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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张国良三国评话, 千里走单骑、三顾茅庐、孔明初用兵全部完成
慕容剑
(坤恸幽珏)
白衣伯爵中大夫
组别
白衣卿相
级别
安西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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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功绩
285
帖子
3131
编号
3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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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12-20
家族
慕容世家
#31
发表于 2006-7-27 1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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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诸葛亮登台拜将 张翼德怒闯辕门
刘备立即命令周仓速即回去复命云长,说我等随后便来。他马上低头向着坐在车子上的孔明问道:“啊呀,先生!今有曹兵十万杀到,这便如何是好?”
只见诸葛亮,把头摇摇,回答刘备说:“难了!”
张飞在旁一听,开口说话:“没得用的!”
刘备想,孔明先生啊!你也太不争气了,明明知道我家三弟同你不对,看你不起,即使真的困难,也不要当了他的面,说什么难,何必给他当面讥笑呢?但是,刘备相信诸葛亮一定有办法。因为,当年徐庶尚且不怕曹兵,何况你这位卧龙先生。所以,皇叔再次请教先生,连问几声,孔明只是摇头,没有一句说话。
张飞想,大哥啊!这个人早已被我看出来了,是个吃饭摆架子的人物,真正逢到大事情,他只会装聋作哑的办法。俗语说,“石子里榨不出什么油来”。这时候,张飞突然笑着同刘备说:“大哥啊!你放心便了,没得关系的;十万曹兵杀来,只要用水将他们冲掉好了。”
刘备一下子还不懂得张飞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要紧间道:“三弟这是什么意思呀?”
其实,张飞是在讽刺孔明先生,又是在讥笑刘备。因为过去弟兄三人去卧龙岗三请诸葛亮时,张飞听到自己大哥刘备连连对孔明先生说“如鱼得水”这句说话。三将军想,大哥啊!你既然得到了水,一直没有用处,现在十万曹兵杀来,那末,你就用这水将他们冲掉算了,否则也是浪费。但是,这时皇叔并没有理会到。孔明就劝刘皇叔回转新野县再说,此地非说话之地。因此,赵云在前带路,孔明的四轮车也紧紧相随,很快到了新野。
关将军出衙门迎接。皇叔等陪同孔明一起上堂坐定。这时,先生还是以上宾的身份坐在旁边。
刘备会聚文武,皇叔首先问孔明道:“先生,夏侯惇带兵十万杀到,这便如何是好?”
诸葛亮:“这个……”
刘备:“先生。你看如何?”
诸葛亮:“那个……”
刘皇叔心里想,诸葛先生啊,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总要说一声。独自“这个”、“那个”,能解决什么问题呢?旁边张飞想,我早说他是没有用的,现在,你打死他也是没有办法的。刘备继续再要问下去,只见诸葛先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声吩咐车辆伺候,两个小僮把四轮车推到大堂外面。孔明走下大堂,上了车辆回府去了。皇叔被弄得莫名其妙,回头问两旁文武,可是大家一时并无办法。刘备只得退堂。他回到内堂书院之中,急得坐立不安,走来踱去。
正在这个时候,从外面进来一个人,便是推孔明的四轮车的小僮。他见过皇叔之后,便向刘备禀告,说道诸葛先生回到府中,忽然生病,毛病共有三桩:第一,是头痛脑胀;第二,是胸中昏闷;第三,是四肢无力。准备回归卧龙岗去养病一个月,等到病痊愈再来新野县相助你皇叔。小僮说完,便将孔明的一张辞帖送给刘备看。
刘备一听,心里想孔明刚才还是精神很好,缘何现在忽然有病,其中必有原因。他也来不及多想,要紧接过辞帖对上面一看,果然帖上写得清清楚楚──皇叔:亮有病三桩。头痛脑胀;脑中昏闷;四肢无力。欲返隆中养息一月,病体复健再助皇叔。特此告辞,伏乞应允。
刘备看完这张字帖,心里想,正在紧要关头他生起病来。再说,等你相隔一个月来新野时,恐怕我刘备早已不在人世了。不管怎样,让我先去探望一下。因此回答小僮说:“小僮听了,你先回去,待刘备前去探望先生。”
小僮:“皇叔若要去的话,请马上就去,否则我家先生今天就准备动身了。”
刘备:“孤立即就到!”
小僮回了出去。刘皇叔放下辞帖,略微整顿一下冠袍,匆匆地出得衙门,上马执鞭,赶到孔明住的公馆,丢鞭下马。大门前有两个小僮迎接,他们便将刘备的龙马拴好。因为,此地刘备常来,所以,不须要家人带路,直闯先生卧室,走到房间门口,对里面一看,只见窗子都关上,光线不足,床上帐子两边挂起。现在正当农历四月初,天气已经很暖了。但只见诸葛先生睡在床上,盖着厚厚的两条被头,加高着枕头,闭着双眼安息在那里。侍奉的几个家人都放轻手脚不敢高声。刘备看到这种情景,确象床上的人病重如山倒。家人们上来迎接,皇叔对他们双手乱摇,意思是不要客套了,以免惊动了床上的先生。他便跨进门来轻轻地走到先生的床前,也不须家人摆座送茶,皇叔小心翼翼地在床边上坐了下来,侧着身体,对孔明把手一拱,轻轻地叫了一声:“啊!先生,备在此有礼了!”
只见床上的孔明渐渐地睁开双眼,他见到皇叔已经坐在自己的床边上,要紧想坐起身来迎接,很快地被刘皇叔将他按住了。
诸葛先生带有不安的神情说:“亮有病在身,不能迎接皇叔。望勿见怪!”
刘备:“哎!先生哪里话来,自己人何必客套呢!备接到辞帖,方知先生有贵恙在身,特来探望。不知先生如今感觉怎样了?”
诸葛亮:“亮患病三桩,辞帖上早已写清。谅必皇叔亦见过的了!”
刘备:“刘备看得清楚。但是感到先生之病来得好快呀!”
诸葛亮:“皇叔言之有理。但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刘备一听,心里想,你的话虽然不错,俗语说来,“人吃五谷,难免生病”
。谁也免不了的!但现在皇叔说这句话,是因为看到孔明先生的双眼,仍旧黑白分明,炯炯有神,说明他精神尚好。再说,真正病重的人,嘴唇干燥,或是发白。现在,见孔明先生唇红齿白,说话声音虽低,然而清脆有力。照这几点看来,不象有重病在身。所以,说了声“来得好快!”其实,刘备心中已经开始怀疑了。他在想,孔明啊!你到底有没有病,别人好骗,可难瞒过我刘备。所说,皇叔早年亡父,老母在堂。他是个孝子,因家境贫寒,刘备便编织草席扶养老母。所以,大家知道他是织席贩屡出身。后来母亡,刘备拜卢植为师,学习医术,往后行医四方。这时,正当黄巾作乱,天下不安。他一心想平定天下,重兴汉室。后巧遇关、张二人,志同道合,便在桃园之中结拜为生死之交。从此,桃园弟兄,天下皆知。所以,刘备对医学一道,也懂得一二。虽然脱离长久,毕竟从小学的本领,还是不会忘记的。我只要同你一诊脉,便可知道。刘备想到这里,就对孔明说道:“先生,我刘备过去从卢植为师,略知医道,可要备与先生来诊脉?”
诸葛亮听到刘备要为他看病,心里想,我就是要给一个谜你猜猜,而且知道你是个英明能干的人,一定会猜出来。现在,听到这样说,心中更笃实了。但是孔明做功甚好,一只右手便从被窝里伸出来,放到皇叔面前,一面嘴里客气地说道:“有劳皇叔了!”
刘皇叔将身体在床边上坐一坐正,起只左手用中间三个指头在孔明先生的脉门上搭了上去。然后右手撩须,一对龙自闭上,摆出了一副医大夫的姿势来。当时,房中更是寂静无声。没有多少时间,刘备险些笑出来。为什么?因为搭到先生的脉搏上,感觉到六脉调和,照这种脉搏可以断定他吃得进,拉得出,半点没有毛病。到这时,刘备完全证实了孔明是装病。因此,就要研究他为什么要诈病呢?是不是见杀来的曹兵害怕了,因此他托病回去?绝对不可能!因为,过去徐庶并没有诸葛先生这样的威望,当时只有六百兵马,他尚且能杀死曹仁前后三万三千人马。何况孔明号称伏龙,名闻四方,山林隐士,无论老少,都称赞于他“用兵能定天下”。所以,说他惧怕夏侯惇这一点,完全可以否定掉了。那末,为啥要回去呢?是否我刘备亏待于他?也不可能!自从他来到新野县,我敬如上宾,终日相伴。尤其他早已知道我刘备力量有限,他绝不会嫌我穷酸而离此新野。既然我没有待亏于他,为什么要走呢?可有别人得罪先生?想想没有!老实说,我刘备如此抬举他,那还有谁人敢冒犯他呢?皇叔想到“冒犯”二字,他猛然想着了自己三弟张飞;一想到三将军,便一连串的事情出现了。首先想到张飞不但轻视孔明,主要对先生出言不逊,出口伤人,虽然当面不骂,可是在先生背后或孔明走过之后,什么“妖道”、“牛鼻子”、“懒夫”、“吃饭摆架子”等等,骂了已不知有多次。想到孔明说第一桩毛病是“头痛脑胀”。对了!看来不是真正的毛病,而是指我家三弟骂得他真够头胀的了。所说头难头难,任何事情只要开一个头,下面的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孔明先生说第二桩毛病是“胸中昏闷”,事实上他心中有着好计谋,但他还是一个宾客的身份,不是这里的主帅,有了办法也只好闷在腹中,由此而使他“胸中昏闷”。即使他把办法讲出来,也要文武一齐听他指挥,才能把敌人打退。因为他是个文人,不可能亲自去战场杀敌。现在他的身份,不可能去调兵遣将,差不动别人,岂不是象“四肢无力”一般?这前后三桩毛病,归根结蒂,只有一个“权”字。常言道:“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一切都好按他的计划来指挥。皇叔完全猜中了孔明托病的这个谜。他便回过头去对诸葛亮看看,心里想,你这位先生倒也古怪得很!我记得你在刚到新野的第一天,就和我讲过,我说:“过去徐庶来此,也没有多大的礼节,一句话便当上了军师。因为我刘备穷,各方面只好马虎一点。”可是孔明先生立即回答说:“我虽然出山到此,是否助你皇叔还在考虑,岂有凭这一句话便当军师之理?”哦──对了!这一句话,当时我没有引起重视。如此说来,我不可再轻描淡写地对待这件事了!其实,我早想把大权交付于你。谁知,今天你居然会诈起病来了,这不是笑话吗!再一想,大概孔明在过去这一段时间里,还在观察我刘备是否真的尊重于他。同时,他要在这紧要关头方肯掌权而拿出他的本领来。照这样看来,此,是否助你皇叔还在考虑,岂有凭这一句话便当军师之理?”孔明的性格确实不同于徐元直。幸得我刘备一向敬贤,请你不必考验我的。怕的是今天我要是猜不出这个谜,岂不要贻误大事了吗?事实上,孔明料到你就会明白的。他的办法多得很,绝不会误事。所说诸葛亮一生之中,假病要装两次,现在一次,今后为了阻止刘备出兵伐吴,要想挽回不利的局势,他便二次诈病。目前,倒并非只为权而托病,实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年轻,少不了文武对他不够服从。张飞便是一个例子。因此,不管皇叔的条件如何有限,礼节上一定要隆重。这样,文武受命,我能施展自己的才能。目的是为了顾全刘备的大局,汉室之兴旺,绝不能看作孔明是架子十足。这是他一种巧妙的安排。现在他从刘备的脸上看出来,知道皇叔心中已经有了数了,但他还是装得很象,把右手缩回来,改换了一只左手伸向刘皇叔身旁。因为中医看病,往往两只手都要搭过脉搏。这时的刘备不觉笑了出来,心里想你的做功太好了,敌人将要杀到,你还在这里串戏,我真佩服你!皇叔便站起身来,笑着对孔明说道:“好了!好了!先生,千不是万不是,全是我刘备的不是。贼兵临近新野,那今日夜晚在西门外校场建造将台,制造辕门,请先生连夜登台拜将。拜为大汉的军师,相助刘备杀退曹兵,感恩不浅。如今时光不早了,少顷再见,刘备告退了!”皇叔说罢,便将龙袍一提,出门匆匆而去。
孔明准备要与他谈话,可是已经走远了。诸葛亮听说皇叔准备这样大的场面,请我拜为军师,说明确实诚心。既然他如此尊重于我,那我怎么办呢?当然我只有拿办法出来,把杀来的曹兵曹将打一个落花流水。再说,也不能怪文武不服于我,因为他们没有看到我的才干,尤其在我刚出山第一次用兵,一定要杀得曹操今后不敢轻易来犯。同时,使自己手下将士从此受命于我。实际上,孔明先生早有计谋,为了军事上的必要秘密,在任何人面前不可预先透露。因为刘皇叔兵不满千,将不满十,依靠实力是不可能战胜敌人的。所说善于用兵的人有着各种杀敌的策略,可以借用各种自然条件来抵挡敌人,消灭敌人。徐庶说,诸葛亮善用水、火,这倒是事实。因为以少胜多,只有用埋伏来弥补其兵力上的不足。那末,此番用水还是用火攻呢?所说自从出山到此之后,经常同刘备去新野远近四方察看地形。不懂的人以为孔明吃饱饭以后总是游山玩水。其实,他是在看哪里利于用水,哪里符合火攻的条件。不要说孔明是一位重兴汉室的有名主帅,即使一个人要搞好一个家庭,也要做到心中有数,没有领先的计划和准备,不论大小事情都是干不成的。现在,诸葛先生早已看中一个地方,名谓博望坡,就是在西门外离城二十里左右的山套之中,里面树木森森,茅草丛丛。孔明准备把夏侯惇的十万曹兵用火攻消灭在那里。现在,时间比较紧张,事态亦如此复杂,军情又那样急迫。孔明早已从床上起来了。今天天气又特别炎热,一看外面,刚才因为装病连窗户都没有打开。虽说是心静自然凉,孔明即使在炎热天,也是从来不出汗的。但现在总觉得有些不舒畅。所以,他一面吩咐打开窗子,一面立即叫家人准备文房四宝。干什么呢?便是把胸中早已考虑周密的一整套计策,分成各个环节,将它一字一句地写出来。象信一样写了一封又一封,此乃谓之“锦囊”。所有的计划都写在上面,到时布置号令时不须多讲,只要交封锦囊给将士,他们拆开一看便知道详细内容。因此,后人有句俗语称谓“锦囊妙计”,确实如此。这样好处很多,不单节省时间,更重要的是军情保密,免得不必要的损失。即使自己人,也不一定对全局计划完全了解,只能知道局部情况。不需要旁人知道的事情,孔明就不写了。其中若有联系的地方,他在锦囊之上都写得一清二楚。这样,可以防止有人故意泄露机密。而且,在写锦囊时,可将整个计划再重复酝酿一遍,以便于修正。所以,诸葛亮一世用兵大都利用锦囊的。真正遇到不识字的人,孔明只好面授机宜,暗中吩咐于他。因为,那时候根本不可能开展扫盲运动。孔明写好锦囊之后,端坐在府中等候刘备来相请。
再说,皇叔回转衙门,到内堂,立即提笔写一份建造将台及辕门的稿子,传今命子龙到来。赵云晋见皇叔,刘备便把稿子给他。同时付他令箭一支,命他带兵九百五十人前去张罗。子龙想,此地一家人家就只有九百五十人,现在全部交给了我,不知命我干些什么?不等他动问,刘备便吩咐说:“子龙,你按稿子上办事,到今天傍晚完工,切勿有误!”
子龙一下子还不明白叫他干些什么。但是他从不违抗,接了令,拿了稿子,到外面一看,原来要干这些事情。子龙感到时间比较紧,既然接了令,一定要做好这件事。赵云不单忠心汉室之兴,而且是个巧将。他带领所有三军,到西门外标灯和绸彩,显得威武气概。下面用两根约有饭碗口粗细的竹竿插在泥土之中。这样,便象了一个真辕门的样子。在正辕门内,设下中军门,门上挂着虎头牌,旁边贴着斩将令。然后左右东西辕门,同样如此布置。这样的巧妙设计,等到完工,天已傍晚了。所有的三军在四处扎下营盘,点上灯火。顷刻之间把一个西校场照得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在城内外四处,都可以见到校场上空冲天的红光。这种场面,谁都看不出刘备只有九百五十人马,真是巧将巧安排。但毕竟是简陋的东西,经不起狂风暴雨的吹打。所以,到下半夜,张飞怒闯辕门,被他将辕门都碰倒,实在太简化了。现在,一切齐备。子龙进城见刘备交令,皇叔惟恐他不能完成,现在听说已全部结束,刘皇叔赞赏他的精明能干。赵云想,请你不要夸奖了,都是些碰不起的东西。刘备在想,今夜孔明登台拜将,人人都可以去,唯独张飞三弟不能让他知道,因为他与孔明不睦,不要在隆重大典之时,他在一旁胡言乱语,或是不三不四地骂人,岂不要弄出事来。因此,皇叔便暗中命衙门中四个当差人,叫他们到晚饭的时候准备一席酒,把三将军缠住身体,千万不能被他知道登台拜将之事,要是泄漏的话,我要重重地处罚。万一他不想安睡,你们可以把公子刘禅抱出来,让三将军欢喜一下。因为他最喜欢这个侄儿。总之,要他早些睡觉。当差遵命。刘备与云长言明,今日要请诸葛孔明拜为军师。所说关将军虽然同样不服诸葛亮,但是他在礼节上还是遵守的。万事俱备,就缺少一方军师的印,时间局促,刻一个木头印也来不及了。没有印,到时候拿什么东西代替权力交与先生呢?所说一个人穷也有好处的,俗语叫穷则思变。刘备想,我是新野县的知县之职,他便把这方知县印放进一只红木小匣之中,到交印的时候借用一下。谁都不知道其中是方知县的印。所说,自古以来冒牌的事情很多,连这样的大事,也有一出假戏。一方面刘皇叔传令,命令文武今天晚上去西校场,都要穿着新的衣服,武将新盔新甲,文人新的袍帽。吃过夜饭之后,他带着所有文武亲自上马,离城往西校场而去。
再说,这样的大喜之事,已经传遍了城内城外。老百姓都从远近四处旮旯赶到西校场,要看一看怎样登台拜将。有些做小生意的人,趁此机会在通向校场的大小路上,摆设了各种贩摊,要想多做一些生意,多捞一些外快。本来校场这个地方,一到夜里真是冷静得很,鬼都捉得出来,胆小点的人都不敢从此经过。可是,今夜与往常不同,热闹非凡,人头济济。正是瓦爿也有翻身日。
刘备等众人,来到将台后面一齐下马,先在休息的地方坐定了下来。唯有诸葛亮还未到此。这也是一种礼貌,应该命人前去相请。刘备先命刘封进城相请先生。刘封回来同刘备说,孔明先生正在吃晚饭,他道吃过之后马上到此。可是,等了许久,不见先生赶到。皇叔再命关平进城二次相请。关平回来说,先生饭后正在更换衣服,立即就来。又等了长久,不见孔明到来。刘皇叔想,衣服怎么换不好了?即使做起来我看也差不多了。后来明白,别人去请是不行的,看来一定要我亲自前往。
刘备便叫文武在此等候,他带着二弟云长,弟兄二人进城,来到孔明公馆下马,门公迎接,皇叔同云长直闯府内。刘备心里想,孔明一时走不出来,大概在府中忙得很。直到厅堂外的天井之中,对上面一看,只见诸葛先生端坐在厅堂之上,一手撩须,一手轻摇着羽扇,正在闭目养神。刘皇叔想,你既然没有什么要紧事情,那何不早些出城呢?真正三请诸葛亮,名不虚传!被我料到,一定要我亲自赶上府来。刘备要紧上前见过了孔明,云长同样一礼,先生还过礼之后,请他们弟兄二人坐下,皇叔开口道:“先生,刘备在两校场尽应全备,只等先生前去登台拜将。刚才命人来过两次,如今孤与二弟再来相请先生。时光不早,请吧!”
诸葛亮:“皇叔听了,要知道亮年幼无才,何能拜为军师,望皇叔另请能人!”
刘备一听,可发一笑!真好象摇了半天的船,缆绳都没有解脱。客气不在这个时候!但是,皇叔明白孔明还有什么条件要提,因此直言动问:“先生请勿客套,有何说话,快请吩咐吧!”
诸葛亮:“皇叔既然要亮为帅的话,我有三点,未知皇叔应允否?”
刘备想,他果真有条件,事到如今,不要说三点,哪怕十点,也要听他一听!便说:“请教先生第一点是什么?”
诸葛亮:“第一点,亮掌印之后,不论大小军务,请皇叔不须过问,皆有亮一人安排,皇叔答应否?”孔明想,我还是讲在前头,要防止事情到最后,往往弄得内部不和,意见分歧。所以,从今以后,一切事情由我诸葛亮办理。象开店一样,有我这个总经理执管。你象店主翁,先要甘愿把店全部交托于我。这倒不是孔明要大权独揽,主要是你刘备用兵平常,被你从中指手划脚,反而要影响于我。常言道:“权柄不分,号令不清,兵将不听,岂能用兵。”当然,有好的建议,不要说你刘皇叔,不论任何人,我都是应当采纳的。但是,权力一定要分清!刘备一听,哈哈大笑。皇叔想,我真求之不得,老实说最好有人来全权代表,我好少费心血。就在这点上,刘备听得出来,孔明先生准备全力以赴相助于我,哪有不允之理。所以,刘备马上说道:“先生为我劳心,刘备理当从命,请教第二点。”
诸葛亮:“第二,亮掌权之后,谁要是违抗将令,藐视军规,亮依法处之,决不容情,皇叔可应允否?”
刘备想,先生你这句话是多余的。皇法无亲,军法无情。这是谁都知道的!请你位居主帅之职,当然都要服从你。其实不是多余的话。因为,孔明预料到张飞必然要闹事,所以又把话说在前。到时候,你刘备就可无话可说!皇叔哪里知道孔明先生的用意呢?他连连点头,说道:“孤应允。请教第三点?”
诸葛亮:“亮拜为军师之后,不穿官服,依然是纶巾鹤氅,皇叔应允否?”
