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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茅巡游记（全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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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冷杉
时间:
2008-9-25 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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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茅巡游记（全篇）
小茅巡游记
——冷杉
我叫小茅，出生在贵州一个叫茅台镇的地方。我不知道自己的祖先是如何演化而来，但从出生起，我就懂得自己的价值。爷爷告诉我，我们是一种特殊的食品，虽然不是生活必须品，但却具有特殊的功能，如“酒以成礼，酒以治病，酒以成欢，酒以成敬”等等，我们天生的使命就是与人分享开心和喜悦、分担悲伤和痛苦、分解愤怒和忧郁，甚至是临别的哀思。我们家族历史悠久，是酒中的名门旺族，这就注定了我们的一生比别人精彩。可我的一生谈不上精彩，没有情人月下的小酌，没有壮士临行的悲壮，有的只是和我的主人们用一段段平凡的琐事编织了一个朴实的故事。
1、忧伤的主人
我在出生的第二天就被摆在了商店的货柜上。货柜很漂亮，我站在最高处，比起底下一帮姓“啤”的家伙可风光多了。正当我沾沾自喜并幻想着第一位主人的英姿时，他出现了。一个穿戴寒酸、仪表朴实的大爷向我走来。他的眼神让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人的忧伤。他颤颤巍巍地掏出八百元钱买下了我，然后把我装进了一个充满牛草味的破袋中匆匆离去。一路上十分颠簸。隔着袋子，我清楚地听见四周的虫叫和蛙鸣，更清晰地听到大爷的哀叹和低泣。几个小时后终于到了他家。房子很破旧，屋内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我被藏进了一个破柜子，光线从柜门的裂缝中射入。柜子里装着许多脏兮兮的瓶瓶罐罐，有装辣酱的、装醋的、装豆腐卤的。他们渗出的黑汁，把我白色的鞋子弄脏了。我并没有因此生气，因为他们又是道歉又是帮我擦鞋，然后自觉挤到阴暗的角落里，把唯一能让光线照到的空隙留给了我。他们的真诚和朴实让我懂得了什么叫可爱。
透过柜子的裂缝，我看到大爷正坐在墙角喝着闷酒。他满脸的皱纹随着口中的叹息时长时短。这难道就是我要分担的悲伤和痛苦吗？就我纳闷时，一个年轻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大爷急忙上前迎接并招呼他坐下，“大柱，今天我到城里卖了头牛，买了瓶茅台，你带上。这还剩五百元钱，你也带上，就当路费吧。”
“叔！您这是干嘛？我又不是外人。钱我不要，酒我帮你带去。放心吧。”
“唉！我那龟儿子这次恐怕要倒大霉了，你一定要想想办法，争取公安机关能从轻处理他。这是拘留通知书，你也带着。”
“堂哥也真是的，老在外边惹事，难怪表嫂会跑掉。叔，您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帮他带儿子。唉…您保重，我去了。”
就这样，我被这个叫大柱的人拎走了。出门时，大爷充满期盼的眼光就如同当晚的月亮一样让我记忆犹新。
我随着大柱坐了好长时间的火车来到了一个叫春都的地方。这个地方和它的名字一样美丽，白天到处是鲜花，夜晚处处是灯火。可这美丽中有些东西让我感觉不自然。这里的人们仪表堂堂，穿戴豪华，但他们的笑容都有些僵硬，甚至是虚伪和敷衍。他们对于像大柱这样的外来人没有多大好感，不小心碰上了，就好像我刚看到阿酱他们那样，躲之不及。
大柱背着我在城里逛了两天。他没有急着找工作，而是一直不停地寻找老街派出所。一天夜里，为了省住宿钱，他选择了在天桥下打地铺。我们刚睡着就被几个大盖帽叫醒了。他们起初很有礼貌地询问，可发现我后，态度就变了。他们无法相信一个连住宿费都付不起的人会有这么昂贵的酒。于是，大柱和我被一辆会叫的汽车带到了他们单位。进门一看，我们都乐坏了。原来这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老街派出所。大柱急忙问，“同志，请问王强警官是在这工作吗？”
“你认识王强？”那人十分惊讶。
“我刚从贵州来，我的一个堂哥因为打架被王强警官抓了，我是专程来找他的。”
“是这样啊。你等着，我去叫他。”
“谢谢！谢谢警官！”大柱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不一会，一个人高马大的警官从屋里走来，我从他脸上读不出任何表情，“找我？”。
“你是王警官吗？”
“是啊！什么事？”
“我是龙兵的堂哥。收到你们寄来的通知书后，他父亲叫我赶过来看看，他现在怎样了？”
“刑拘了，不能看。”
“王警官，我大老远赶来，就让我看看吧。
“法律规定的，你找法律去。”说完转身想走。
“这…王警官你等等。”大柱把他拉到墙角，急忙把我从包里取出来。“我们那也没什么好东西，这瓶酒您留着，麻烦您帮帮忙。我大叔就这么一个儿子。”
王警官接过酒看了看冷笑道“原来你小子背这酒是送我的？弟兄们还以为你在哪偷的呢？拿走，老子不吃这一套。龙兵是罪有应得！你们这些人少惹点事，让我们少加点班，我就感激不尽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柱抱着我站在黑暗中目送他远去。我感觉有几滴滚烫的液体滴落在我头上。后来我知道了，这是眼泪，也是一种人们在高兴和悲伤时都有可能出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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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冷杉 于 2008-10-21 17:01 编辑
