应,东宫卫兵人数与皇宫人数相同,据《宋书·二凶传》记载,刘劭“亲览宫事,延揽宾客”,这从另外一个侧面反映出了宋文帝父子其实是把太子詹事刘湛置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地位了。
  一直卧病在床的殷景仁在家中丝毫没有闲着。他一直神不知鬼不觉地与宋文帝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每天双方通信十几次,外人都无从察觉,朝政大事小事,宋文帝都征询他的意见。他对宋文帝说:“相王的权势过重,这对国家不利,应该稍加限制。”宋文帝深以为然。
  宋文帝这边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而司徒刘义康还蒙在鼓里,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哥哥会向自己下手,扪心自问,他自己没有对不起哥哥的地方,然而,这不是对得起对不起的问题,而是威高震主的问题,即便是你功劳再大,抑或是忠心耿耿,仅凭这一点就犯了忌讳,更何况是你从来就不知道君臣之礼,一贯随心所欲呢?
  事有凑巧,到元嘉十七年(公元440年)的五月六日,刘湛的母亲去世,按照规定刘湛离职服丧。这一突然的变故,给了宋文帝一个难得的机会,而刘湛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他岂能不知宋文帝早已风闻自己建议册立年长之君的话?又怎能不明白一年来宋文帝的一系列部署无不为诛除自己做准备?这太符合宋文帝一贯的作风了,想当年他诛除徐羡之等人之前,不是也给他们加官晋爵、极尽拉拢之能事么?刘湛想让宋文帝突然驾崩,可是,事与愿违,一直重病缠身的宋文帝竟然奇迹般地逐渐康复,宋文帝一旦康复,刘湛的命运就注定了。刘湛对自己的亲信们说:“今年肯定要完蛋。过去只是凭借着言语抗争,才得以拖延些时日,如今已经走投无路,毫无办法,再也不指望什么了,大祸很快就会降临了!”刘湛生下女儿,都将其溺死,当时的人们都觉得奇怪,其实是他早已料到即将败亡,以免自己的受辱。
  据《南史》记载,刘湛曾打算利用宋文帝前来吊丧之际,在屋内埋伏甲士,刺杀宋文帝,但阴谋泄露,宋文帝并没有前去吊唁。《南史》的这一说法似是道听途说之词,这是因为,当时双方已经剑拔弩张,宋文帝从去年秋天就不再驾临刘义康的私宅,更不会去刘湛的私宅了,且皇帝驾临肯定是要清理屋子的,岂能埋伏甲士?如果确有此事,在处死刘湛的诏书中肯定是会提及的,但后来的诏书中并没有。
  刘湛离职后,宋文帝刘义隆即迫不及待地部署行动,然而,一件出乎预料的事情却打乱了他的计划,那么,这又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呢?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10:28     标题: 五十八、废黜义康(3)

  五十八、废黜义康(3)


  七月二十六日,时年36岁的皇后袁齐妫突然病死了。
  袁齐妫与刘义隆可说是一对患难夫妻,袁齐妫是庶出,直到五六岁后才被父亲承认,而刘义隆两岁的时候母亲就被父亲赐死了,因此,宋文帝刘义隆对妻子感情很深,袁齐妫为宋文帝生下了太子刘劭和东阳公主刘英娥,宋文帝将刘英娥嫁给了自己的亲信兼高门琅邪王昙首的儿子王僧绰。但是,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毕竟袁齐妫年龄比刘义隆大2岁,随着岁月的流逝,宋文帝逐渐爱上了潘淑妃,潘淑妃给宋文帝生下了第二子刘浚。袁皇后家非常贫困,皇后常常问刘义隆索要布帛钱财,以接济娘家,但宋文帝非常节俭,皇后每次张嘴不过得到三、五万钱,三、五十匹布而已。这时,就有人对皇后说皇上非常宠爱潘淑妃,只要潘淑妃张嘴,什么皇上都会答应。袁皇后还不太相信,就将潘淑妃叫来,假装托她向皇上索要三十万钱给娘家,主要是试探皇上的内心。果然不出所云,第二天一清早,潘淑妃就将三十万钱搞到了手。
  这下可算是伤透了袁皇后的心,她是又恨、又羞、又恼火,一怒之下,称病再也不见刘义隆了。刘义隆每次到皇后的居所,袁皇后总是提前躲到别处,刘义隆偷袭了几次,始终没能见到。潘淑妃的儿子刘浚等庶子前来拜见皇后,皇后一律不接见。就这样,她没病也气出病来,到这一年七月,袁齐妫进入弥留阶段,宋文帝刘义隆终于见到了皇后,他手持袁齐妫的双手,流着眼泪苦苦询问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袁齐妫死死地凝视了宋文帝良久,自始至终没有说出一句话,最后,这位倔强而又执拗的女性把被子拉到脸上,再也不看宋文帝一眼了。
  袁皇后死后,宋文帝刘义隆非常伤心,他下令永嘉太守颜延之撰写悼词,文辞非常华美,悼词上呈以后,宋文帝亲自在悼词中加上“抚存悼亡,感今怀昔”八字,以表达自己复杂的心情。有关部门上书请求给袁皇后谥号为宣皇后,宋文帝特意改为元皇后,为了纪念袁皇后,从此以后,宋文帝不再册立皇后,而由潘淑妃总管后宫。
  袁齐妫含恨去世了,她为宋文帝留下了一双儿女,太子刘劭把自己母亲的死归咎于潘淑妃的得宠,一直怀恨在心,还将上演出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故事。不仅如此,她去世以后,她生前居住过的徽音殿内常常出现一些奇怪的现象。一次,宋文帝的一位沈美人无辜受到宋文帝的责备,宋文帝下令将其赐死,沈美人从袁皇后住的徽音殿后面被押往前头,她走到徽音殿前,放声大哭说:“今日无罪被杀,先皇后你如果在天有灵,你会知道我的无辜啊!”徽音殿一共五间,沈美人话音刚落,五间所有的窗户呼啦一声全部打开了!负责执行死刑的人员飞快向宋文帝报告,宋文帝大吃一惊,匆匆忙忙前来查看,沈美人这才被释放了。
  两个月后,到九月二十七日,将袁皇后下葬。安葬了袁皇后,宋文帝刘义隆立即着手清除刘义康一党了……
  十月初三,宋文帝刘义隆下诏命令刘义康入宫,等到刘义康入宫以后,即被软禁在中书省内。当天,长期卧病的殷景仁突然吩咐家人整理衣服、鞋帽,家人都不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事,当晚,宋文帝驾临华林园延贤堂,即召见殷景仁。殷景仁仍然声称患有脚病,用小椅子抬着他进宫入座,宋文帝将当晚大清洗行动交给殷景仁全权处理,命令青州刺史杜骥统领禁卫军戒严,以备不测。
  首先派人将服丧中的刘湛逮捕,投入大牢。刘湛被逮捕时,他叹息着说:“这就是乱国啊!”接着,他又说:“我不是说没有我就会乱国,而是杀我这件事本身就是在乱国。”入狱后,他看到弟弟黄门侍郎刘素也被逮捕,说道:“竟然牵扯到你了么?相互鼓励去做坏事,但坏事不能做;相互鼓励着去做好事,可是今天就是做好事的下场!人们又该如何去做呢!”使者在狱中对他宣布诏书,称其主要罪过是“合党连群,构扇同异,附下蔽上,专弄威权,荐子树亲,互为表里,邪附者荣曜九族,乘理者推陷必至。”传达完诏书,即在狱中将其诛杀,时年49岁。同时被杀的还有他的三个儿子:大将军从事中郎刘黯、刘亮、刘俨。

  当晚,宋文帝召见东掖门队主沈庆之,这个沈庆之字弘先,也是吴兴武康人,与沈林子等同族,吴兴沈家在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世代尚武,沈庆之年少即以骁勇闻名。孙恩之乱后,沈庆之一直在家务农,直到三十岁了还是一介农夫。沈庆之的哥哥沈敞之原是雍州刺史赵伦之的参军,沈庆之前去探望哥哥,赵伦之一见之下非常赏识,赵伦之的儿子赵伯符是竟陵太守,赵伦之就让沈庆之做了赵伯符的宁远中兵参军,随同赵伯符讨伐竟陵蛮,沈庆之出谋划策,赵伯符屡战屡胜,赵伯符因此在朝中赢得了将帅之名。到彦之北伐时,赵伯符随军北上,后得病南归,沈庆之被划归檀道济指挥。后来,檀道济对宋文帝推荐沈庆之忠诚谨慎,还通晓用兵,宋文帝就让他当了东掖门的队主,与皇帝开始相识。领军将军刘湛意欲拉拢中下级禁卫军军官,他对沈庆之说:“你担任宫中禁卫军官时间长了,我会很快考虑你的升迁问题的。”而沈庆之头脑却非常清醒,他回答说:“我在宫中服务了十年,按照规定也该调任了,不用麻烦您。”
  此时,听说皇帝深夜召唤,沈庆之立即穿戴整齐,一身戎装前来拜见。宋文帝看到他这副装束,吃了一惊,说道:“你怎么穿着这副装束?”沈庆之回答:“圣上深夜召唤禁卫军将领,定有急事,不能穿着便装。”于是,宋文帝派遣沈庆之率军前去逮捕吴郡太守刘斌,就地将其正法。同时被杀的还有刘义康一党:大将军录事参军刘敬文、贼曹参军孔邵秀、中兵参军邢怀明、主簿孔胤秀、丹阳丞孔文秀、司空从事中郎司马亮、乌程令盛昙泰等人。孔胤秀原本是刘义康的秘书,逐渐受到信任,成为心腹,孔文秀、孔邵秀是他的两个哥哥;司马亮是孔氏的表兄弟,因孔胤秀而加入刘义康集团;邢怀明和盛昙泰,都是被所刘义康赏识的人。又将刘湛一党尚书库部郎何默子、余姚令韩景之、永兴令颜遥之、刘湛的弟弟刘素、刘斌的弟弟给事中刘温五人流放到广州。
  宋文帝刘义隆就象一头忍耐太久的猛兽,突然之间露出了他狰狞的面目,只要是刘义康、刘湛亲近的人,必欲诛之而后快,不过,还有两个他非常想杀而没有杀掉的人:一个是徐湛之,另外一个是王履。
  徐湛之,出生于公元410年,比宋文帝小3岁,是会稽长公主刘兴弟的儿子,在他5岁的时候,其父徐逵之在刘裕讨伐荆州刺史司马休之之战中被雍州刺史鲁宗之之子鲁轨所杀。宋武帝刘裕共有8个女儿:嫡长女即会稽长公主刘兴弟(见《宋书·徐湛之传》);次女吴兴公主刘荣男,嫁给王导玄孙王偃,就是那位大冬天将丈夫剥去衣服捆在树上的那位(见《南史·王偃传》);第三女义兴恭长公主刘惠媛,是宋少帝的同母姐姐,母亲为张夫人(见《宋书·后妃传》);第四女是宣城德公主,嫁给周峤(见《宋书·周朗传》);第五女为新安公主,嫁给太原王景深,后离婚,想嫁给琅邪王彧,但王彧不从无果(见《宋书·王景文传》);第六女吴郡宣公主,第七女始安哀公主,二人均嫁给褚秀之之子褚湛之,褚秀之兄弟的妹妹就是东晋最后一个皇帝晋恭帝司马德文的皇后,但他们投靠刘裕,妹妹褚灵嫒生下的男孩都被他们兄弟溺死,因此,褚家很受刘裕的信任,始安哀公主嫁给褚湛之后死去,刘裕又将她的姐姐嫁给了他(见《宋书·褚湛之传》);刘裕最小的女儿是豫章康公主刘欣男(《南史》称“刘次男”),“美容色,聪敏有智数”,初嫁徐乔为妻,后改嫁何瑀,何瑀的曾祖父何澄就是东晋第五任皇帝晋穆帝司马聃的皇后,其时何澄的伯父何充辅政,庐江何氏从何充开始即与高门大族和皇室有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王导就是何充的姨夫,而何充又是庾亮的妹夫,与晋明帝是连襟。
  据《太平御览·时序部·十五·人日》引《杂五行书》记载,宋武帝女寿阳公主“卧于含章殿檐下,梅花落公主额上,成五出花,拂之不去。皇后留之,看得几时,经三日,洗之乃落。宫女奇其异,竟效之,今梅花妆是也。”说的是,宋武帝刘裕的女儿寿阳公主嬉戏完后在含章殿的檐下小憩。这时,恰好有一阵微风吹来,将腊梅花吹得纷纷落下,其中有几朵碰巧落到了她的额头上,经汗水渍染后,公主的前额留下了腊梅花样的淡淡花痕,拂拭不去,使她显得愈发娇媚。皇后见了,特意让寿阳公主保留着它,三天后才用水洗掉。此后,爱美的寿阳公主便时常摘几片腊梅花,粘贴在自己前额上,宫女们见了,也仿效起来,不久,这种被人称为“梅花妆”(或“梅妆”)便在宫中流行开来。梅花妆这个典故,在古代文人的诗词中反复出现,五代前蜀诗人牛峤《红蔷薇》“若缀寿阳公主额,六宫争肯学梅妆”,姜夔《疏影》“犹记深宫旧事,那人正睡里,飞近蛾绿”,南宋汪藻《醉花魄》“小舟帘隙,佳人半露梅妆额,绿云低映花如刻。恰似秋宵,一半银蟾白。”,欧阳修《诉衷情》:“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都用到了这个典故。据此,刘裕还有一个女儿即寿阳公主,有人说寿阳公主就是会稽长公主,但从年龄上分析,寿阳公主也许是豫章公主。
  在刘裕的这八个女儿当中,刘兴弟是刘裕正妻臧爱亲所生的唯一一个女儿,在刘裕儿女中不仅最年长而且是唯一的嫡女,即便是宋少帝、宋文帝等人也都是庶子,因此刘兴弟在刘宋皇族中居于非常重要的地位,宋文帝遇到家务事,不论大小都要与他的这个姐姐商量,讨伐谢晦之时,他还请姐姐入宫,总揽六宫。这位年纪轻轻就守寡的女人,虽然身享荣华富贵,但内心是凄楚的,当年丈夫徐逵之被杀后,刘裕让白直都护丁旿将尸体送回安葬,刘兴弟将丁旿叫到屋前,询问送葬之事,每问一句,悲痛欲绝的她总情不自禁地叹息一声说道:“丁都护!”声音悲凉凄切,后人因此还谱成了《丁都护歌》。刘兴弟偶然遇到不满意的地方,就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宋文帝对他这个姐姐是又敬又怕。刘裕贫贱之时,曾亲自到新洲去割芦荻,身上穿的纳布衫袄等衣服,都是臧爱亲亲手缝制,刘裕显贵后,就把这些衣服交付给刘兴弟说:“后代子孙如果有骄傲奢侈不节俭的人,就把这些衣服拿给他看。”徐湛之与大将军彭城王刘义康关系特别好,还与刘湛等人也非常亲密,宋文帝一直对徐湛之怀恨在心,等到清除刘湛,事情也牵连到了徐湛之,宋文帝大怒,也下令将徐湛之逮捕,将要处以死刑。徐湛之无奈,只好求救于自己的母亲。听到儿子将被处决,公主当即进宫,一见到宋文帝,便号哭着下了坐床,不再行臣妾之礼,把锦囊装着的刘裕的补丁衣服,丢在地上给刘义隆看,说:“你家本来非常贫贱,这是我母亲为你父亲缝制的纳布衣服。今天,你家有了一顿饱饭可吃,便要残害我的儿子!”宋文帝听了也大哭了起来,徐湛之由此得以保全了性命。宋文帝任命他为中护军,徐湛之不敢拜受,后被升为太子詹事、加侍中。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10:31