按理说要穿官服的。可是,诸葛先生提出来仍旧老样子,不要说现在不换官服,就是将来孔明拜了相也是不着相服。这一点历史上称谓一绝,即做官不穿官服。放到新时代,这是不稀奇的。可是,在封建社会中是少有的了!表明诸葛亮出山以来,不是要做官,而是为了重兴汉室,直到他五十四岁死为止,数十年如一日,一丝不苟。真所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且看他晚年的《后出师表》上就是这样写的。孔明确是中国历史上一位不图名利,不贪富贵的贤相。但是,目前的刘备还不能完全理解诸葛亮的意图,一直到了后来,他才从心底里钦佩孔明。正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所以,到他临死之前,把自己的儿子刘禅要托孤于孔明。现在只认为孔明先生不图虚荣,倒也难得。当然,皇叔还是欣然同意了。
就这样,孔明跟随他们弟兄二人上了四轮车,一起出了新野县,到将台后面,由刘备、云长相伴来到休息的地方。文武见到孔明,大家想好不容易把他请了出来。众人见过先生。孔明坐定。这时有手下人报来,说吉时已到。文武先到外面将台上左右站立。皇叔请先生暂坐片刻。象演戏一样,今天孔明是主角,所以要最后一个上场。刘备走到将台上,见早由手下人设置好了香案,上面黄蜡高烧,炉内焚香,香烟缭绕。桌子上放着一只红木小匣,匣中便是一方知县印。刘备从将台上望到四周,只见下面人山人海,都抬起头来望着将台上的一切。真正站在后面的人群,不要说听不见将台上的说话,连上面的人脸亦看不清楚。
皇叔走到香案之前,面南背北,挺身直立。两旁文武,默不作声。整个校场,鸦雀无声。静听刘备通神祝告,表明为何要请诸葛先生拜将。但闻:
刘备:“苍天在上,佑土在下。高祖开汉,王莽作乱。光武中兴,重建社稷,四百年一统。近日曹操专权,天下大乱,万民遭灾,苍生不安!备乃汉室宗亲,受天子衣诏,欲灭操贼,何奈有心无力。求得贤士伏龙,复姓诸葛,名亮,字孔明,拜为汉室军师,灭曹兴汉。”
这便是请诸葛孔明为将的道理。最主要就是末尾四个字──“灭曹兴汉”。这是个目的,并不是只为我刘备一个人,自古以来成天下,不单靠打仗,而且还要有一个大的宗旨,不要说现在,今后打进西川,提出要“灭曹兴汉”四字,川中能人名将望风而归顺者无数。所说,古代拜将者不是孔明一个。周文王请姜子牙拜将为了灭纣;高祖请韩信拜帅,为了消灭暴秦;如今,刘备请孔明为将是为了顺兴汉。这三位登台拜将,历史上最为有名。刘皇叔祝告完毕,退在旁边。然后,对将台后面连声相请:“有请先生!相请先生!再请先生!”
这是皇叔早已习以为常的事情了!对孔明不管什么场合总是要三请,少一请都不行的。这时,将台上下所有的人都知道诸葛先生要出场了!如今,刘备虽然没有多大实力,但是,对孔明拜将这件事来讲,也确是万分隆重的了。现在,先生从后半只演武厅转身走出了将台,在火光之中,只见他头戴新纶巾,身穿新鹤氅,腰间束着一条鹅黄丝带,足上粉底乌靴,手执羽扇,眉清目秀,脸如冠玉,三缕清须,飘飘然神仙一般,只有二十七岁的一位年轻人。可是,他胸怀大汉万年鼎,腹藏良谋定乾坤,真是个少年老成。校场千万子民谁不知道这位便是当今名闻四海的伏龙先生!顿时间掌声四起,响彻云霄。等到掌声停,孔明已经在刘备的招呼之下到了香案前面。当然亦要祝告一番,以表丹心。只见他正对着南面,双手执扇,从上到下彬彬一礼。然后开口道:“苍天佑土、父母百姓:亮本是隆中布衣。蒙刘皇叔不嫌卑微,三顾于草庐。吾曹不忍相辞,遂即出山扶助,始有今日之幸会。亮不冀图宦禄与腾达显贵。盖缘子民苟全性命于乱世,惟尽力而为之。若能灭曹兴汉,亮之愿也!”
总而言之,我诸葛亮本来是个老百姓,现在我生在这个乱世,常言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加上刘备如此看得起我,三次到卧龙岗来,我怎好推托?理应出来为国效劳。在这里,孔明的出言吐语十分谦虚,并不夸下海口说一定能灭曹操。但是,他的决心非常坚定,话虽不多,意味深长。刘备听他祝告完毕,便从香案上把这只印匣双手奉献孔明。这是表示当着众人的面,将大权交付于他。开口道:“军师,请将印信收下。”
孔明这样一个聪明人,哪里知道匣子里是方知县印。他一生使别人中计,今天先上刘备的当。过去,因为孔明还没有官职,所谓是个布衣人,所以刘备称他先生。现在,第一声叫他军师。孔明见他交印,当然不须客气。便把印匣双手接过,说一声:“主公,亮受印了!”
本来与刘备象一般朋友一样,所以从不称主公,今天起乃是君臣之情,因此第一声叫主公。当然,今后不一定都称主公,亦可称皇叔。包括刘备有时也要称孔明为先生。因为,今天拜将,第一声一定要这样相称的。印匣由手下人从军师手中接过去,将它放到正中央虎案之上。然后,把香案收过。刘备请孔明上面坐定,自己在他右边坐下。文武一齐上来见过这位新拜的军师。
先生坐在虎案中间,把手一招说:“众位先生、列位将军:蒙主公器重,亮被拜为汉军师,望以汉事为重,服从将令,谁要违抗者,则军法无情。”
两旁文武感到诸葛亮年纪虽轻,口气却不小。加上这班文武,皆是刘备多年有功的心腹,不要说张飞不服,多数文武都对孔明抱有怀疑之心。因为皇叔抬举他,故而大家不敢失礼。孔明说声退下,文武退过两旁。然后,军师将案上一本点卯簿拿过来,提笔在手,准备点卯。所谓“点卯”,今天说来就是点名的意思。目前,皇叔手下文武很少,看也看得清。但这是规矩,哪怕只有一个人,也要点卯的。孔明翻开点卯簿一看,每个名字写得都象茶杯口大小。为什么要这样大呢?先生回头对皇叔看看,心里想,你是不是在练大楷?其实,皇叔是要面子,因为文人四个,战将九个,连文带武只有十三个人,要是写得小一点,半张纸头便可以写完了。现在字写得大一点,每张纸头上只写三、四个名字。这样一来,十三个名字写了好几张纸。如此翻来覆去,可以看一段时间,在形式上要好看得多。并不是练什么大楷。所说装阔的人多心虚。但是第一个名字不是文人定是武将。现在看到点卯簿上不是文又不是武,真是不雌不雄。那到底是谁呢?只见写着“刘备”二字。诸葛亮笑在心里,对自己主人看看,心里想,刘备啊!你身为皇叔,连这一点都不懂?俗语说来,你是老板,文武是伙计,点卯簿上从来没有写上老板的名字,用不到你来凑什么热闹。事实上刘备岂有不懂之理,原因是十三个名字是个单数,皇叔想把我的名字加上去凑成十四个人,数字上成双也可以吉利一点。这时对先生看看,请你帮帮忙,千万不能点出来,点出来要闹笑话的。碰着孔明铁面无私,老板名字放到这里,我就当你是伙计,老少无欺,也要点出来的。刘备还来不及打招呼,孔明手中已出笔点了下去,嘴里已经喊出:“刘备!”
皇叔听到喊着自己的名字,只好从旁边立起身来,手一拱,答应一声:“军师,刘备在此!”
诸葛亮忙说:“呀!我道是谁,原来是主公!”
点归点,但是主公我一定要称谓你的。刘备想,啥,缠了半天连我都不熟悉。皇叔被他弄得啼笑皆非。但是,看到孔明一本正经的态度,刘备对两旁文武看看,意思是今后你们须要小心,这位先生一点也不卖交情的。所以要紧回答说:“原是我刘备。”
皇叔想,只有一个刘备,不是屋面上的瓦爿,那么许许多多的。
诸葛亮:“主公请坐下了!”
刘备:“谢军师!”
刘皇叔在原位上坐定。孔明开始点第二个名字,只见“关羽”二字,便是二将军云长,他坐在孔明的左边。因为他有“汉寿亭侯”的身份,是有着座位的。先生开口点道:“关羽!”
关将军站起身来,应声道:“关某在!”
诸葛亮:“请坐下!”
关羽坐定后,孔明继续点下去。第三个名字此人恰恰不在这里。到底是谁呢?便是三将军张飞。诸葛亮早已看清张飞不在将台上,然而点卯簿上有着他的名字,当然要点他的卯的。因此喊了出来:“张飞!”
这时将台上肃静无声。众人听到点着张飞之名,都对刘皇叔看着,意思是三将军不在这里。如今军师点到他的卯了,如何是好?因为点卯三次不到,加上无故缺席,军规严格,罪责不轻。一时无人答应。孔明第二声又喊了出来。这不要说是军营之中纪律严明,即使学校里老师点名,学生也应该马上答应,何况处于现在这种场合。所以接着点二次名:“张飞!”
仍旧没有回音。孔明起高嗓音第三次喊道:“张飞可在?!”
刘备:“军师,刘备在此!”
诸葛亮:“啊──”
孔明对皇叔一看。心里想,我一共只点了三个名字,你倒出来两次,那末这里所有的人可要你一个人全部包下来。现在我叫的是张飞,与你刘备何干?要你站起来干什么?所以开口问道:“主公,令弟哪里去了?”
刘备:“若问我家三弟么,这个……那个……”
刘备岂敢说我叫他吃饱老酒以后好好安睡!那末,刘备不知道要点卯么?当然是知道的。他为了避免张飞弄出事来,认为到点卯的时候,搪塞一下,只要同先生说几句假话,也就过去了。可是假话一时没有准备,又见到孔明这样地严厉,更是束手无策,支支吾吾,连连这个那个。诸葛亮想,假话请你要预先想想好,何必临渴而掘井!刘备急中生智地回答说:“喔,刘备想着了,我家三弟是出外打听军情去了。”
孔明知道这是假话,晓得刘备为了避免事故,肯定今夜拜将之事瞒过张飞。但是,这样大的事情,怎么瞒得过他?我现在当你真话,不来说穿你,明白张飞就要来了,等到那时候,我看你皇爷怎样讲话。所以,请皇叔旁边坐下。刘备认为这样一讲可以太平无事了。要知道孔明先生今天对张飞半点不放松。他将手中这支笔一搁,手执羽扇对下面一指,开口骂道:“大胆不法将张飞,今日本军师初次登台拜将,擅敢点卯不到……”他一声吩咐道:“来!军政执法官何在?”
军政执法官便是军营之中熟读军规的法官。刘备一听,便知道事情要闹大了。军政执法官听到孔明使唤,要紧走上来应了一声:“军师在上,军政在!”
诸葛亮:“本军师问你,要是点卯不到,该当何罪?”
刘备一听,孔明要按军法论处,那我家三弟危险了!所以,要紧双眼看着军政官,意思是要他帮帮忙,是否可以说得罪名轻一点。军政官懂得皇叔的意思。但是想,皇叔啊!请你原谅,要是我不按条例办事,那是执法犯法,也要受到处罚,罪责不轻。因为我本身是执法者,再说军师肯定熟读法令,目的是让我当众宣告一下,这便是秉公而断。所以,只好从实而告:“军师请听了,要是点卯三次不到,按军法论是要杀的。”
刘备一听,心想完了!孔明本来和我三弟不睦,今日再犯此罪,哪有不被杀之理!现在虽然只是初卯不到,但是三次点卯时间相隔是不太长的。早知道事情要闹得这样大,那末我早应该叫他一起到此,想必张飞在这种场合之中,未必会闯下什么祸来。皇叔想,这都怪我不好,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孔明听完军政官的话,下令拿一块虎头牌来。军师就在上面写着:“张飞无卯一次。”命令将虎头牌高挂在将台之下,中军门上。挤在最前排看热闹的老百姓,也都知道张飞已经一卯不到,他的脑袋三分之一可以搬下来了。这样,诸葛亮方始再把卯点下去。第四个名字便是赵云,接着一连串的名字点下去:毛仁、苟璋、刘辟、龚都、关平、周仓。但是公子刘封实在没有多大本领,所以不能编制在战将之列,所谓编外人员。下来是孙乾、简雍、糜竺、糜芳四位文人。除了张飞,别人都一一应卯。诸葛军师点卯完毕,他心中明白,不到半夜张飞他自会来的,万一闹起事来,这里谁能将他生擒,知道张飞是员勇猛之将,如果不把他活捉起来,他是决不会服我的。孔明早已心中有数,赵子龙虽然身材矮小,然而是员巧将,常言说得好:“力不斗功,功不斗法。”法者便是办法,不是什么仙法和妖法,肯定子龙有擒捉张飞的巧妙办法。但是,等到张飞犯了罪,恐怕子龙看在皇叔的份上不肯接令。那末,我趁张飞还没有到来的时候,先来发令给他,到时候他就无法推却。因此,孔明拔令在手,一声呼唤:“子龙听令!”
赵云听到军师传令,心里十分高兴,以为诸葛先生第一天当军师,第一条令箭便是差我赵云,这是看得起我,给我极大的面子。其实,是一个极大的木梢。他从旁踏出,到虎案之前:“军师在上,末将赵云在此!”
孔明对他看了一看,一面发令,一面嘱咐他说:“子龙听了,亮命你为头营上将,临时的军政官!”赵云想,先生不单给我头令,而且还命我为军政官之职,其是一人二役,好大的威风。你要晓得,诸葛亮门前的风头是不好出的!
孔明继续吩咐:“你与我坐在将台之下,中军门之内,少顷三次点卯毕,子龙下令把中军门紧闭,谁人闯辕门者与我一律拿下!”赵云:“末将遵命!”
好!木梢吃进。当时的子龙认为无人敢来闯辕门。即使有人大胆来闯,当然拿下。等到后来听见张飞闯辕门,赵云方始明白上了当。现在他还糊里糊涂地接了令,下将台,手捧令箭坐在那里。
孔明发了子龙令箭以后,开始二次点卯,张飞仍旧没有来,军师传令挂出第二块虎头牌,上面写着“张飞无卯二次”。过一回第三次点卯,同样三将军未到,第三块虎头牌挂出去,“张飞无卯三次”。这时赵子龙下令,命手下当差人,将中军门关上。外面上了一把大锁。
旁边刘备在想,不要说点卯三次,即使点卯十次,我家三弟也不会到来,因为我早已命令衙门当差人将他缠住身体。
哪里知道张飞已经来了!只听得外面一片啰唣之声。刘备还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情,其实三将军已经闯下了大祸。
那末,张飞怎么会来的呢?俗语说:“书路平行”,我只好分头来讲。这里,校场在登台拜将,城里衙门内西书院中,张飞正在畅饮。刘、关、张自桃园结拜以来,吃同桌,睡同榻。自从张飞用了“关门计”之后,弟兄三人就分开来了。刘备同甘糜二夫人住在衙门内室。关将军住在东书院。三将军住在西书院。现在张飞刚吃过夜饭,一个人坐在那里,他正在想着我等弟兄三人情同骨肉,可是请了孔明到此,大哥刘备就把我两个兄弟冷淡了下来,对这妖道孔明终日陪伴,不是饮酒,定是出外游玩,待他象祖宗一样好。诸葛亮的架子越来越大了!要是他二十七岁有着这么大的本领,那末叫我张飞四十三岁的人的本领不是要大到天上去了吗?
所说,有志不在年高。可是,张飞他把年龄来区别一个人的本事。正在此时,外面四个当差的抬了一席酒菜走了进来。他们希望张飞早一点睡觉,那末这席酒菜可以作为意外的收获,四个人好好地痛饮它一顿。现在,只见书院中火光通明,三将军端坐中间,他们只得连连招呼:“三将军!三将军!”
张飞听到有人叫地,对门外一看,原是四个当差,不知他们来此何干?
张飞:“当差的,呼唤老张何事?”
差人:“三将军啊!我们奉了刘皇叔之命,送一席酒来,请将军畅饮一醉!”
他们一面说,一面走了进来。张飞想,我夜饭已经吃过,你们既要抬酒来给我,那何不早一点!事实上,今天衙门之中所有的当差,除了值班人之外,都要赶去校场观看登台拜将,所以侍奉张飞的人,有意提早时间安排他吃过了夜饭,他们可以去看热闹了。现在张飞听说是大哥叫他们送来的酒菜,感到奇怪,为什么突然如此相待?再一想,明白了!我家大哥是个聪明人,他一定知道为了孔明,我们弟兄不太高兴。所以,诚心诚意抬席酒来,拍拍我的马屁。张飞想,我等好弟兄义深如海,决不会多你大哥的心,只要将诸葛亮这个家伙赶回卧龙岗,我张飞哪怕为你大哥抛头颅也是在所不辞。现在酒菜既已送来,就再饮它几杯,消消愁、解解闷,因此说道:“好好好!将酒菜与我摆上了!”
四个当差一齐动手,很快一席酒菜放到了三将军的面前。为了要使他吃了酒早些睡觉,不但用上大碗,而且一个敬酒,一个斟酒,车轮大战,不让杯子空着,加上吃过饭后再吃酒,酒上加酒,更容易喝醉。张飞本性好酒,尤其喜欢吃快酒,一碗便是一饮而尽!他吃得快,一个当差敬得快,一个当差添得快。三个人象走马灯一样,轮番忙个不停。所说,今天张飞不吃这些酒可能不会闯辕门。所以,这酒也是造成闹事的一个条件。张飞一面吃酒,一面心中在想,今夜衙门之中的当差好象特别少,耳边又隐隐听见炮声连连,其实这炮声是校场登台拜将所放出来的。他开口问四个当差:“来也!”
差人:“三将军有何吩咐?”
张飞:“哪里来的隆隆炮声?”
当差人想,这岂能同你老实讲,要是被你得悉,闯出祸来,我们四个脑袋都要被皇叔搬下来的。其中一个当差用假话推托说:“三将军,这炮声乃是赵子龙将军正在校场操练人马,所以传来的炮声。”
张飞认为夏侯惇的人马将要杀到,因此赵子龙加紧操练,真是“急来抱佛脚”,连夜里都在训练了。他信以为真。不多片刻张飞已经饮了十几大碗酒。十有八、九醉了,当差还在敬他。三将军把手摇摇说:“好了,老张不吃了!”
因为吃酒要有兴趣,情绪好的时候,多吃一、二杯问题不大。今天张飞心情不太好,加上前面所讲的几种原因,他不想再吃了。可是当差为了希望他早些睡觉,多次敬酒给他。三将军又吃了几大碗,吃得一对环眼之中好象要滴出酒来,他便起手推开了当差,嘴里连连说道:“老张醉了!醉了!快把酒肴收过了!”
当差看到这种样子,心里想,可以结束了。因此,四个人七手八脚地收拾一切。事实上。张飞只吃酒,很少吃菜。这几个当差希望三将军早些去睡了,他们可痛饮到天亮,所以立在张飞两旁,仔细观察于他。只见三将军虽然满面酒容,可是精神抖擞,半点看不出他有倦色。只好开口问:“三将军,时间不早了,你可要去安睡吧?”
张飞:“时光尚早,老张睡不着。”
这几个当差相互对视了一下,心里想,他不要睡,这便如何呢?后来大家想着了,不是皇叔早吩咐的吗,要是三将军酒后不睡,可以把公子刘禅抱出来将他缠住。因此,在旁边问三将军:──差人:“三将军!”
张飞:“怎样?”
差人:“你可要抱一抱、亲一亲公子刘禅?”
张飞听他们提到侄儿刘禅,他不觉双手撩着腮下长长的虎须,笑得满口白牙都露了出来。他在想,我等弟兄三人,就大哥有其一子。我与二哥云长多年离乡背井,为了兴汉,抛妻别子,不知他们生死如何。听说我家乡被黄巾余党把房廊烧一个干净,妻儿老小死个尽光,我当时得到这个消息,禁不住大哭三声。大哥劝我说,人死不能复生,不必伤心了。我听大哥的劝说,从此以后不再提起此事,一心为兄长兴汉的大业。但是,我张飞可以没有子孙,而大哥刘备成了天下,一定要有人传宗接代。可是,我家大哥虽然娶了二位嫂嫂,他还是同我等两个兄弟安睡在一起。从这点看,张飞半点也不戆,他恐怕刘备要见怪,所以,有一次,他用说笑话的方式同刘备说道:“大哥啊!你不同嫂嫂在一起,是要没得儿子的。你快到里面去睡吧!”
皇叔以为张飞吃饱了老酒在与他打趣。所以,笑着回答:“你这匹夫,又要闹笑话出来了。”
这时云长也在旁边,他便严肃地同刘皇叔说:“大哥啊,我看三弟之言不是笑话,这是有关后代的大事。请大哥以此为重!”
刘备笑着对两个兄弟说:“二位贤弟,生男育女乃是小事。岂能为此而减弱我等弟兄桃园之情。”
刘备还是按照常规办事。云长一时无法可想,可是,三将军一直放在心上。他常常暗中与云长商量,说二哥啊,大哥不去同嫂嫂阃觉,岂不要断宗绝祠吗?关羽回答张飞说,三弟,这有何法呢?这又不好当他小孩子赖学那样送进学校去的。但是,张飞心中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有一天晚上,弟兄三人吃过夜饭之后,谈谈讲讲一起进了房间。忽然,张飞把刘备一拉,拉到了外面堂上,刘备问他何事?三将军轻轻地同刘备说道:“六哥啊!兄弟得到了一块美玉,要请大哥来此一看,这是什么样的一块宝玉!”
刘备听说如此,心想,自古以来,在列国时代有块“卞和璧”,这确实是块价值连城的稀罕之物。不知三弟得到的是什么样的玉,所以要紧问他:“三弟速速拿来,待愚兄看来。”
张飞一手伸到衣袋中拿了半天没有摸出来,结果他笑笑说:“大哥啊,兄弟要紧出房,忘了拿出来,在我床边。请大哥在此少等片刻,兄弟去去就来!”说罢,他转身便向房中奔去。
刘皇叔想,这个匹夫还是如此鲁莽,一本正经给我看玉,结果忘了带出来。那末,就等他一会吧。哪知道,等了半天不见张飞出来。刘备想,怎么这块玉拿不来了?因此,他也转身回房。不料走到门外,只见两扇房门早已关上。起手一推,房间牢牢地拴上了。里面灯火全无,只听得张飞鼾声浓浓,呼呼大睡。刘备想,世界上真有这样的戆大,拿拿东西不顾别人等得心焦,只管自己睡觉。皇叔便开口喊着张飞:“三弟开门来啊!”
张飞:“大哥啊!兄弟睡熟的了!”