]
作者:
冷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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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9-26 23:02
2、无奈的选择
此后的几天里，大柱为了活命只能先找工作，可一直找不到。他身上的钱越来越少，少的只能勉强买口饭吃。一天下午，他在一间烟酒商店前停住了。他把我从包中取出，用手轻轻抚摸，“我真的没办法了，只有先卖了你。等我打工赚了钱，一定把你买回来还给叔叔。”他想法我很理解，临别前，能有这样的肺腑之言，让我有些感动。我只被卖了500元钱。老板娘把钱塞到大柱手里后就像打发苍蝇一样把他打发走了。我也再次被摆在了柜台上，依然是个宽敞漂亮的位置，可心中却充满了失落。
我天天望着店门，希望能看到大柱的身影，希望能回到阿酱他们身边，希望能为大爷解愁。可我等到的人不是大柱，而是一个年轻漂亮的阿姨。从她严肃地表情中我无法感觉她是喜是悲。在简单问价后，她付了八百元钱。一切似乎十分平常，可老板娘却为此乐开了花，那花就像罂粟，美了眼却恶了心。
第二位主人把我带回了她家。这是个三室两厅的温馨之家。就在我忙着浏览屋内的装饰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浮现眼前。“王强！”我有些不敢相信。前些日子就是他把我扔回了大柱怀里，今天怎么…
“老公，这酒八百块。你再拿五千现金藏在酒盒里。封条一定要拆的小心，别让人看出来。另外再配点我从贵州带回来的土特产…”阿姨边整理沙发边说。
王强拿起我仔细看了看，“这酒我怎么看着眼熟啊？”
“得了吧，还眼熟呢。这酒是咱们这样的人喝的起的？我说的你听清楚没？”
“清楚。可这酒真的眼熟。”王强仔细看了看我那被弄脏的鞋。
“行了，别瞎想了，赶紧给政委送去？”
“真送啊？还放钱？这不好把？”
“哪有求人帮忙不送礼的啊？你就是太老实，早送早升官了。”
“可是，政委是我的老领导啦？我知道他不兴这一套。”
“你知道个屁！不兴这一套能当政委啊。你就说这些是我从贵州给他买的旅游买的纪念品。”
“妈的，老子不干。”
“行啊！不愿送礼，那你倒是把这狗熊脾气改改啊。工作十多年了，连你徒弟都当所长了，你呢？就知道发脾气、得罪人。这次机会如果不把握，你就当一辈子小民警吧！”
“民警怎么了？这工作不是靠民警干出来的？光靠几个领导顶屁用！”
“你就吼吧，爱去不去。”阿姨气冲冲地走进房间，用力把门关上。
原来她买我是为了送礼。春都市公安局为了改进一些民警的工作作风，特别是加强他们的敬业精神，与贵州的林原公安局共同开展岗位交流锻炼活动。根据活动规定，每局分别挑选10名民警进行岗位对调锻炼，时间为半年。锻炼返回后，将根据工作表现优先考虑晋职晋级。原本这个活动民警们并不感冒，但就是“优先考虑晋职晋级”这个条件让许多人变得蠢蠢欲动。王强也是其中之一，他的业务水平在局里是出列拔萃的，可他的臭脾气也是远近闻名的。多次局里考虑提拔任用人选时，他都因为这个原因被否定了。虽然只是一次普通的锻炼活动，但在王强看来，这是难得的机会。为此，他在老婆的怂恿下，决定到政委那送点礼，主动争取一下。
王强小心的把我的上衣解开，然后把一大叠钞票塞在我脖子上，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把标签贴回去。随后，他用黑色塑料袋把我和其它东西装在一起，匆匆上路。这一过程虽然不长，可他却满头是汗。
作者:
冷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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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9-28 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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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错误的传递
3、错误的传递
王强直接将车驶入公安局地下车库，然后急速从安全通道向上攀登。虽然他的目标在8楼，但为了避免途中被人发现，他放弃了乘坐电梯，而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攀登着。他要进入的房间正好在楼梯口边上，房门虚掩着。他小心查看四周，在确定了楼道无人后，深深吸了口气，一个跨步窜至门外。就在他准备推门而入时，突然听见门内传来“再见…”的声音。一个警察特有的直觉告诉他，房内正有人朝着房门走来，于是，他迅速一个撤步，退回到楼梯拐角处，紧贴着墙壁不敢动弹。此时，他的额头上已挂满了汗珠，汗水随着喉结的上下蠕动慢慢下淌。作为一名工作十余年的老民警，完成类似的任务已经不计其数，可唯独这次让他紧张的几乎窒息。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次的目标不是罪犯。
楼道重新恢复平静后，王强迅速冲进政委办公室，急忙关上房门，然后绷直了脸，僵硬地吐出几个字，“刘…刘政委，你好！”
办公桌前一个和蔼的老警官正惊讶的看着王强的一举一动。“小王，你干嘛？抓贼啊？”
“呵呵。没有啊，职业病，职业病。”王强边说边走到政委跟前，顺手将袋子放在他办公桌下。
“你小子搞什么？放炸弹啊？”
“您这话说的。这是我老婆从贵州给您带回的土特产。”
“哦！还是小敏有良心啊。谢谢！说吧，找我什么事？”
“没，没什么事”
“你小子放松点，王八吃多了，脸都绿了！”政委已察觉到王强的异样，于是向以往一样开刷他。