  五十九、废黜义康(4)


  另一个宋文帝想杀而未杀的是王履。
  琅邪王履是王谧长子王瓘之子,王球是他的二叔。从元嘉十二年起王球就担任吏部尚书,但他为人简傲高贵,很少交游。徐爰侍奉刘裕、宋少帝刘义符、宋文帝等,深为宋文帝所宠爱,元嘉六年,宋文帝还下诏让徐爰主持编修宋史,宋文帝让王球、殷景仁与徐爰结交,但王球却说:“士族与庶族相互区别开来,这是国家的规矩,臣不敢奉诏。”宋文帝听了向他表示道歉。尚书仆射殷景仁、领军将军刘湛均炙手可热,两人与王家都有姻亲关系,但王球从不与两人往来。,平素喜欢文艺,只与文士颜延之两人关系很好。大将军刘义康就曾对刘湛说:“王敬弘和王球之流,究竟能有什么用?他们竟能富贵,真是难以理解。”
  王履结好刘湛,对刘义康非常忠心,与刘斌、孔胤秀等人并为一党,王球多次教训他,但他就是不听。王履从大将军从事中郎晋升为太子中庶子,而他却跑到刘义康那里哭着喊着不去当,还想当人家的从事中郎,宋文帝对此非常恼火。等到诛杀刘湛这一天,王履害怕了,光着脚跑到二叔王球家中,王球不慌不忙地命下人去给王履拿鞋,然后,给他温酒压惊,对他说:“平日里我是怎么告诫你的?”王履吓得噤若寒蝉,一言不发。王球慢腾腾地接着说:“有你叔父在,你就不用担心了。”让人将王履搀扶回家。
  王球曾在宋文帝尚是宜都王的时候,就担任过宜都王友,与宋文帝渊源很深,并且王球素来淡泊名利,深得宋文帝的信任,再加上琅邪王氏庞大的势力,宋文帝也因王球的原因没有诛杀王履,仅仅将其免官了事。
  在诡异的刘宋政局中,能够见微知著的除了王球以外,还有司徒主簿江湛。江湛,是吏部尚书江夷的儿子,晋护军将军江霦的曾孙。江湛继承了曾祖父江霦善下围棋的长处,他还善于弹琴、占卜。檀道济生前曾为儿子求娶江湛的妹妹,江湛不答应,檀道济又让彭城王刘义康出面,但江湛自始至终不同意。刘义康大权在握的时候,人人争相巴结,只有江湛坚决要求到地方上任职,他先被任命为武陵内史,后转为司徒从事中郎、太子中庶子、尚书吏部郎等职,由于江湛明察秋毫,所以,在宋文帝发起的这两次清理檀道济、刘义康集团行动中,江湛都躲过了灾难,宋文帝听说后,对江湛非常赞赏。
  处理完刘湛等人以后,宋文帝派人到软禁刘义康的中书省宣布刘湛等人罪行。事已至此,刘义康才明白哥哥这一切行动最终的矛头是对准自己的,实事求是的讲,刘义康对宋文帝并无恶意,甚至可以说是忠心耿耿,他一直为着国事而操劳,包括宋文帝诛杀的刘湛,也并非就是奸臣,即便他曾经说过在宋文帝死后要册立年长之君的话,对刘宋帝国也不是没有好处的。但树大招风,相权过重本身对于皇帝而言就是一种罪过,而不忠于现在的君主及其册立的继承人,不论是否对国家有利,对于现任君主而言,也是滔天大罪。刘义康在中书省被软禁了十几天,桂阳侯刘义融、新喻侯刘义宗、秘书监徐湛之都奉命前来探视,大约是建议他主动辞职,以免僵持起来,双方都不好看,于是,他上书提出要承担领导责任,请求皇帝准许自己辞职,并回到家中等待处罚。宋文帝顺水推舟,将其任命为都督江州诸军事、江州刺史,持节、侍中、将军如故,出镇豫章。
  见到宋文帝的诏书,刘义康不敢在京师久留,当即就向宋文帝辞行,登船离开建康。在兄弟二人离别时,宋文帝内心应该是如释重负,但他却只是假惺惺地失声痛哭,一句话都不说。刘义康上船后,宋文帝派慧琳和尚前往探视,刘义康问慧琳和尚道:“弟子我还有回京的那一天么?”慧琳和尚只说了一句话:“我真是恨你没有读过数百卷的书啊!”征虏将军司马萧斌,是刘裕继母萧文寿的堂兄弟丹阳尹萧摹之的儿子,从辈分上讲,萧斌还是刘义隆的堂舅。萧斌原本与刘义康关系很好,又被宋文帝纳为心腹,刘斌等人在刘义康面前中伤萧斌,致使两人关系逐渐疏远,如今,宋文帝就任命萧斌为谘议参军,领豫章太守,江州事无大小,都由萧斌全权处理;同时,宋文帝还不放心,又派龙骧将军萧承之(萧道成之父)领兵驻守在豫章,负责监视。据《南齐书·高帝本纪》称“彭城王义康秉政,皇考(指萧承之)不附”云云,说明萧承之与刘义康关系疏远,甚至对立,这也是宋文帝派他领兵前去豫章监视的根本原因。
  痛定思痛,西去豫章的刘义康想到了死去的谢述。谢述,是谢安二哥谢据的孙子,是刘裕亲家谢裕的四弟,与谢晦、谢灵运等人是族叔辈。谢述自刘义康镇守荆州的时候起,就成为他的佐吏,刘义康对他非常亲近,作为与琅邪王氏一样一等一的高门出身,谢述多了一份雍容,少了一点新起之人的急功近利,他经常劝说刘义康要谦退。谢述容貌俊美,举止优雅,与殷景仁和刘湛关系都非常一般,刘湛就经常对人说:“我看到谢道儿(谢述的小名)从未看够过。”后担任吴郡太守,元嘉十二年,不幸早亡,终年46岁。当谢述的灵柩从吴郡运回建康之时,此时已经是冤家的刘湛和殷景仁二人却同乘一条船,远去数十里前去迎接,望着谢述的灵船都失声痛哭。此时,坐上船的刘义康叹息着说道:“谢述只劝我要谦退,刘湛只劝我要进取,后来谢述去世而刘湛独存,难怪我会犯下错误啊!”宋文帝听了,也说:“如果谢述还在,义康也不会弄到这步田地。”谢述共有三个儿子:谢综、谢约、谢纬,其中谢纬娶了宋文帝的第五女长城公主,生下谢眺。谢述的长子、司徒主簿谢综,素来为刘义康所亲昵,宋文帝让他作为刘义康的记室参军,刘义康过去的亲信,也都允许带到豫章。为了安抚刘义康,遇到朝廷大事,宋文帝都向刘义康通报,通信来往不断,赏赐给他的礼物也非常丰厚。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宋文帝的障眼法而已,对此,他的姐姐、会稽长公主刘兴弟心知肚明。一次,她趁着在宫中与弟弟聚会、一家人玩得非常开心之际,刘兴弟去离开席位,对宋文帝行叩头大礼,悲不自胜。宋文帝莫名其妙,亲自下去搀扶姐姐,这时,刘兴弟说:“车子(刘义康的小名)晚年之时,肯定不会被陛下所容,今天,老姐姐特地请求陛下饶他一命。”接着,刘兴弟故伎重演,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刘义隆也悲从中来,他指着蒋山发誓:“千万不要有这种担心,如果我违背了今日的誓言,那就是辜负了初宁陵(指刘裕,刘裕葬在初宁陵)!”当即,他下令将宴会上的美酒封存起来,派人赏赐给江州的刘义康,并送去书信说:“会稽姐姐饮宴之时思念弟弟你,现将所余美酒封送给你品尝。”因此,直到元嘉二十一年(公元444年)公主去世之前,刘义康都安然无恙。
  不过,担任江州刺史的刘义康还是让宋文帝不放心。第二年年初,刘义康到任以后,即上书提出辞去刺史一职,宋文帝爽快地答应了,改任他为都督江州、交州、广州三州诸军事,而任命心腹庾炳之的哥哥庾登之担任江州刺史。都督三州诸军事,可是却又不是刺史,等于是没有任何权力,至此,宋文帝将刘义康彻底打压了下去。
  可是,清除刘义康事件,并非人人口服心服。前龙骧参军巴东人(重庆市奉节)扶令育不远数千里亲自前往皇宫门前,递上奏表,称:“西汉时期,袁盎曾劝谏汉文帝说:‘淮南王刘长如果在流放的途中死去,陛下将落下杀弟的恶名。’汉文帝没有采纳,刘长果然死去,汉文帝追悔莫及。陛下继位以来,四处选拔贤才,何况彭城王刘义康是先帝的爱子,陛下的弟弟,陛下却弃之不用?天下都为陛下感到痛心。即使彭城王有什么过错,也该趁此机会让他分辨善恶,教育他走上正道,为何要听信传言将其废黜呢!庐陵王刘义真的往事,就是前车之鉴。我担心刘义康一旦在南方死去,臣下我虽然是一介草民,也深为陛下感到羞耻。陛下仅仅知道砍伐不良的树枝,但却不明白即使砍伐不良的树枝也会伤害到树木。请求陛下将彭城王召回京师,兄弟和睦,则天下就不再怨恨,不一定非要恢复他司徒、扬州牧啊!臣下所言如果对国家不利,请求陛下杀了我。”
  扶令育的奏表一送进宫,宋文帝立即派人将他逮捕,打入建康监狱,并在狱中将其赐死。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10:31     标题: 六十、废黜义康(5)

  六十、废黜义康(5)