刘备一听,心里想,放你的屁!睡熟了哪能回答人家的话,知道自己受了骗。但是,他连声叫着三弟开门。张飞在里面笑着回答说:“大哥啊!今夜门是我不开了。你要睡觉,到里面嫂嫂那里去睡吧!兄弟是用的一条‘关门计’。”
刘备想,我上你憨大的当,真是要被人笑歪了嘴巴。刘备叫二弟云长开门,云长也睡在里面,他回答刘备说:“我被三弟拖住了,无法来开大哥的门。你要不进内室去,那末,就在房门外立一夜吧。
这时,刘备才明白他们弟兄二人串通一气,是存心把我关出门外的。夜间寒风刺骨,难以忍受。刘备进了内室,丫环报于二位夫人出来迎接。从此以后,张飞时常要用这条关门计的,皇叔一不小心便被他关在门外。这样日子一长,甘夫人终于怀孕了,十月满足,在建安十一年的冬季里甘夫人生下一子。这年刘皇叔四十七岁,真是老来得子,万分欢喜。就请云长与孩子取名,关将军取了一个名叫“禅”;刘备叫张飞同孩子题个字,因为《三国》之中的人物大都是双名,例如刘备字玄德,关羽字云长,张飞字翼德,赵云字子龙,诸葛亮字孔明,曹操字孟德,张辽字文远,许褚字仲康,孙权字仲谋,周瑜字公瑾,鲁肃字子敬,司马懿字仲达,姜维字伯约,等等。因此,一定要有个好的字。可是,三将军一时没有准备,而且他在这方面比较马虎,所以随口说,叫他阿木吧。刘备说阿木不好听,张飞说叫他阿土吧,皇叔想你摆了一个阿字,总提不出什么美号来。可是三将军是个耿直的人,他想我一定要阿得它有道理。最后,想到过去刘备同我们两个兄弟谈起,自从大嫂甘夫人怀孕之后,经常做着一个梦,在梦中仰吞北斗。因此,张飞高声喊道:叫他阿斗。从此,刘阿斗一直叫下去,叫了一千七百多年。今后还要叫下去。所说《三国》之中,三个“阿”最有名:曹操小名叫阿瞒,传说他父母生到曹操是第十个孩子,生得怕了,为了避免再生下去,因此提了个“阿瞒”的小名,意思是满了,不要再生了。曹操的祖上本姓夏侯,结果把他过寄曹嵩,因此改姓曹。第二个便是刘阿斗。第三个是《后三国》中,江东有位大将,白盔白甲,白马长枪,人称赛赵云,名叫文羊,小名叫阿羊。当然,其他这种阿大、阿二、阿猫、阿狗不计其数,都不在此例。亦有传说,在刘阿斗生下来的那一天,有一白鹤在屋脊上连叫四十三声,然后望西飞去,暗示今后刘禅在西川称帝四十余年。其实,这是后世人加以神化了的传说罢了。现在说来,还带有一点迷信色彩。在当时,刘禅只有虚龄三岁,又是刘、关、张三房一子,张飞哪有不喜欢之理!所以,听当差说可要亲一条阿斗?张飞笑得眉飞色舞,心花怒放。心想,这个孩子要是我不用关门计,恐怕到今天还生不下来。加上弟兄之深情,因此听到“阿斗”两字,什么事都要放开,耍紧命令当差快些去抱出来。手下人要紧赶到衙门内室,先同丫环讲明三将军要抱一抱公子刘禅,又是皇叔同意的。丫环连忙与二位夫人一讲,当然便把公子抱了出来。但是担心恐怕被三将军受了惊,因为知道张飞酒醉之后嗓音更高,不要把阿斗吓坏了。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现在三将军看见手下人已经把侄儿阿斗抱了出来,他吩咐快快地抱过来,当差将小主人送了过去。张飞把阿斗用双手抱到自己胸前。他睁大了一双环眼,借着西书院厅堂上的灯火,在望着阿斗的小脸。刘禅虚龄三岁,十足不满二周岁,正当可爱的时候,圆圆的脸蛋,一对大眼睛望着三将军,放开了一张小嘴咯咯地好笑。所说两岁的小孩子,也有一点反应了,阿斗见张飞生个黑脸,尤其一对环眼象铜铃一样落了出来,他感到有趣。因此,阿斗抱到三将军手里从来没有哭过一次。今夜,张飞借着醉意逗引着阿斗,对刘禅说开了真心话:“侄儿啊!你认识老张吗?我看你相貌堂堂,将来一定要做皇帝的!”
张飞想,大家都认为刘备仁义待人,加上我与二哥云长忠心于他,龙刀长矛又是沙场无敌,天下定会太平。这个孩子必然能成帝业。确实被张飞料到,但是刘阿斗做皇帝,张飞早就去世了。因为他寿命不太长,只活五十五岁。可是,今后张飞生下的一个女儿,便是阿斗的妻子,是《后三国》中汉室皇帝刘禅的正宫娘娘。接下来,三将军叹了一口气,说道:“侄儿啊!你家老子没得良心,得到妖道诸葛亮,便渐渐忘记你家三叔。今后你做了皇帝啊,千万不要听你老子的说话,要听你家三叔的话。侄儿,你可听得么?”旁边所有的手下人和当差,都听着在好笑!认为只有二、三岁的孩子,他懂得什么呢?事实上,这几句说话表明了张飞同刘备有着意见。
就在这时,张飞又听得隐隐炮声。他想刚才当差对我说是赵子龙在操场练兵,可是,现在已夜静更深,怎样还在操练呢?感到其中定有缘故。因此,他便叫手下人把刘阿斗抱了进去。然后,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四个当差要紧一面跟着,一面问张飞说:“请问三将军到哪里去?”
张飞:“老张到外面去玩耍玩耍。”
差人:“请三将军早一些睡觉,明天出去玩吧!”
张飞:“时光尚早。”他说着便向衙门口走去。
大门口一对石狮子分立两旁,对面一堵照墙。张飞已经站立在门口。他只见西门外天上红光闪亮,炮声又从那里而起,将军正在怀疑,耳边听得“叮当”之声,一看原来是一个衙门里卖饭的人。因为在过去衙门里的当差,每日收入较少,所以逢到不值班的时候,有几个当差到了晚间去做一些小买卖,再挣几个钱。所称“卖饭”,其实是粽子、包子等类的东西。现在做完了生意,多吃了几杯酒,眼睛半开半闭,脚步踉跄,一手提了只篮,篮里的几只空碗,互相碰撞发出了“叮当”之声。张飞酒在肚里事在心,他认出此人乃是衙门中的当差。他想,时光不早,你到哪里去做买卖的呢?因为在三国时代,很少半夜里有市面。因此,他从衙门口走下来,立到了街道中间。他等着这个卖饭的过来,准备问个讯。张飞他毕竟喝醉了酒,带着一点孩子气,要来同这当差的寻个开心。张飞生得身材魁梧,来人十分矮小,又见他弯着腰、低着头,正巧他的脑袋撞在张飞的肚腹上,三将军就把肚腹用力一凸,这个当差本来酒醉得没有脚劲,被你这么肚皮一凸,他两足一跛,跌了个仰面朝天,一篮碗盏抛得一地。他正要开口骂人,张飞开玩笑地说道:“你这个人怎样跑路跑到我肚子上来了?”
当差听出是张飞的声音,哪里还敢开口骂人呢,要紧从地上爬起来说道:“你莫非是三将军吗?”
张飞:“原是老张。你从哪里而来?”
差人:“我去西门校场卖饭的。”
张飞想,半夜里莫说校场,即使城里还有谁要买什么饭吃呢?便说:“西门校场冷清清所在,谁人要买饭?”
差人:“三将军啊!你没有知道吗?今夜西校场是热闹非凡。”
张飞想,我本来听到炮声和见到火光,已经觉得不对头,到底在那里干些什么?他追问道:“你与我快讲!”
这时,立在衙门口的四个当差人知道要被这卖饭的弄出事来了,要想上去阻止他,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听那差人说:“三将军你听了,今晚西校场设下将台、辕门。刘皇叔请诸葛先生登台拜将拜为大汉的军师。因此,人山人海,热闹纷纷。我的饭一下子就卖光了。”
没有等你把话说完,张飞早已吼叫连连,真是肺也要气炸!这个卖饭人酒也被吓醒了一半,他晓得事情不妙,转身就逃,地上的篮子碗盏都不要了。四个当差听到三将军的怒吼,吓得面如土色,知道他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果然如此!张飞想,大哥啊!你明知我张飞与孔明不对头,你竟将他拜为军师,存心与我作对。再说,既然叫诸葛亮做军师,这么大的事情你也应该同我兄弟讲一声。现在,新野县内外百姓无不知晓,即使一个卖饭的当差手下人,他都晓得今晚孔明登台拜将之事,而我堂堂一家三将军,对我瞒得紧腾腾,连风都没有吹到一点。今晚文武肯定皆去西校场,唯独我张飞不去,岂非要被人误解,被人耻笑吗?好象我张飞没有资格列入这种场合,定然被人嘲笑看轻!所说张飞闯辕门,也有他个人的道理,再加上吃醉了酒,因此亦称谓“酒醉闯辕门”。三将军到这时候按捺不住冲天的怒气,他认为你们既然没有我张飞这个人,那末我也不客气了。让我赶去西校场将孔明拖下将台,要他活的话,将他向将台下一抛,要他死就把他放在脚底下踩个粉碎。但是,一定要上了马,拿了长矛,那末谁都不怕了,他想到这里,一声吩咐:“来人也!”
四个当差齐声应道:“在!”
张飞:“与我带马扛枪!”
所说,他习惯把矛称谓枪的。当差们知道他上马拿了武器,这祸闯得更不可收场了。他们还想避免这个大祸,因此装得糊涂的样子,回答道:“三将军请快去睡吧。天亮之后,再与你带马,进衙门安息去吧!”
单凭这几句话,岂能平息张飞心头之火。三将军手搭在腰悬着的宝剑柄上,厉声说道:“难道你们不听老张的话吗?”
差人:“三将军,我们要是不带马,不扛枪,你便怎样?”
张飞:“老张就把你们四个狗头全都拿下!”
他说罢,便将匣中宝剑抽出了半口,四个当差吓得连连倒退几步。心想,有得今天死,那末还是听他吩咐,要是他不闯出大祸,我们还可以不死,因此立即应了一声,一个当差很快把张飞的战马带了出来,配好马鞍,拴好肚带。张飞翻身上马,其他两个当差把一条丈八蛇矛扛到他马前,三将军双手一抱,然后将马一拎,马匹便向西门方向而去。四个当差紧紧跟在他的马后,准备万一他将闯祸之时,可以劝阻一下。
张飞点马而行,他回头看见四人跟着。心里想,到时候被你们拖拖拉拉我就麻烦了。因此,他起两腿在战马肚腹上用力一夹,这匹登云豹便泼开四蹄飞奔而去,幸得深夜街道上行人稀少。四个当差见张飞催促战马,起初他们还在后面紧紧追赶,但是毕竟两条腿,怎能赶得上他的龙马。四个人想我们回去吧,即使死也要等到明天。三将军回头不见四个当差,他不觉在马上哈哈大笑起来。路上并无耽搁,直到城外西校场。有人说,在路上被张飞的快马撞翻了一个“不倒翁”的摊贩,他扣马一看,所有泼在地上的泥菩萨一个个都站了起来,张飞感到奇怪,问摆摊贩的人,这是什么东西。回答说:这叫“不倒翁”。就是凭你怎样身强力壮,总难扳倒他。张飞想我今夜准备把诸葛亮都要扳倒他,莫说这小小的泥菩萨会扳不倒吗?因此他翻下马来,用两只脚乱踏乱踩,顷刻间把所有的“不倒翁”踩个粉碎。意思是我一定要扳倒它!要是这样说,三将军真的是一个傻瓜了,把他讲得太戆了,哪还象《后三国》中一名文武双全的主将。事实上,没有这回事!所说张飞存心来寻找孔明的麻烦。可是一到校场看到这样大的场面,他暂时把闯祸的念头忘记了。一班来得晚的当差们被成千上万的老百姓阻得无法挤到前面去看热闹。现在见张飞赶来,他们也没有察觉到他喝醉了酒,只想借三将军的威势来吓退老百姓,可以挤到最前面,因此跑上来七嘴八舌,殷勤招呼着张飞:“三将军!三爷!你来得太晚了,现在听说三次点印完毕,谁都不能上将台了。请到前面去看看热闹吧!对对对!三将军请下马,我们在前面带路。”
张飞被他们你一句、我几声,反而感到不好意思。因此他丢矛下了马。当差便把长矛狠狠地插在泥里,将马匹拴在矛杆上,然后走在前面,高声地喊道:“三将军来了,大家请让一让!”老百姓听到张飞到此,想尽办法让出了一条路来。三将军想既然到此,就到前面去看看。他双手提着左右的甲栏裙,发出“嚓呛”之声,跟随在这班当差和家将们的后面,从人弄堂中向将台方向走去。先到正辕门外,只见有几个小土墩,上面早已挤满了人群。这班手下人带路上了土墩。张飞站在土墩之上面对将台,以高望远,从中军门上面看到将台上清清楚楚,一览无余,只见文武站立两旁,中央摆着虎案,二位兄长坐在左右,诸葛亮端坐在中间。
张飞看见孔明,顿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认为你是个南阳农夫,有何资格坐在正中央。他恨不得立即飞上将台去,把孔明一把拖下台来。一时抑制不住他心头怒火,便提高嗓门开口骂道:“叱!将台上妖道诸葛亮,你有多大能力拜为大汉的军师!你这牛鼻子、懒夫,气死我也!”
旁边所有的人,听到张飞在破口大骂孔明,吓得都发了呆。大家知道现在先生是位最高的主帅,要是被军师听见的话,你三将军担当不起。这班家将和当差都感到要闹出事来,同时大家嗅到张飞从鼻孔里喷出了酒气,方始明白三将军喝醉了,因此只有赶快来劝他回去。
众人:“三将军,时光不早了,请回去睡觉吧。对,我来去带马。”“三爷请息怒。我来同你去扛矛,有话明天再讲。”众人一面劝着,一面走下土墩去。张飞骂了几句,听手下人连连劝说。他想对!等到天亮之后我再找诸葛亮讲话。他跟着家将们一路自言自语地大步走下了土墩。所说,马矛都放在人群外面,刚才靠了张飞的身价才很快地走了进来,现在要挤出去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真正将战马带了过来,三将军上马回去,也就没有闯辕门的事情了。就在你们去带马的时候,张飞已经闯出了大锅!
三将军刚走到正辕门旁边,他抬头见到辕门上插了三面大旗,左边旗上写着“大汉皇叔,宜顺亭侯,左将军,豫州牧”,斗大一个“刘”字,这是一面刘备的旗帜;右边是一面云长的旗帜,上面写着“大汉,汉寿亭侯”斗大一个“关”字;中间较大一面便是孔明主帅的旗帜,上面写着“大汉军师、中郎将诸葛”九个字。三将军看见孔明的旗帜,立刻吊起了心火。他想,为什么没有我张飞的大旗?这一点,他确实不懂了!因为你们两位兄长都有一定的官衔,一个是当今的皇叔,一个是万岁封的汉寿亭侯。你张飞的旗帜上只有“燕山”两字,燕山就是北平,这是地名。例如赵云旗上写着“常山”两字,常山便是河北,也是地名。因此,没有资格插在正辕门上,只好插在东西辕门上。张飞一时不理解,加上对孔明的私心杂念,他准备用弓箭把诸葛亮的这面大旗射下来。可是,将军自己明白他的箭法平常得很。所以,张飞虽然是员三国中的名将,但是他的箭并不那么好。今后,他的儿子张苞便是有名的箭手。因此,他恐怕一箭射不下来,在众人面前要出丑的。所以,一面抬头在望,一面在走。正巧碰到前面地上一个泥坑,加上吃醉了酒的身体,上身重,下身发浮,一足踏进泥坑,身子便向前一冲。张飞心里明白,要跌跤了!他想,我是堂堂的大将,跌跤岂不丢脸,因此很快起一条右手向前一抓,准备抓到任何东西来稳一稳脚跟,果然被他抓着一样东西,象拐杖那样将身子撑住了。可是,他站定的时候,便把地上这件东西一起拔了起来。他顿时感到手臂上的分量十分沉重,仔细一看,原来手中抓住辕门下脚的一根粗竹竿。在前面早已说过,子龙将军由于时间局促,扎了一个简易的辕门,上面插着各种东西,下脚就用两根粗竹竿插入泥土里。现在一根竹竿被他拔了起来,上面的整个辕门已经倾斜了,马上摇摇欲坠。这突然的一下子,吓得附近的老百姓都向四处散开来。因为,上面全是些刀枪,万一落到头上,是有性命危险的。这时候,张飞也支撑不住了!他来不及把竹竿插在原来的地方,只是糊里糊涂地想到,这个辕门看来是要倒下来的,那末你就倒吧,不是我叫你倒的。想到这里,三将军便把手中竹竿用力向前一推,顿时一声巨响,“哗──”整个辕门被他翻倒在地。接下来,周围的人都抱头鼠窜,一片啰唣之声“啊──”,要是俏皮点的人,知道事情不妙,早就溜之大吉了。张飞可不是这种人!他想,我走了反要冤枉别人;再说这辕门,不是诸葛亮从卧龙岗带来的,与他无涉。因此,他撩着长长的虎须还在戆笑着。
外面这样的吵声,孔明在将台上早已知道张飞来了。他装作不知详情,立即一声吩咐:“来人!”
在旁手下人立刻应道:“在!”
诸葛亮:“外面何事喧哗,与我查来!”
手下人奔下将台传令:“外面何事喧哗,查来!”在外面的当差,早已知道是张飞把辕门弄倒了。但是,这个当差感到三将军闯了大祸,还不溜走,今天三卯不到,本来军师要治他之罪,现在更要不客气了,倒不如我来帮帮忙吧。他便走到张飞面前说;“三将军!”
张飞:“你便怎样?”
差人:“你弄倒了辕门,上面军师已经在调查了。请三爷暂时避一避开,免吃眼前之亏。”
当差的一片好心。可是,莽张飞在这个时候哪里听得进这种劝阻。他想,什么?辕门是我家大哥的,我本来要找你,你孔明竟找到我头上来了。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三将军对着这个当差说道:“你去向诸葛亮言道,辕门是老张打掉也,看他怎样!”
这个当差一听,心想你也真是个不懂好坏的戆大。那末,你既然不怕,我就从实去禀报。当差转身兜过中军门,准备奔上将台来禀报诸葛亮。可就在将台下坐着一员头营上将、临时军政官赵云,他上了孔明的当,一时还没有知道,现在看见这个当差要去报告军情,子龙想你没有资格直接去禀报军师,应该先报给我听,由我再去禀报。这是规矩。因此,他一声喝住了这个当差:“报事人你与我住了!”
当差的站定身子一看,见赵云坐在那里。他心里明白,先要报给赵将军听,所以对子龙跪下一礼:“禀报赵将军!”
赵云:“何事报来?”
差人:“今有三将军张飞,酒醉而来打倒辕门。请赵将军定夺!”
赵云对他看看。心想,张飞同你有什么冤仇,照你这样禀报上去,不要说张飞只有一个脑袋,即使有着三个头也要被军师搬下来的。你要知道,今夜孔明先生这个军师,不是刘皇叔私人的军师,而是刘备代表着当今天子,拜诸葛亮为主帅,说得明白一点,大汉军师便是汉朝的军师,也是皇帝殿上的军师,他的辕门谁敢打掉?!你岂不是报得太凶了。赵云在这种地方当然比手下人懂得多。因此,有意在其中改去一个字,他对着这个当差说道:“莫非三将军前来带倒辕门?”
打倒是有意闹事,罪责重大。带倒是无意闯祸,罪责较轻。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可是进出很大。但是,这个当差认为打倒就打倒,带倒就带倒,那有什么关系。他还不理解子龙将军的道理。赵云命他退下了。然后,从座上起身,上将台来禀孔明。他一面把手中将令交上,一面便说道:“军师在上。今有三将军张飞酒醉而来,带倒了辕门,请军师定夺!”
孔明把令箭收了。心里明白赵云是在存心帮张飞的忙,分明打倒,你偏偏说带倒。诸葛亮想,只要与张飞有关的事,我一定要追究他的责任。今晚不收服他,也错过了机会。不管地打倒也好,碰倒也好,我总要与他算帐的。孔明回头对坐在左边的刘皇叔看看,意思是暗中问他,刚才说你家三弟出外打听军情去了,难道这军情要紧得连辕门都带倒了?旁边刘备完全懂得他的意思,两颊涨得通红。心里想,我当出了什么事,原是三弟前来闯下大祸,而且把我的假话都戳穿了。皇叔一时非常难受,只得低下了头。然后,孔明叫子龙退下。他决不放张飞轻易过去,便拔令在手,对旁边刀斧手、军牢手、捆绑手──这名谓三班,一声吩咐道:“三班听令!”
三班共二十四人,其中有一名年龄最轻,到军中当差日期较短,还不知当差的难处,同时带着一点风头主义,听到军师呼唤,他便抢步上前到孔明虎案之前应声道:“三班在!”
孔明看见上来的手下人,总以为他是三班中的代表,便交令给他说:“本军师付你将令一支,拿捉张飞!”
差人:“得令!”
他接令退了下未,有几个老公事的当差,把他拉到旁边,轻轻地并有意地问他说:“你奉令干什么?”此人回答:“捉拿张飞。”两个老当差笑着说:“你在做梦!你可知道三将军是何许样人?他是当前沙场上一员无敌的虎将。你想拿得住他吗?”年轻人回答说:“我们有二十四个人。”老当差说:“不要说二十四人,即使是二百四十人也捉不住他。你看坐在军师左边的关将军,尚且在古城要被张飞打得龙刀都丢在地上,我们上去一个都保不了命。”此人回答说:“我们有军师的将令。”老当差笑着说:“你这个人真是个孩子。要知道令箭是对遵守军规的才有用场。现在张飞把辕门都要打倒,你这令箭被他看作稻草一般。”这个年纪轻的当差听到这里,他怕起来了,回答:“怎么办呢?可要把令去交还给军师?”老当差说:“吃公事饭有你那么便当?高兴就接令,不高兴就好交差吗?”“被你这样讲,我只好去死了。”老当差便讲给他听:“死是不须要的。主要请你今后在各方面都想想,当差这碗饭不是好吃的。现在既然接下了令来,表面文章要做一做,首先他把令箭藏在背后,要是被三将军看见,马上有危险。再说我们都是吃刘皇爷的饭。张飞是他的三弟,现在表面上下去捉张飞,其实有机会暗中把他放了就算。然后,回来交差,推托难以拿捉。这样,军师也就无话可讲了。”年轻的当差便把令箭反手藏在背后,方始跟着老当差们一齐从将台上走下来。他们做功很好,装得威势十足,好象去捉拿犯人的样子,一路上喊出去──差人齐喊:“拿张飞!捉张飞!拿张飞……”
声音越喊越响,下了将台从中军门侧边绕过去。外面张飞耳边听得捉拿之声,他顿然间浓眉倒竖,环眼圆睁,虎须豁开,回头向喊来声音的方向恶狠狠地望着。他在口中问道:“谁来拿捉老张呀?”