“真的…没事。”王强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
“没事给我滚蛋，没空跟你瞎扯。”
激将法对于王强来说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法，他急忙开口问道，“别别别，我…我听说有个交流锻炼活动，我想参加。”
“你想参加？为什么？”
“我…我想到艰苦的地方锻炼自己。”王强也不知哪来的台词，脱口而出。
“呵，你小子少在我面前装蒜。是想着晋职的事吧？”
王强被一针扎出血来，难为情地低下了头，不再狡辩。
“你看看你，工作十多年了，业务上没说的，可身上那点毛病一点都没改进。这次锻炼回来如果还不改进，死了算了。”
“您，您的意思是同意我去了？”王强喜出望外。
刘政委指了指桌上的一张名单，“是啊！名单都定好了，我推荐了你。你小子一定要为我争口气。不过那个地方的确很艰苦，有的民警连工资都发不出，你可要有思想准备。”
王强当时是既欣喜又纳闷，一个劲地说着谢谢。
“行了，去准备吧！把这东西拿走，跟我还来这一套，不像话。”
“啊！！”王强条件反射的叫了出来。
刘政委见他反应如此强烈，又考虑是小敏的一份心意，于是说道，“算了算了，回去帮我谢谢小敏。就留我这吧，由我处理。”
王强当时的心情好比是“太监入洞房——真不知是啥滋味”。
就这样，我迎来了第三位主人。他把我从塑料袋中取出时十分不悦，口里连声责怪王强不懂事。在这爽朗的背后隐藏着一个连续的错误。
他把我藏在了衣柜中，柜子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警服。我虽然十分友好的跟他们打招呼，可他们都不愿理我。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好久以后才懂得其中缘由。
也不知道过了几天，刘政委把我取了出来，并直接摆在了一个同样年纪但更显沧桑的老警官面前。
“张政委，这瓶酒请您收下。希望我们这次合作能够圆满成功。”
“刘政委，您太客气了。这次异地交流活动是我们加强队伍管理的一大创新举措，一定会成功的。”
“但愿吧！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可是民警的想法也多了。安于享乐、畏畏缩缩、不思进取，这些思想如果在队伍中蔓延，后果是严重的。”
“呵，你们这是富裕惹得祸，而我们那是贫穷犯的错。基层民警们总想着往工资高的单位调，总想着往大城市里跑。他们忘了一份付出一份收获的道理。在你们这他们应该会明白什么叫‘艰辛’。”
“对！道理是一样的，忆苦思甜方能知足常乐。”
“我的人就托付给你了。”
“放心吧。我的人也麻烦您费心。对了，特别是那个王强，请您务必多花点心思。这个人业务好，但脾气差，多磨磨他。”
“行！放心吧，我有数。”
“那好，我就不送你了，这酒您带上，保重！”
“那就谢谢了，后会有期。”
张政委说完带着我赶往车站。在车上，我看到了王强。他低着头默默不语，估计还在为我的事心里嘀咕。当时我真想跳到他面前，看看他是什么反映。张政委把我放在一个大旅行箱里，虽然里面很挤，但各类东西摆放整齐，很讲秩序。在我右边躺着几个药盒，有胃病的、风湿病的、还有一盒肝病的。左边躺着几件已经破旧穿孔的汗衫和睡衣。一路上那些药都在叽叽歪歪地争论功效，虽然吵的我睡不好觉，但在他们的争论我知道了第四位主人的一些情况。他的身体非常不好，但依然敬职敬业，他虽是市局的政委可生活十分节俭，其中有件最破的汗衫声称自己已经跟随他近8年了。
火车有节奏地呼啸着，在这条我来时的路上飞驰着。我就要回到故乡了，回到生我养我的故乡。
下车后，我随主人来到了他的办公室。他已显得有些疲惫，花白的头发没有一丝亮光。当我四处查找可能用于存放自己的地方时，他却把我送人了。那是位姓丁的所长，年纪也就40岁左右，但半秃的脑袋十分滑稽。我记不清当时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只听见张政委认真的说了一句话“这是春都市公安局政委叫我转交给你的。你一定要好好照顾王强。”于是，我就急匆匆地跟着第五位主人踏上了新的行程，前往一个叫扯羊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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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冷杉 于 2008-10-14 11:26 编辑
]
作者:
冷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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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0-2 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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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主人的笑容
4、主人的笑容
那是个彝族居住的小山村，民风纯朴，热情好客。在车上，我又一次看到了王强，他心事重重地望着窗外。丁所长一边开车，一边向他介绍这一带的风土人情。太阳快落山了，挂在山顶的树梢上吱吱燃烧着。老旧的吉普在山间坑洼不平的泥地上吃力地爬行着。车子拐过一个山湾，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棵异常粗壮的杉树。树上稀稀落落挂着许多红色的小布包。在大树的背后，一个不大的村庄逐渐浮现。村里的房子大都是土墙、板顶，在夕阳的照射下，炊烟袅袅，温馨备至。车子在村里唯一的一幢二层砖瓦房前停住了。丁所长急忙下车帮王强搬行李。这时，屋里一老一少两个人笑脸迎来。丁所长加上这两人就是百松派出所的全体成员。三人把王强带到了二楼最东面的房间。这间房本是所长的寝室，因为三面有窗，所以丁所长就主动腾出来让给客人。房内很干净但也很简洁，除了棕板床、衣柜、桌椅，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丁所长一边帮忙整理床铺，一边指令两名同事沏茶倒水、下厨做饭，十分热情。原本脸色阴沉的王强也在这热情中逐渐开朗起来。