  废黜刘义康,在当时的刘宋帝国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它标志着持续十年的刘义康时代的结束,也意味着宋文帝构建的、运行十年的高门与宗室合作的权力格局的终结,从此以后,他不再相信高门,也不敢倚重宗室,开始大力培植诸子的权力,并将目光投向此等士族子弟。
  废黜刘义康以后,宋文帝征召南兖州刺史、司空、五弟刘义恭为司徒、录尚书事,由江州刺史、临川王刘义庆接任南兖州刺史,以殷景仁担任扬州刺史。
  事变的功臣殷景仁当上扬州刺史,尚书仆射与领选如故,这是意料中的事。不过,殷景仁本来就有病,自从事变以后,他的性格大变,本来仁厚,突然变得非常苛刻暴虐。当使者前去给他颁发扬州刺史印绶的时候,主簿代替他接受,就感觉他有些不正常,他突然询问身边的人说:“今年男人结婚的多?还是女人出嫁的多?”这一年江南下了大雪,他乘轿赏雪,突然又说:“屋前怎么生出了一棵大树?”一会儿又自言自语:“看来是我说错了?”从此,病情加重。十一月二十九日,也就是刘湛被杀一个多月,殷景仁也死去了。
  元嘉十七年到十八年,刘宋帝国高层出现一系列的变化:如今的录尚书事兼太子太傅是刘义恭;殷景仁死后,他身兼的尚书仆射、扬州刺史两个职务被分割,分别由王球担任尚书仆射,由第二子始兴王刘浚担任扬州刺史,刘浚年仅12岁,扬州州务全部由后军长史范泰之子范晔、主簿沈林子之子沈璞负责处理;一直被刘湛排挤的祠部尚书何尚之也被任命为吏部尚书;
  重臣接二连三地纷纷故去:殷景仁死后,当年十二月,王球被任命围尚书仆射;与谢灵运交恶的原会稽太守孟顗被任命为侍中,除了与谢灵运交恶,孟顗史书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的事迹,只是说在徐羡之生前,他曾在徐羡之家中谈论刘裕北伐之事,叹息刘穆之死后后继无人,当时王弘也在场很是不服气,说道:“曹魏当时非常看重张合,称不可一日没有张合,等张合一死,对国家的兴废又有什么影响?”;刘湛的领军将军由刘义庆的弟弟刘义融担任;殷景仁的护军将军由徐湛之接任地位稍低的中护军;第二年十一月,担任尚书仆射将近一年的王球去世,孟顗接任尚书仆射;侍中又增加了徐湛之和庾炳之二人;领军将军刘义融也在担任此职不足一年去世,由赵伦之的儿子赵伯符接任。
  在地方上,刘宋主要方镇大员如下:荆州刺史刘义季、南徐州刺史刘义宣、南兖州刺史刘义庆、南豫州刺史刘骏、江州刺史庾登之、湘州刺史刘铄、徐州兖州刺史臧质(接替赵伯符)、青州冀州刺史杜骥、豫州刺史刘遵考、雍州刺史刘道产、梁州南秦州刺史刘真道。刘真道是刘裕姨表兄弟刘怀敬的儿子。臧质是刘裕妻子臧爱亲的外甥,臧质外表丑陋,高颧骨,凸下巴,秃顶,稀疏的几根头发还是卷毛,他不满二十的时候,曾去拜访雍州刺史赵伦之,赵伦之对他非常怠慢,他不禁大怒说:“你我都是外戚,不过是依靠老女人们支撑门户而已,至于如此轻视我吗!” 说完,还没等赵伦之道歉,就拂袖而去。后来,会稽长公主经常在宋文帝面前给臧质说好话,才当上了建平太守,深受当地少数民族的爱戴,他不到三十就历任历阳、竟陵、江夏等名郡做太守,处事干练,喜欢军事,宋文帝认为他有才能,所以将其晋升为徐州兖州刺史。

  一个刘义康时代结束了,但刘义康时代的结束并非如此简单,它的影响却非常深远:
  一是刘宋皇室内部昔日兄弟之间、堂兄弟之间的信任关系消失了,代之以猜忌、恐惧和隔阂。据唐吴兢《乐府古题要解》乌夜啼条记载:“右宋临川王义庆造也。宋元嘉中,徙彭城王义康于豫章郡。义庆时为江州,相见而哭。文帝闻而怪之,征还宅。义庆大惧,妓妾闻乌夜啼,叩斋阁云,明日应有赦。及旦,改南兖州刺史,因作此歌。”刘义庆由荆州改任江州刚刚一年,朝中就发生了诛杀刘湛等人的大事,自己又被刘义康取代,直到数月之后,才改任南兖州刺史。他与刘义康相见抱头痛哭之事,亦被宋文帝得知,刘义庆内心的恐惧可想而知,刘义庆的恐惧也代表了皇室诸王的恐惧。
  二是不仅在宗室内部,而且这种气氛也蔓延到了整个刘宋朝廷,人们开始尸位素餐,明哲保身。据《宋书·王球传》的记载,刚刚升任录尚书事的江夏王刘义恭还比较进取,他对吏部尚书何尚之说:“当今天下缺乏治国之才,大家应当齐心协力,可是,王球却如此放任自流,恐怕应当依法处理他。”何尚之回答:“王球素来淡泊名利,加上久病在身,应该多看看他恬淡谦退的一面,不要求全责备他对工作是否尽力。”但依然受到白衣领职的警告性处罚。当时宋文帝召见百官,都要等上十来天,只有王球被召开,从未耽搁。不久,江夏王刘义恭也觉察到了明哲保身的奥妙,他也变得非常小心谨慎,有哥哥刘义康的前车之鉴,他虽然是录尚书事,但仅仅传递个文书而已,宋文帝对此感到十分满意,一年给刘义恭相府的花销达两千万钱,而刘义恭性格奢华,两千万也不够他花,宋文帝往往再赏赐,一年下来又达一千多万。献给宋文帝的骏马,宋文帝也赏赐给刘义恭。《宋书·刘义庆传》称:(刘义庆)“少善骑乘,及长,以世路艰难,不复跨马,招聚文学之士,近远必至。”这里的世路艰难就是指刘宋统治者内部重重矛盾,尤其是宋文帝的猜忌令宗室诸王个个朝不保夕,以至于为了避免杀身之祸,刘义庆再也不敢练习骑马了,以至于在南朝时期,练习骑马就被人视为有政治野心,《梁书》记载,梁武帝曾询问孙辈萧大连是否骑马,回答:“没有皇帝的命令,不敢擅自练习。”到梁代,士大夫们畏马如虎。刘义庆如此,刘义季也是这样。刘义季刚到荆州上任还曾经外出打猎,但很快的,他就“惩义康祸难,不欲以功勤自业,无它经略,唯饮酒而已。”“遂为长夜饮,略少醒日”,宋文帝专门写信劝说他节制一点,但刘义季却依然故我,没有丝毫改变。
  三是宋文帝猜忌少恩的性格直接影响到刘宋以后的发展。宋文帝在击倒刘义康的同时,也击倒了自己,他开始陷入了困惑和摇摆之中:有才干的高门他不敢大胆任用,对高门大族又心存戒心,对躁进的寒门也疑虑重重。宋文帝自己在给刘义恭的信中就曾承认自己“于左右少恩”,其实,他的刻薄少恩远不止对身边的人。他的这种作风一直影响了刘宋后来的君主,相互猜忌,自相残杀的闹剧在整个刘宋一朝此起彼伏,连绵不断,并最终导致了自己的灭亡。据汪中《补宋书宗室世系表序》统计,有宋一代,皇族129人被杀的就高达121人,骨肉相残杀者80人,这个数字是非常高的。
  刘义恭这样的首辅大臣虽然令宋文帝放心,但却起不到应有的作用,宋文帝就想到了利用次等士人来维系朝廷的正常运转(当然,这些人大多都是刘义康和刘湛打压过的),开始起用后军长史范晔为左卫将军,吏部郎沈演之为右卫将军,对掌禁卫军,又任命庾炳之为吏部郎,一起参与军国大事的讨论,于是,后刘义康时代的中枢大权就掌握在了何尚之、范晔、沈演之、徐湛之等人之手,他们几个同时被任用,相互牵制。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10:32     标题: 六十一、两部奇书

  六十一、两部奇书


  深怀恐惧的临川王刘义庆虽然失去了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但在他的主持下却成就了一部传世的奇书《世说新语》。
  《世说新语》是临川王刘义庆为了全身避祸,招聚文学之士,编辑出的一部清谈之书,《世说新语》里记载的人物、事件、观点都与刘义庆所处的时代相去很远,这也正体现了刘义庆避开现实的目的。《宋书》本传中没有提及此书,但《南史》本传中明确记载该书为刘义庆所著,但是后人大多认为此书是在刘义庆的主导下编纂而成,出于众人之手,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中也曾说道:“诸书或成于众手,未可知也。”不过,即使该书不是刘义庆亲自撰写,但也是在他的思想指导下完成的。况且,《南史》本传虽然说刘义庆“文辞虽不多,但足为宗室之美”,但却明确说“所著《世说》十卷,撰《集林》二百卷,并行于世”。这里的“撰”字当译作编纂,与“著”意思迥然有别,再者,《宋书》本传中还说,连爱好文艺的宋文帝每与刘义庆写信都要“加意斟酌”,也说明刘义庆是非常注重语言的运用的,再从《世说新语》用语奇崛、韵味悠长这一特点来看,倒也不一定就不是刘义庆本人所著。
  《世说新语》原名《世说》,因汉代刘向曾著有《世说》一书(早已亡佚),后人为区别起见,才更名为《世说新书》,到宋代,经晏殊删定为今天的名字。《世说新语》是研究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重要文献资料,也是研究这一时期思想史的不可或缺的资料,它涉及的时代跨越后汉一直到刘宋,近三百年。全书依内容分为“德行”、“言语”、“政事”、“文学”、“方正”等三十六类,每类收有若干则故事,全书共一千二百多则小故事,每则文字长短不一,有的数行,有的三言两语,包括政治、经济、文学、哲学、宗教等诸多方面,淋漓尽致地体现了笔记小说“随手而记”的特点。
  隋唐时期对《世说新语》的评价并不高,《隋书·经籍志》将该书置于子部小说家中,与《笑林》、《器准图》等所谓的“小道”书并列在一起。唐代史学家刘知几对《世说新语》也多有贬低,称其为“街谈巷议”之书,但是,刘知几的观点遭到了《四库提要》的批评,历史证明了,后世很多仿效《世说新语》的著作都无法企及本书,宋元明时期,《世说新语》极为盛行,出现了众多版本,进而也证明了该书强大的生命力和内在的价值。
  《世说新语》具有较高的艺术成就,正如鲁迅先生概括的那样“记言则玄远冷隽,记行则高简瑰奇”。全书加上刘孝标的注共涉及各类人物一千五百多个,他们身份、性格各异,但作者在短短的几句话中即抓住最能体现人物特点的言语、举动、外貌等,顿时让人物跃然纸上,气韵生动,如《雅量》记载顾雍在群僚围观下棋时,听到丧子的噩耗,他强压悲痛,“虽神气不变,而心了其故。以爪掐掌,血流沾褥”。《忿狷》中描写王述吃鸡蛋:“王蓝田性急尝食鸡子,以箸刺之,不得,便大怒,举以掷地。鸡子于地圆转未止,仍下地以屐齿蹍之,又不得,瞋甚,复于地取内口中,啮破即吐之。”把一个偏执的人物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世说新语》非常注重通过一件典型事件来表现人物性格,比如,《任诞》记载:“王子猷尝暂寄人空宅住,便令种竹。或问:‘暂住何烦尔?’王啸咏良久,直指竹曰:‘何可一日无此君?’”短短的37个字包含了很多信息,王徽之那种高傲不羁的性格立即浮现在读者面前,作者并没有连篇累牍地描写王徽之的个性,也没有了下文,但戛然而止后却余味悠长。
  《世说新语》的语言简约传神,含蓄隽永。正如明代胡应麟在《少室山房笔丛》所说的那样:“读其语言,晋人面目气韵,恍忽生动,而简约玄澹,真致不穷。”许多我们耳熟能详的成语也都是出自此书,例如:拾人牙慧、咄咄怪事、卿卿我我等等。
  如今,《世说新语》的价值早为研究魏晋历史的学者所承认,它丰富而又生动地为我们展现出一幅魏晋士人真实的生活状态,也让我们切身体会到魏晋清谈的真实状况,反映了当时真实的社会风貌,它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小说,对后世的文学创作影响非常之大。