这班当差们见到张飞已经发觉了他们,又看到三将军环眼中好象冒出火来,见到他怒得两腮肌肉都在微微地抖动着,吓得谁都不敢上前一步。趁着三将军对他们望着的时候,便加高喉咙喊道:“拿捉张飞哎──”把这个“哎”字的声音拖得特别长。同时,用嘴对着他向前努着,意思是我搳令子给你,你怎么还不快快“飞”走呢!只要你一走之后,大家在军师面前说说好话,大事可以变为小事。 张飞哪里懂得他们的意思!即使明白,他也绝不会因此而罢休。相反火上添油。他想,孔明你好大胆,竟敢命人来捉拿于我!那好吧,免得你们来捉,我自己送上门来了,不把你诸葛亮拖下将台,誓不为人。只听得张飞高叫一声:“不要你们来拿捉,老张来了!”
要知下情怎样,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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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翼德暴怒逞鲁莽 子龙轻装显智谋
张飞话音刚落,他手提甲栏裙,便象一只出山的猛虎一样,向三班当差们扑了过去。二十四名手下人见势不妙,要紧掉转身体向将台上逃去。这个年轻当差,方始来孔明台前交差。他把将令送上虎案,开口说:“军师,小人们无能拿捉张飞,真是该死,请军师恕罪!”
孔明想,我是知道你们拿不到张飞的。目的是不要被他溜走了,真正要捉拿他,我早已有人,便收还令箭,命令退下。这时的张飞连窜带蹦地来到了中军门外,只见闭门上锁。他想我决不走侧门,一定要从正门而进。他准备打开中军门,突然抬头看见上面挂着三块虎头牌。火光中看得清楚,上面写着“张飞误卯一次”、“张飞误卯二次”、“张飞误卯三次”。这时的三将军,心火冒穿天灵盖!他想,三卯不到,按军规论要斩。但是你们把登台拜将之事在我张飞面前一点风声不漏,要是没有卖饭的当差讲出来,我至今还蒙在鼓中。可是,你们在这里又点起我的卯来。这分明是蓄意暗算我张飞。这时的三将军哪里忍得住这口恶气,他依仗自己人高手长,便把上面挂着的三块虎头牌一块块地丢在地上,被他踩得粉碎。又见旁边贴着斩将令,上面写着:“闻鼓不进,闻金不退,举旗不起,伏旗不按,此谓之违军,犯者立斩;探事不清,报事不明,知其敌情,怠而不报,此谓之懈军,犯者立斩。……”十七条斩将令,每条四款。张飞还有什么心思从头至尾看完。只看得两条八款,早已伸手上去,把所有的斩将令撕得干净,然后起手拉起铁锁飞起一腿踢开了中军门。他一个箭步窜了进去,吓得将台脚下的赵云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这时候,将台上的两旁文武都惊慌失措,见张飞闯了过来。大家对上面诸葛亮看着,认为军师请你赶快避开,否则危险了。孔明当然看得清爽,他想自古以来相同的事情确是有的。在前汉中,汉高祖请韩信登台拜将,遇到殷涧闯辕门,今天我碰到张飞闯辕门,一个主将遇到这种事情确实不容易对付。特别是遇到这样的人,要是立起身来就走,被人讲起来,好象我堂堂一家军师,见到一个匹夫之辈就吓得逃跑。再说,连到这种目无法令的自己人都无法对付,那我今后怎能安邦治国?!但处于目前这种情况,不走吧,看到张飞如此蛮横,不可不防。孔明对左右一望,见刘备、云长二人在彼,因此定下心来。因为,我这个军师是由皇叔邀请的。他们绝不会放肆自己的兄弟无理。孔明想到这里,更安心端坐中央。这倒是事实。刘备本来非常难受,又见张飞这样胆大妄为,皇叔心里也十分不满,认为三弟啊!你看不起诸葛亮就是看不起我刘备,要知道这位军师是我请他当的。目前,你闹到如此地步!要是再闯上将台来冒犯孔明先生,那我真的对不起他。更重要的是都按照你三弟这样自空一切,还有什么军规,还有什么国法?皇叔想到这里,正巧见三将军抬起头来准备跨上将台,刘备乘着此时,对张飞龙目一弹,口虽未开,左手撩须,右手用两个指头对准三将军一指──此名为“驾官”,这意思是警告他不准上来无理,否则,我要与你不客气了!坐在孔明旁边的关云长,他虽然不服诸葛亮,但是,在礼貌上他是丝毫不马虎的,亦感到三弟太过份了。现在见大哥这样的表示,关将军亦乘机对兄弟“驾官”一指。将台下赵云见他们二位兄长对张飞这样的态度,他也在旁助威,起手抽出了腰里半口宝剑。三将军见到这种场面,他方始停止了脚步,想我上将台准备得罪诸葛亮。但是,二位兄长在旁,肯定他们要上来阻挡,甚至把我拦腰抱住。我又不好把他们乱打一通。到此时,岂不要弄成僵局!因此,他就站立在将台之下。孔明看到张飞突然立停,感到奇怪,但见到刘备、云长这种表示,心中想,果真不出我之所料。张飞的两个兄长还是讲道理的。再说。他们也是在帮张飞的忙,祸闯得越大,他的罪责越不轻,就是按照目前这些罪行,也足够处罚他了,应该立即把他拿下之后再来问罪。当时,刘备、云长见三将军站定,认为三弟你还有理智。所以,各个收回了对张飞的“驾官”,以为事情可以收场了。哪知道军师不肯如此草草收场,一声令下:“子龙听令!”
将台下面的赵云,看见三将军不敢上去,也就把宝剑入匣。现在听到孔明传令,要紧跨上将台,来至虎案前把手一拱:“军师在上,末将赵云在此!”
诸葛亮:“本军师付你将令一支,立即拿捉张飞,不得有误。违抗则斩!”
子龙一听,起初感到孔明太凶了。为什么一定要我捉张飞?而且不准违抗。后来,看到军师的一对眼神在暗暗对他示意:你不要忘记是个头营上将、临时军政官,谁人闯辕门则一律要拿下。赵云方始明白上了诸葛亮的当了!看来张飞闯辕门,孔明是预先料到,防止我要违抗,先给我一个“木梢”。心里想,先生你真好刁,不接令我有罪,接令一定要捉住张飞。三将军确是个力大无穷的虎将。但是,我赵云有办法把他擒住。然而,按照张飞今天的罪责,加上他过去经常轻视孔明,看来军师不会饶恕于他。万一被杀之后,岂不要伤了他们刘、关、张桃园之情,皇叔面上如何交代?这倒难了!子龙仔细一想,有了!幸得刘皇叔就坐在旁边,倒不如我来看看他的表情。赵云侧过头来对刘备一看,意思是,皇叔啊!你一定也听得清楚,现在军师要我捉你三弟张飞。你若然同意者,便把头点点;不同意者,你就把头摇摇。我看你点头便接令,摇头便违令。哪怕被孔明杀我赵子龙,我也不能伤你们弟兄之情。刘备也是个聪明人,懂得赵云的涵意。但是,皇叔想,叫我如何表示呢?他对张飞闯辕门,心中也十分恼恨,然而毕竟是生死弟兄,不忍去捉他;不同意你接令吧,我带头叫你赵云违抗军令,也是十分错的。怎么办呢?最后,刘备一想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由你赵云自己来决定。现在,你对我看,我不对你看。所以,皇叔便把头低了下去。不好了!你在这个时候把头一低,子龙认为皇叔是在点头同意,暗示你快接令吧。这就是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赵云一声应允:“末将得令!”
皇叔对他一看,心里想,你既然要接令,那何必对我看呢?其实,刘备你的头低下来低坏了。这时,将台上所有的人,大家都要看一看赵子龙如何捉住张飞,想来定要一场恶战,两将打一个不休。
再说,赵云接令在手,转身来到将台口。这时,张飞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他想,进来的时候象猛虎一般。可是,将台上有两个兄长在彼,也奈何不得孔明。要是回去吧,灰溜溜地跑,要被人笑,象“偎灶猫儿”一样。一时,倒上场容易下场难了。赵云见张飞呆呆地立在下面,他先叫了一声:“将台之下三将军!”
张飞听到有人叫他,抬头一看,原来是赵子龙。见他在手抱着一条将令,张飞想子龙啊!刚才你对我抽出了半口宝剑,助长诸葛亮的威风。老实讲,我是看在大哥二哥的份上,所以不上将台,并不是见你害怕。现在,你手抱将令,难道你也站到了孔明的一边?要是这样的话,我本来同你是个好朋友,如今一刀两断。因此,翼德将军弹出双眼,开口便问:“老赵啊!你莫非奉了这妖道之命,来捉拿于我?”
赵云:“赵云奉令是来捉拿于你!”
子龙想,既然接了令,只好背一背脸了。张飞一听,想果然如此!刚才三班当差被我吓跑之后,孔明知道这班手下人是不行的,因此命赵云前来擒我。三将军想,子龙确是个好手!但是,我张飞决不会见你害怕!你帮孔明便是我的冤家。莽张飞的老酒非但没有醒,一闹事之后,反觉头昏脑胀。这时他咬着牙关对着将台口的赵云把手招招,说道:“好!老赵,你既然前来捉拿手我,那末,你来来来也!”他说罢,只听“吱”的一声,已经将腰中宝剑抽出了一大半,喊一声:“老赵,快到老张宝剑之上交战三百照面,打一个你死我活,快来呀……”
他一时把剑抽出,一时又把剑入匣。抽出拍进,暴跳如雷,准备着拚死一斗。赵云想,你有宝剑,我腰中也有。是否定要这样动手呢?子龙毕竟是个智勇双全的名将。他想,二虎相争定有一伤,挫伤了谁都是对皇叔不利的。但是,今天怎样会造成我同张飞的矛盾呢,这不全是被军师弄出来的么?所说,子龙一生也喜欢斗智的将土,他用眼梢对上面的孔明先生看看,心里想军师啊!你使我赵云难堪,我倒也要难难你先生,俗话说来,看一看谁刁得过谁。我要是真正把张飞绳捆索绑之后,你当然可以一副朝南面孔来打官腔责问于他。现在我用另一个办法,就是用好说好话把张飞骗上将台,让他散手散脚地立在你诸葛亮的面前,看你怎样!要是对他打官腔,三将军必然不服,一不巧莽张飞便要动手动脚。你孔明吃不消他,这样相反弄得你手忙脚乱。子龙想到这里,便收转了脸,满面笑容地对三将军说:“将军你弄错了!赵云一向同你是朋友之交,怎样会来捉拿于你呢!”
张飞是个爽快的性格,又见赵云如此说笑,也就息了一半火,认为我张飞与你子龙的朋友不是一朝一夕,远在过去你赵云助公孙瓒的时候,我家大哥为了助徐州太守陶谦,便向公孙瓒借了你共伐曹操。从此起,我和你子龙结为好友,想必你不会听从孔明,而来伤害多年朋友的情义。但又不知你到此干什么?便问:“那末你来何事?”
赵云:“请问三将军,你不是与我赵云朋友么?”
张飞:“是朋友便怎样?”
赵云:“那末将军你今天错了!”
自古以来软功总比硬功狠。给你赵云婉言一问,张飞便肯听下去。他开口便问:“老张错在哪里?”
赵云:“将军你今夜三卯不到,带到辕门,打去虎头牌,撕去斩将令,打倒中军门,请问将军错也不错?”
一个人有了感情,就好讲得多。三将军想,我今天的确祸闯得不小。但是,不知你赵云对此是如何看法?又问:“那末,错也错了,你便怎样?”
子龙一听就明白,行了!只怕张飞不认错。因此他很快讲下去:“将军这倒不妨,你只要跟我上将台到军师面前叩一个头,赔一个罪,也就算了!”
张飞听到要与孔明去叩头,他一下子哪里受得了!把手一撩,叫一声:“呔!叫他来叩头!”
赵云险些笑出来。心里想,你真是个匹夫!要孔明先生来与你叩头,我看今世是办不到的事情。但是,已经开始同他讲了道理,应该继续讲下去。赵云笑着说:“三将军你要知道,大丈夫知过必改。今天,你这个罪不认,礼不赔,天下人不服,军师的气不平,刘皇叔、关君侯火不退,文武也要看不起你,包括我赵云亦不相信你和我是个至交的朋友,要是上去叩过了头,赔了个罪,天下人皆服,军师、皇叔、关君候都平息怒气,两旁文武个个佩服你将军确是个英雄好汉,我赵云永远相信你三将军!”
被赵子龙一席话,弄得张飞一时方寸全乱、糊里糊涂。莽张飞一听,想我今天这个头不叩,大家不服气,今后也难做人!叩了个头,成了一面打墙多面光,全都和我做了亲家。这时赵云在旁,看到张飞正在琢磨,他想十有八九可以达到目的了!在紧要关头,更要加紧一步。所以,他斩钉截铁地说道:“三将军,你今天同军师叩了一个头,我赵云到明天叩还你十个头。你看如何?”
张飞一听心里想,倒可以赚九个头。他弄得象做生意一样!其实,三将军心里很清楚,闯了这么大的祸,要是叩一个头就能全部了结,这也算是个便宜货了。因此,他回答赵云说:“好!既然这样,老赵你与我带路。”
他说罢,便跨上了将台,赵云暗暗好笑。他想,张飞被我骗来了,看你军师怎么办!好得你的命令只是叫我捉拿张飞,并没有叫我一定要将他绑起来。因此,子龙先三脚两步地走到孔明面前,双手奉还将令:“军师,末将缴令。张飞来了!”
他单说一声“来了”,如何来,并没有讲。意思是请你看吧。先生收还将令,命赵云退下。孔明抬头一看,见张飞放开手脚大步走了上来。诸葛亮对旁边赵云一看,心中佩服他,你比我还要刁,存心来寻我开心。从今以后,孔明倒相反始终重用赵子龙。因为,他能捉弄我诸葛亮,确实是个巧将。再说,张飞到底是个莽夫,不可不防。军师对左右三班当差看看,目的要他们在旁助威。吃啥饭当啥心,三班手下完全懂得这道理,因此,顷刻间虎威之声连连──众当差:“呼──哎──”
这倒确有威力。在过去的主帅堂上,或大帐上,只要一声“虎威”,即使猛勇之将,亦要有三分心寒之感。今天,毕竟张飞闯下大祸,带着几分心虚。因此,他侧过头去,对武将班中赵云看看,意思是我听你的话前来叩头赔罪了,为什么再要有这样的“虎威”?子龙对他看看,眼睛眨眨,意思你只管上去叩头,两旁的呼声与你无干。
三将军想,既已来了,叩一个头就算了。现在看到孔明坐在中间,张飞想,我当他死人,看在大哥刘备的脸上作为吊孝,都也要叩一个头的。在这点上,就是戆大的想法。他走近虎案,便双膝跪下。但是想我称呼他什么呢?称他军师我不服,叫他诸葛亮不象来赔罪。最后想,我任何称呼都不用,就简单来个开场白。因此,他对着中间的孔明喊一声:“呔!”
孔明对他望望,想我的名字叫“呔”吗?其实,是三将军的上场势。接下来说了声:“老张叩头了!”
旁边刘皇叔见到自己三弟跪了下来,他心中十分高兴,对赵云看看,感到子龙真不简单,能说得张飞跪下来叩头,你算得上一张巧嘴了。再对孔明先生看看,意思是今天虽然我家三弟错了,但是这个人的性格向来是鲁莽异常,请你军师要从宽处理,另眼看待。孔明怎样想的呢?先生认为皇法无亲,军法无情,张飞的罪行还是要责问他的。所以开口道:“张飞!”
张飞:“有!”
诸葛亮:“你可知罪么?”
张飞:“老张知罪。”
刘皇叔一听很好,我家三弟他已伏罪。认为军师请你就马虎一点吧!所说,事情不象你刘备想象得那么简单。孔明为了能使将士服从,一定要把是非弄清,否则军法不可严明。因此对着跪在将台上的翼德将军开口说道:“张飞!”
所说张飞,是被赵云一番说话硬把他的怒火压下去的。他想叩了一个头,你孔明就应该马上叫我站起来。为什么还要我这样地跪着,而且横一个张飞,竖一个张飞,他已经不耐烦了。他想,要是再不叫我站起身来,那我要跳起来了。三将军心头之怒火又燃烧起来!只听见孔明还在宣布他的罪状:“你今夜三卯不到,闯辕门,打去虎头牌,撕去斩将令,又打倒了中军门,按军法论本当一刀两段!”
军师说到这一句,张飞跳了起来。其实,孔明是准备从宽处理他了,军师说到“本当一刀两段”,这“本当”两字是婉转语气。例如:本当去看戏,因为有些事情不去了。本当这件东西要买的,现在不买了。本当要斩,现在就是不杀等等。孔明一字一句,一个在水里,一个在火中,真是水火不相容。张飞哪有这种耐性来把孔明的话仔细辨别滋味,却把最要紧的“本当”两字没有听见,只是听到要把他一刀两段。他想,我来叩了头,赔了罪还是要被你杀掉,那我叩什么头呢?认为上了子龙的当,一时克制不住心头之火。他便从将台上窜了起来,这时大家都吃了一惊,认为莽张飞要无理了!刘备和云长注意着他的举动,要是三将军真的要得罪孔明,那还了得。我们要立即制止他!事实上,在这时候翼德将军相反同赵云加深了矛盾。所以,他立起身来,怒气冲冲地对着子龙说道:“老赵啊!老赵也!老张中你的诡计!”意思我认得你这个家伙,上了你的当,叩了一个冤枉的头。他又回转头来对孔明看看,心里明白,同你没有什么好讲的。因为,你现在是一副军师的架子,尽管我不服他,可是上至大哥下至当差,都承认他是最高的主帅。因此,只有张飞吃饱了老酒做得出来,他对着孔明表示不服的意思,开口骂了一声:“我把你这妖道啊……”
他转身就向将台下跑去。诸葛亮被他当面这样骂还是第一次。他两腮一红,心里想,我本来准备从宽处理,如今你这样无法无天,非严惩不可。他又拔令在手,高声呼唤:“子龙听令!”
赵云听见先生又在叫子龙,他想这里人很多,为什么总是差我呢,好象令箭是我一个人包下来的样子。其实,捉张飞只有靠你,加上你逃避不了军师早已给你的职责。赵云重又走上前来,应声一礼:“末将在此,有何吩咐!”
诸葛亮:“本军师付你将令一支,把不法将张飞绳捆索绑押至将台,不得有误。违令则斩!”
赵云明白,这条令一接,非把三将军捉住不可。军师已经讲清爽了,一定要把他绑起来。但是,真正孔明杀了张飞,事情麻烦!然而,看到孔明一对威严的目光,又不敢违抗。子龙无法,只得对云长看看,意思我刚才问过皇叔,现在真的要动手了,你是张飞的二哥,岂能见死不救,到底他同意不同意。关将军想这件事我更难表态,由你去作主吧!关羽同刘备一样低下了头。赵云认为,今天张飞闯辕门,包括他的二位兄长都不满意。那末,我就接令。所说,他又同刚才一样误解了!
赵云:“末将得令!”
这时候,将台上的所有的人,都定神观看赵云如何擒住象猛虎一般的莽张飞。子龙心中早有打算,绝不能动武,动刀动枪不但有危险,恐怕也捉不住他。巧将自有巧计,捉张飞要不费多大时间,而且还要干净利落。他便除去盔甲,浑身换上轻装扎束,头上戴一顶白绸软边巾,身上穿一件小袖口紧身短袄,丝带缠腰,下身穿一条荷包扎脚管裤子,足上换一双软底快靴。这样打扮,轻便得多。然后,赵云暗中吩咐三班当差绳索准备。大家一时感到奇怪!所以心里想,现在张飞还在将台之下,精神抖擞地站着,象生龙活虎一般,难道已经可以把他绑起来了吗?众人一声不响,静观着事态的发展。只见赵云来到将台口。三将军并没有回出去,以为我来者就不怕,怕者也不来了,一走而了,好家我真的一无理由,逃避罪责,因此他站在那里,听候发落。但是,并没有注意到赵云的准备,现在子龙先对他打着招呼:“下面翼德三将军,赵云在此有礼了!”
张飞听到赵云的声音,他抬头一看,见赵子龙改换了打扮。所说张飞本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虎目圆睁,责问着子龙:“老赵啊!老赵!我老张中你之计,你倒又来了,如此的打扮,莫非想来捉拿于我?”
赵云听他这样一问,立即放开嗓门说道:“呔!大胆不法将张飞,大将军奉了军师之命,特来拿捉于你!”
张飞听他直言不讳地说出果然来捉我。那末,不必多说,快来动手吧!三将军倒退两步,摆好争斗的姿势,一面对赵云说道:“好!你就下得将台前来动手!”
赵云想,你吃饱了老酒什么都不想想。我绝不会与你相同。子龙将军趁张飞一眼不眨地看的时候,便对三将军两眼眨眨,同时用嘴向外一努,脸上带着为难的表情。张飞要真正是个戆大,倒亦上当了。他只不过是位性格莽撞的人物,而且还自以为聪明,看到子龙将军对他这样的表情,感到其中定有缘故。心里想,赵云嘴里叫着奉命来捉拿,为什么又是对我眨眼努嘴,而且站在上面不跳下来,是何道理?三将军环眼一转,想了一想,他感到赵云是在暗中指点我,意思是你同孔明争吵下去要吃亏的。他依仗军师的权力可以对你张飞强加罪名,谁都奈何他不得。因此,子龙嘴里叫着捉张飞,但是他眨眼努嘴的意思是劝我乘机一走了之。三将军想赵子龙真够朋友,那末回去睡觉再说,有话明天好讲。翼德将军想到这里,掉转身子,刚要走,赵云又开口喊道;“不法将,你往哪里走!”
张飞:“唉!”
三将军立即回转头来,对赵子龙看看。心里想,你不是暗示我回去吗?怎么我刚要起步走,你又叫起来了,是何道理?子龙将军见他又回过头来,马上又对张飞眨眼努嘴,弄得三将军一时莫名其妙。他想,赵云啊!你算是什么意思?讲你是准备来捉我吧,但你人不下来,总是对我这种表示。说你放我吧,我刚要出去,你却喊着要捉拿于我。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三将军仔细一想,他不觉自己笑了出来,自有自语地骂着自己:“张飞啊!你真是匹夫之辈!”
他为何要骂自己呢?张飞认为赵云是无法违抗诸葛亮的命令。他在表面上是奉令来捉我。其实。暗中放走我张飞。要是被孔明知道,他是担当不起。所以,放开嗓门连连高声叫喊于我,这都是喊给诸葛亮听的。诸葛亮在上面肯定听得这种严厉的声音,信以为赵云真在动手,其实在放我。只要看子龙这种表情,就足以说明他也是无可奈何。莽张飞这样理解赵云的意思,那就完全中了他的圈套。他一相信就毫不怀疑。张飞想,既然赵云是一片好心,那末,你叫你的,我走我的。他转过身去,提着左右的甲栏裙,跨开大步,头都不回向外走去。所说子龙是个有心人,他还在一遍、二遍地继续喊着──赵云:“呔!不法将张飞,你往哪里走!”