安顿好王强后，丁所长把我带到了他的房里。因为是临时调换，房内很乱。我被放进了靠墙的衣柜里。这柜子比起刘政委那个可差远了。柜里杂七杂八堆了许多东西，但柜角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叠红色的证书和奖章，其它东西就像是屈服的臣民一样，纷纷拜倒在他们周围。我尽量靠着墙壁，因为在那我能听到墙后王强不安的心跳声。正是他的不安
我就在柜子里安心的待着，时不时能从缝隙里看到王强经过。这个地方十分安宁，好几天也听不到有人来报案。一开始王强显得轻松愉悦，可是几周过去了，这山依然安静，这水依然清莹，他开始感到了烦躁、无聊，面容又变的麻木和苍白，脾气也从客套变回原型。同事和村民们本来还对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彬彬有礼，但贴了几回冷屁股后也就都不主动搭理了。王强对此并不在意，总抱着“老子有理走天下”的豪迈，依旧我行我素。
突然有一天，这里的安静被几个村民的求助声打破了。
“民警同志，帮帮我们啊！”
丁所长首先跑出办公室上前迎接。“老乡，出什么事了？”
王强和另两位同志也随后跟出。由于长时间没人报警了，大家都十分关注。
“我们家的牛都被偷了。牛是我们的命根子啊，你们一定要帮帮我们啊。”几个村民几乎哭出声来。
就在大家万分焦急的时候，王强竟发出了一声轻蔑地笑声。这笑声虽然很轻，但就如同在粥锅里的屎粒，让人无法容忍。丁所长没有当面发火，而是叫另两位民警把村民带到办公室仔细询问，自己则拉着王强回到房内。
一进屋丁所长就质问道，“你为什么那样笑？”
王强依然毫不在乎，就像以往对待领导时那样不紧不慢，“我笑了吗？没有啊！”
让王强做梦也没想到，这位看似和蔼的丁所长竟使出浑身力气，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摔在地上，“你知道牛对村民来说有多重要吗？一头牛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比你们城里人一辆宝马还重要。你小子给我听好了，不管你以前有多牛，你要么在这干出点人样了，要么现在就滚回春都享福去。”
王强虽然没有丝毫心理准备，但与生俱来地倔强促使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看我不顺眼明说，少找借口。不就是个偷牛案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杀人放火。”
“行啊，没什么了不起。你有本事就把这案子破了，也让弟兄们看看你这破案能手的真本事。”
“我告诉你，这案老子还非破不可了。如果破了，你以后少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时间到了，老子自然回去。如果破不了，老子立马卷铺盖滚蛋。”说完，王强甩门就走。
丁所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暗暗觉得好笑。都说山里人火气大，性子野，可这城里人怎么也像吃了火药似的，一点就爆。
在接下来那段日子里，王强不再悠闲的荡来逛去。他早出晚归的赶往村民家了解情况。所里没车，他就步行，有时为了找到一个当事人，他连翻了好几座梯田山；有时为了寻找一点线索，他围着牛栏一看就是半天。大家突然觉得，这个看似冷漠的人，对于公安工作却充满了无人能及的激情。村里一下子被偷了3头牛，丁所长虽然深感压力巨大，但看到王强的表现，他还是喜在心中。半个多月后的一个月圆之夜，就在大家沉睡于田间夜曲中时，盗牛贼抓住了。当王强押着嫌疑人回到所里时，村民们点着火把从四面八方赶来。大家高兴的欢呼着，“偷牛贼抓住了！！”抓贼无数的王强这时才体会到牛在村民心中的价值。
丁所长和同事们虽然半信半疑，但都迅速上前帮忙。
“所长，人我抓住了。现在交给你。老子被蚊子咬个半死，先去洗洗。这是作案工具，您收好了。”说完，王强把人和工具转交后，急忙想走。
“等会儿。你是怎么抓住他的？”丁所长十分不解。
“呵，这不难。经过我前段时间的了解，发现这三起偷牛案有这么几个特点：一是月圆作案，三头牛都是在月圆之夜村民睡着后被偷的；二是脚印特殊，牛在离开现场时脚上好像被什么东西包着，估计是用来消音；三是牛很老实，这里的牛一到晚上，你用针扎它，它只会跑不会叫。所以，我认为很可能是盗贼用粽叶之类的东西把牛蹄包起来，然后乘着大伙熟睡之际把牛赶走了。咱们这村通往山外就这么一条路。盗贼晚上走山路肯定不敢打灯，所以他会选择像今晚这样的月圆之日下手。我就在这村口树下守着，每晚9点开始，这都第三天了。”王强说完疲惫地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在场的人无不叹服，丁所长更是喜上眉梢，“真有你的。不愧是破案能手。”说完，欣慰地拍了拍王强的肩膀，“快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活我们来干。”
“哈哈，你不赶我走了？对了，你们要仔细审查。这小子是个行家，他的工具很齐全，其中这个用来扎牛屁股的扎针都被血水浸成黑褐色了，指不定扎了多少牛屁股。”
“好的，你放心休息吧。明天请你喝酒。”