  除了《世说新语》,在这一时期,还出现了另一部传世奇书:范晔的《后汉书》。
  《后汉书》的作者范晔,字蔚宗,生于公元398年,刘宋顺阳(河南省南阳市淅川东)人。他的高祖范晷为西晋雍州刺史,加左将军;曾祖范汪入仕东晋,官至晋安北将军、徐兖二州刺史,进爵武兴县侯;祖父范宁先后出任临淮太守、豫章太守;父亲范泰仕晋为中书侍郎,宋代晋后,拜为金紫光录大夫散骑常侍,少帝时加位特进(仅次三公),范晔是范泰的第四子。范晔的家庭有着良好的家学渊源:范汪“博学多通,善谈名理”,撰有《尚书大事》二十卷,《范氏家传》一卷,《祭典》三卷以及属于医学棋艺的著作《范东阳方》一百零五卷,《棋九品序录》一卷等;范宁撰写了《古文尚书舜典》一卷,《尚书注》十卷,《礼杂问》十卷,《文集》十六卷,尤其是《春秋榖梁传集解》十二卷“其义精审,为世所重”;范泰也著有《古今善言》二十四卷及文集等。
  范晔母亲上厕所的时候产下了他,范晔的额头被砖头撞破,因此给他起了一个小名叫“砖”。范晔从小天资聪颖,又非常好学,很小的时候就博览群书,以善写文字而闻名天下,他还善写隶书,精通音乐,会弹琵琶。但因他是庶出,在嫡子视庶子为奴婢的六朝时代,屡遭白眼,他的嫡兄范晏就说:“你这人野心太大,早晚会毁了我们家。”成年后,范晔身高不满七尺,长得又黑又胖,眉毛和胡须都很稀少,他做了很多小官,后被任命为尚书吏部郎。
  元嘉九年(公元432年)冬,彭城王刘义康的母亲王太妃去世,临下葬的当晚,司徒僚属都聚集到东府刘义康家中,范晔最小的弟弟范广渊为司徒祭酒,当天值班,范晔与司徒左西属王深夜里住到范广渊那里,深夜两人喝得烂醉,打开北窗以听挽歌为乐,此事传到刘义康耳中,刘义康勃然大怒,将范晔贬为宣城太守。范晔此举把刘义康得罪苦了,他自己也深知在刘义康当权时期自己永无出头之日了,愤懑无计之中,在宣城任上,范晔开始着手将过去多家《后汉书》著作进行删削,完成了自己的《后汉书》。数年过后,他被升为长沙王刘义欣的镇军长史,加宁朔将军,在他离开宣城之时,已经大体完成了《后汉书》的编纂。此时范晔年龄刚届40岁。范晔的另一个嫡兄范暠担任宜都太守,范晔的嫡母随着范暠在宜都生活,元嘉十六年,范晔嫡母去世,哥哥通知他前去奔丧,范晔不及去得较晚,一路上还带着妓妾同行,遭到御史中丞刘损的弹劾,但宋文帝爱惜人才,没有加罪。等范晔服丧期满,宋文帝任命他为始兴王刘浚(宋文帝第二子)的后军长史,令南下邳太守,此时的宋文帝已经将范晔纳入到未来人才库中了。
  年少时的不得意,壮年时的坎坷,过人的才华造就了范晔一腔郁郁不平之气,也让他变得桀骜不驯,性格倔强,鄙视官场中的趋炎附势、胁肩谄笑的丑态,宋文帝知道范晔善弹琵琶,多次暗示范晔给弹上几曲,但范晔只是装聋作哑,无动于衷,后来,在一次酒会上宋文帝只好乘兴直接说:“我来唱一曲,你给伴奏吧。”话说到这个份上,范晔只能遵命,但宋文帝歌一唱完,范晔马上就不弹了。
  范晔一生博学多才,著述甚丰,但唯有《后汉书》流传了下来。范晔原计划将《后汉书》写十纪、十志、八十列传,共计一百篇,并有序例,可惜十志还没有写就被杀了,到了南朝梁代刘昭将司马彪的《续汉书》中的八志增补附在《后汉书》中,才使之成为一部完整的著作。《后汉书》上起王莽篡汉下迄汉献帝,记载了196年的历史,是继《史记》、《汉书》、《三国志》之后又一部私人撰写的史书,与前三者并称为“前四史”。《后汉书》结构严谨,叙事连贯而不重复,并新增了皇后纪和党锢、宦者等七个类传,整部书相互照应,错落有致,表现出范晔高超的史学技巧,刘知几称赞《后汉书》“简而且周,疏而不漏”(《史通·补注》),王应麟则说:“史裁如范,千古能有几人?”(王先谦《后汉书集解》引)。《后汉书》语言生动,爱憎分明,尤其是他在纪、传之后,还有论有赞,夹叙夹议,对历史人物进行精到的品评,大力歌颂那些不畏权势的忠介之士,鞭挞社会的丑恶现象,大段的史论也成为了《后汉书》的一大特色,范晔自己也对此评价很高,他说:“吾杂传论,皆有精意深旨。既有裁味, 故约其词句。至于循吏以下及六夷诸序论, 笔势纵放, 实天之奇作……”,“‘赞’,自是吾文之杰思, 殆无一字空设, 奇变不穷, 同含异体……自古体大而思精, 未有此也”。萧统的《昭明太子文选》就选了他的《皇后纪论》、《二十八将论》、《宦者传论》、《逸民传论》及《光武纪赞》等篇。《旧唐书·经籍志》中存有将范晔的论赞整理到一起的《后汉书论赞》一书,可见当时的人们对范晔文章的喜爱程度。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10:34     标题:  六十二、灭亡仇池

  六十二、灭亡仇池


  谁都知道,随着北凉的灭亡,北魏兵锋将指向仇池,仇池公杨难当对此当然也是心知肚明。
  如今的仇池王国,始建于公元385年,那年,前秦主苻坚被后秦姚苌缢死,苻坚女婿杨定率领氐族旧部迁徙到距离仇池一百二十里的历城,建立了史书上称之为后仇池的王国。公元394年杨定被西秦所杀,堂弟杨盛继位,公元425年杨盛去世,儿子杨玄继位,公元429年,杨玄去世,其子杨保宗继位,但杨保宗继位不久,即被其叔父杨难当废黜自立,截止元嘉十八年(公元441年),后仇池王国已经存续了56年。在它全盛时期,疆域范围大致包括:甘肃省的天水、天水县、西和、礼县、徽县、两当、成县、武都、宕昌,四川省的青川、平武,陕西省的凤县等地。
  即便是象北凉那样对拓跋焘百依百顺,依然遭到拓跋焘的突袭而亡国,而他杨难当不仅趁乱曾夺占过上邽,而且,在北魏进攻北凉之时,还两肋插刀,与柔然南北呼应,骚扰上邽,拓跋焘岂能善罢甘休?不敢招惹北魏,杨难当就盘算着南下夺取益州,做一个蜀王。恰巧在这段时间里,仇池地区发生了罕见的大旱,出现了各种灾异,也让杨难当南下益州的决心更牢固了,于是,在北凉灭亡一年后即元嘉十八年(公元441年)年底,杨难当即率领倾国之兵对刘宋的益州发起了进攻。为了防备刘宋汉中之军来自侧翼的打击,杨难当命令他的建忠将军苻冲从东洛(四川省广元市南)向汉中进发,他自己则亲率主力部队南下进攻四川的门户葭萌关(四川省广元市西南)。
  此时的梁、南秦二州刺史是刘裕的表兄刘怀敬的儿子刘真道。刘怀敬的母亲是刘裕的姨母,刘裕生下后,其母亲即难产而死,刘怀敬的母亲就把刘怀敬断奶而哺育刘裕,刘裕为了报答姨母的恩情,在他富贵以后,一直对没有什么才能的刘怀敬关爱有加。刘真道起家钱塘县令,虽然父亲没有什么能力,但刘真道却非常称职,元嘉十三年被提拔为步兵校尉,第二年又晋升为梁、南秦二州刺史。
  听说仇池军试图骚扰汉中,刘真道立即率军出击,一战而将苻冲击斩。
  汉中方面虽然解除了危机,但四川方面却在仇池军主力的打击下节节败退,十一月,杨难当攻占了葭萌关,生擒刘宋晋寿太守申坦。申氏是魏郡人,申坦的曾祖申钟曾担任石虎的司徒,申坦的父亲申永、申恬的父亲申宣是堂兄弟关系,在刘裕平定南燕之时,归顺了东晋,后来,申永曾任青州兖州刺史,刘宋建立后,申宣也曾担任过青州兖州刺史,为刘宋王朝守边。申恬的哥哥申谟曾与朱修之一起固守滑台,兵败被俘,后又从北魏逃归。
  突破葭萌关后,仇池军一路南下,进入四川腹地,遂将涪城(四川省三台县西北)团团包围。刘宋巴西、梓潼两郡太守刘道锡闭城固守,当时城中守军稀少,刘道锡临时招募士兵,答应对于参军的人家免除二十年的赋税,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刘道锡放出的优厚条件下,百姓纷纷入伍,坚守城池,杨难当强攻十余日,却无法攻破涪城,只好撤军,将七千多家雍州流民迁往仇池。刘道锡就是那位《襄阳乐歌》中称颂的雍州刺史刘道产的弟弟。
  涪城保卫战的胜利,打破了杨难当袭取益州的图谋,宋文帝接到捷报后,非常高兴,下诏晋封刘道锡为冠军将军,晋封被俘的申坦为建威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等到杨难当退兵以后,朝廷群臣建议说:“虽然敌人一战就撤,但还是不要失信于民,按照刘道锡答应过的条件免除二十赋税的好。”但右卫将军沈演之、丹阳尹羊玄保、后军长史范晔却说:“应当根据每位士兵的实际战功,实事求是地评定,不可全部按照原来的条件,最多也不能超过十年。”宋文帝同意了沈演之等人的意见。
  虽然杨难当撤军了,但他对益州的袭击却让刚刚清除了刘义康集团的宋文帝勃然大怒,决心好好惩罚一下他。十二月十五日,宋文帝即下诏命令龙骧将军裴方明等人率领三千精兵(《宋书·刘真道传》称是五千禁卫军),并征发雍州、荆州地方部队进攻仇池,各军归梁、秦二州刺史刘真道统一指挥,于是,刘宋打响了灭亡仇池之战。
  元嘉十九年(公元442年)五月,裴方明率领太子积弩将军刘康祖、后军参军梁坦、陈弥、裴肃之、安西参军段叔文、鲁尚期、始兴王国常侍刘僧秀、绥远将军马洗、振武将军王奂之等,进抵汉中,然后,与刘真道分兵向西攻击前进:刘真道负责进攻驻守武兴(陕西省略阳)敌建忠将军苻隆;安西参军韦俊、建武将军姜道盛负责进攻驻守下辩(甘肃省成县西)的杨难当儿子、雍州刺史杨顺;刘道真又派遣司马夏侯穆季西取白水(四川省青川县东北白水),进攻敌建忠将军杨亮,宋军气势如虹,三处敌人均望风溃逃,武兴、下辩、白水全部被宋军攻下。宋军在战役的第一阶段顺利扫清了通往仇池王国的门户。
  杨难当派遣建节将军苻弘祖、啖元等率军固守兰皋(甘肃省康县西北),命令镇北将军苻义德在兰皋周围作为游军,又派儿子抚军大将军杨和率军增援。裴方明所部从武兴又推进到潭谷(今地不详),距离兰皋仅数里之遥。仇池苻弘祖、苻德义集中一万多军队拒战,裴方明率军与仇池军队在浊水(即白水江。源出今甘肃成县西北,东经县南至徽县南入嘉陵江)大战,宋军大破仇池军队,阵斩苻弘祖,并斩杀三千多名敌人,杨和、苻义德败退。裴方明派遣刘康祖率军穷追,一直追过兰皋以西两千多里(此处记载似为二十里之误),杨和又派遣苻义德迎战,刘康祖又大破苻德义军,杨和退保修城(今陕西省略阳县西北)。

  杨难当再派建忠将军杨林、振威将军姚宪率领两千骑兵增援杨和,裴方明又率领众将一齐进攻修城,杨和不敌,弃城而逃,宋军一直追到赤亭(甘肃省成县西北),再次大破氐军。天水人任愈之率部投降。
  仇池军队之所以在宋军打击下一败涂地,其原因大致如下:一是,仇池王国长期臣服东晋和刘宋,杨难当悍然发动对刘宋的进攻不得人心。从《宋书·刘真道传》中记载的宋文帝诏书中我们可以看到,在杨难当发动进攻之前,长史杨万寿、建节将军姚宪就表示反对,屡屡劝谏;在杨难当逃跑后,其建忠将军吕训守卫仓库,以等待宋军的到来,这些都说明了杨难当与刘宋为敌,不得人心。二是,仇池王国国力限制。仇池王国地域狭小,民众稀少,自守有余,攻占不足,即使在最乱的年代里,也未能有很大作为,何况如今要与刘宋为敌?三是,仇池王国内部矛盾重重。自从杨难当篡夺了侄儿杨保宗的王位之后,仇池最高层的争斗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四是,裴方明、刘真道等宋军将士英勇杀敌。
  杨难当看到大势已去,与一千多骑兵一起仓皇逃往北魏的上邽,安西参军鲁尚期一直跟踪追击杨难当,生擒杨难当侄儿建节将军杨保炽、安昌侯杨虎头。杨难当逃到上邽以后,北魏拓跋焘命令中山王拓跋辰将他送到了拓跋焘的行宫。杨难当原以第二子杨虎为镇南将军、益州刺史,镇守阴平(甘肃省文县西),听说父亲北逃,也弃城而北逃,行至下辩(甘肃省成县西),裴方明派遣儿子裴肃之在半道截击,生擒杨虎,宋军将他送到建康,在建康街市上把他斩首示众。(《宋书·刘真道传》称,杨虎是杨难当的第三子,逃窜在民间被宋军生擒。)
  裴方明派遣刘康祖直插百顷(即仇池台地),仇池丞相杨万寿等人一起投降,至此,宋军消灭了仇池政权。仇池王国被消灭后,因杨玄的长子杨保宗此前已经逃亡北魏,宋文帝又册立杨保宗的弟弟杨宝炽为杨玄的继承人,又任命辅国司马胡崇之为龙骧将军、北秦州刺史、平羌校尉,驻守在仇池。
  七月,宋文帝任命刘真道为雍州刺史,任命裴方明为梁州、南秦州刺史,但裴方明却固辞不拜。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10:52

  六十三、得而复失(1)


