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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约定 [打印本页]

作者: 驿客林夕 时间: 2007-12-31 18:50 标题: 约定

在把心托付给流星的夜晚，他听到了那个女孩的呼唤。从那之后他开始了漫长的等待，直到有一天……

一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那是一张衰老的脸，麻木、疲惫，似曾相识又无以辨认；身后的背景充满黯淡，与浓重的虚无融在一处。那就是我。不曾经历过太多岁月的流逝，而我的青春已一去不返。
也许，这正是最适合我的相貌，因为记忆之中我从未年轻过。
傍晚的街道永远荡漾着浮华和喧嚣。五光十色的旗帜在路上游走。人们如同诀别一般纵情欢舞。夕阳为这一切送上最后的辉煌。
但我并不属于它们，它们也从不属于我。
离开。
站在山坡上回首眺望，长年生活的城镇竟是如此遥远而陌生。我突然怀疑，怀疑那些过去的日子是否曾真实地存在。凛冽的风吹着，而脚下的路依然漫长。
如果一个人已经失去得太多，或许他会知道自己真正的需要。
我需要什么，我自会去寻找。

二

总想抓住流星、心中啜泣着的人啊，你的心是我囊中之物。
那一刻我从他眼里读出了些许异样。是冷笑，如同一支细小的暗器刺透时空，带着多多少少的嘲谑与悲凉。一切都发生在刹那之间，他把餐具收拾好，转身，脚步声消失在楼梯上面。
屋子里到处堆积着灰尘，空旷而阴暗。他是个文质彬彬的男子，但我时常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那样苍白无力。我不知道他是否坚持过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否依然在坚持。我甚至无法了解，坚持是否也会成为一种惰性，让人在充实感中渐渐虚脱，变成一幅空壳。
这个城堡在行进。镇上的人们曾不止一次望见它奔走的身影。那里流传着关于它的各种谣言，填塞了人们茶余饭后的消遣。如今，我就住在这个传说的城堡当中；打开窗，可以看见远处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山顶，还有清澈的河水在太阳下静静流淌。
没有人知道这座城堡走了多久，也没有人知道它要去往哪里。

三

不要走，苏菲。
在我将要拉开屋门的时候，他叫住了我。
那个早晨他对我说了很多很多，他的过去，他的处境，他的逃避。床前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但那是幻象，他告诉我。唯有那张在魔法学院签下的誓约，被剪刀和匕首牢牢钉在墙上，多年前的字迹依然清晰。
通往王宫的路承载着数之不尽的荣耀和繁华。进入皇城的大门，面前是高耸的阶梯，宫殿就坐落在它的顶端。这里是多少人终生奋斗的归宿，但当年那个孩子却选择了逃离。他注定要成为一个流浪者，在这个世界的缝隙中艰难地生活下去。
“那孩子很危险。”萨莉曼夫人的声音如斩钉截铁般坚决，“他是我最后的弟子，有着出色的天赋；后来心却被恶魔夺走，他的才能变得只为自己而存在。没有了心，却有着强大的力量，如此下去，肉体和灵魂迟早会被吞噬。除非回到这里，重新为国家效力；否则，他将没有未来！”
是吗？
没错，他任性，他懦弱，他回避应有的责任；但他善良，他真诚，他有自己的思考，他只不过想要属于自己的生活。他不会回到这里，也不会被恶魔吞噬；他必须面对的问题，他自己能够解决。
——我相信他！

四

梦境中，我见到他从战场归来。
深夜。掉落的羽毛，带血的足迹，他化作一只黑色的大鸟，蜷缩在房间一隅。
他说，别过来。
他说，你连自己的诅咒都……
他说，太迟了！
于是他冲破墙壁，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
黎明的太阳隐没在云海之下。站在山颠，风中的寒意强烈地侵袭着我的身体。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对自己说。

五

我已经逃避得太久。如今，我要守护的人终于出现了。
他的身影再一次消失在门外。
无数只炸弹呼啸着从空中降落，昔日繁华的都市化作一片火海。
街上有三三两两的士兵在到处游走，那是萨莉曼在搜索不曾妥协的异端。
而他早已习惯于孤军奋战。
回来吧，你从不是一个逃避者。
回来吧，这里有你最重要的人。
我要成为你的力量……

六

我看见我回到他的童年。
简陋的小屋。那张契约静静躺在书桌上，落款处是他刚刚留下的笔迹。屋内没有他的身影。我推开门，外面是空旷的原野。
夜幕中有无数颗流星燃烧着飞过，消失在不知名的某处。偶有一两颗坠落地面，迸发出灿烂的光芒，瞬间照亮了远远近近的一切。于是它化作湖面上的精灵，奔跑着，跳跃着，渐渐沉入水底。
他那孤独的身影走在对岸。他惊奇地望着夜幕中的这一切。一颗最大的流星从他头顶落下，他伸手接住，举在面前，凝视，微笑，口中念念有语。然后他仰起头，把这绚烂吞入体内，那绚烂便在他胸口闪耀着。终于，他将一个东西托出自己的胸膛，它在他手中静静燃烧，火一般鲜红、火一般明亮、火一般温暖着这个寂寞的世界。
此时此刻我明白了所有一切。
空间在我脚下突然断裂，强大的引力要把我吸回原来的世界。于是我用所有的气力，向当年的他许下遥远的诺言：
——等我，哈尔。在未来相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