“说定了，不许赖啊！”说完两人都笑了。那笑容像夜空的繁星般光彩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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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冷杉 于 2008-10-7 21:1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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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冷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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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0-7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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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灵魂的蜕变
5、灵魂的蜕变
派出所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村民，大家手中拿着家伙，口中骂骂咧咧。
“所长，村民是找偷牛的报仇吧？”一个民警在车中低声问道。
丁所长没有回答，直觉告诉他，出大事了。不出所料，村民们一见丁所长就向他要人，要的不是偷牛贼，而是王强。原来王强在昨晚蹲守伏击时，因为闹肚子，直接在那棵大杉树下解决了。大杉树是这个村子的神树，彝族人每年都要专门进行祭拜。对于村民来说，别说是拉屎，就是对着大树吐口痰都是大逆不道。丁所长试图安抚大家回去，可村民们死活不肯。其中一位长者痛心疾首地说，“丁所长，这可是神树啊！你的人怎么可以…族里早有祖训，玷污神树，必有祸害啊！”
“族长，这个事情还没弄清楚，您先别生气。”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我们大家都知道规矩，只有这个外来人不懂，何况他昨晚就在那。按照族上的规矩，玷污神树者必须哄打出村，永不回来。”
“族长，您消消气。也不一定是王强啊。那个偷牛的不也是外来的吗。”
族长压低了声音，“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你说他刚为我们除了牛魔王，我们...我们怎么下得去手啊。你快去问清楚，我对族人也好有个交待。”
丁所长见事件有了转机急忙转身去找王强。回头时，发现王强早已站在二楼走廊上注视着一切。丁所长急忙甩手让他进屋，可王强却大叫起来，“老爷子，这事是我做的，我认了。你不要为难丁所长他们，都冲我来吧。”
本不想与派出所撕破脸皮的老族长见王强这般态度，气急败坏，“小子，你有种，既然敢认，那你就下来接受惩罚吧。”
丁所长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一边和另两名战友用身体堵住步步紧逼的村民，一边指着王强大叫“王强，你他妈给我回房去。”
王强没有回房，以他的脾气，只要他认为对的，打死也不会认错。他急忙下楼，隔着丁所长与村民对峙。已经布满血丝的双眼露着凶光。村民们虽然从未见过如此寒人的目光，但对于这个平时冷漠的像冰棍的人，这个玷污神树的人，这个胆敢单独对抗整个村庄的人，他们没有丝毫留情的想法。丁所长见无法阻挡大家，急忙和另两名民警用身体护着王强。王强没有想到，平时全然不放在眼里的老杨会冒着生命危险保护自己，他更没想到，这个自认为是“乌合之众”的集体竟会在这场时刻展现出如此顽强的凝聚力。也许是天生的铁血，也许是内心的羞愧，他再次振臂高呼“大爷，我真的不知道那是神树，如果知道，就是把屎拉在裤裆里也不会拉在那。事情是我做的，别伤着我战友，否则老子跟你们没完。”
“你小子给我闭嘴。”丁所长骂完王强后转向族长，“族长，你们可千万别胡来。犯不犯法咱不说，你们要问问自己的良心。他为了帮大伙抓住偷牛贼，三天三夜没睡觉，你们不感激反而要打他，这是人干的事吗？”
族长深感痛心，“丁所长，可他玷污了神树啊！”
“玷污？我拉的是屎，不是毒药。你们不也把屎尿浇到庄稼身上吗？那你们怎么还天天吃自己玷污过的东西？”
“这…”其实族长的心中对这个年轻人充满了感激和敬佩，但为了显示其在族人中的地位，不得不充当对抗先锋的角色。见没人应答的上，他借机把几个领头人叫到一边商量。不一会儿，族长向王强走来。“年轻人，你的胆色让我十分佩服，你为我村抓了盗贼，我们设宴感谢你，但你玷污了神树，必须按规矩办，功过不能相抵。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不赶你走的理由。”
“抓罪犯是我的工作，不必多谢！今天的事是我不了解这的风俗引起的，我向你们道歉。我犯的错，自然会用应有的方式改过。”王强依然有些不服但说出的这几句话就好比公鸡下了颗蛋，让同事们是既惊又喜。
老族长见有了台阶下也就顺水推舟，“好。念你抓贼辛苦，就给你三天时间。”说完招呼大家纷纷散去。
丁所长和另两位同事此时已累的坐在地上。王强虽然两腿发颤，但依然挺立着，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大将风度吧。丁所长擦了擦汗对王强说，“好险啊！这些村民平时都老实本分，可每到关乎他们信仰、风俗受到挑衅时，他们就如惊醒的狮子。他们对于黑和白分的很清，在他们眼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两者不能混淆。眼前这一仗是躲过去了，这三天时间你打算咋办？”
“丁所长，这树真有这么邪乎？”王强依然有些不解。
“彝族人对于大自然的爱护和崇敬是我们所无法比拟的。彝语‘尔比尔吉’就是‘森林茂密,动物好玩耍’的意思。这有个古老的传说。远古时，金沙江南岸爆发大规模部落战争，战败者扶老携幼仓惶北逃。前有湍急的大江，后有穷追不舍的仇人，当此危急关头，江边一棵高耸入云的大松树突然横倒在大江上，犹如一座大桥。待逃难人马过江后，大树却顺水漂走。逃过了这一劫难，又遇悬崖峭壁阻隔，身陷困境的彝人意外发现悬岩上的‘依依’草，手抓该草攀岩脱险。人们认为松树和依依草是祖先灵魂的化身来拯救自己。因此，有很多村寨以古树或主要树木命名，不少村寨更是有着‘龙树’‘龙竹’的崇拜。每年正月初三，金沙江沿岸的彝族区有‘敬牛神’的习俗。各户带上刀头肉去敬奉一棵古树，求树魂保佑村里牛群不跌岩，不走失，不糟蹋庄稼。王强，我们常叫你出去走走，可你就是不听。村名‘扯羊’在彝语中就是‘神树’的意思。”丁所长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