张飞:“老张回城内困觉哉!”
赵云:“赵云奉命特来拿捉于你!”
张飞:“明白哉,同你明天再会!”
子龙连续喊了数遍。只见张飞头都不回一回,直往中军门外走去。俗话说,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赵云便两足一顿,一个箭步跳下了将台,身子蹲倒走着矮步,声息全无,加快速度在张飞后面赶了上去。
这时候,将台上所有的人都看得清楚,知道三将军上当了。刘备一看就明白,这是趁我家三弟不防之际子龙上前动手。南方人说来,是赶上去作一个“冷刺”。皇叔嘴里不讲,但是心里不赞成,认为赵云带有一种暗算的手段。尤其云长更不赞成。因为他一生喜欢明枪交战,最恨是暗箭伤人。他认为子龙你要是拔出宝剑来同我家三弟战上一百或两百个照面,把我家三弟打倒在地,将他捉住,那末是你的本领。我们两个兄长真正佩服于你。现在,是太不光明磊落了!当然。在这时候,也不便多说。事实上,这是你们桃园弟兄的私情。孔明亦看得清楚。军师明白子龙是个聪明人,为了避免双方误伤,所以用这个办法,不是子龙真正见张飞惧怕。说时慢,当时快,赵云已经到了张飞的背后。只见张飞提起一条右腿,准备向前跨出去的时候,子龙雷厉风行的动作,便起两只手在张飞的左脚小腿上一把抓牢,向后一拖。一个人只有两条腿,现在一只右脚伸出去还没有落地,可是一只左脚又被赵云拖了出去,那还能立得定吗?张飞整个身子向前撞了出去,赵云还恐怕他要转过身来。他便迅速地窜起身来,就起两只手象两把刀子一样,对准三将军后面两肩上用力劈了上去。这样,凭你张飞身材魁梧,免不了要跌一个五官扑地的筋斗。但是赵云并不是要张飞跌下,目的不使你能反抗。所谓先下手为强!只见他要扑下去的时候,赵云很快用两条手臂的六个手指,俗称“擒拿之势”,早在翼德将军两臂的脉门上搭上去,张飞不但没有扑倒在地,相反被子龙用力抓在他的脉门上,只觉得两臂疾麻无力。赵云起自己的左膝在三将军的腰间闭力一抵,张飞的两臂已经被子龙拖到了背后,方始用力紧紧抓住。这些动作,前后不满三分钟,一员勇猛的虎将,已被赵云生擒活捉了。正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再有强人在后头!
这时候,张飞心中完全明白中了赵云之计。他想。赵子龙啊,你分明忠心于诸葛亮,前来假仁假义,耍你这狡猾的手段!当时的三将军恨不能食赵云之肉。但是,凭你一个力大无穷的人,只要双手一反背到后面,力气便无法施展开来,又感觉到子龙双手用力抓紧。张飞心中明白,一下子是无法解脱的。但是,只要能够被我挣扎过来,我就同你赵子龙决一死战。因此,莽张飞压住心头怒火,装得不懂的样子,勉强地笑着说:“哈哈……老赵啊!你不要打趣了!请放手吧,老张要回去睡觉了。”
乍听起来,好象张飞请赵云不要寻开心了。其实,这正是“寒包火”的表示。三将军想,只要你一松手,我就要你的命!
赵云想,你当我也是个戆大,要擒住你也不容易,哪能再放手。知道这是张飞怒气过份的说法。他想冤家既然做了,就只好做到底了,因此他真言说道:“三将军听了,赵云奉命是来捉拿于你。谁来同你打趣!”
三将军听他讲得如此决裂,心想,罢了!便咬牙切齿、摇头顿足地说道:“好!既然这样,老赵你且听了,老张一死也罢!”
赵云:“那末,将军要是你不死便怎样?”
只有赵子龙会这样问出来。三将军听了,放声哈哈大笑,回答子龙说:“要是不死的话,咱老张定要生啖尔老赵之肉,方解心头之恨也!”
赵云一听,他要吃我的肉才罢休。可想而知,他恨我恨到什么地步!不管怎样,捉住了你,我先好在孔明面前去交差。因此,子龙一声吩咐:“三班听了快来捆绑!”
张飞性命到底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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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斩张飞文武求情起保 追三弟兄长劝说知返
当差们从将台上赶下来,到赵云面前听他吩咐,便把三将军绳穿索绑,子龙方始松手。虽然捉张飞只有短短的一眨间,赵云已经头上汗都挂下来了,说明他每个动作都要用着全身力气,不是任何人可以胜任的事情。他命令当差押着三将军往将台而来。子龙先上将台换好了盔甲,取了令箭前来交差。到孔明案前,赵云对先生看看,现在你总可以满意了,听你的话把张飞已经捉到。但是,心里想,孔明先生,你只好对三将军教训一番,千万不可杀他!否则,我也在刘皇叔面前难以为情了。这时候,子龙缴令说道:“军师!张飞已经拿到,末将缴令了。”
孔明先把令箭收还,满意地对子龙看了一看,说一声:“子龙你此功非小,退过了!”
赵云想,谢谢你!这种功劳是不好立的,请你下次少差差我。他谢过孔明退了下去。当差们已经把三将军押到了将台脚边。张飞想,我自以为天下无敌,今日竟被赵云活擒,而且又要被诸葛亮治罪,岂不要被众人所笑!因此,他准备一死了之,便犟住在将台下面不愿上去。这班当差也就把他左右拖住,看守在两旁。孔明望下来看得清楚。见张飞面对外,背对将台挺身而立,一副倔强的样子,他便开口问罪:”将台下张飞!”
张飞:“老张在!”
诸葛亮:“你见了本军师为何立而不跪?”
张飞:“老张不服!”
诸葛亮:“你胆敢口发倔强之言,来!”
差人:“在!”
诸葛亮:“与我用军棍打!”
当差听到孔明下令,便起手中军棍准备向三将军脚上打去。
张飞:“且慢!”
当差听他喊“且慢”,便留住了棍子。这点上是看刘皇叔的份上,你毕竟是皇爷的三弟,所以容情。要是别人的话,只要上面命令下来,半点不留情!张飞在这种地方非常想得通。他想,吃什么零碎苦头!所以自觉地跪了下来。
孔明对着下面三将军问道:“张飞,你今日目无军规,藐视军法,还胆敢口出倔强之言,你再不与我知罪么?”
张飞:“老张不服你!要杀就杀,要斩便斩!”
三将军也有他的道理,认为我刚才叩过头,赔过罪,你诸葛亮还不罢休,暗中又命令赵云来捉拿于我。这岂非你孔明有意在作弄于我。因此我不服!诸葛先生一听心里想,既然你不服,那本军师就无情了!常言道:将军虽好,我偏不用!孔明一声冷笑地说:“嘿……不法将听了,要知道皇法无亲,军法无情,不服者立斩!来人!”
差人:“在!”
诸葛亮:“把不法将张飞推出中军门斩了!”
当差听到孔明的传令,就把张飞从地上拉了起来,向外推出去。张飞同时也听得清楚,果然这妖道要把我杀了。他想,死倒并不怕。但是,把话要讲清楚,因此,他对当差们说道:“且慢!岂不是要砍我的脑袋了?”
差人:“三将军说得对,军师传令要斩!”
张飞:“要斩便斩。可是,老张还有几句说话要讲。”
差人:“三将军,你有话讲么?”
张飞:“正是!”
差人:“那末,有话请快讲!”
张飞掉转身来,面对着将台,高叫一声,“将台上听了!”
这时将台上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见张飞被五花大绑,听他有话要讲。但不知要讲些什么,也不知他要同何人说话,因此所有的人都看着听着。这时,三将军虽然说有话要讲,可是他对孔明看看,认为同他根本没有什么好讲。再对两位兄长看看,心里想,我等桃园弟兄三人同生共死。可是,今天我被孔明又骂又打又要杀,你们竟坐在旁边一言不发,无动于衷。看来都是“半吊子”忘恩负义的家伙。只怪我张飞眼睛虽大,可是不识人,也没有什么多讲。最后一想,同赵云倒有两句话要同他谈谈,所以他压低了声音叫一声:“老赵啊!”
子龙一听就明白,听来张飞声调低,其实他火气之旺已经要冒穿天灵盖!赵云想,今天我捉了他,这冤家结得不可再深了。总之,我捉你不好。所以,跨出一步,对张飞拱拱手,应声道:“将军有何说话?”
张飞:“老张要砍脑袋了!”
赵云:“是啊!”
张飞:“老张在生不能食尔之肉了。”
刚才我张飞说过,不死要吃你的肉,现在看来不行了!因为就要杀头了。赵云想,你在生吃不到我的肉,不知你死了之后便怎样。所说只有子龙问得出来:“那末,三将军,不知你死后便怎样?”
张飞想,你问得出好算辣手。他弹出环眼,狠狠地说道:“老张死后,定要找你老赵的魂魄啊!”
旧时代的人讲起来,意思就是我变了鬼也要捉住你赵云的魂!其实,这种是没有用的说话。两旁当差,看他不象再有什么话了,所以问他:“三将军还有说话吗?”
张飞:“没有了!”
差人:“那末,我们外面去吧!”
张飞:“好!”
三将军被当差们押了来到中军门外,就是刚才被张飞碰去辕门的地方。三将军双膝跪下,捆绑手便把他头上顶盔除去。张飞发髻高挑,一个刀斧手站在他旁边,手执一口雪白铮亮的鬼头刀。军牢手准备了一门斩魂炮,又称谓落头炮。到这时候,整个校场的老百姓大部分已经回去了,因为天将亮,剩下来少数百姓他们象看戏一样看僵了。现在见张飞被法绑出来,知道要把他杀了。因此,一时非常罗唣,议论纷纷,蜚蜚扬扬。有的讲,三将军今天确实犯了大罪,莫怪军师要发怒;有的感到杀去三将军是可惜的,因为他是一员虎将;也有的百姓认为诸葛亮太凶了,连到刘皇爷的三弟都要杀头……老百姓各有各的看法。这时的三将军,跪在地上正在想,所说一个人到临死之前,必然有种懊悔的心理,张飞想我在家乡时,开着酒肉店,老婆儿子都有,可称小康之家,突然为了汉室兴旺,同刘备、关羽拜起弟兄来了,结果离乡背井,抛妻别子,弄得如今家破人亡。他顿时间英雄气短起来,环眼中挂下了两行眼泪,在左右的三班当差都看得明白。这班子下人想,世界上看来人都是怕死的,甚至堂堂勇猛之将张飞也流下了眼泪。其实,张飞并非怕死。他是怨恨自己,不应该弄到如此地步。当差们都和刘、关、张三弟兄有感情的,所以有一个当差他出于好心,认为让我去对他说几句开心的话,使三将军放开一点,只有这个家伙想得出来,一个人要杀头的时候,还有什么话能使他开心呢!
差人走到张飞面前说:“贺喜三将军!恭喜三将军!”
张飞对他看看,心里想我和你是什么冤家,在我临死之时还要来讽刺我?三爷想,听他讲些什么,要是讲得不象活,我虽然两手绑住,可是脚镣没有戴上,我就飞起一腿,把你的脖子都踢去。所以他冷冷地问道:“喜从何来啊?”
差人:“三将军你今夜要升天了,到天上去做天将,可以统带天兵,这不是一桩天大的喜事么?”
张飞:“那好极了,我们一起去吧!”
差人:“这个……是是是!三将军你请先走一步。”
张飞对他看看,谁要你来拍这样的马屁,叫你一起去,吓得这家伙连连倒退。
这时候,一定要孔明下令,便可动手把三将军斩首。一个接令的军政官上将台到军师案前,单腿跪下请令:“禀军师,一切齐备,请行刑令!”
孔明先生将羽扇放在虎案上,然后拔令在手,传话下去:“把张飞立斩。将首级来见本军师!”说罢,便将行别令丢了下去。军政官接令转身就跑。这是规矩,接了令箭一定要跑的,不可以慢腾腾地走的。
外面三爷回头看见上面已经下令,他相反把两只大眼睛张得更大。为什么呢?三将军想,我听人家说过,一个人被杀头之前,要是眼睛先闭,等到头下来之后反而眼睛要睁开。倘然我死了后眼睛睁开,被人家要讲我张飞死得口眼不闭。事实上,一死就算了,我只怪自己。因此,死得一点不怨。那末,现在眼睛张大些,等到一刀下来,我还可以定定心心地双眼闭拢来。他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只有张飞想得出来。
这时,张飞在外面准备死了,事情并没有这样简单。接令官刚奔下将台,坐在孔明右边的刘皇叔立了起来。那他为什么不早点立出来讨情说好话呢?所说皇叔对张飞的横行不法所作所为的一举一动也极不赞成,感到他的胆子太大了。因此,让三爷在外面多跪些时间,警戒警戒他,好使他下次不再如此。现在,看军政官拿了令已经下了将台去,这里到张飞那里并不远,不可再返了!因此,皇叔高声叫着:“喔……嚯……与我刀下留人哪!”
当时,将台上的所有文武都很紧张,杀掉张飞就象断去刘备的一条手臂一样。大家都想上前讨情,但又想不出有力的说话,不敢贸然上前。现在看到刘皇叔的出场,大家定心了,认为这里的面子是他最大,看来军师定要见情的。再说这接令官,听到刘皇叔叫“刀下留人”,他马上站住。这是汉高祖刘邦行出来的规矩。早已说过刘邦访韩信登台拜将,遇到殷涧闯辕门,韩信传令拿下便要杀掉。高祖想,一个有功之臣难免也有违法之时,应该把他功与过评一评,否则太不合理了。而且主帅在杀部下的时候,难免也有过火的地方!所以,他立出这样一条规矩出来,逢到类似的事情要让在场的旁人出来说说情,目的是讲一讲是否有这样严重的罪责,以免错杀。所以,现在接令官停止了脚步。要等到讨情不准,然后再传令出去。目前,刘备虽然叫了刀下留人,但心中也有三分紧张。因为他已经知道,这位先生是不容易与他讲话的。再一想,我毕竟是他的主人,谅来能听从我的。所以,对诸葛先生彬彬一礼,开口说道:“啊,军师!备有礼了!”
那末,让我在这里首先要讲一讲孔明是否真的要杀张飞?不可能的!诸葛亮出山目的就是要扶汉兴刘,为皇叔的事业而来的,尤其现在刘备手下的大将少得可怜,张飞又是一个难得的上将,沙场上屈指可数的佼佼者,哪里肯轻易杀掉他呢!他的目的是为了严明军纪,使将士们都要受命。这样,才能同仇敌忾齐心杀敌。但是,这些道理孔明是放在心里的,表面上定要治三将军之罪,然而不杀张飞也不能简单收场。孔明料到会有好多的人出来为张飞讨情的。但其中有一个原则,他不卖面子,主要听说话,倘然他的说话道理不通,我还是要杀的;说得有理的人,哪怕他是个小兵,我照样同意不杀张飞。否则,军规仍旧不严,军纪不明。这是所谓要杀张飞的真正的动机。所以,现在看见主人刘备立起身来,知道他要讨情,孔明照样十分严肃地问道:“主公怎样了?”
刘备:“啊,军师听了!想我家三弟今夜三卯不到,闯辕门打去虎头牌,撕去斩将令,打倒中军门。如此大胆无礼实为可恨,理当斩首。然我家三弟多年来跟着刘备南征北战,立下了许多汗马功劳,可能将他在刘备面前之功,来赎今夜军师帐下之罪否?请军师看在刘备的份上,就饶恕于他吧!”
孔明先生听完刘备这一番说话感到情理不通。根据刘备的意思,要把张飞以往的功劳来抵过今天的罪责。孔明想,张飞在你面前的功劳岂能赎我面前之罪,这不是等于象做生意那样把款子划来划去吗?要是今天我同意这样做了,那今后我怎样来压束部下!?因为,在场的文武,都是你刘备手下的老人马。俗话说来,同过患难,吃过泡饭。除我诸葛亮以外,谁没有尺寸之功劳呢?今天要是听了你皇叔的说话,今后大家都可以依仗过去的功劳,目空一切地为所欲为,闯了大祸可以把过去的功劳来抵赎当前之罪,困在功劳簿上,谁都可以不服从。这样,我不要说为兴汉办事,连发号施令也无能为力了。因此,这理由很不通!不通就是不听。孔明回答刘皇叔说:“主公听了,三将军在你面前之功,岂能来抵赎本军师当前之罪?因张飞在我帐下毫无寸功,只有其过,请主公不必多言。请坐一旁。”
刘备:“是……!”
刘皇叔心里想,这下弄僵!涨得满面通红,连连拱手,坐了下去。他对下面接令官看看,意思是请他帮帮忙,我的说话军师不听,那末,让我来另叫别人讨情。接令的军政官对皇叔望望,意思我尽量不走,要是军师再传令,我是没有办法的。这时,皇叔坐在旁边对孔明左边坐着的关云长看看,刘备有意咳了一声嗽,意思是要云长上前为三弟讨情。
关羽完全懂得自己大哥的意思。他想,你皇叔的最大的面子,他尚且不卖情,那何况是我!再说我自己知道不擅长讲话,而且非常要面子,要是在这种场合孔明先生同样不听,那我很难落场,不要一波未平,又起一波。然而看到自己大哥在不断地暗示催促,云长想,罢了!看在桃园弟兄的份上,即使不成功也要上前一试,真正失面子,那看在大哥、三弟的份上。关将车略为想了一想,在孔明准备再次下令斩张飞的时候,旁边关君侯已经开口了:“刀下留人!”
事实上,接令官还在那里等着。然而,这是规矩,一定要叫住之后再可说话,方始上前对孔明一躬到底,叫一声:“军师在上,关某有礼了!”
先生听云长站起来讲话了,他想你家大哥枉空当今一家皇叔,说出话来一点不通,想二将军云长乃是《春秋》熟读,定然通情达理。因此,先生倒对他抱有希望,所以把身子向他方面一侧,问一声:“君侯怎样?”
关羽:“军师听了,想我等弟兄三人,桃园结义,誓以共死。今日军师要是杀了我家三弟,那愚兄等愿从于地下。望军师格外宽恩了!”
诸葛亮听完云长这番话,对他看看,认为你的《春秋》是白读的,讲出来的话比刘备还要没有道理。皇叔的意思还要将过去之功来抵偿今日之罪。目前云长的意思根本不讲什么功过评论。一句话就是不能杀张飞的。为什么呢?道理是刘、关、张三弟兄在桃园结拜,早已讲好三个人一起活、一起死,倘然你杀了张飞,我们两个兄长马上要同他一起死的。既然我们一起要死,你就不能杀张飞。孔明岂不要笑出来!他对红面孔看看,幸得你们结拜弟兄只有三个人,要是你们一百个人结拜,杀了一个,其他九十九个都要一起陪他去死,我诸葛亮买棺材都来不及!这话怎样被你说出来的。你的说话是歪理。这样看来,关将军真是个老实人,不会讲话的。当然孔明同样不准,对着云长摇摇头,说:“君侯听了,桃园之情乃是私,今日是公,先公而后私,公重而私轻,大丈夫岂能以私而废公,以公而济私?望请君侯公私要分清,不必多言,旁侧坐下了。”
这时,云长被孔明驳得哑口无言,好得他本来红脸,大家也看不出他面色的变化。云长一声没有,只得原位子上坐下去。他对刘备看看,意思是:我早已晓得不成功的,这个面子是多失的。但是,明知今天是张飞不好,由于弟兄之情,云长想,孔明,你要是真正杀去我家三弟,大哥的一家人家可以说一半被你拆去了,还能打什么天下!那末,莫怪我云长也要不服气了,我就准备折断行刑命,出外松绑三弟,拖了大哥刘备,我等弟兄三人深山隐居,削发为增,永不为将。关云长准备拆人家了。他的这种想法,主要是丧失他的威信。在这点上,说明关云长的自尊性太强了。因而,他坐在旁边满面怒容,双手拂着袍袖。孔明看得清楚,他想你关将军不怪自己不会讲话,相反感到我不卖面子,这完全说明不单单是张飞不服我,你这也是不服的表现。孔明想,你们弟兄两人都说话不通。老实讲,能说能话的人就在后面,我就靠这个牌头,当然没有你们讨情,我亦有其他办法的。
就在这时,大家只听得一声高叫:“刀下留人!”
不是别人,便是赵子龙将军。他在旁边已经考虑了长久。他见到皇叔和云长脸上都不高兴,心中十分难受。他想,都是我捉住张飞的不好,弄得他们两个兄长为了三弟张飞要杀,而如此地恼怒。要是我不出去讨情说话,更要引起刘备、云长的误会,好象我赵云在歧视三将军。那末,只有出去讨情。想想刘备和云长他们两人的面子都不卖,难道听我赵云的话吗?但是为了避免误会,即使不成功,也要上前去讲的。然而,子龙的性格一向有独到之处。他认为既然开到口,总希望军师听他的说话不杀张飞。因此,他回忆刚才孔明对张飞说过的“本当”二字,这里面就包含着军师可以不杀张飞的想法,那末,为什么不听皇叔、君侯的话呢?子龙一琢磨,被他研究出来了。他们两人都含着私意,要是我走他们的老路子说话,岂非如出一辙,同样无用。想到这里,巧将已经摸准了其中的原因。他方始叫了一声,喝住了军政官,然后从旁闪出,到孔明台前一礼:“末将见军师有礼了!”
孔明见到赵云,他便回头对刘备和云长看了一看,意思是你们的道理不通,通的道理来了!请你们好好地听一听。但是,在表面上,诸葛亮先生仍旧严肃地问道:“子龙将军怎样?”
孔明先生一对眼睛看着子龙。心里想,今天,我是全靠你了!
赵云开口道:“军师,我看今日张飞三卯不到,又闯辕门,再干出了这种无法无天的事来,要是不将他斩,怎能号令?不杀岂能指挥?不杀岂能用兵?不杀还有什么军规?应当杀,杀得好!”
旁边刘备一听,心里想,放你妈的屁!你同张飞什么冤家!照你这样说,不死也要死了。这时候的孔明也对子龙看看,心里也在想,我本存心靠你的牌头,怎么你……是不是又来寻我开心了?
赵云:“所以说,本当要杀!……”
诸葛亮听到这几个字,心里明白了!会说话的人,往往要用这两个字。前面这一番话就是首先肯定孔明杀张飞,是完全正确的,有这些罪责就是应该杀,只说不能杀张飞,那么变成军师错了,肯定了张飞这样做是合理的了,这样的结果不单否定了孔明,而且全部都被否定,规定了的一切法令法纪岂不成了大问题?接下来用“本当”两字,就要反过来为张飞说情了。这样便是以公办事,秉公而断,决非讲私情了。通不通,道理还在后面。诸葛亮便仔细听他讲下去。
赵云:“本当要杀!何奈夏侯惇十万敌兵马上杀到,常言道:未破敌军,先杀自己大将,于军不利。张飞又是个勇猛之将,照末将看来,请军师暂时把张飞的脑袋留在他的颈项之上,命他带兵沙场前去杀敌,若能杀退夏侯惇的人马,便可将功赎罪。这名谓戴罪立功;若不能取胜,便可两罪并算。望请军师格外宽恩!”