  北魏拓跋焘对刘宋占领仇池反应强烈。
  就在宋军占领仇池一个多月以后,到了这一年的七月二十二日,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即命令安西将军古弼、前将军拓跋齐都督陇西各路军马及殿中虎贲禁卫军与杨玄长子杨保宗从祁山(甘肃省西和县西北)南下,另外,他还派遣征西将军皮豹子与琅邪王司马楚之都督关中各路军队从大散关(陕西省宝鸡市西南)进击,东西夹击试图夺回仇池。与此同时,他还下诏黄河以南的魏军全线对刘宋发起进攻:命令谯王司马文思(司马休之之子)都督洛阳、豫州各路魏军南下,朝襄阳进攻;命令征南将军刁雍率军朝广陵(江苏省扬州市)方向攻击前进,并向徐州发出檄文,声称自己此举是为了给杨难当报仇。在姑臧之战前,古弼和李顺都曾反对拓跋焘出兵姑臧,但姑臧之战以后,两人的结局却不同:虽然对古弼也稍有不满,但念及古弼是个将才,拓跋焘并没有处罚他,而拓跋焘随后让李顺评定百官的品级,作为授予爵位的标准,但李顺收受贿赂,评定不公,凉州人徐桀揭发了此事,崔浩又趁机添油加醋说:“李顺父子曾接受沮渠牧犍父子很多财务,常说凉州没有水草,不可出征,等到陛下来到姑臧,却发现那里水草丰茂,这家伙竟然诡诈到如此地步,几乎坏了国家大事,他如此不忠,反而说我向陛下尽谗言!”拓跋焘大怒,将李顺诛杀。皮豹子,是渔阳(北京密云西南)人,累迁为使持节、侍中、都督秦雍荆梁四州诸军事、安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淮阳公,镇守长安,后因贪污而被流放到统万,这次,拓跋焘恢复了他的爵位,拜为使持节、仇池镇将。司马楚之已被征召到京师,拓跋焘为了拉拢这位晋朝宗室,将北魏宗室之女河内公主嫁给了他,生下儿子司马金龙,后来,司马金龙又娶了源贺的女儿,生子司马延宗、司马纂、司马悦,继娶沮渠牧犍与武威公主所生之女,生下儿子司马徽亮,司马徽亮得到文明太后(冯太后)的宠爱继承父亲的爵位,这是后话。前将军拓跋齐,就是在16年前在统万之战中用身体遮挡拓跋焘,并与拓跋焘两人只身杀入统万城内的那位勇士,后在讨伐张掖王秃发保周之战中,“坐事免官爵。”这次拓跋齐也是以戴罪之身出征仇池。

  这次拓跋焘的真实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替杨难当报仇,亦非发起对刘宋大规模的进攻,从他的内心深处来说,刘宋将仇池这个小政权消灭,并把杨难当赶到北魏的怀抱,未必不符合北魏的利益,然而,如果刘宋占领了地形复杂的仇池地区,将从益州和汉中向陇西伸出一支触角,势必会扰动北魏整个西部的安定,对于北魏刚刚拿到手中的陇西乃至河西地区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因此,拓跋焘决不会坐视不顾,必须趁宋军立足未稳将其逐出仇池,关上这扇大门。至于司马文思和刁雍的部队则是拓跋焘为了牵制刘宋而设置的疑兵,其目的是为了迷惑刘宋不敢全力增援裴方明,这一点我们从整个战役的发展情况和史书根本没有记载司马文思和刁雍所部战况、战果,即可明白。
  元嘉二十年(公元443年)正月,北魏征西将军皮豹子与琅邪王司马楚之都督的关中魏军,十路并进,从东线率先发起进攻,包围了乐乡(甘肃省成县东北),众寡悬殊的宋军大败,宋军守将王奂之、王长卿等六人被魏军生擒,宋军被斩杀两千多人,被俘一千人。接着,皮豹子率领魏军乘胜进攻下辩(甘肃省成县西),宋军守将强玄明、辛伯奋弃城而逃,魏军追上,将二人诛杀,宋军全部被俘,就这样,从东面而来的这支魏军一下子将仇池台地(甘肃省西和县西南四十五公里处)与汉中腹地的联系拦腰截断,分割开来。
  此时,被宋文帝任命的新任北秦州刺史胡崇之一行刚刚行至汉中,他听说魏军大举入侵的消息,迟迟不敢继续西进,裴方明又从自己的部队中抽调一部分人马配给胡崇之,胡崇之这才继续向仇池方向前进,但是,此时魏军早已在浊水岸边以逸待劳,布下埋伏,等候多时了。
  二月,等胡崇之这支经过长途跋涉而来的宋军进抵浊水岸边,距离仇池八十里的时候,魏将古弼、拓跋齐、皮豹子、司马楚之等军两万人突然将他们团团包围,临阵生擒胡崇之,宋军残余部众逃回了汉中。

  从东面封住了袋口,魏军开始向仇池台地发起了进攻,古弼等人与东路皮豹子之军从祥郊山(即祁山)以南进入仇池核心区域,古弼派遣永安侯贺纯进攻宋军驻守的塞狭道(甘肃省西和县大湾家峡),宋军守将姜道祖退守狭亭(甘肃省西和县石堡城)。当时大雪纷飞,魏军众将都担心山路狭窄,骑兵难以通过,都迟迟不进,只有古弼单独率领所部强行通过了峡谷。通过之后,他命令拓跋齐、贺纯等将进攻狭亭,姜道祖率众南逃,魏军又推进到高平(今地不详),走投无路的姜道祖只好投降,至此,魏军夺取了仇池地区。
  然而,到了三、四月份,事情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拓跋齐与杨保宗两人镇守在骆谷(陕西省周至县西南)两侧。去年杨难当投奔北魏之后,按照拓跋焘的命令,杨氏子弟均应被送往平城,但杨宗保的弟弟杨文德通过行贿,得以留了下来,这时,他看到魏军主力已经撤离,就对哥哥杨宗保建议固守仇池险要,背叛北魏,兄弟二人定下了举事的日期,但是,杨宗保的计划还没有实施,秦州主簿边因就向拓跋齐告密了,四月的一天清晨,拓跋齐仅带身边数位亲随前往杨保宗的大营,高呼:“古弼到了,要宣布诏书!”杨保宗从大帐出来,还没等定下神,拓跋齐就下令身边的武士将他扶上了马,然后,一路送到了平城,到平城后,拓跋焘下诏让杨难当将他诛杀。杨保宗被逮捕后,氐王过去的部属苻达、任胐(音:斐)等人遂举兵,推举杨文德为主,占据了白崖。此处《宋书·氐胡传》称:“拓跋齐闻兵起遁走,达追击斩齐……”,但《魏书·拓跋齐传》在此之后还称拓跋齐进攻杨文德之事,《通鉴考异》认为《宋书》的记载有误。
  白崖的确址不详,一说为今甘肃省甘谷县的朱圉山,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陕西八·巩昌府》:“朱圉山,俗名白崖山。”,但《太平寰宇记》则称:“朱圉山一名白贡山。”杨保宗所部驻守在陕西省周至县境,如果朱圉山就是白崖的话,他没有直接回仇池,而是西去遥远的朱圉山,中途还要经过重镇上邽,似乎不太可能,因此,此处的白崖也许另有所指。
  以白崖为据点后,杨文德自称征西将军、秦州河州梁州三州牧、仇池公,命令所部四处进攻仇池周边地区魏军的据点,逐一清除了这些据点后,杨文德开始对仇池台地发起了进攻。
  五月,古弼调集上邽(甘肃省天水市)、高平(宁夏固原市)、汧城(陕西省陇西东南)的驻军讨伐杨文德。杨文德不敢与魏军主力决战,只好从仇池地区撤离,退到汉川(汉中地区)。这时,皮豹子也率领关中魏军进抵下辩,听说仇池之围已经解除,打算撤军,古弼派人对皮豹子说:“宋军耻于战败,肯定会再次前来,我军如果回师,一旦宋军占领了仇池,我们再来攻取,就困难了,不如就地练兵,等待敌人到来。我料定不出今年秋冬季节,宋军肯定还会前来,我军以逸待劳,肯定会大获全胜。”皮豹子听从了古弼的建议,就留了下来,拓跋焘听到了古弼的话,赞赏他道:“古弼说的是深谋远虑的建议,平定南秦州,古弼出谋划策很多。”于是,他就势任命皮豹子为仇池镇将。
  退出仇池的杨文德向刘宋朝廷派出使者请求支援,七月,宋文帝加封杨文德为都督北秦州、雍州二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北秦州刺史、武都王,并给他配备了两千宋军,让他在此招诱仇池周边地区的氐族部众,同时命令南秦州、梁州刺史申坦根据情况适时给予杨文德帮助。得到刘宋朝廷帮助的杨文德又率众向西推进,驻守在葭芦城(甘肃省文县白龙江东岸临江,该城为姜维为与邓艾相持所筑),在那里招诱仇池地区的氐族群众,于是,武都、阴平的五部氐族民众纷纷向他归附。任胐的爷爷任岐、父亲任综、伯父任祚都在仇池为官,任胐志向远大,办事果敢,杨文德任命其为左司马。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10:53     标题:   六十四、得而复失(2)

  六十四、得而复失(2)


  就在宋文帝加封杨文德为武都王、部署对仇池发起新一轮进攻的同月,他却于本月二十七日,诛杀了雍州刺史刘真道、南秦州、梁州刺史裴方明二人,罪名是他们攻陷仇池以后,私吞大量金银财宝,并藏匿了杨难当的名马。《建康实录》称:“郡帅掠居民,盗善马,为有司所劾,至是下狱死。”据《宋书·刘康祖传》称:(刘康祖)“转太子左积弩将军,随射声校尉裴方明西征仇池,与方明同下廷尉,康祖免官。”《宋书·刘真道传》也称:“刘康祖等系免各有差。”说明这场大狱波及到去年参战的众多将领。
  裴方明虽然坚决推辞担任南秦州、梁州刺史,但《宋书》各处在这段时间里提及他的时候,均称其为南秦州梁州刺史,这也说明,虽然他坚决推辞,但宋文帝并没有同意。在本年(即元嘉二十年,公元443年)一月胡崇之西进之时,裴方明还曾将汉中的军队分拨给他一部分,但是,到了这一年的三月,《宋书·文帝本纪》却记载,宋文帝任命了申坦为梁州、南秦州刺史,这说明也许在此时刘真道和裴方明等众将就被下狱了,而这时,魏军刚刚将宋军驱赶出仇池,国家正是用人之际!
  裴方明崭露头角还是十年前益州赵广叛乱之时,经过苦战,不仅守住了成都,继而还镇压了这次民变,裴方明也因功被加封为龙骧将军。但不知何故,裴方明却被调离益州,安排到了原荆州刺史刘义庆的手下,一年后,仇池杨难当进攻汉中,刘义庆派遣裴方明率军增援萧承之所部,将仇池军队赶出了汉中。虽然裴方明为刘宋继檀道济之后屈指可数的名将,但史书却没有给他单独立传,他的事迹主要散见于《宋书·刘真道传》、《宋书·氐胡传》中,因此,我们对他的身世非常模糊。遍查史料,我们仅仅知道,他也是河东人,与西晋裴秀、东晋裴启(写有《语林》)、刘宋裴松之裴骃父子是同族;根据《南史·后妃传》的记载,还知道,裴方明曾经为儿子求娶广陵人刘寿之的女儿刘智荣,亲事已经定下,刘智荣(当年17岁)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先到自己家迎亲的队伍,与寻常人家一样,梦中的刘智荣不肯上车,一会儿,又来一队人马迎亲,这队车马,前有龙旗,后有豹尾,刘智荣心中高兴,就愉快地上了这家的车。果然,裴家与刘家的亲事没有成功,刘智荣最终嫁给了萧承之的儿子萧道成。唐代诗人郑锡的《玉阶怨》:“长门寒水流,高殿晓风秋。昨夜鸳鸯梦,还陪豹尾游。前鱼不解泣,共辇岂关羞。那及轻身燕,双飞上玉楼。”其中就用到了刘智荣做梦的这个典故。按:《宋书》记载刘智荣去世于宋明帝刘彧泰豫元年,即公元472年,享年50岁,古人计算虚岁,生卒年年份均计算在内,她应该生于公元424年,17岁时,裴刘两家定亲,当在元嘉十八年即公元441年,该年年底,裴方明即奉命率军进攻仇池,婚事耽搁下来。而萧道成出生于公元427年,元嘉十五年(公元438年),雷次宗来到建康,在鸡笼山开设学馆,萧道成入学学习《礼记》、《左氏春秋》,时年12岁,史书称萧道成十三岁入学,当也是计算的虚岁。元嘉十七年(公元440年)刘义康被废后,宋文帝让与刘义康有过节的萧承之来到豫章(江西省南昌市)负责监视刘义康,时年14岁的萧道成也随父来到豫章,元嘉十九年(公元442年),就在裴方明拿下仇池以后,由于雍州刺史刘道产的去世,再加上一部分宋军抽调到仇池,雍州防御出现空虚,当地山蛮发动骚乱,宋文帝命令征西司马朱修之讨伐失利,又下诏命令建威将军沈庆之前往,诛杀蛮夷上万人,也就是在这时,时年16岁的萧道成也率领偏师讨伐汉江以北的山蛮。第二年,裴方明即下狱而死,大约因此刘家与裴家解除了婚约,将时年近20岁的刘智荣嫁给了17岁的萧道成。刘智荣死时,萧道成只是刘宋的一方诸侯(刺史级),刘智荣死后7年,萧道成取代刘宋建立南齐,追赠刘智荣为皇后。
  回过头来,我们问宋文帝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要诛杀一位大员和一名名将、撤职了一大批军中中下级军官呢?《宋书·刘真道传》称,裴方明曾做过颍川、南平昌太守,都因贪污而被免官,说明裴方明是一贯如此。由于史料缺乏,我们无法确知宋文帝诛杀刘真道和裴方明是否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如果没有更深的原因,在魏军大举南下夺取仇池之际,诛杀大将的确不是明智之举。也许宋文帝根本没有意识到仇池重要的战略地位,从历史上看,江南政权北伐主力部队一般从运河北上由东向西展开,而没有从汉中入仇池的先例,因此,刘宋消灭仇池王国只是一场对杨难当入侵益州的惩罚性战争,而非蓄谋已久的夺取仇池、进而扰动陇西大战略的一个组成部分,所以,在宋文帝看来,仇池的得与失还不足以引发魏宋之间大规模的战争,实际上,宋军也没有做好大举北伐的准备工作,这大约也是宋文帝按部就班地处理刘真道和裴方明的一个原因吧?宋文帝虽然勤俭,也懂得爱民,但从他的用人上可以看出,他心胸狭隘,任人唯亲,过去杀姚耸夫、杀檀道济,现在又杀掉了裴方明,致使刘宋王朝再无真正能在疆场上立下赫赫战功、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名将!
  果然,到这一年十一月,宋文帝派将军姜道盛与杨文德率领两万部队进攻北魏浊水沿岸堡垒,另派将领青阳显伯率众驻守斧山(今地不详),抵御魏将皮豹子。魏军浊水堡垒的守军射杀了宋军将领姜道盛,皮豹子率军进至斧山,又斩杀了青阳显伯,宋军全部被俘。然后,皮豹子与拓跋齐两军在浊水会师,杨文德所部大为恐慌,趁夜狼狈而逃。姜道盛死后,宋文帝下诏称他“临财以清”,追赠他为给事中,赏他的遗属钱一千万,这也说明他是未被追究的少数梁州将领之一,只是品德高尚的人不一定有才能,不一定能打胜仗,而能打胜仗的将领也许是那些有诸多缺点甚至污点的人,君主使用前者或者后者,完全看不同阶段的政治需要,而在梁州这一局部处于战时状态,宋文帝诛杀善战的裴方明而使用不善战的姜道盛,显然是错误的。
  元嘉二十一年(公元444年)八月,拓跋焘下令员外散骑常侍高济出使刘宋,第二年一月,他又派散骑常侍宋愔出使江南,主动向刘宋示好,双方在仇池地区的战争暂时平息了下来。此后,杨文德这个武都王大约就驻屯在刘宋益州、梁州与仇池之间的结合部,他建立的所谓的武都国政权,更象是一个流亡政府,或者说是刘宋帝国的一个傀儡政权。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10:55     标题:   六十五、太平真君(1)