在长长地沉默后，王强略带祈求的说“丁所，能把汽车钥匙给我吗？”
“你…你想跑啊？”
“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去县城买点东西。”
丁所长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把钥匙给了他。在他看来，怀疑王强这样的人会临阵脱逃，还不如猜测母猪哪天会上树来的实在。当天下午王强就从县城赶回。他花了一千多元钱买了几十平方米的优质草皮，还买了一条崭新的贡桌。第二天，他就拎着锄头、铲子来到神树下。丁所长和老杨他们渐渐明白了王强的用意，于是都前往帮忙。村民们则像监督犯人一样，轮番看着他们。
看到丁所长和老杨他们汗流浃背地帮自己干活，想起他们为了保护自己奋不顾身的样子，王强的心里感到十分难受。这份难受也让他渐渐感受到了从未察觉的温暖。
村民们起初有些纳闷，直到神树下的杂草、碎石被王强他们一一清理干净并铺上鲜嫩的草皮，大家才慢慢感觉到这个外来人的诚心。当王强和丁所长一起把崭新的贡桌摆在树下时，族长带着大伙围了过来。
“小伙子。大家都看到了你的诚意和善良。相信神树能宽恕你无知的冒犯。”
“老族长，我这个人直来直去的，有冒犯之处请您见谅。”
族长喜笑颜开，急忙命人取来香炉并点了一把香火，“来，小伙子。在你铺的草地上，我们一起给神树上炷香。愿神树保佑我们都能平安，保佑我们的心永远善良、正直。”
王强此前从不烧香拜佛，也许是这个愿望的纯朴感动了他，也许是彝人的执着感染了他，他欣然接过族长递来的香，双手合一虔诚叩首。村民们都向他投来了敬意的笑容。
从那之后，王强对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慢慢产生了感情。他每天起来晨练，遇到挑水的村民就主动帮一把。上班无聊了，就干脆和同事一起跑到地里帮村民干活。他的笑容变的灿烂了，就像山顶上的夕阳。村民们也经常请他和丁所长到家中做客。彝家的美酒总是让他们相互搀扶着回来，酒话连篇，其中，王强说的最多的就是“这该死的酒，我后悔死了…”
在那段日子里，我也与柜里的兄弟姐妹相处的很好。阿红兄弟告诉我，他们每人身上都记载着一个丁所长的精彩故事。我也因此知道了他们受重视的原因。对于一个民警来说，到完成使命的时候，能从他们身上回忆一段段光辉岁月，一定是最大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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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冷杉 于 2008-10-7 21:1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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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水镜门生
时间:
2008-10-8 13:44
廉政小说，呃，最大的问题在于这擦边球打滴怎么样。
视角比较独特，用茅台的角度来切入这个故事，不过看到目前为止故事还不能说很精彩。
感觉在讲故事的节奏方面还是要注意一下。
作者:
冷杉
时间:
2008-10-10 21:02
标题:
感谢指教！
感谢大师指教！今后继续努力！
作者:
冷杉
时间:
2008-10-12 10:57
6、意外的回归
不知不觉中，王强锻炼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有一天，丁所长把我藏在包里，然后叫上王强赶往县城。在县公安局我见到了春都市公安局的陈局长，他是来看望大家的。我心想，我的使命终于要完成了。能与这些正义、善良、忠诚的人一起分享欢聚的快乐，绝对是一种难得的光荣，起码比被某类人喝到肚子里又挖出来吐掉要好上千万倍。
几个月不见，大家都份外亲热，但让他们最感意外的是王强的笑容。两地局长和大家一起共进午餐，因为什么“五条禁令”，我又被冷落了。就在我纳闷不乐的时候，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丁所长把我送人了。那位春都市公安局的陈局长就是我的第六位主人。
那天午饭后，丁所长乘陈局长单独之际，悄悄来到他的房间。他把我放在桌子上，然后有些尴尬地说，“陈局，我没别的意思。这酒是我们这的特产，希望您不要介意。”
“你太客气了。你是丁所长吧？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事。我弟弟丁山在你们局里锻炼。他年纪小，调皮，我不太放心，希望局长多多照顾。”
“哈哈。你是说丁山啊？他很不错啊。他很好的发挥了自己在刑警学院学到的知识，帮我们破了不少案子呢。”
“呵呵。这我相信。这小子其实挺能干的，可就是脑子犯混。不瞒您说，他是我们局里第一个高材生。当初我们局领导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要回来的，本想他能顶大梁。可这小子呢，一直有情绪，老是觉得这穷山沟难以施展才能，老想着往大城市跑。”
“丁所长，你放心吧。等他回来，你就知道他现在的想法了。”
“他…他怎么了？”
“他的情况我比较清楚。一开始去的时候豪情万丈，而且还有些自以为是。可工作了一段时间后他才发现，我们那巨大的工作量不是靠他一个高材生就能完成的，而且那里普通民警的业务技能也与他不相上下。碰了几次钉子后，他已经想通了，表示回来后要好好干，要给林原公安局争光。”