戴罪立功,就是头上顶了罪名去立功劳,也可称带罪立功,同样的意思。例如做生意一样,借了债去经营,要是赚钱的话可以还债,如果亏本的话变成倾家荡产。用近代的话来说,便是给张飞一个赎罪的机会,主要是正巧夏侯惇杀到,加上张飞本身武艺高强,这样不杀张飞的理由便通极了。但是,其中还有一点,便是今后学样的人多了,一碰到类似情况,亦能效学张飞戴罪立功,你戴罪立功,我也如此戴罪立功,人多了,这样就美中不足了。当然,这个漏洞若然有人来补是最好,无人来补那也马马虎虎,也可以过得去。孔明先生也有马虎的地方。因此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然而一下子还没有同意。赵子龙被先生这种变化着的表情弄得捉摸不定。看他的微笑,知道自己的讨情看来军师是满意的。但是,为什么只是笑,而不开口应允呢?所说,赵云的一番话,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无不暗暗赞成子龙确实讲得有理。就是刘备、云长,也感到赵云有道理。他的说话,真是面面俱到。那孔明缘何不允呢?旁边文人班中孙乾也是个聪明人,他感到军师这种表情和子龙的这番话,完全可以断定不杀张飞了!为何孔明一时不说话呢?后来他想,是否军师恐怕今后有人照样,若然只为此一点,那让我上去补其不足。想想不妥当,因事情已经被赵将军缓和得多了,不要我上前去偏偏漏洞没有补好,相反又去弄出个大窟窿来,再想不可能吧。他为了能早些解决问题,孙乾便对两旁文武一看,意思是一齐上去。这些面子,孔明先生总要给的了。所说,三将军除了他的鲁莽性格以外,为人心直。俗话说,他与周围的人的关系都很好,加上都看在刘皇叔的份上。因此,一齐同孙公侯先生一起上前,见过诸葛亮。孔明在这点上便看出,张飞的为人还算不错,因此,对众文武把手一招:“众位罢了!前来何事?”
大家虽然一起上来,但是都由孙先生一人来代表讲话。孙乾便再对军师深深一礼说:“军师请听了,刚才赵将军也讲了许多。下官亦不必多讲了。总之,今夜军师第一天登台拜将,请多多宽恩,免杀了张飞。”
孔明一听,心里想,好!对孙公侯看看,意思你真正聪明,一句要紧话已经补了上去。什么话呢?就是“第一天登台拜将”一句,笑话说来,张飞犯罪正巧碰到第一天你做军师,象新开店一样,可以便宜一点。今后,逢到有人效学张飞,我就可以回绝。原因是当初新开张,今日是老店了,没有便宜再可占的了。借此来回绝对方。这样,就无法效学了。孔明本想马虎一点,现在成了十全十美的理由。早已说过,不看面子大小,只听理由对否。道理通,当然不杀张飞,因此,便开口问两旁将士:“既然如此说情,那末尔等可愿为保?”
说到这个地步,便是同意了。这一点,大家都同意的,所以异口同声──众人:“下官愿保!”“小将愿保!”“愿保!”……
诸葛亮:“愿保者,请退过两旁。”
众人:“谢军师!”“谢军师!”……
刘备坐在旁边一听,想你们的面子比我大。我倒不及文武起来了。其实,是你们弟兄俩不通道理。文武退回原地,接令官听说不杀张飞了,立即来将台缴令。外面当差们知道赵将军等说情,军师饶恕三将军。一个当差又来说好话了。他对三将军亦是连连贺喜、道喜。张飞想,你这个家伙的马屁倒多得很,要紧问他:“又有什么喜事来了?”
差人:“三将军你可知道?赵子龙将军等讨情,现在军师不杀你了。你又要做大将,立大功了。这不是一桩天大的喜事吗?” 张飞想,我死了做天将,不死做大将。你这个人倒确实会讲的。所说,子龙讨情,三将军想,捉我张飞是你赵云,不杀我张飞也是你赵云,你这个人与我是亲家还是冤家?弄得我糊里糊涂。照你这样的做人,倒确实是不容易的。当差先同三将军戴好了头盔,收拾了一切,把张飞从地上扶了起来,但是还不能松绑,一定要到里面当了军师之面才能松绑,这是规矩。所以,押了张飞来到中军门内,准备押上将台。可是,张飞犟住了不愿上去。他以为自从跟了大哥刘备,多年来,从没有失过这样大的面子。当了众人的面,不但又打又骂,竟要把我问斩。现在又不杀我,是否要想借这一点吓倒我张飞吗?难道再要我上将台去见这妖道低头求赦吗?所以,他不上去了。当差想。既然到了这里,上面军师亦看得清楚。因此,便把张飞松了绑。但大家只见三将军摩拳擦掌,认为这是谁都懂的规矩,应该上去谢一声不杀之恩。难道你忘记了吗?因此,几个当差好意上来指点他说:“三将军,你要上将台去谢一声军师不杀之恩。”
张飞:“呸!要杀就杀,要斩就斩,哪里有什么叩头赎罪之理。除非是叫他来叩头!”
出乎意料之外,张飞仍旧不服。相反要孔明去向他赔罪。这样,就称谓是三闯辕门的意思。吓得当差们都避到了两旁。诸葛亮一听,心里想,这个匹夫确是倔强。是不是再叫赵云将他捉起来呢?一想不必了,一来子龙也未必再肯接令,主要是天将亮了,敌人将近,今天晚上准备要火烧博望坡的,不能为张飞一个人而耽搁大事。那末,怎么办呢?很简单,免得他在此缠绕不清,孔明便指着下面的张飞严厉地说道:“唗!不法将,本军师看在两旁文武的份上饶恕于你,哪知你还如此大胆。将军虽好,本军师不用!”
孔明说到这里,便一声传令:“来!把这不法将张飞用乱棒打出中军门,赶出校场!”
两旁当差听到军师传令,便用皮鞭军棍,向张飞当头打来。三将军起双手一甩,高叫一声:“与我且慢!”
当差们把皮鞭军根一齐收回。张飞听得清楚,孔明要把我赶走。他心中好笑,大概诸葛亮认为我张飞是个无用之辈。因此,他把我又打又骂。现在,还要赶走于我。三将军暗暗地想,不是自己夸口,我这身本领到处有饭吃。你们不要自以为是。我倘然去曹操处,肯定这老贼要亲自来迎接于我。他一气之下,所以叫住了当差之后,张飞对将台上面说:“呔!将台上听了!”
上面所有的人都听着他讲些什么话。
张飞:“刘、关、张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上面刘皇叔一听,感到三将军这句话是多讲的。但是,知道他其中还有意思。所以,听他讲下去。三将军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如今要改了啊!嘿……改了!”
刘皇叔越听越奇怪,桃园结拜便是刘、关、张,现在要改什么?刘备想,这有什么改头呢?刘、关、张,张、关、刘,关、刘、张,改来改去不是一样吗?在大家还没有弄懂的时候,翼德将军狠狠地讲了下去:“要改刘、关、诸葛亮!”
皇叔听到这里,知道三弟不但不服孔明,包括我们弟兄二人在内他也误会了。这倒是事实。三将军在没有清醒的时候他认为我们三弟兄何等和好,自从来了诸葛亮就大变了样。特别在今天,孔明把我张飞弄到如此地步!可是两个哥哥竟然默默无言。三将军想,我们三个都是武将出身,其中缺少文人。因此,要把我张飞排挤出来换过孔明。所以,他说要改为刘、关、诸葛亮了。皇叔和云长听了当然心中大大的不乐,感到三弟在怨恨我们。难道他的酒还没有醒吗?看你酒醒之后,如何来交代。
这时的张飞,还是理直气壮地说:“此地不容人,自有容人处。凉亭虽好,非久留之地也!待老张赶奔许昌,料想曹操也要重用于我。同尔等再见了!”
三将军说罢,对将台上一拱手。他掉转身体气冲冲地走出中军门,三脚两步匆匆来到校场中间,见自己的马匹还拴在长矛杆上,就把马缰一松,对战马说道:“宝马啊登云豹,你与我飞奔许昌!”
他说完,双手拔起插在地上的长矛,用矛钻一点,飞身上马。两腿用力一夹马腹。龙马一声长嘶,向北飞驰而去。手下当差们要紧上将台禀报孔明。
当差:“报禀军师,三将军怒气冲冲飞马往北去了!”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惊骇不已,都看着孔明。诸葛亮想,这个匹夫竟敢去曹操那边,他的鲁莽倒也少见,认为你不要意气用事,一时之火去赶往许昌,要晓得去时容易回来困难。不要说你莽张飞,就是徐元直这样有才干的人,去了也无法脱身。到你明白的时候,恐怕来不及了!这时的刘备,听见三将军张飞欲去曹营,他心中明知今天是张飞错的,但是多年的好弟兄,毕竟有深厚的感情,所以相反认为诸葛先生对他三弟太过份了。他对孔明看看,意思是怎么办?
孔明想我别的不怕,只怕张飞在半路上遇到夏侯惇的人马。因为在盛怒之际,一定要乱说一通,而且敌人听他说要去曹操处,定要问他为什么,张飞在夏侯惇面前一定要讲我诸葛亮得罪了他。夏侯惇知道我们内部不和,他首先要打听新野县有多少兵马,张飞肯定要讲现在九百五十,过去只有六百人。被他这样一讲就完了!这里的底细全部暴露无遗。我还能变什么花样来呢?孔明准备叫刘皇叔上前把张飞追回来。可是看到刘备脸上的表情,知道他怀着弟兄手足之情,同我也有些矛盾了。恐怕他不愿追上去。不要紧!常言道:“遣将不如激将。”孔明便拔令在手,一声吩咐:“子龙听令!”
赵云想,不要多讲了,令箭总是叫子龙。他走上来应声:“末将在!”
诸葛亮:“本军师付你将令一支,带兵五十,立即追赶上前,把不法将乱箭射死,首级回来缴令!”
子龙想,冤家做到底吧。所以毫不犹豫地接令。
刘备一听要射死张飞,要紧立起身来,急急地叫道:“啊呀军师,请且慢!既要命我家三弟回来,那何必命子龙上前。喏诺!待刘备追赶上前,叫他回来也就是了。”
诸葛先生一听,心里想我本来是要叫你去,恐怕你要斗气。我有意如此!这时,孔明便把子龙手中令箭收回。子龙退下。先生便把令交于云长将军,叫他保护主公前往。因为,刚才张飞临走的时候他讲到刘、关、张改为刘、关、诸葛亮。说明张飞对刘皇叔也非常不满,不要在他火头上被他一矛刺死。老实讲,他在古城会的时候能对云长动手,刘备不是一样的哥哥吗?真正刺死了刘备,那末真的完了。所以命云长保护。关将军接令之后,弟兄二人下得将台,上马扬鞭追了上去。皇叔在马上想,要是追不到张飞的话,那就完了!所说,按时间来说是追不到的。因为,战马何等迅速。等你们从后追来,张飞已影踪全无。那怎么办呢?不要紧!幸得三将军自己回来了!
再说,张飞他一时之火,飞马而去。但是,被早晨的凉风一吹,把他的酒都吹醒了。只见四野里一件大雾,迷迷蒙蒙,自己不知走往哪里!三将军一想不对,赶紧勒马。叫啥一个酒醉的人,一旦醒过来,必然要从头至尾地想一想。哪怕没有事情的人,也要想想我是怎样吃醉的。何况张飞从昨夜起一连串闯了这么多的祸,岂会醒过来一点都不知道呢?再说,一个吃酒的人,能走路,能讲话,还算不得是真正的醉,最多是糊涂;或者感情用事、自说自话……真醉的人是要躺下来路也走不成了。为此,现在张飞清醒过来,他要紧将马扣住,口中连声叫着:“慢来!漫来!如今大雾重重,老张自己不知去往哪里!”
他想,我们弟兄三人多年来就是吃曹操之亏。今天,我怎么能去曹营助贼呢!这是没有志气,要被世人所笑。那末,回去吧!总算是迷途知返。再一想不好,出来的时候话已说僵,啥“你处不容人,自有用人处”。结果悄悄地一个人回去,更要被孔明看不起我了。他会认为我走投无路,只得去依靠他们。那末,回归家乡仍旧去开我的酒肉店吧,摸到衣袋中少有银两,心里想,没有本钱怎么能回去开店呢?这时候的三将军,感到是进退维谷而踌躇不前。所说,酒一醒他要想了。今天闯辕门到底是哪一个错?起初认为是大哥刘备的错。他为何要请诸葛亮登台拜将?再想,大哥错什么!他要孔明帮助灭曹兴汉。一想,是老酒错的,弄得老张酿叮大醉,闯下如此穷祸!再想,老酒在甏里,我不去喝怎样会到肚子里去?不要瞎怪别人了,总之自己错了!因此,现在只要有一个人来劝他几句好听的话,他便会乘此下场。因此,张飞回头一看,只见大道上冷冷清清,静悄悄人影全无。他埋怨自己的战马说:“马啊。你跑得太快了!”
正在这时候,刘备和关云长从后面飞马追了上来。当时,天刚蒙蒙亮。由于路途迷雾,实在难以眺望。刘皇叔靠着东方的霞光,渐渐地望到前面大道之上,只见隐隐约约地好象有一人一骑。他要紧问同行的云长说:“二弟,你的眼睛比愚兄好得多。前面马上,你看莫非是我家三弟?”
关将军的一对凤眼向前一看,确是张飞。他便与刘备说:“大哥听了,前面正是三弟!”
皇叔放下了心。一面继续向前跑去,一面对前方张飞连连喊道:“前面三弟,愚兄来了!”
所说翼德将军正在为难之际,听到有人喊叫。他便将手中长矛一架,双手撩虎须,回头一看,见两位兄长并马而来。他想,只要一般的人赶来我已经满意了。如今,见到来的是大哥、二哥,好算得面子最大了,让我掉转马头回去吧。正要回头,他顿然笑着自言自语道:“老张也要效学诸葛亮摆摆架子了!”
真象小孩子一样,也要摆起架子来了!他认为,既然有了落场的机会,倒反而要装得远走他乡的样子。所以,他摆足架子,对后面赶来的两位哥哥说道:“大哥、二哥啊,兄弟不回来了!”
他说罢,顺手将马一拎,战马又不懂得他在摆架子,便向前飞奔而去。张飞又要紧扣住。心里想,你跑得太快了,又要弄僵的。现在马立停了,他说:“马啊,你太慢了!”这匹战马想,你要我快还是要我慢?!弄得这匹龙马没有办法,就在这条大道之上跳个不停。三将军哈哈大笑。他想,这样才象摆架子!后面看过来,好象我这匹马跑得正快,四蹄腾空,其实是跳死在一个地方。
那时候,刘备与云长已经到了他的后面,弟兄二人扣住马。皇叔丢鞭下马,走上前来伸手便把张飞的战马扣住,开口道:“三弟请住马!”意思是你不要再跳了。
张飞看刘备站在马前,也不好意思地叫一声:“啊!大哥你到来何事?”
刘备:“请问三弟,怒气冲冲往哪里而去?”
张飞想,我刚才说是要去许昌曹营。现在,若然这样回答,要被大哥说我没有志气。因此,他只说回转家乡去做买卖。刘皇叔问地缘何要回家乡做生意呢?三将军说,为了诸葛亮欺侮老张。刘备问他愚兄们待他怎样?张飞想到了刚才说的话,两位兄长定然见怪,一时无言对答。皇叔为了让张飞早些回去,给他一点面子,刘备便说:“三弟,回去吧!因为诸葛先生在懊悔了!”
三将军想;孔明懊悔些什么?要紧问道:“请问大哥,孔明懊悔些什么?”
刘备:“因为夏侯惇大军将要杀到,无人战场杀敌。欲请三弟回去接头令,打头阵,立头功!因此,请三弟速速回去吧!”
张飞一听,心里想,照这样看来,一个人本领最要紧!老实讲,我不但本领最大,而且到了战场遇到任何敌人我总是勇猛杀敌。那就回去吧!让我立了头功,再与孔明说话。因此三将军说道:“好!大哥、二哥,我等弟兄回去吧!”
皇叔想,不轻容易!总算把这条犟牛牵了回去。这样大事化小事,小事化无事。刘皇叔复返上了马。弟兄三人在大道之上并马而行。到校场天已亮足。老百姓们已经都回去了。他们三人到中军门外下了马。在一路进来的时候,刘皇叔同张飞说:“三弟啊!你看在我大哥的份上,上将台去同军师再叩一个头,赔一个罪也就算了!”
张飞:“大哥,我已叩过一个头了,第二个是不叩的。”
刘备:“三弟,你今天再叩一个,愚兄明天叩还你十个头好吗?”
张飞:“大哥啊!这种买卖我不要做了!”
莽张飞自以为再不上当了。皇叔想,你在关键时刻这个头不叩,看来孔明先生不会罢休的。弟兄三人讲得没有几句话,已经到了将台脚下。大家见到把张飞追回来,心里都安定了下来。刘备要张飞一起上将台。三将军立在下面不上来,只是叫二位见长请。他到这时候,也感到有些惭愧,对上面诸葛先生看看。心里想,我又来了!因为他不上将台,刘备没有办法。便同云长两人上来见孔明。云长先把令箭缴上,对先生看看,意思是我把大哥保得去,现在又保得来。孔明收令,便请关将军坐下。刘皇叔上前拜见孔明先生说:“军师,备回来了。如今我家三弟前来,这个……那个……”
皇叔要想对孔明讲我家三弟前来赔罪了。他说到一半却又留住了。因为,独怕张飞听见说叩头赔罪,他倒又要骂起人来,那事情又要弄僵。因此,他下半句变成了“这个、那个”。
诸葛亮对刘皇叔看看。他想,不要为难你主公了。看来张飞一下子不会受服。你也不必从中硬拉拢了。所以,招呼皇叔说:“主公不必多言,请坐下了!”
刘备刚坐下,大事情来了!夏侯惇十万曹兵浩浩荡荡将近新野。外面一名探马飞报而来,说敌人来十万。这里全军不满一千,只有九百五十人。哪怕一个能敌十个,也只好敌九千五百。现在曹兵来了十万人马怎么办?
要知道后来怎样,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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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三 孔明初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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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诸葛亮初次用兵 张翼德甘愿立状
莽张飞迷途知返,被刘备、关羽追回以后,立在将台脚下,心里有些惭愧。他对上面诸葛亮看看,但又不育上台叩头赔罪……正在这时,一名探兵匆匆下马进来。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听探兵禀报,张飞也闪在一旁,让探兵上前。
这名探兵,到将台脚下,单腿一跪,朝上面一声“报禀军师”,刚想从头至尾把探来的情况向孔明详细报告,正要开口,突然诸葛亮对他用羽扇一点,说道:“与我住口!”
探兵好不容易吐出了一口长气,停住了口。因为按探兵来讲,有专门的规矩,管打探来的情况多么复杂,一定要一口气从头至尾报完,中间非但不能报错,而且不可中断。所以,他吸足了一口气刚准备开口,力万料不到被孔明哗啦一声喊住。他因此呆顿顿地感到惊奇。
张飞本来瞧不起孔明,所以处处地方看不入眼。现在从旁一看,“哈哈!”他想,这位军师确实是个外行,连这一点都不懂!可要我来做给你看看──逢到探子来报就应该问他“何事报来”,你现在怎样去喝住他呢!所以张飞在将台下毫不客气地说道:“这个军师是要吃耳光的!”
不要说三将军不懂,连刘备等文武都不明白,想孔明为什么要叫住他?正在此时,诸葛先生便十分慎重地对探子说:“你且听了,莫非夏侯惇为行军大都督,韩浩为头队正先锋,李典、乐进为副将,十万曹兵离此三十里,可对否?”
等诸葛亮说完,探子对他看看。心里想,这是我报给你听,还是你报给我听?弄了半天,好象他在向我禀报,这真是笑活。那末,孔明讲得对不对呢?探子一听,不要说完全正确,甚至比我的情况还要详细,真是“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你军师不出营也能知天下事,如果都跟你诸葛军师这样料事如神,那末今后探子就不需要了。其实诸葛亮之所以如此,当然是有着收取人心之用意,决不是为了要取消探马。现在,大家眼看着这名探子连连“是是是”的退了出去。
这时候看到的人都很佩服,坐在先生旁边的刘备,对下面张飞看看:三弟啊!你快些服他吧!可曾见得,孔明人虽然坐在这里,对外面的事情却了如指掌一般。
可是,张飞认为这是为了要收服我,你们当了我的面串一出把戏给我看,肯定孔明同这个探子早已对好口径。这样要我信以为真,乃是骗人的一套。所以他又在说道:“这是完全假的!”
此刻,军情已很吃紧,不管你莽张飞相信不相信,孔明没有时间和你来啰苏了,等到杀退了夏侯惇的人马再同你算账。因此孔明一声吩咐:“请众位暂等片刻!”先生说罢,便站起身来转向将台后面去了。
张飞一看,他想在这紧要关头这个妖道身为主帅,不想办法,反而往后里去干什么呢?三将军一想,明白了,孔明实在没有办法,大概到后面上吊自杀了。哪知道无多片刻,诸葛亮从后面回了出来,在中间坐定以后,一只左手伸到右手袖口中,取出了一叠东西放在虎案之上。这就是军师早已写好的所有锦囊。孔明一切筹齐,对两旁一看,说道:“两旁众位,敌人接近新野,不必惊慌。本军师布置将令,大家静听了。”
张飞一听方始明白,原来诸葛亮要下令了。他想起了刚才大哥刘备的说话来,大哥他说孔明要我接头令,打头阵,立头功。老实说与夏侯惇交战,只有我张飞才能接这条头令,因此他抬起了头,拉长了耳朵准备孔明发令与他。皇叔对张飞看看:三弟啊!我是骗骗你的。但是对先生看看,意思是请军师就看我刘备的子,给张飞一条头令吧。事实上孔明先生看都不看张飞,他想,你不要自以为本领高强,我的用兵没有你张飞也照样可以把夏侯惇十万曹兵杀光的。他将羽扇放在虎案上,一手拔令,一手拿封锦囊,嘴里开口喊道:“公侯听令!”