  六十五、太平真君(1)


  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是在刘宋元嘉十七年(公元440年)六月改元为太平真君元年的。改元的缘由是皇孙拓跋濬的出生,语意取自寇谦之《神书》上有一句“辅佐北方太平真君”的话。
  在此之前,拓跋焘已经用了始光(公元424年—公元427年)、神麚(公元428年—公元431年)、延和(公元432年—公元434年)、太延(公元435年—公元439年)四个年号,分别对应刘宋元嘉元年到元嘉四年;元嘉五年到元嘉八年;元嘉九年到元嘉十一年;元嘉十二年到元嘉十七年。历史仿佛在让拓跋焘、刘义隆在公平竞赛——他们年龄相仿、继位时间相近、早年身世相似,但身体状况和个性迥异,然后,让我们看看他们各自的成绩:
  始光年间
  拓跋焘:击退柔然进攻,实施两次北伐,虽然战果不大,但从最初的防御开始转入反攻;接连两次讨伐赫连夏,占领了统万城。
  刘义隆:果断诛杀了旧臣集团,巩固了统治地位。
  神麚年间
  拓跋焘:生擒夏主赫连昌,深入漠北,大举讨伐柔然,大檀死,暂时消除了北方威胁;打退刘宋到彦之、檀道济北伐;西秦被赫连夏所灭,赫连夏又被吐谷浑所灭,北凉、吐谷浑均向北魏臣服。
  刘义隆:征召刘义恭入京;组织到彦之、檀道济北伐失利。
  延和年间
  拓跋焘:开始部署讨伐北燕;组织平定境内山胡;与柔然和好。
  刘义隆:平定益州司马飞龙、赵广叛乱;从氐王杨难当手中收复了汉中。
  太延年间
  拓跋焘:征服北燕;征服北凉。
  刘义隆:刘湛与殷景仁之间矛盾加深;宋文帝长期生病;诛杀檀道济。
  太平真君元年即元嘉十七年,这一年北魏已经基本上统一了北中国,北中国的局面为之大变,而刘宋王朝内部矛盾却进入高潮,这一年十月,刘义隆诛杀刘湛等人,废黜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四弟彭城王刘义康,刘宋政局同样为之大变,元嘉之治开始蒙上了一层阴影。
  拓跋焘的太平真君年号从公元440年到公元451年6月,共用了11年,对应元嘉十七年到元嘉二十八年。
  太平真君初年
  拓跋焘:将北凉残余势力逐出凉州;攻占仇池。
  刘义隆:处理刘义康遗留问题,重新安排后刘义康时代的权力格局;击退杨难当的进攻,并发起灭亡仇池之战;占领仇池不久即又被魏军夺去。
  看了上述大事,我们似乎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北方的拓跋焘一直处于上升的态势,而南方的刘义隆却无所作为;北魏不是没有内讧,但拓跋焘却一直掌握着主导权,而刘宋的内讧让刘义隆感到威胁到自身的统治;北魏一直眼光向外,刘宋经常目光对内;北魏不断抓住战机,刘宋往往浪费机会。其中的原因到底在哪里呢?大约是在于君主的驾驭能力问题:任何地方都有内讧,但拓跋焘身强力壮,残忍好杀,牢牢地控制着皇权,而刘义隆身体孱弱,长期卧病,且性格摇摆多疑,对朝政的控制力大大下降,致使内讧越演越烈,甚至威胁到了皇权。由此可知,一位君主的身体好坏、内部矛盾是否得到有效的控制,其实是会对一个国家的命运和历史的走向产生无法想象的影响……
  公元440年,即太平真君元年,也就是宋文帝的元嘉十七年,这一年被历史学家定为南北朝北朝的起始之年,在这一年,刘宋的宋文帝刘义隆34岁,北魏的拓跋焘33岁,都处于壮年,刘义隆终结了弟弟刘义康近十年的时代,而拓跋焘则完成了北中国的统一,两个人似乎都应该志得意满,刘义隆在规划着后刘义康时代,而拓跋焘则盘算着如何消化刚刚建立起来的庞大帝国。
  在太平真君最初的几年里,拓跋焘除了在仇池与刘宋交手以外,为了巩固皇权,他还做了以下几件大事:
  一是确立道教在意识形态领域独尊的地位。太武帝拓跋焘登基后,寇谦之即入魏,经过近二十年的沉浮,寇谦之利用道术、权术逐渐取得了拓跋焘的信任,元嘉十八年即太平真君二年,国师寇谦之对太武帝拓跋焘说:“陛下是以道教天神‘真君’下凡,治理天下,构建静轮天宫之法,这是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的事,陛下应当登上道坛,接受天书,以传扬陛下的圣德。”拓跋焘表示同意。寇谦之所说的道坛,就是他到平城之初,按照他献上的《录图真经》的形制在平城东南郊浑水(山西省大同市御河)以东建筑的五层天师道场。
  元嘉十九年(公元442年)一月七日,平城举行盛大仪式,按照道家崇尚的颜色,全部使用青色旗帜,太武帝拓跋焘在皇家仪仗队的簇拥下,登上了天师道场,从国师寇谦之的手中接受了天书。从此之后,北魏皇帝被称为道教天子,每一位新皇帝登基时,必须登道坛接受天书,如同基督徒受洗一般,先接受《五千文箓》、次《三洞箓》、次《洞玄箓》、最后是《上清箓》。寇谦之还上奏应当修建静轮天宫,天宫要高过云霄,其上听不到人间鸡犬之声,只有这样才能接近上界的天神。崔浩也劝说拓跋焘修建,拓跋焘同意了。据《水经注·漯水》称:“大道坛东北,旧有静轮宫,魏神麚四年(431年)造,台榭高广,超出云间,欲令上延霄客,下绝嚣浮。”由此可知,静轮天宫建筑在天师道场的东北,而且是在十年前就建造了。静轮天宫经过长年累月的建设,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但仍然无法达到要求,时年15岁的太子拓跋晃劝说父亲道:“人世与天堂各行其道,高贵与卑下先天形成,无法逾越,这非常清楚。如今寇谦之建议去做这些根本无法完成之事,白白浪费国库,让百姓劳累不堪,这不是毫无用处吗?假如真要按寇谦之说的办的话,请求在东山之上建筑,工程还比较容易些。”拓跋焘也明白儿子说的道理,但因崔浩也赞成此事,不便拒绝,他沉思良久,才说:“我也知道这事难以成功,但是工程既然开工了,也不在乎三五百人力。”

  但在太平真君初年,拓跋焘虽然尊崇道教,但还没有完全废除佛教。两晋南北朝时期是佛教在中国发展的一个关键时期,动荡的社会环境给佛教的发展提供了温床,经过长期的磨合,佛教与中国玄学、儒学、道学相互碰撞,逐渐寻找出自己的出路。很多时候,很多人都会自然而然地有一种宗教需求,但在很多宗教的初始阶段,都宣扬需要用很大的代价才能得到所谓的结果,阻碍了自身的传播,南北朝时期佛教在中国化的过程中,也开始满足人们以较小的代价成佛的愿望,因此,主张渐悟的小乘佛教逐渐衰落,主张顿悟的大乘佛教得到发展。同时,在这一时期,佛寺大量增加,信徒逐渐增多,西域僧人来到内地、西行求法的中国僧人也增多了,据唐法琳《辨正论》记载,东晋104年间共建立佛寺1768所,这个数字是不小的,而凉州地接西域,自张轨前凉以后,凉州民众就有信佛的传统,迄今已逾百年,村落之间都能见到佛寺,佛教在凉州得到了更大的发展。公元439年北凉灭亡后,和尚也随着北凉百姓被迁到平城,一时间,平城和尚人数剧增,信佛的人也比以往大为增加。
  北魏在拓跋焘继位后并不排斥佛教,据《魏书·释老志》记载,拓跋焘平定赫连夏后,得到了一个惠始和尚。这个和尚在后秦时期师从鸠摩罗什,刘裕灭后秦后,刘义真镇守长安,对惠始和尚也非常敬重。赫连勃勃进攻长安,乱军见人就杀,死了很多人,夏军士兵刀砍惠始,惠始却毫发无损,众人都目瞪口呆,向赫连勃勃报告。赫连勃勃大怒,亲自用手中的宝剑朝惠始砍去,依然不能加害,他心生恐惧表示谢罪。惠始自称自己信佛五十多年以来,从未睡过觉,有时,他赤脚行走,泥土灰尘也粘不到脚上,被人称为白脚师。拓跋焘得到惠始以后,对他也非常敬重,但是,拓跋焘虽然敬重和尚,但因军国事务繁多,根本无暇研究佛经佛理,而道教的清静无为可以成仙的道理,很符合他的口味。司徒崔浩口才极好,他尤其讨厌佛教,总是在拓跋焘面前称佛教是信口开河,还浪费国家的钱财,再加上寇谦之将佛教纳入道教体系之内,他称:经书上说,佛教教主是西方得道的胡人,在道教的第三十二层天,名为延真宫主,勇猛刻苦,所以,他的门徒才都剃着光头,断绝房事云云,慢慢的,拓跋焘也对佛教有些不以为然了。
  在这种背景下,平城一下子来了那么多北凉僧人,这对于没有深厚佛教传统的北魏而言是难以接受的,不久,拓跋焘就下令:年龄在五十岁以下的和尚一律还俗。
  在这段时间里,让拓跋焘惊喜的还有:他找到了自己祖先曾经居住过的“石室”!据《魏书·帝纪·序纪》称,拓跋鲜卑先祖之地“国有大鲜卑山”,《魏书·礼志》也称“魏先之居幽都也,凿石为祖宗之庙于乌洛侯国西北”。公元443年,乌洛侯国(确切地域不详,疑在今黑龙江省齐齐哈尔西北一带)的使者来到了平城,称这个石室(石头庙)还在,拓跋焘派遣中书侍郎李敞前去祭祀,将祭文刻在石壁上,此地距离平城四千五百里之遥。1980年7月,内蒙古考古工作者在内蒙古呼伦贝尔盟鄂伦春自治旗的阿里河镇以北10公里大兴安岭北段的山崖之上发现了这个石室,当地称之为“嘎仙洞”,在洞壁上人们还发现了1000多年前李敞奉命刻上的祭文,与《魏书·礼志》上记载的大体相同。嘎仙洞被定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10:56     标题: 六十六、太平真君(2)

  六十六、太平真君(2)