“真的？太好了，谢谢，谢谢陈局长。”
“你别客气，我要好好感谢你才对。我听说那个铁人王强现在会笑了？”
“他表现非常好。”
“我都知道了。剩下的时间有劳您继续管教。这个人如果真的让你给带出来了，下回我请你喝酒。哈哈。”
两人十分开心的聊了半个小时，丁所长走后，陈局长把我拿在手里。他看了又看，然后自言自语，“酒是好东西啊！可酒也害人啊！”我能体会他这话中的含义。如果人们只是把我当成饮品，那我绝对是好东西。可偏偏太多人给我加入了杂念，所以，就算我再透明、再清纯，也可能变成害人的东西。
我随着陈局长再次告别了故乡，再次来到了美丽的春都市。一路上我无精打采地望着窗外，无意间竟看到了大柱。他正挥汗如雨的在一处高楼上砌墙，这让我十分欣慰。我开心的认为，当初的我没有白卖。
回到局里，我和陈局长刚进办公室，刘政委后脚就跟了进来。
“陈局，那边几个小子怎样？”
“很好！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好。就拿王强来说吧，干的漂亮，那边还建议我们给他记功呢！”
“是吗？呵呵，太好了。看来，当初我们的决定是正确的。这次活动两地的民警都有很大提高。”
说话时，陈局长无意间把我从包里取了出来。刘政委急忙抢到手里察看，“这酒…你哪来的？”
“哦！是那边的丁所长送的？就是丁山的哥哥，我也不好推却。怎么了？假的？”
“不是。我觉得这酒眼熟。”
“呵呵。你一个大政委没见过茅台，死了算了。”
刘政委把我翻来倒去的看，在看到我鞋子上的黑斑时斩钉截铁地说，“不，刘局，这盒酒我绝对见过。”
“什么？就这盒？你在哪见过啊？”
“我实话告诉你吧，上次王强来找过我，是在锻炼人员名单确定之后。他说他老婆在贵州旅游带了点当地土特产给我,这盒酒就是其中之一。后来，我把这盒酒转赠给了林原公安局的张政委。奇怪了，怎么跑到丁所长那，又跑到你这了？”
“你确定？”
“确定。这盒底有个黑印，错不了。”
“这么说，这酒是王强那小子当初贿赂你的？”
“别说的这么难听。我是他老领导了，他难得主动来看我一回。当时觉得就一瓶酒嘛，也没多想，就留下了。”
陈局长盯着我看了看，意味深长地说，“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王强这小子平时不是挺讲原则的吗？怎么为了这么点小事就犯混了！人啊，真是经不起诱惑。”
“陈局，这都怪我不好。”
“老刘，别说了。这就是一瓶酒，算不上什么大错误。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能小看了一瓶酒，这酒也是钱啊！我看这样，既然这酒都坐了好几趟长途了，那就让它再跑一趟。等锻炼结束咱们去接人时，把这酒带上，让王强的脸好好红一红。”
“行！”
刘政委走后，陈局长把我藏在了他的衣柜里。柜里同样挂着各式各样的警服，他们对我的到来同样深感意外和厌恶。这时，我终于明白了，像我这样的角色是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更不该和他们放在一起。他们身上戴满了引以为豪的徽章，这些徽章是由一个个普通民警的点滴光芒擦亮的。我感觉自己就像是神树下的那泡屎。我低下了头，脖子上的钞票异常沉重。
作者:
冷杉
时间:
2008-10-21 16:59
标题:
7、使命的终结
7、使命的终结
几个月漫长地等待后，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时刻。陈局长把我取出，用纸巾擦去我身上的灰尘。我知道，自己即将再次回到故乡，回到那个炊烟袅袅、温馨备至的小村，回到秃顶所长和铁人王强身边。我非常高兴，但我又高兴不起来。我害怕在完成使命的同时，我体内肮脏的东西会让王强的笑容再次消失，会连阿酱他们也对自己感到厌恶。
农历六月二十四日，我们到达了林原，这一天正好是彝族人民最为重视的火把节，县城里热闹非凡。陈局长和刘政委顾不上欣赏节日的喜庆，在张政委的陪同下匆匆赶往扯羊村。这村子依然安详，鸟儿自由歌唱。丁所长和王强早已在村口的神树下等候。他们脚下的绿草已经挺拔茂盛，这让神树显得更加郁郁葱葱。
当看到王强黝黑发亮的脸蛋时，陈局长和刘政委会心一笑。
“王强，你小子天天晒日光浴是吧？”
“报告陈局，我这是在地里干活晒的？”
“你下地干活了？不得了啊！回去开总结会的时候你好好介绍介绍经验。”刘政委打趣道。
“政委，您就别笑话我了。这里民风纯朴，村民们都生活的很安逸、和谐，案子不多。我总不能闲着吧。”
“陈局长、刘政委、张政委，欢迎你们。晚上要委屈各位了，我们这没饭店，不过我保证晚上的饭菜你们没吃过。”丁所长热情的与三位领导握手。
“哦？那你说说，晚上吃什么？我还真有点饿了。”张政委问道。
“哈哈。走，到地方你们就知道了。”
大家边走边聊，笑声久久回荡在这古老村庄的上空。在石子铺成的羊肠村道上，大家边走边谈，边谈边笑，不知不觉中已经爬到了村子的最高处。俯瞰整个村庄，好一派节日的喜庆。村里的男女老少都穿上了色彩斑斓的民族服饰。大家聚集在晒谷场上，围着篝火载歌载舞，一片欢腾。
“诶哟。各位领导来了，快屋里坐，屋里坐。”一间不起眼的房子里急匆匆走出一位老人。这声音让我热血沸腾。这是老大爷的声音，是我第一个主人的声音。怎么会是他？我迫不及待地想伸出头去看看。
“各位领导，我家穷，条件差，你们别嫌弃啊。大家快进屋坐。”
屋里的摆设还和以前一样。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农家菜，阿酱、阿豆他们在桌上朝我开心地打招呼，归家的幸福感顿时涌上心头。
“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大家。这桌上的菜都是自家种的，王警官帮忙种的，哈哈。”大爷笑得两眼眯起。
“怎么样？这菜其它地方吃不到吧？”丁所长得意的说。
“是吗？能吃到我们民警亲手种的菜，这太难得了。不虚此行啊，哈哈”陈局长开心的举起筷子。
“慢着！领导，按照我们彝人的规矩，客人到家要先喝酒。来，我给你们倒上。这酒也是自家酿的，大家尝尝。”老大爷说完又笑眯了眼。
“好。我们入乡随俗。大爷我先敬你。”陈局长举起酒碗。
“哟！你们别敬我，要敬就敬王警官。如果不是他，我哪有机会请你们吃饭啊。”