将台上听到这一声叫唤,大家都惊骇不已。为什么呢?一般说来,打仗的时候多数武将领先的,拿武将来说在这里最适宜的是红、黑、白三只面孔,就是关羽、张飞、赵云最具资格接这条头令,现在非但不是这三个人,而且还根本不是大将,却是一个文人,打仗用文人接头令,是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公侯便是孙乾,字公侯,按照规矩发令时叫到谁,谁就应该答应。现在公侯一声不应,这是为什么呢?他想孔明军师不要看见点卯簿上的孙公侯,以为是武将。所说在这种地方也是不服孔明的原因所在,他以为孔明先生可能把文武弄错了,因此他不敢出来。
叫到名字不出来接会是有罪的。孔明第一次用兵还能原谅你一次,因此他回过头来,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往孙乾身上看过来,然后提高一点嗓音第二次喊道:“孙乾、孙公侯听令!”
先生把他连名带姓一起叫了出来,孙公侯方始明白确实是在叫他,这时吓得他浑身发抖,战战兢兢地走到虎案前对孔明一礼:“军师在上,下官在此。”
他说罢,抬起头来,一对定央央的眼睛盯着诸葛亮看,意思我自称下官──这便是文人的称呼,一般文人总是自称下官的。要是大将的话,就自称小将或者末将了。意思是你不要弄错,我是文人,便把“下官”两字说得较响一点。诸葛先生真是笑在心里。他想,我到这个时候连文官武将都弄不清,那还好当什么军师、还能退什么敌兵呢!因此他转念一想,只有此番把夏侯惇的人马杀他一个全军覆没。否则不要说张飞,包括其他文武大多数人都对我不会信服。孔明对孙乾看看,心想,我早已知道你是下官,我今天就是要用你这个下官。孔明只管发令与他:“本军师付你将令一支,锦囊一封。带兵五十。”
孙乾一听,他想,自古以来没有头令只带五十个小兵。公侯大夫只是摇着头,连连苦笑。
孔明继续说下去:“尔立即出发,按锦囊上办事,等到夏侯惇到来,公侯上前去攻打头阵。”
孙乾听到这番话,不禁毛骨惊然,哪里敢去接令。心里想即使去,连我本人在内要带了五十一口棺材一起去的。
孔明看他不接令,严厉地说道。“速速前往,违令立斩!锦囊自有妙计!”
孙乾心里想,看了这条妙计再讲。他便接令,拿了锦囊下将台,他从张飞身旁走过。
三将军也听得清楚,他笑着对孙乾说:“老孙啊。你要老掉哉!”
孙乾想,这倒确实要死了。他到外面冷静的地方把锦囊拆开来,从头至尾仔细看完,看得孙乾放声大笑,赞不绝口。按照锦囊上的妙计,五十个小兵已经足够了。心里从此佩服诸葛军师,不愧是当今一条伏龙!他把锦囊上所有的计划都全部牢记在心,然后把它烧去,方始吩咐军政官,点马军五十名。其中两个队长来见孙先生,问他:“带兵五十,哪里去?”孙乾回答:“去同夏侯惇打头阵。”
两个队长问:“哪位将军带兵呢?”孙乾回答说:“是我。”两个队长听了一吓,便笑着问道:‘孙先生真的吗?”公侯说:“一点也不假。”队长说:“怎么行呢?”孙乾很有把握地说:“军师锦囊自有妙计。”听见“妙计”当然心定。不过孙乾说:“你们五十马军要改为步兵。”队长问:“既然要步兵的话,那末何必马军改步兵呢?不可以直接点步兵吗?”孙乾说:“一定要马兵的,目的是要你们步行得去,然后骑马回来。”队长问:“叫我们走得去骑回来,那末马在哪里呢?”孙韩想,不能对你们都讲的,老实说马在夏侯惇那里,你们听了要吓一跳的,到时再讲。所以对他们讲:“我自有道理。”两个队长立即去点兵两队,每队二十五名,两队当然五十名,由孙乾带兵前去。
孔明军师再拔令在手,一封锦囊,这时张飞认为刚才这条令箭好象是演戏,是从‘跑龙套”开场的,还不算真戏。现在这条令是真正头令了,看来要叫我张飞了,因此地等待着接令。
只听孔明喊道:“显和听令!”
显和使是简雍,字显和。又是一个文人!大家想,大概诸葛亮善用文官。张飞想,诸葛亮啊,你怎么完全用文人,一个大将都不用,如果这样能打败十万曹兵,那末我张飞倒亦甘拜下风。
简雍听到军师点到自己,只好踏出来,也同孙乾一样心惊肉跳,到孔明面前拱手说道:“下官在此!”
诸葛亮:“本军师付你将令一支,锦囊一封,带兵五十。”
又是五十小兵。象出售东西一样,这是起码价格。因为这里只有九百五十人,譬如金钱一样,多少要由自己来掌握好。再说用兵好的主将,兵多能安排不乱,兵少也能奋勇杀敌,但是象刘备这样穷,不可能大手大脚,只有孔明能妥善用兵,使之优劣得所,这是历史上罕见的!显和想,不知叫我干些什么?
诸葛亮:“尔立即带兵去新野城内,四城关大小街头巷尾去敲锣传令。讲明夏侯惇的人马虽然杀来,但是有本军师抵抗,叫子民们不必惊慌,照常做生意买卖,千方不要迁居和乱造谣言,谁要是违抗,则带至衙门严办。”
因为在乱世年间,民心最容易混乱,善用兵者先要安内,才能治外,只有安了民心,才可以避免泄漏内情和一切不必要的麻烦。简雍大夫感到虽强敌在前,可是军师他有条有理,心中佩服,因此接令,一切照办。
诸葛再拔令在手,一声吩咐:“二位糜大夫听令!”
便是刘皇叔的两位舅兄糜竺、糜芳。二人从旁闪出,上前见过军师。孔明便付令和一封锦囊给他们说:“二位糜大夫带兵五十。”
两位文人只带五十人是否太少了?事实上足够了,孔明感到你们的事情不必多带军队的。究竟怎么回事呢?
诸葛亮:“你们去衙门中保护二位主母,一位小主,请他们安心在城内便了。”
这是稳住民心最好的办法。人家听说不要逃难,首先要打听皇叔的家眷,要是皇夫人离开新野,我就无法安定民心。现在大家听到刘备家眷都在城内,这样他们便相信我的说话而照常办事。后方一稳住,我在前方就可全力以赴了。让二位糜大夫接令而去,一切照锦囊办事。我在这里说明一下具体干了些什么,事实上孔明在发令的时候并没有这样详细,三条令箭把四位文人全部差完,军师重新拔令在乎。三将军心还不死,认为刚才文人不好算是头令的,现在要差武将,大概我是头令了。只听军师一声吩咐:“子龙听令!”
赵云听到诸葛先生呼唤他,子龙想,我自从跟了皇叔以来,不是头令便是二令,最多三令。可是,今天军师到现在才想着我。再一想,还是我有面子。你看,堂堂关君侯还没有轮到他,坐在旁边声音都没有。尤其三将军张飞,立在将台之下只是唉声叹气。
这时候,张飞才算明白,刚才大哥是欺骗我的。因此,他叹着气说道:“看来不要说头令,老张末令也要没得哉!”
子龙上前见过军师:“末将在!”
诸葛亮:“本军师付你将令一支,锦囊一封,带长枪手马队五十人,连子龙共五十一人,五十一匹马,离博望坡五里,敌人头队正先锋韩浩杀到,子龙带长枪手杀出,同韩浩交战一个回合,胜则有罪,败则有功,名谓诈败。然后进了两山环抱的地方,子龙用回马枪一枪挑去韩浩,大功一次;两枪挑韩浩功过抬平;三枪挑韩浩不但无功,反而有罪。其他一切按锦囊办事,不得有误!”
赵云听完孔明这番说话,他想,这条令是难接的,其中条条框框多得很,就是条件苛刻得很。首先,他关照在博望被外五里交战,博望坡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怎样去交战?所说《三国》有很多无名的小地方,甚至连当地的人都不完全晓得的地方。由于在这里发生了大的战斗,因此这地名就传向四方,随着历史一直流传到今。博望波根本是新野县外面一个山套而已。因为被后汉军政家诸葛亮初次用兵,把十万官兵消灭在这块土地上,所以博望坡的遗迹被后人传为佳话。当时子龙想,军师在锦囊上一定写明在哪里。这不去多讲。奇怪的是要我只能败而不能胜。再一想他有他的道理,此乃是假的败,凶险的是要我一枪挑去韩浩是有功;二枪挑去功过抵消,便是白当差使了;可怕的是三枪,即使挑去了韩浩,我还是有罪的。子龙知道,韩浩是河北道上一员名将,本领高超,就算我能取胜他也要费一番心血,可能要打几十个照面。照现在孔明的规定,三枪就要杀头了,那还有什么可能打几十个照面?因此,这条令我是很难胜任的。子龙再一想,觉得自己太戆了!你孔明军师亦不跟在我的背后,到那时我把韩浩十枪八枪挑死,你军师如何能得知,只要在回来交令的当口,我不说多,也不说少,就说两枪,这样既没有罪,我也不要功,马马虎虎就算了。事实上并不是孔明苛刻,而是关心你赵云。你还没有知道他的用兵是首尾衔接、环环扣紧的,不要说敌人无法抵挡,就是连自己人的一切行动也要万分谨慎,稍一疏忽也有危险。因此你只能一枪挑去韩浩,立即离开这个地方,否则略一迟疑连你自己也要葬身火海。现在,赵云认为可以不听孔明说话的;等到那时候,他就明白只能一枪,切不可两枪。所以,子龙想出了一枪挑去韩浩的办法,此活下面再讲。目前他接令便走,诸葛先生还拔令在手,一声吩咐:“毛、苟、刘、龚四将听令!”
这四位将军感到脸上飞金,大有面子。我们四个人本领最差,但是军师重用我等。关将军和三将军都没有令,我们在他们之前。因此,四将满面笑容地上来见了军师。所说用兵好的主帅,优劣得所,就是本领大的干大事,本领小的干小事,甚至包括老人、小孩和病人都能合理安排。尤其这四将,本领虽差,却都是忠心耿耿。诸葛亮一向重用他们。
现在,军师见四人到了门前,便吩咐道:“亮付尔等将令一支,带兵四百。”
旁边皇叔一听,感到孔明起初都是五十,象用钱一样十分节约。现在一条令便差脱四百,近乎差去我半家人家。事实上需要这些兵,因为夏侯惇十万兵马,碰到的具体埋伏就是这四百兵。
诸葛亮:“照锦囊行事,立即去博望坡内埋伏,到傍晚前完工,不得有误。”
四将接令便走,一切照计划办事,先到城内军师府去搬取大车十辆,每辆车上装着一个大木箱。在三请诸葛亮的时候讲过,自从孔明出山,共带来四十只木箱,其中二十只用于前《三国》这段时间里;十只今天烧博望坡;另十只下次火烧新野县。箱内都是些地雷、火炮。因为在一千七百多年之前,是个刀枪时代,很少用这东西。尽管当时的地雷、火炮,远远不及现代。可是,比刀枪的杀伤率要厉害得多。尤其孔明所布置的埋伏,往往出乎敌人的意料。毛、苟、刘、龚四将带着四百兵,推了十辆大车来到西门外二十里路的博望坡,四周山套重重,此山名叫余山。博望坡是其中的一个山套,周围十里方圆,上山重叠,树木兴旺,很多千年老树,盘根错节。在农历四月里的天气,茅草丛生,荆棘遍地。孔明早在前阶段亲自来察看过,因此照他的意图来布置一无差错。地雷当然是埋在地下的,火炮安置在山坳或土山背后不容易发觉的地方,这些火药线都结在茅草根上,等到茅草烧着,药线着火,地雷、火炮便会发挥它们的威力。当然,单靠这些埋伏还是不够的,烧死敌人主要靠周围的树木。但是要烧着这些树木也是很困难的,故而在树身上都擦上了油。在树桠杈里放上一些象鸡蛋那样大小的火药包,到那时只要有一棵树着火,这些火药包炸开来,每只包里要有几百支小火箭射出来,趁着风射向四周。旁边的树木便都着火,等到这些大树一着火,使越烧越旺,救都救不熄,加上在所有的茅草上象播谷一样,撒满了许多火药子。就在博望坡的正面山套口有着两座不高的山头,中间只相隔十几丈,而且这两座山顶部向对方侧着,四将便带了一些汉兵冲上山去,在两座山顶上搭起竹桥,下面用竹竿撑住在上面铺着稻草、茅草、硫磺、烟硝等引火之物,人在山足下望上去看不清,误以为是两座山峰在起舞一样。其实一半是天然,一半是人造。等到上面火燃着,竹桥烧断,从上往下倒塌下来,好象天空中闸下一把大火刀,把正面山套完全可以封锁住。所以这里便称为两山围抱,敌人过去有死无生,四位将军按计划布置完毕,然后四处埋伏起来。
当然,孔明的令箭还在不断地发着,只见他拔令在手,侧转身来面对君侯叫一声:“关将军听令!”
关羽想,我没有令箭倒没有问题的,请你给我三弟一个吧,免得他失望。但现在叫到我的名字,我怎么能不站起来?
所以要紧立起身说:“关某在此!”
诸葛亮:“亮付君侯将令一支,带领刀斧手一百,公子关平,副将周仓,二十名关西汉,到本军师公馆之中,领取牛五十头。”
旁边人一听,一下子不明白,认为诸葛亮到底是个乡下出身的人,有这么许多的牛,大概把乡下这些耕牛都弄出来了。
刘皇叔一听,他方始想起孔明刚出山到新野的时候,他问我有多少人马,我说只有九百五十人,他好象叹了一口气,后来他就要我买牛,我以为他喜欢吃牛肉的,而且买了还要买,我想我虽然穷,毕竟还是一个皇叔,是新野县的主人,牛还是买得起的。因此要我两天买一头,三天买两头。到现在听来,原来所买的牛,军师都养好在府上,不知他有什么用处。
只听孔明对云长讲:“你君侯去埋伏在离博望坡三里的余山足下。等到明天东方发白之时,三员败将和三万败兵败走余山足下,请君侯效学当年齐国田单,用‘火中阵’杀出,依亮看来,三员曹将要逃脱,三万曹兵将全军覆没。不过,君侯其功非小。”
所说孔明初次用兵,虽然用火攻,但是火攻分成两种:一种是埋伏山套之中的地雷、火炮;一种火在牛身上。关羽在这点上感到孔明先生具有一定的用兵知识,因为君侯他是熟读《春秋》,他一听就明白,知道在列国时代,管、乐的用兵是有名的。管仲帮齐桓公九令诸侯,献计联盟,北杏定霸;乐毅助燕,联络了秦、赵、韩、魏四国,统帅五国兵马,出兵半年,接连攻下了齐国的七十余座城地。燕国虽弱,得到了乐毅的相助,竟然把强大的齐国的大多数国土全部占领,只剩下没有几个城池了。就在这将要亡国的紧要时刻,齐国出了一个抗燕名将,名叫田单,居住即墨城。当时,齐国的男子大都死在战场,兵无来源,对燕国的入侵已无能为力,仅即墨被骑劫围了好几层。可是,田单使用农村的耕牛来抵抗燕军,他创造一种名为“火牛阵”,在古代战场起了很大的杀伤作用,后来节节胜利杀得燕将骑劫丢了性命,终于收复了丧失的所有土地,齐国遂强。云长一听,就知道孔明先生用兵知识确是广博。因为刘皇叔兵微将寡,他就用牛来补充兵力的不足。云长接令。但是锦囊上还有点事情要关将军去做,在这里就不多说了。关羽虽然接令,可是有一点不太相信,就是孔明说的三将要逃脱。他想,我一个都捉不到吗?事实确是如此。孔明为什么讲得这样肯定呢?他明白,张飞有气放在面孔上,是容易使他服的。此番博望坡一烧,保证他心服口服。可是云长不然,虽然同样不服我孔明,但是他放在心里,这就比较难弄。所以诸葛亮发他的令时,就要说得特别详细,想要他早些佩服,这样对他是有好处的。在孔明火烧博望、新野这两次用兵时云长接令是从不违抗,但他总以为孔明用兵虽好,一半还靠他大哥刘备的洪福。有这种唯心的观点。一直要到赤壁一战,云长在华容道放走曹操的时候,他方始对孔明心服口服。现在关将军接令而去。
这时,几乎在将台上的所有文武都被差去了。刘备对虎案上一看,锦囊没有了,只见孔明一手撩须,一手执羽扇在闭目养神,知道这一批将令布置下来先生也够辛苦了,因此把手拱拱,说道:“军师辛苦了!”
诸葛亮:“那是理所当然。”
意思是请你皇叔不要客气,当上了军师之职,用兵上应该如此,吃什么饭当什么心,是谈不上什么辛苦的。
突然,孔明长叹一声,皇叔感到奇怪,要紧问道:“请问军师为何长叹啊?”
诸葛亮:“惜乎啊!惜乎!”
刘备一听,惜乎者便是可惜的意思,不知他在可惜些什么。便问道:“请问军师,你‘惜乎’些什么啊?”
诸葛亮:“惜乎哉,缺少上将一员。”
皇爷听孔明说缺少一个大将,他险些笑了出来,认为诸葛亮本领虽大,也有些女人家的性格,俗语说来有些娘娘腔。弄了半天说少有一员大将,那我家三弟不是很好的一员大将么?你为什么摆着不用呢?因此皇叔对将台下面的张飞看看,意思是三弟请不要心焦,孔明要一员将领,让我来问他有什么用,要是你能够胜任的话,我马上来介绍你去。所以,皇叔便问道:“啊!请问军师,不知要上将何用啊?”
诸葛亮:“主公听了,亮料到此番敌将夏侯惇定要兵败小道,名叫‘安岭道’,若有上将镇守此道,可以生擒夏侯惇,伤其曹操一员大将,大大削弱曹贼之威力。目前并无上将埋伏安岭道,定然被他脱逃,岂不是惜乎哉?”
不晓得便罢,现在我预料夏侯惇定走此道,但是没有大将去捉,这不是可惜吗?皇叔一听,原来是捉拿贼将夏侯惇,心想,张飞是完全有这能力,因此立即开口道:“军师,原来如此。那末,有我家三弟啊!”
诸葛亮:“令弟是哪一个啊?”
刘备想,孔明你问得出来我也佩服你了!吃了我的饭,连我三弟是哪一个都不晓得。你象在做梦了!这时,张飞听得清爽,对刘备看看,意思是:大哥啊!请你不要介绍了,我早知道孔明与我是前世冤家。但皇叔此时,当然要讲明事情原委:“三弟便是张飞!”
诸葛亮:“他在哪里?”
张飞想,我这样大的人难道你还看不见吗?真不当我张飞,当我香榧哉。这分明是你孔明不用我,有意在那里装聋作哑。
可是,皇叔重又解释说:“我家三弟就在将台脚下。”
孔明只是微微地冷笑着。
刘皇叔继续问他:“请问军师缘何发笑?”
诸葛亮:“我看张飞莫说捉不倒夏侯惇,就是一兵一卒,一马一骑也难拿到。”
刘备一听,孔明说得张飞兵都捉不到一个,马都拿不到一匹,那是你把他太看轻了。皇叔也有些不服气了,再次说道:“军师,要知道我家三弟好勇猛啊!”
诸葛亮:“他勇虽勇,然勇而无谋,只不过是个匹夫罢了!”
到这时候,皇叔才明白这是诸葛亮存心不用张飞。权在他手中,推荐不上也就算了。这时候的张飞,听到孔明一连贬低自己的说话,心里想,我到此时完全清楚了,总的说来莫怪孔明要看我不起,归根到底他以为我张飞是个无用之辈,那好极了,俗语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既然你料到夏侯惇定要败走小道安岭,那末让我先去那里守着,等到捉住了夏侯惇再与你孔明讲话。想想我过去在虎牢关前同吕布都要决战,说笑话我张飞两只大眼睛要是捉不住夏侯惇这一只眼,我还象什么虎将呢!但是,去安岭道至少要带一些兵来协助于我,否则捉牢了夏侯惇连捆绑的人都没有一个,难道把他象一只火腿那样提他回来吗?想到兵是有的,可是我调不动他们,是要用令箭去调的。令箭呢?在诸葛亮的虎案令架之上。那末,让我去向他讨一条令。想到讨令吧,那一定要叫一声军师了,这倒有些不好意思。再一想,为了自己要争口气,让我暂时老老面皮。大丈夫能屈能伸,好得现在大家都知道我昨夜吃醉了老酒。我可装得昨天的事情都忘怀了,尤其目前将台上的人不多。三将军想到这里,他强装着笑脸,提起甲拦裙跨上了将台,来到孔明面前一躬到底,叫一声:“军师在上,老张有礼了!”
这时候。孔明的目的是要张飞受服,他懂得张飞的来意,因此亦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将军怎样?”
只要孔明称他一声将军,莽张飞就有了上场势。他开口问道:“这个……军师啊!你料到贼将夏侯惇要败走安岭道吗?”
诸葛亮:“正是!”
张飞:“现在没得大将去镇守?”
诸葛亮:“是也!”
张飞:“那末老张愿往。”
诸葛亮:“将军愿去吗?”
张飞:“着啊!”
诸葛亮:“亮看来,将军前去莫说夏侯惇,连一人一骑都毋拿到。”
张飞:“拿不到啊?”
诸葛亮:“是也!”
张飞:“嘿!拿不到夏侯惇,老张愿当军令,立斩无怨!”
诸葛亮:“你口说无凭,可愿立下军令状?”
张飞:“老张愿立!”
诸葛亮:“你与我立上来。”
张飞:“好!”
张飞想,捉不住夏侯惇那我还象人吗?这张笔据一定要立的,他便走上两步,就在孔明的虎案旁磨墨提笔,拿过一张纸来。上面首先写上“军令状”三字,因为军令状不可能预先写好,这是逢到碰僵的事情而写下状子作为凭据的,诸如其他契据一样,或田契房契,或借据收据等,都是临时写上的。三将军在准备写下去的时候,他倒想着了一个问题,他想:我捉不牢夏侯惇,自己脑袋要拿下来,要是捉牢便怎样呢?这是预先要讲明白的。因此,他留住了笔,开口便问:“慢来慢来!军师啊,老张要是拿到夏侯惇你便怎样?”
孔明想,谁人要是说张飞是戆大末,谁就是戆大。他比任何人都想得周到,象做买卖一样,要领先讲好价钿。诸葛先生想,我来让你便宜一点,但是看你是不是有这样的本领来达到目的。因此,军师笑着回答他说:“将军若能拿到夏侯惇,本军师赶来十里之外跪接,马前敬酒三杯。”
三将军一听,心里想,好极了!等到你来接我的时候,我张飞便可放足架子,把夏侯惇押在马后,长矛一架,虎须一撩,在吃你三杯酒的当口,乘机把你孔明狠狠地训斥一番,要你永远在我面前不敢逞强。他刚要落笔写下去,又想到孔明大欺人了,他说我兵马拿不到一人一匹,这点也要讲讲明白。“那末老张拿到一个小兵呢?你便怎样?”