  除了确立道教的地位外,拓跋焘还与宋文帝一样为帝国将来的权力过渡做着打算。
  最重要的是,他开始象他父亲明元帝拓跋嗣生前那样,让皇太子拓跋晃提前介入政治生活,以期在未来能够实现权力的顺利交接。
  首先,他开始将自己的孩子们推上政治舞台。拓跋焘一生共有6子:贺夫人生拓跋晃,越椒房(拓跋焘创设的嫔妃位号)生次子拓跋伏罗,舒椒房生三子拓跋翰,弗椒房生四子拓跋谭,伏椒房生五子拓跋建,闾左昭仪(敕连可汗吴提妹妹)生六子拓跋余。太平真君三年(公元442年)十月,拓跋焘册立拓跋伏罗为晋王,拓跋翰为东平王,拓跋谭为临淮王,拓跋建为楚王,拓跋余为吴王。按:史书仅称拓跋晃延和元年(公元432年)5岁时被立为皇太子,可知其出生于公元428年,即神麚元年,贺夫人生下拓跋晃当年就死去了,死因不详。又:闾左昭仪是公元434年嫁给拓跋焘的,最早拓跋余生于公元435年,因此,拓跋伏罗等人当出生于公元428年到公元435年之间,到这一年,他们的年龄当在15岁到8岁之间,也有可能小于8岁。
  其次,有计划地诛杀自己的兄弟们。拓跋焘共有6个兄弟,二弟乐平王拓跋丕、三弟安定王拓跋弥(早死)、四弟乐安王拓跋范、五弟永昌王拓跋健、六弟建宁王拓跋崇、七弟新兴王拓跋俊。拓跋焘的这些兄弟们在其父去世前一年与拓跋焘一起被封王,拓跋焘继位后,他们为北魏政权立下了汗马功劳,随着拓跋焘儿子们逐渐长大,这些年富力强的叔叔们将直接威胁到帝国未来政局的稳定,于是,拓跋焘从太平真君二年开始,即有计划地削弱他们的权力,直至从肉体上消灭他们。他先从幼弟拓跋俊开刀,据史书称,拓跋俊年少善骑射,且多才多艺,但年长以后,却好酒色,经常违反法律制度,太平真君二年三月,拓跋焘将他的爵位降为公。拓跋俊的母亲在此之前因得罪拓跋焘而被处死,拓跋俊十分气愤,阴谋发动政变,事泄被杀。《魏书》关于拓跋俊及其母亲的死因,语焉不详,令人生疑,更让人迷惑的是,就在拓跋俊死后五个月,他的五哥永昌王拓跋健也去世了,死因不详,史书仅称“卒”,既没有说赐死,亦没有说病死,但《魏书》这种表述在很多时候与“以忧死”一样都是被杀的代名词。永昌王拓跋健“姿貌魁壮,所在征战,常有大功。才艺比陈留桓王(拓跋虔)而智略过之。” 拓跋健为抚军大将军,刚刚都督诸将从西征秃发保周、沮渠无讳的前线凯旋回来,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了。也许真实的情况是:拓跋健和拓跋俊都很有才能,尤其是拓跋俊不把拓跋焘放在眼里,经常犯法,这让拓跋焘深为忌惮,借口将二人诛杀了。拓跋焘刚刚扫清了北方群雄,就将屠刀伸向了自己的兄弟们了。
  三是解除旧臣的兵权。俗话说兔死狗烹,太平真君元年,拓跋焘已经统一了北中国,旧有功臣集团形成了庞大的利益集团,只有排除这些旧臣,才能培养一个新的以太子为核心的新贵集团。太平真君四年(公元443年,即元嘉二十年)十一月,当他下诏命令皇太子拓跋晃协助处理国家事务,统领百官的同时,还委婉地说:“诸位功臣出力时间长了,一律不再担任官职,按原有的爵位退休回家,随时听候我的召唤,到宫中与我欢宴,畅谈治国之道,提出治国良策,不宜再担任繁重的职务;命令另外选拔贤能的人才到朝廷担任百官。” 拓跋焘的这次杯酒释兵权,看似稀松平常,但实际上是一场大规模的变革。
  我们从这一时期北魏朝堂上的人事变化,更能清晰地把握住拓跋焘的行事脉络。据万斯同《魏将相大臣年表》,太平真君元年,北魏将相大臣如下:太宰杜超(拓跋焘舅舅)、太保卢鲁元、司徒崔浩、司空长孙道生、骠骑大将军拓跋丕、卫大将军拓跋范、抚军大将军拓跋健、辅国大将军拓拔崇、镇军大将军拓跋俊、万骑大将军奚斤、征西大将军拓跋素、镇西大将军楼伏连、征北大将军来大千、镇东大将军拓跋浑、拓跋提、尚书令刘洁、尚书右仆射兼中领军屈恒、中书监穆寿、中书令仇洛齐、侍中张黎、李盖、中护军兼秘书监伊馛。卢鲁元,是拓跋焘当太子时的旧人,他忠诚勤勉,恭敬尽力,在讨伐赫连昌之战中,他与拓跋齐一起随拓跋焘闯入统万城,幸赖两人保护,拓跋焘才脱险。他一直深受拓跋焘的信任,可以出入拓跋焘的卧室,拓跋焘也是不出十天总要去卢鲁元家看望。为了见面方便,拓跋焘特意在皇宫门前赏赐给卢鲁元一座宅院,卢鲁元的衣服、车马,都是备用的御用之物。杜超、崔浩、长孙道生、刘洁等人不再多说,常山王拓跋素我们也说过,是拓跋遵的儿子。楼伏连,是拓跋珪时代的老臣,如今镇守统万城。奚斤资格比楼伏连还老,时年已72岁了,拓跋焘赏赐给安车(一匹马拉的、车厢内有座位的车子)上朝。来大千,是拓跋珪创业之时的功臣来初真之子,他骁勇果敢,在拓跋嗣时代,为中散大夫,一次拓跋嗣打猎,一只猛虎站在岩石之上,来大千挺枪直前,老虎应手而死。因来大千熟悉北方边境,拓跋焘任命其镇抚六镇,以防备柔然。拓跋浑是拓跋珪的第三子拓跋熙的次子,过继给叔叔拓跋连为后,与拓跋焘为堂兄弟关系,拓跋浑擅长射箭,射飞鸟百发百中,一天能射死五十只兔子,拓跋焘对他非常赏识,常作为亲随,后任命为镇东大将军,镇守和龙。拓跋提是拓跋珪第四子拓跋曜的长子,他与父亲拓跋曜一样也是武艺绝伦,拜为镇东大将军,镇守平原。屈恒,是拓跋珪灭后燕后较早归顺的汉族士大夫屈遵的孙子,辅佐了拓跋焘祖孙三代,为拓跋晃的太子少傅,他处事公道,深得拓跋焘的信任,拓跋焘出征,他总是留守京师,与卢鲁元二人都被拓跋焘赏赐豪华住宅。仇洛齐,是卢鲁元的舅舅。卢鲁元与仇洛齐的故事简直就是一部传奇,也反映了大动乱时代人们的真实生活,不妨说说:仇洛齐本来姓侯,他的外祖父仇款,在石虎末年从关中被迁到枋头,后在前燕任乌丸护军、长水校尉,仇款生了两个儿子:长子仇嵩、次子仇腾。仇嵩的大女儿非常漂亮,石赵灭亡后,被收入冉闵的宫中,冉闵很快被前燕慕容儁所灭,她又转入慕容儁的宫中,被慕容儁赏赐给卢豚,生下了卢鲁元。仇嵩后在慕容垂后燕为官,又从枋头迁居中山,仇嵩又生下两个儿子:仇广和仇盆。侯洛齐生下后天生是个阉人,他的大舅仇嵩就将他收为养子,所以改姓了仇。卢鲁元富贵之后,知道自己的外祖父仇嵩已经去世,家中只剩下三个舅舅:仇广、仇盆和仇洛齐。当时,河北士大夫都不愿在北魏朝中为官,仇广和仇盆都不去平城,只有仇洛齐说:“我既是养子,又是阉人,我去给两位哥哥试试祸福。”就骑着毛驴去了平城。卢鲁元得知舅舅将至,带领一百多人骑马前往桑干河迎接,见到仇洛齐后,卢鲁元倒地下拜,一百多人也都纷纷叩头拜见。卢鲁元入宫见到拓跋焘后,拓跋焘询问仇洛齐的才能如何,将授予他官职,卢鲁元回答:“臣的舅舅不幸天生是个阉人,只能为陛下守卫内廷了。”而隐瞒了仇洛齐只是自己的养舅舅这一节。拓跋焘听了,心生怜悯之情,当即赏赐给仇洛齐奴婢和马匹,并予以接见,不久,就拜为武卫将军,赐爵文安子,晋升为给事黄门侍郎。仇洛齐来自民间,他深知基层的实际情况,北魏初年国内隐瞒户口的很多,前燕灭亡后,河北绫罗户(手工业者,具有一定技能,国家在赋税方面有优惠)乐葵请求将国家遗漏登记的户口纳入绫罗户中,绫罗户不属州县管理,赋税较少,于是,大量逃亡人户千方百计登记为绫罗户,造成国家税收的大量流失,仇洛齐上书将绫罗户也划归郡县统一管理,杜绝了这一漏洞。北凉平定后,仇洛齐因功被破格提拔为散骑常侍,加中书令,宁南将军。李盖,史书无传,当为太武帝《御射碑》中所称的“次飞督安熹子李盖”。张黎也是三朝元老,史称“清约公平,甚著声称”,这在魏初非常难得。伊馛本是一员武将,在平凉之战前因独与崔浩意见相同而受到拓跋焘的青睐,拓跋焘原本打算拜他为尚书,封郡公,伊馛很谦虚地推辞道:“尚书事务繁多,郡公爵位很高,不是象我这样的年轻人能胜任的,还请陛下收回对我过多的关爱。”拓跋焘问他想当什么官,他说:“中书省和秘书省里知识分子比较多,如果陛下垂恩,我愿意去那里。”于是,拓跋焘认为他很贤能,就任命其为中护军兼秘书监。

  这一年的北魏将相大臣主要分为四个部分:一是老臣。崔浩、张黎、屈恒、长孙道生、楼伏连等。二是宗室。主要由拓跋焘的兄弟们组成。三是原拓跋焘的贴身侍从。拓跋浑、卢鲁元等。四是新人。伊馛为代表。拓跋焘提拔伊馛,就是一个信号。
  第二年,拓跋俊和拓跋健分别死去,原有的宗室少了两人。
  到了第三年,即元嘉十九年,拓跋焘将自己五个儿子都封了王,不仅如此,还分别任命次子晋王拓跋伏罗为车骑大将军,三子东平王拓跋翰为侍中、中军大将军、中军参部曹事,四子临淮王拓跋谭为侍中。该年,卢鲁元病逝。北魏朝局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旧宗室(即拓跋焘兄弟们)的人数在减少,而新人(包括伊馛和拓跋焘的儿子们)在增加。
  第四年,北魏朝廷最大的变化是,在拓跋焘讨伐柔然之前,屈恒去世;屈恒是摔下马死的,他去世时,拓跋焘正在阴山巡幸,留守京师的太子拓跋晃派人报告了这一噩耗,拓跋焘非常悲伤,对使者说:“是你们杀了朕的良臣,还骑什么马!”让使者徒步从阴山回京。屈恒死了,拓跋焘在讨伐柔然之后,又征召古弼入京,担任侍中,这是在为皇太子拓跋晃登上前台做准备。
  在安排好这一切以后,拓跋焘将皇太子拓跋晃推到了前台。史书称,拓跋晃年少即非常聪明,博闻强识,喜读经书,过目不忘,深得拓跋焘的喜爱。太平真君五年(公元444年)一月,北魏皇太子、时年17岁的拓跋晃正式开始管理百官,拓跋焘命令侍中、中书监穆寿,司徒崔浩,侍中张黎、古弼四人共同辅佐太子处理朝政,群臣给太子上书时也称臣,使用臣下的礼仪。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10:57     标题: 六十七、大败而还