“王强。怎么回事？”刘政委深怕他又惹出什么事来，急忙问。
丁所长急忙接上，“王强他与龙大爷结了对子，要帮大爷的孙子完成高中和大学的学业，所以，龙大爷就一再要求，要设宴欢送他。”
陈局长和刘政委有些不敢相信，对视了一眼后同时举起了酒碗。“王强，做的好。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我和政委先先敬你。”
王强坐在桌角，急忙起身端酒，“应该的，应该的。谢谢领导关心。”说完将酒一饮而尽。
大家就在这彝乡美酒中你一碗、我一碗的畅饮着。原本我以为自己的使命又无法完成了。在这种情况下，我想陈局长是不会把我拿出了让王强出丑的。他们尽可以畅饮那些不值钱的土酒，享受这朴实无华的情意。可是，随着一个人的到来，一切都变得复杂起来。
“大叔，我回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屋来。
“大柱！孩子，你回来了。”龙大爷就像对自己的亲儿子一样拉着大柱的手嘘寒问暖。“快过来坐，敬各位领导一碗。”
就在大柱坐下时，他惊讶地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人竟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冷血无情的王强。王强早已忘了大柱，只是感觉这个人有些面熟，于是端起酒碗微笑的敬上。
“你怎么在这里？我不跟你这样的人喝酒。”大柱的话让所有人感到吃惊。
“你这孩子，怎么跟王警官这么说话。”龙大爷有些生气。
“大叔。就是他抓了你儿子…那酒是您卖了一头牛才买的，可他就是不肯帮忙。”大柱情绪激动。
“这…”龙大爷也感到十分震惊。
“龙兵哥被判了3年，都怪他。”
龙大爷端起酒碗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别说了。都怪那个畜牲不学好，该！”说完转向王强，“王警官，咱们真是有缘啊。当初，我知道儿子被抓时天天盼着见到你，谁知道你竟自己上门来了。我那儿子自己作孽，不怪你。你别往心里去啊。”
此时，陈局长拉长了脸，把我从袋子里取出来摆在桌上，“小伙子，是这瓶酒吗？”
这酒往桌上一放，大家都惊呆了。他们都曾是我的主人，看到我都有着别样的心情，唯独柱子是开心的。他就像见到宝贝一样把我夺了过去，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是啊，就是这瓶酒，您是哪来的？”
“王强，你给我讲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局长有些生气。
“我…我没收他的酒。”王强一脸委屈。
“没收？那你这酒是哪来的？”刘政委也有些不悦。
“我真的没收。这酒是我老婆从烟酒商行买的。”
“是春天烟酒商行对吗？”柱子问道。
“是啊！花八百元钱买的，真的。”
柱子喜笑颜开，“呵，二位领导别生气。王警官没说谎，他真的没收我的酒。当时我很生气，因为我觉得他是故意的，是嫌弃我送少了，不肯帮忙。要知道，这酒是我大叔卖了一头牛才买。后来，我没钱了又找不到工作，就把这酒卖到了春天烟酒商行，想不到鬼使神差的，被王警官买了去。”
刘政委已经大致了解了这瓶酒的经历，“都别说了。陈局，我看在场的都与这瓶酒有缘。咱们把他打开，喝了他。让这酒消失，也让我们的一些杂念永远消失！”
“龙大爷，这酒是您买的，您看行吗？”陈局长有些尴尬。
“我看中，但这酒既然柱子已经卖出去了，要王警官定才是啊。”龙大爷微笑地说。
王强此时已经急得脊梁冒汗。他知道，就这瓶酒而言并无大碍，但是酒盒里的钱如果还在，后果是严重的。就在他想的入神时，陈局长已经让龙大爷把盒子打开了。
“这…这里边怎么有这么多钱？”龙大爷双手颤抖地从盒子里掏出一叠钱。
在场的每个人都惊呆了。当初我都从他们的手中经过，但谁都没有想到其中的秘密。他们不敢相互对眼，都感到羞愧难当。这时，王强急忙解释，他绷直了脸，嘴巴僵硬地吐着字，“龙大爷，这钱是…是捐给您的。”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不中不中。”龙大爷急忙想把钱塞回去。
沉默已久的陈局长看了看在座的各位又仔细看看了王强的表情，然后起身走到龙大爷身边。他拿起那叠钱对大家说，“这酒大家应该都认识吧？至于这钱的来历，我想大家都不愿打听。这瓶给我们上了一课，生动的一课。大家都把它喝下吧，记在心里，永远记着。”说完，他把钱放在龙大爷手中，“大爷，这钱是我们其中一个人捐给您的。他怕您不收，不让我告诉您他是谁。您儿子在服刑，带个孙子不容易，收下吧。
龙大爷老泪纵横，“我一个农民，没见过世面，各位领导这么看得起我，那我就收下。等我孙子赚了钱，一定还给你们，中不中？”
“肿…肿肿肿。”王强急忙应答。大家都笑了，只是这笑声中略带自责。
就这样，我被倒进了所有主人的碗里。在大家共同举杯，一饮而尽时，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个光荣的使命。龙大爷从水缸中舀起一瓢清泉，缓缓注入我的心间，然后把我递到王强面前。“王警官，其实我知道你们不能收礼，是我不对，差点害了你。今天我送你一瓶清泉，以后心急时就喝一口，想想我们这山、这水、这人，你就舒心了。人活着就是要清清白白的！”说完，龙大爷又把瓢中的清水一一倒满桌上的酒碗， “各位领导，你们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也请你们喝碗泉水，记着我这老头，有空常来坐坐。”
大家再次举起“酒碗”，异口同声地说“肿”。大家此时的笑容就像村民手中的火把，真诚、纯朴又充满热情。
我的故事到这里其实已经结束了。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被摆在了王副所长的办公室里，我身上被贴了张白纸，上书“茅台易醉人，清泉更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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