  六十七、大败而还


  太平真君二年,太武帝派遣永昌王拓跋健平定了凉州秃发保周的叛乱,沮渠无讳投降后,被封为酒泉王;三年,他又趁沮渠无讳兄弟内讧,派奚眷进击酒泉,将沮渠无讳赶到了鄯善,与此同时,刘宋裴方明占领了仇池,太武帝立即命令古弼、皮豹子等将从陇西、关中南下;四年,魏军夺取仇池,稳定了秦州南部。紧接着,太武帝拓跋焘即开始部署对北方柔然的打击。
  三年前柔然趁魏军西征凉州大举南下,让拓跋焘记忆犹新,如今,他已经剪灭北方群雄,打击柔然已经成为当务之急。当北魏朝廷商议再次讨伐柔然的时候,尚书令刘洁提出了不同意见,他说:“柔然不居住城池,迁徙无常,上次出军(指西征前(公元438年)拓跋焘讨伐柔然事),没有收获,不如鼓励农耕,加强战备,等柔然前来,再予以痛击。”刘洁的意见代表了大多数北魏臣子的意见。当时,北魏群臣并无工资,战争能刺激将领们掠夺财物,但是,拓跋焘发起的一连串战争已经让北魏上层盆满钵满,战争已经失去它原初的吸引力,相反,继续冒险,亲犯矢石,成了一件非常不划算的事情了。
  群臣的想法当然与皇帝的出发点不同。在拓跋焘看来,北魏的根在北方,要想与南方的刘宋比权量力,就必须先稳定北方,如果有一个强大的柔然在北方牵制,北魏无论如何是无法全力对付刘宋的,因此,现在亟需的是:对柔然再来一次类似15年前(公元429年)的完胜,彻底消灭柔然的有生力量。
  拓跋焘没有听从刘洁等群臣的意见,相反,他更加坚定了北伐的决心,他召见崔浩入宫询问,崔浩回答:“过去进击柔然(当指公元429年那次北伐),大军出发不久,刘洁等人都各自要回师。后来,抓获的俘虏称大军回师的时候,仅仅与敌人相距三十里(实际相距一百八十里),这是刘洁等人的过错。北方多雪,冬季柔然时常要南下过冬,如果趁机偷偷出师北上,则肯定会与之相遇,必能有所擒获。”拓跋焘深以为然。
  太平真君四年(元嘉二十年,公元443年)九月三日,拓跋焘前往漠南。九月六日,拓跋焘下令全军舍弃辎重,率领轻装骑兵北上发起对柔然的袭击,他将部队一分为四:命令乐安王拓跋范(四弟)、建宁王拓拔崇(六弟)各自率领十五位将领从东路北上;以乐平王拓跋丕(二弟)率领十五位将领从西路北上;拓跋焘本人率领中军从中路北上;命令中山王拓跋辰都督十五位将领作为后援,随后进发,各路大军在鹿浑海(蒙古后杭爱省沃勒吉特东南鄂尔浑河以东)会合。
  拓跋焘就这样出发了,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这次北伐的背后,却隐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在出征之前,尚书令刘洁就私下对家人说:“如果此次出征战败,皇帝无法安全回来,我将册立乐平王拓跋丕为帝。”刘洁又让尚书右丞张嵩查阅图谶书,他问张嵩:“刘氏当称王,在我朝之后,书中确实有我的姓名么?”张嵩回答:“有姓无名。”令人惊异的是:刘宋王朝刚刚诛杀了一个刘湛,四年后,北魏又一位刘姓重臣试图在发动一场政变!
  拓跋焘的二弟乐平王拓跋丕也很有才干,对皇位也不是没有任何想法,他曾经梦见自己站在白台(其父明元帝末年建筑的二十余丈高台)之上,四下打量,什么也没有看到,梦醒之后,他询问占卜师董道秀,董道秀排上一卦后说:“大吉。”拓跋丕默然不语,但面露喜色。拓跋焘在前年诛杀了两个弟弟拓跋俊和拓跋健,唇亡齿寒,拓跋丕不能不有所警觉,利用这次北伐将拓跋焘置于险境,然后,取而代之,也许正是拓跋丕的如意算盘。乐平王拓跋丕曾镇守关中,刘洁与之为同僚,两人曾一同都督诸军攻取了上邽,两人密谋利用刘洁尚书令的便利条件,由刘洁偷偷改动已经确定好了的各军抵达鹿浑谷的日期,将拓跋焘孤军置于柔然的屠刀之下,以借刀杀人!并且,这次北伐,拓跋焘并没有留下太子拓跋晃监国,而是倾巢出动,这也给了拓跋丕等人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史书对此并未明言,这仅仅是我们的猜测,不过,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则刘洁的所为就无法得到合理的解释,史书给出的解释是:“洁恨计不用,沮误诸将。”刘洁仅仅因为拓跋焘没有采纳自己的意见就故意更改会师日期?这种解释难以令人信服。
  果然,当拓跋焘的中路大军按时进抵鹿浑谷时,东西两路魏军并没有如约到达。所幸的是,拓跋焘的这次行动还是一次长途奔袭,柔然部众并无防备,当看到魏军以后,柔然部众一片大乱。随军的太子拓跋晃建议:“如今大军突然到来,应当迅速出击,攻其不意,掩其不备,一定能胜利。”而刘洁却坚决反对,他说:“敌人那里尘土飞扬,说明敌人人数很多,我军从山间下到平地,恐怕会被敌人包围,应该等大军都到以后,再实施攻击。”拓跋晃回答:“那里尘土飞扬,是敌人慌乱所致,军营上空哪有这样的尘土?”也许刘洁是在等待,等待柔然军队在最初的慌乱之后,发现拓跋焘是一支孤军,定下神来将他吃掉。
  听了刘洁的话,拓跋焘也犹豫了,没有下令进击。虽然魏军没有发动攻击,但柔然敕连可汗吴提也不争气,他根本没有迎战的打算,而是仓皇而逃,就这样,魏军没有全力追赶,只是在頞根河(蒙古鄂尔浑河)击破了一支敌人,眼睁睁地看着柔然远远地逃走了。
  拓跋焘的主力部队在鹿浑谷停留了整整六天,东路拓跋范、西路拓跋丕一直没有按时抵达,心急如焚的拓跋焘火冒三丈,不久,魏军又抓获了柔然的侦查骑兵,审讯之下,柔然骑兵透露:“柔然部众不知魏军前来,上下一片恐慌,敕连可汗率众向北逃窜,逃了六七天后,发现身后没有追兵,这次开始慢慢前行。”如果各路大军能够如期到达,15年前的那场摧毁柔然的胜利就会重演,拓跋焘是恨得牙痒!等各路军队会师后,他又率军继续北上,一直追到石水(蒙古色楞格河上源哈努伊河),却根本找不到柔然的一个人影,只得回师。
  这时,对于柔然来说,最佳的办法是绕到魏军后方,烧毁魏军的军粮基地,促使魏军断粮,然后,在魏军慌乱回师途中,将其一网打尽。而恰恰就在这时,北魏镇北将军封沓逃亡柔然,投降了!封沓的叛逃决不是一件孤立事件,它应当与拓跋丕、刘洁等人的阴谋密切相连:他们需要的不是魏军胜利,而是惨败,拓跋焘阵亡更好,他们更方便火中取栗,即便是拓跋焘没有在战场上被杀,惨败后的拓跋焘也更容易被控制住。可是,令人心急如焚的是,柔然军队迟迟不敢露面,这也许是封沓叛逃的真正内幕。当时司马楚之与济阴公卢中山等人在后方督运粮草,果然,封沓建议柔然军队进击司马楚之所部,以切断魏军的粮道。柔然派人侦查司马楚之所部,将军中的一头毛驴的耳朵割下回去报告。诸将都不明白是咋回事,司马楚之说:“这肯定是敌人的侦查兵所为,是回去向他的主子证明自己确实来到了我军附近,敌人很快就会来到!”他下令军中立即做好战斗准备,并命士兵们砍伐柳树构筑一个简易的堡垒,用水泼到柳树搭成的城墙上,很快“城墙”上就结成了厚厚的冰,堡垒成了一座真正的坚城,不久,柔然部队即来到了,无法攻破“城池”,只好痒痒而去。

  魏军无功而返,拓跋焘原本打算“以战养战”,通过掳掠柔然的人畜来补充军粮的计划,也化为泡影。在回师途中,魏军粮草吃完,饿死了大量士兵。一连串的阴谋都化为泡影,刘洁又心生一计,他暗中让人在军中制造混乱,然后,劝说拓跋焘弃军回到平城。一旦拓跋焘离开了军队,那么,乐平王拓跋丕以二弟和骠骑大将军之尊将接管军队,暗害一个成为孤家寡人的拓跋焘,那是易如反掌。
  但冷静的拓跋焘并没有听从。
  危机四伏的这次北伐就这样结束了,魏军不仅没有取得胜利,相反却因断粮而损失惨重,可以说是一次本该大胜却最终不战而惨败的战争,《宋书·索虏传》称,魏军“大败而还,死者十六七,不听死家发哀,犯者诛之。”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看,拓跋焘的这次出师之初就充满了杀机,拓跋焘虽然没有战胜敌人,但却以他丰富的政治经验无声地化解了一个又一个危险,成功地保全了自己。
  敏锐的拓跋焘在途中已经对刘洁的种种反常行为有所觉察,而刘洁又上奏这次出师无功,应追究崔浩的责任。拓跋焘回答:“诸将没有按时到达,临敌不积极进攻,罪过在诸将,岂在崔浩?”把刘洁顶了回去。不久,崔浩也揭发了刘洁擅自改动诏书的事,于是,在拓跋焘行至五原(内蒙古包头市境)的时候,他下令将刘洁抓了起来。
作者: 寥廓江天    时间: 2013-8-28 10:57

  六十八、血雨腥风


  太平真君四年(公元443年)十一月底,拓跋焘回到国内,标志着这场历时三个月的北伐告终,也就在同月二十七日(甲子日),他突然发布了那道命令皇太子拓跋晃“副理万机,总统百揆”的诏书。
  正如前述的那样,这道诏书主要有两项内容:一是由太子拓跋晃接管部分政权;二是解除部分将领的兵权。“甲子诏书”出台时,刘洁已经被逮捕,而拓跋焘尚未回到平城,此时,他就迫不及待地颁布了这份诏书,也说明当时的情况十分危急,拓跋焘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军事上遭到惨败,民心军心动摇,加剧了内部激烈的政治斗争,国内随时都面临一场巨大的动荡,一旦自己身遭不测,有太子监国则“国有成主,民有所归,则奸宄息望,旁无觊觎”(当初拓跋焘监国时,崔浩对其父拓跋嗣语),这应该是拓跋焘这份诏书出台的直接背景。冠冕堂皇的诏书上称,解除旧臣职务的原因在于要提拔年轻人,功臣们以后的任务是陪拓跋焘喝酒,拓跋焘说的稀松平常,然而,假如真的如此意定神闲,何必在途中就匆匆发布呢?实际上,也许真实的情况是:在逮捕刘洁后,拓跋焘即将军中异己势力控制了起来。
  十二月一日,拓跋焘终于安全地回到了平城。
  北伐的尘埃基本落定,而拓跋焘对付国内的一连串大举措才刚刚开始,不过,在叙述这场发生于元嘉二十一年(公元444年)中的大规模清洗之前,我们不能不再回过头来看看刚刚过去的这场奇怪的北伐:回顾这次北伐柔然,令人最为疑惑的是,这次北伐拓跋焘并没有象他公元432年第一次讨伐北燕、公元439年灭亡北凉那样,让太子拓跋晃留守京师监国,相反,他不仅让拓跋晃随军出征,而且还把他带在自己的身边!皇帝与太子同在军中本身,就不同寻常。拓跋焘讨伐北燕时,拓跋晃年仅5岁,讨伐北凉时,拓跋晃12岁,而此时的拓跋晃已经16岁了,是什么原因让拓跋焘感到留下拓跋晃在家不放心?一向谨慎的他怎么突然忘记了应该有人在家看守京师?假如拓跋焘对皇太子拓跋晃完全信任的话,即便是让拓跋晃一起北伐,为何不让已经16岁的他与他的叔父们单独率领一路军马呢?要知道拓跋焘本人12岁继位,当年即率军与柔然厮杀,第二年又大举北伐,难道16岁的自小就“明慧强识”的拓跋晃就没有统军的能力?
  《南齐书·魏虏传》给出了答案,其上称:“宋元嘉中,伪太子晃与大臣崔氏、寇氏不睦,崔、寇谮之。玄高道人有道术,晃使祈福七日七夜,佛狸梦其祖父并怒,手刃向之曰:‘汝何故信谗欲害太子!’佛狸惊觉,下伪诏曰:‘王者大业,纂承为重,储宫嗣绍,百王旧例。自今已往,事无巨细,必经太子,然后上闻。’”这一说法在《高僧传·释玄高传》中得到印证:“时魏虏拓跋焘僭据平城,军侵凉境,焘舅阳平王杜超请高同还伪都。既达平城,大流禅化。伪太子事高为师,晃一时被谗,为父所疑,乃告高曰:‘空罗枉苦,何由得脱?’高令作金光明斋,七日恳忏。焘乃梦见其祖及父皆执剑烈威,问:‘汝何故信谗言,枉疑太子?’焘惊觉,大集群臣,告以所梦。诸臣咸言:太子无过,实如皇灵降诘。焘于太子无复疑焉,盖高诚感之力也。(以下为甲子诏书内容)……时崔浩、寇天师先得宠于焘,恐晃纂承之日夺其威柄,乃谮云:‘太子前事,实有谋心。但结高公道术,故令先帝降梦。如此物论,事迹稍形,若不诛除,以为巨害。’焘遂纳之,勃然大怒,即日收高。……至伪太平五年九月,高与崇公俱被幽絷。其月十五日就祸,卒于平城之东隅,春秋四十三。是岁宋元嘉二十一年也。”

  也就是说,在太平真君四年拓跋焘北伐柔然之前,由于崔浩和寇谦之的谗言,拓跋焘对太子拓跋晃是怀疑的,这也是拓跋焘一反常态、将拓跋晃带到身边的原因。那么,为什么崔浩、寇谦之二人要离间拓跋焘父子之间的关系呢?这既是权力之争,又是意识形态之争:拓跋晃素来信佛,而崔寇二人一直致力于北魏的汉化,在某种程度上,信佛在当时的北魏政治氛围中就是一种胡化的表征,将阻碍汉化进程。北凉灭亡以后,大量僧众、信徒涌入平城,动摇着崔寇二人刚刚打下的以道教为国教的基础,太平真君初年拓跋焘即下达了让五十岁以下僧人还俗的诏书,下达这道诏书的背后,一定经过了崔浩、寇谦之与拓跋晃等人激烈的斗争。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正是崔浩与拓跋晃之间的明争暗斗,促使拓跋焘将拓跋晃带在身边,也让刘洁、拓跋丕等人窥到了一丝机会,难怪刘洁在大军出发之前就说出“车驾不返,将立乐平王”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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