诸葛亮:“本军师同样十里外跪接,敬酒三杯。”
张飞:“那末带到一匹马呢?”
诸葛亮:“也是如此。”孔明想:我放宽到如此地步,看你办得到否。
莽张飞一听,真料到我连兵马都抓不到吗?其中定有道理。他倒要仔细考虑了,最后他笑笑,问孔明先生:“军师啊!要是夏侯惇他不走安岭道,那末你便怎样呢?”
诸葛亮一听,感到张飞哪里是什么戆大,你看他想得何等周到,而且处处都有他的道理。他认为不是没有本领捉住夏侯惇,而是恐怕听了我诸葛亮的话,白白地守在安岭道上,反而把责任全部推卸于我。孔明想,他真是想得面面俱到。为了使张飞这员粗中有细的猛将受服,诸葛亮胸有成竹地放他一只“棋”。因此用断定的语气回答他:“将军听了,要是夏侯惇不走安岭道,此乃是本军师的失算,非你无能,那末我照样十里外跪接,敬酒三杯。”张飞听到这里,他开口道:“待老张来算他一算。”
他想,拿到夏侯惇,孔明十里外跪接,敬酒三杯;拿到一个小兵,也是如此;带到一匹马,也是如此;夏侯惇不定安岭道,也是如此。要是我赢,就只赢你三杯酒;要是我输,就要输会一个头。张飞顿然一笑,想想我这个头难道只值三杯酒?不合算的!但是反复一想,诸葛亮总是要输脱的,因为我各方面都占到便宜。夏侯惇来,我捉;夏侯惇不来我亦赢。实在捉不到夏侯惇,我只要拿到一个兵,或者带到一匹马,也是我赢了。难道我张飞连马都带不到一匹吗?自己都不会相信。实际上就是如此!他想到这里,便落笔滔滔写好了这张军令状。
孔明要他找个保人,三将军便请大哥刘备作保。皇叔欣然同意,但是他也难断定自己三弟是否能拿到夏侯惇。孔明把张飞立下的笔据接到手中一看,倒在孔明意料之外。只见上面所写的字,个个方棱出廓,可称铁划银钩,万万想不到张飞有这样一手好字。回想他再有这一身过人的本领,因此孔明对他刮目相视,已存爱慕。所以,火烧博望坡之后,孔明愿意收他为徒。正是玉不琢不成器。今后成了《三国》中一员文武双全的名将,这是事实!张飞不仅有一手好字,善写蝇头小楷,而且他还有一手好画,三将军善画仕女,是我国古代的一员儒将。孔明放好这张军令状,方始拔令在手,开口道:“三将军听令!”
张飞:“老张在!”
诸葛亮:“亮付你将分一支。”
张飞:“锦囊没得。”
张飞一看锦囊没有。孔明想,你不需要什么锦囊的。
张飞问:“带多少兵?”
诸葛亮:“九百五十内多下来的,你全部带走吧!”
张飞想,我倒要算一算,还剩下多少兵马?回忆刚才四个文官三条令,共差去一百五十人,子龙五十,变成二百,毛、苟、刘、龚四百,变成六百,二哥云长带走一百,六百加一百变成七百,九百五十去掉七百还剩二百五,巧真巧,正好是“二百五”,二百个是步兵,五十是马军。张飞接令,在他临走时,孔明对他说:“三将军,你千万不可擅离信地。”
“擅离信地”的意思就是不可以离开镇守的地方,才能捉住胜夏侯惇。张飞服孔明就在这一句话上。诸葛亮叫他不要离开,哪知晓莽张飞自说自话上山去看火烧博望,结果被夏侯惇脱逃。现在让他带兵去安岭道,暂时不提。
再看孔明,仍旧在说“惜乎”。刘皇叔想,你的惜乎倒多得很,要紧问道:“军师又惜乎什么?”
诸葛亮:“惜乎缺少上将一员。”
皇叔想,又少一将。刚才有我三弟前往,现在不知道要上将何用?便说:“请问军师,再要上将何用?”
诸葛亮:“前去同夏侯惇攻打头阵。”
刘备想,要直接同夏侯惇打头阵者,一定要有相当的本领,非一般人可去的。现在,不要说有本领的上将没有了,即使一般化的人也没有。既然你用兵好,那就另换别的方法吧。说道:“军师,如今没有上将,头阵就不必打了。”
诸葛先生想,用兵是一篇武文章,一定要四面顾到,更重要的是在关键性的一只棋子上。孔明认为这头阵非打不可。不打,博望坡就烧不成功。因此对皇叔说道:“请主公前往攻打头阵!”
刘备:“命刘备前去啊?”
诸葛亮:“正是!”
皇叔想,我有什么本领呢?再一想,孔明先生肯定误会了。他在卧龙岗大约也听说我们刘、关、张三战吕布的事情,想,能同吕布打,本领一定好,尤其我刘备排列在关、张之前,一定比关、张二人还要厉害。其实真是天晓得!我这个刘备象火腿上的烂草绳──带卖的,当时同吕布确实交战过,但是真正同吕布打得凶的是两个兄弟,其中特别是我家三弟和吕布拚死一战,我刘备只敢打打吕布的马脚和马屁股,连马头都不敢打,待等吕布掉转马头来的时候,我已经逃开了,因此你先生不要弄错了。所以回答说:“军师,刘备无能打头阵的。”
诸葛亮:“主公放心便了,有本军师保护。”
皇叔听见孔明说他来保护我,觉得好笑,刘备想,我看你拿把扇子都感到吃力,还能保护我吗?对孔明看看,你不要想骗我了。再一想,我今年四十九岁了,你只有二十七岁,老实讲,只要你先生在我旁边,我就不怕了。他算聪明的想法,事实上到那个时候,要吓得刘备有生以来所没有碰到过的心惊胆颤。目前他笑着说:“既然军师保护,刘备愿住。”
孔明听到刘备愿意去,就拔令在手,命公子刘封带领三班当差等手下人待命,因为多下来的军队已经全部被三将军带走了。所以,只好叫当差们帮帮忙了。军师吩咐公子准备好赶往博望坡中,在孤山上扎下帐篷一个,酒席一桌,号炮一尊,等候于我,因为刘封公子没有什么本事,所以孔明在用兵时经常叫他摆酒放炮的,到后来刘封是一员出名的放炮小将,因为他放出经验来了。让公子先去博望,然后孔明同刘备下将台,一个上马,一个上车。君臣两个车马并进。这里校场暂且不提。路上迅速,太阳偏西时已到博望坡。进入两山环抱处,前面一切埋伏不要说敌人看不见,就是连皇叔都半点没有察觉。三里左右直至里而孤山,四面脱空。山并不高,上面都按先生所说的齐办。公子下来迎接,君臣都下马下车。车马一起弄到山上。君臣跟刘封到了山顶之上,在帐篷中并肩坐定。当差们敬酒。皇叔想,孔明先生确是想得出来,到山顶上来喝酒。他望到周围群山叠叠,树木森森,古木参天,茅草丛生,象已熟的麦苗随风飘荡。一轮夕阳将要西下,天空中红霞朵朵,树林中鸟雀喧噪。春末夏初,野风拂拂。在这里畅谈,倒确是感到别有风味。刘皇叔精神一振,顺手拿起酒杯招呼一声:“军师请了!”
诸葛亮:“主公请!”
皇叔将酒杯送到嘴边,一阵酒香直冲鼻子,他更觉得此刻一杯美酒令人心旷神怡。事实上你是吃不成的!
正在这时候,皇叔的耳内只听得远远传来不断的炮声和军号之声,“轰……轰……”他立即把酒杯放在台上,双手撩须向对面炮声结束的地方观望,因为在山顶之上,正是凭高远眺,只见刀枪如林,旗幡密布,一望无边的曹军兵马象潮水一般向博望坡方向涌来。刘备再对附近四下一看,除了自己和孔明之外,只有寄儿刘封和当差们以及两个小僮。他想,此地一片荒郊,并无提防,倘若被十万曹兵赶到,来个团团包围,我同孔明插翅难飞。皇叔看到敌人来的趋势肯定朝着这里,甚至可能已发现我刘备在此了。这个时候,他那里还吃得了什么酒呢?立即倒转身来,但只见孔明在那里若无其事、自由自在地饮酒。皇叔发出急迫的声音说道“啊呀,军师!”
孔明好象冷不防被他吓一跳的模样,放下酒杯,执着羽扇侧身问道:“主公怎样?”
刘备想,亏你问得出,难道你没有耳朵,还没有听得吗?便说道:“嗳!军师,你可曾看得曹兵来了?”
诸葛亮:“曹兵在哪里?”
刘备想,我真佩服你,事情这样紧急,你还要装模作样。皇叔要紧用手指着来敌说道:“军师请看啊!”
皇叔想,你又不是瞎子。孔明对皇叔指的方向一望,他只是微微地好笑──“嘿……”刘备想,十万敌兵杀到,你还笑得出来。我是今世佩服你!俗语说:隔墙人家火烧着,还要摸摸自己墙头上可烫。我看只有你诸葛亮了,人家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你倒还这样的定心,说道:“请问军师缘何发笑啊?”
诸葛亮:“敌人来得真巧!”
刘备:“巧在哪里?”
诸葛亮:“敌人杀来,请主公下山攻打头阵!”
刘备:“刘备哪里来这样的本领?”
诸葛亮:“主公既然无能,那刚才为何答应呢?”
刘备:“刚才因为军师说保护于我。”
诸葛亮:“亮不是在此吗?”
孔明想,我坐在你旁边还不算保护吗?难道要把你抱在身上才算真正的保护吗?皇叔想,你不要说什么笑活了,要紧追问先生。
刘备:“请问军师,这里可有埋伏?”
孔明想,我早有消灭敌人的埋伏。诸葛亮用兵一向不肯预先讲穿的。不要说今天初用兵,更其不能同皇叔讲明在前了。孔明一生谨慎用事,不到一定成熟之时,对谁都不讲。所以回答皇叔说:“主公听了,博望坡中一无埋伏。”
刘备一听,山套之中一无埋伏。心想,那不是在此等死吗?他便站起身来说:“既然这样,我与军师回归新野去吧!”
刘皇叔认为,到新野城里把城门紧闭,吊桥高拉,即使夏侯惇杀到,还能镇守。其实这是下策,按照你这样做,小小新野乃弹丸之地,粮草不足,能守多少天?这不成了笼中之鸟,网中之鱼?等到断粮绝草,要与过去徐州失守一样坐以待毙。自古善于用兵的人,逢到以少胜多的战争,多数是破敌于根据地之外。孔明一方面暂不泄漏,同时用半真半假之言来安慰皇叔之心,他笑着说道:“主公只管放心!亮自有道理,请坐下。”
刘备来的时候,他想得多好,认为只要孔明在旁就不怕了。俗语说,要死与你一道死。真正到了紧要关头,他害怕了。这倒不能怪他的,因为他心中一无底细。刘备对孔明深深一礼,说:“刘备告退了!”说罢,要想转身而走。
孔明一把抓住了他,说了声:“主公不必惊慌,有亮在此,请坐下!”
刘备冷不防被先生用力一拉,一屁股跌坐在位子上。他不懂孔明为什么不走,是否一定要与我同归于尽?一方面他眼睁睁地望着越来越近的敌人。他想,奇怪!夏侯惇即使要捉我刘备,应该杀往新野县,为什么大队人马十万,全军向此博望坡而来呢?难道真的知道我在此不成?谁知道,这是孔明先生的计谋把他们引来的。
要知曹兵怎么会来的,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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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设巧计孔明诱敌 进山套夏侯中计
所说刘备不知详情,他在孤山上惊慌失措,心急如焚。其实是孔明把你放在山上,作为引诱夏侯惇进博望的钓饵,所以不能放你走的。再说敌军怎样来的呢?话分两头。君臣二人到得博望山上,已经是夕阳西下。现在这里,还是太阳当顶之时。敌人头队先锋韩浩带领一万曹兵,离新野三十余里,其实离博望只有十里左右了。在行军路线上一定要讲清!韩浩坐在银鬃马上,手提六十斤重的一口大刀,他遍体蓝扮,青铜胄盔甲,是个匹夫之辈,在马上一声令下:“来!传向导。”
旁边小兵喊道:“先行将传向导!”
向导官到韩浩马前应道:“向导在!”
韩浩:“本先行问你,此地离新野县还有多少路途?”
向导:“禀报先行将的话,离开新野还有三十里左右。”
韩浩:“与我退下了。”
向导官退下。韩浩在马上抬头一看,太阳当顶。他想,还有半天时间,到夜可以赶到新野,一到刘备所在处来一个包围,等到明天一早再攻城。因此,他便传令三军:“来!传本先行的将令,大军到新野城外,埋锅造饭。如今加击战鼓,前去打探。”
三军们听到传令兵前前后后敲锣传令,就是韩浩命令,赶到新野县才能吃饭,现在要加紧行军。因此战鼓咚咚,军号响亮,炮声隆隆,一方面越是接近刘备的地界,越是要仔细打探。探兵在出发时一起向前,逢到三岔路就一分为二。前面每逢分路都是这样。所以大小路上密布探兵,现在一百多名探兵向前方进发。其实,走不到一、二里路,前面就有一片树林。
诸葛亮的第一个埋伏就在这里,便是孙乾,他同带来的五十个马兵,都换上了老百姓的打扮,肩上都背着小包和雨伞,他自己更是打扮得象一个乡下的老伯伯一样,一共五十一人,都坐在这片树林之中。
孙乾命令五十个马军说:“等敌人到来的时候,你们一律称呼我老孙便了,千万不能叫我孙老。”
不要看得简单,好象只是把这两个字颠倒一下。其实,这里大有进出。要知道喊老孙只是一般的称呼,叫了孙老,便是当官的称谓了。好得孔明布置出来的计划是不会有丝毫差错的。五十马兵想,孙先生出来的时候同我们讲过,叫我们步行得来,骑马回去,不知马在什么地方?总之,我们一切都看他的样子。正在这时候,只听得树林外面一阵罗唣的脚步声。一看,赶来一大批敌人的探兵。
这时,孙乾便把手一招,发出一个暗号。大家从地上站起身来,装得象看见曹兵到来,要忙乱逃跑的样子。其实,一个都不会走远的,就在等他们上来。一下子象锅子里炒豆一样,“哗──”的一阵混乱,五十一人的嘈杂声,也足够热闹的了!惊动了赶来的敌人。
曹兵探子见树林里人头济济,防止奸细,要紧从身上都抽出了雪白的钢刀,窜上前去把他们一个包围,嘴里还高声喊道:“慢走!”“站住!”顷刻间,把五十一人全部用钢刀拦住,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样人?”回答说:“我们是新野县里的好百姓!”意思是良民。问道:“你们到此干些什么?”回答说:“逃难,但要想发点小财。”曹兵探子一听,感到奇怪,想遇到兵灾,还能发什么小财呢?可是看他们全都是老百姓的装束,问来问去就是这几句话。敌人小兵不理解,也不要你们理解。有懂的人在后面。
其实,孔明早已掌握了夏侯惇的心理,所以在锦囊上写明:“只能说这两句话才能达到预想的目的,不能随意加减,否则,有性命危睑!”所以,他们说来说去,总是说这两句话。这班官兵想,只有押他们去见了韩浩再讲。便对这批假百姓说:“不管怎么样,去见我们的先行将。”
刘家兵一听,就知道是去见韩浩。他们装得胆小心慌的样子,都向着孙乾说:“老孙,乡亲弟兄们,为什么要抓定我们啊?”孙乾装得象一个上了一些年纪的长者,算是一个稍有些见识的人,回答大家说:“乡亲们放心吧,我们都是百姓,没有什么危险的,跟他们走就是了。”众人说:“对!老孙讲得不错。我们都是新野县的好百姓,常言说得好:叫‘真金不怕火来烧!’老孙我们走吧!”“走走走!”就这样,五十一人,被曹兵押了往头队韩浩方面返回来。
一个弟兄先到韩浩马前禀报:“报禀先行将!”
韩浩扣住马匹,开口问道:“何事报来?”
小兵:“我们在前面树林之中,拿到五十一人,据他们来说,都是新野城内的子民。但是见他们鬼头鬼脑,恐怕碰上奸细,因此把他们带来,请先行将定夺!”
韩浩一听,在前面碰到了这样一件事,所说他虽然是个匹夫,但是在这点上他还是懂的,应该带来盘问一番,因为我是头队先锋,是有责任的,不可不防。他便将手中大刀在马上架好,传令:“来!传本先行将令,大队停了!”
头队一万人马从头至尾全部停队。韩浩再命小兵将五十一人带至马前。无多片刻,曹兵把他们全部押至韩浩马前,对五十一人气势汹汹地喊道:“见我们先行将,跟我统统跪下!”
这班假百姓都叫着:“老孙跪下吧。”孙乾说:“乡亲们大家跪下。”这时,他们有的把肩上的包裹放在地上,有的把手中雨伞放下,口称:“先行将在上,新野县百姓见先行大将叩头哉!”说罢,统统跪倒在地。
韩浩坐在马上对下面、看,只见马前地上前前后后跪满了人,身上全是老百姓的打扮。他一声喝道:“与我全都抬起头来!”
小兵:“我们先行将叫你们抬头,跟我都始起来!”
孙乾:“乡亲们,请大家抬头吧。”
五十一人一齐抬起头,面对着曹将韩浩。他们心中都在想,诸葛军师叫我们这样做的,而且叫我们步行到此,骑马回去。对韩浩看看,你有没有本领看出来我们都是刘皇叔手下的马军。现在韩浩看了一下,没有什么破绽,他开口便问:“本先行问你们,究竟是何许样人?”
汉兵:“我们都是新野县里的好百姓!”
韩浩:“到此何事?”
汉兵:“到这里是逃难,但是想发点小财。”
韩浩:“唉!这是何意?”
韩浩听到这两句话感到奇怪。他们自称好百姓,这是可以理解的,哪怕是刁民,他们也自称是好人的。可奇的是为什么在逃难的时候还想发什么小财呢?从哪里去发财呢?他想了很久,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再问他们,也只有这两句,没有第三句。
正在这时,中队上的人马已经赶了上来,行军大都督夏侯惇在大旗之下坐在马上,手抱长枪,在他左边并马而行的便是副将李典。他手执三尖两刃刀。夏侯惇见头队停止了前进,要紧问手下为了何事。小兵一打听,立即向他禀报:“禀大都督,前面先行大将遇到刘备方面的子民五十一人,正在那里盘问。请都督定夺!”
夏侯惇听到这一点,他想,刘备非常奸诈,韩浩是个匹夫,不要中了敌人之计,倒不如让我亲自来盘问。其实,你自己不比韩浩聪明多少。目的就希望你亲自顾问。因为你是十万曹兵之首,抓住你这个头,就可以来对付你十万兵。夏侯惇哪里料得到呢!他便扣马架枪,传令停队,命令把五十一人带至大都督马前。
曹兵来至头队,与韩浩讲明,说夏侯都督他要亲自盘问。韩浩感到这班百姓很难对付,要是中了敌人之计是我的责任。现在夏侯都督他要亲自盘问,那事情再好没有。因此他命令曹兵把他们押往中队,自己带领头队缓缓而行,等待着夏侯惇还有什么令来。
再说,一班曹兵对地上的汉军喝道:“你们都站起来,到前面去见我们大都督。”这班汉兵听说去见都督,心里明白去敌人的主将夏侯惇,非但不怕,相反希望见到他,我们才能骑马回去。可是在形式上一定要做得象真正受惊的老百姓那样。大家对着孙乾说:“老孙,为啥要会见大都督呢?”孙乾安慰他们说:“乡亲们,来也来了,这是没有办法的。大家不必惊慌,去就是了。”说罢,大家把包裹、雨伞都背上了肩,跟了曹兵来到中队夏侯惇的马前,一声令下:“大家跪下!”“老孙跪下!”“乡亲们跪下了!”五十一人在马前一齐跪了下来。夏侯惇一看,果然都是百姓打扮,他便传令:“与我一起抬头!”
小兵:“大都督传令,把头抬起来!”
五十一个假百姓一齐抬头。他们见到夏侯惇只有一只眼睛,心中更高兴。他们想,刚才韩浩两只眼睛都没有看出来,何况现在你眼睛只有一只呢?的确是这样,夏侯惇同样看不出什么毛病来。他开口问了几遍,回答的说话也是这两句。
“独眼龙”便将这两句话反复地研究着,他首先以为这班人确是老百姓。但是,自称好百姓,他认为这班人肯定是新野县内的刁民,而且是批无赖。百姓应该有男有女,现在他们全部是男的,年龄亦相差不多,个别略大一些。就在这点上,足以说明这批人是新野县内不务正业的懒汉,成群结队在一起,茶坊酒肆常来常往,俗语说:日里吃太阳,夜里吃月亮。因此,一遇到兵荒马乱的年代,他们趁火打劫,从中可以捞一把。所以他们自己说:“逃难发点小财。”对!夏侯惇想到这里,他自信地笑了一笑。难道他们要想到我这里来发财吗?否则在远处发现我军大队赶到何不避开呢?想到“避开”两字,夏侯惇想到刘备。他在新野县内,必然得报我军杀到。他要是没有力量的话,一定要避开。不要我远道赶来扑了一个空。但是,不知道刘备是否在新野,或者躲藏在哪里。我看,这班百姓久在新野,定然知道刘备的去向,亦可能他们就是为了这一点,来我军前送讯,借此机会,干他们所谓逃难可以发财的勾当。夏侯惇越想越对路。哪里知道,你的想法是对了孔明的路。夏侯惇伏在马背上,面带笑容地问道:“子民们听了,本督有话问你们。”
汉兵:“大都督有话请问。”
夏侯惇:“新野县内有个叫刘玄德的吗?”
汉兵:“大都督,我们在新野县里,不是夸口,可以说所有的人都认得。不过,这刘玄德是什么人倒是不熟悉。”
夏侯惇:‘就是刘备。”
汉兵:“喔!就是刘备、刘皇叔。”
夏侯惇:“正是!”
汉兵:“你讲了刘玄德我们不知道,原来是刘皇叔。我们不但认识,而且经常见到。请问大都督,你要问刘皇叔干什么?”
夏侯惇一听,他想老百姓往往只知道刘备、刘皇叔,换了“刘玄德”三字就不熟悉。因为在封建时代,略有一点身价的人,他的名字别人就不便乱唤了,更不要说是皇叔的地位。从这点上来看,这批人确实是老百姓了。其实,说明诸葛亮的用兵,在细节问题上他也不露破绽。现在,夏侯惇听到百姓在问我缘何问起刘备,他想,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何不详细打听一番呢?
夏侯惇:“刘皇叔现在哪里?”
汉兵:“原来大都督要打听这个消息!”
夏侯惇:“是也!快讲!”
有一个“百姓”,装得要讲的样子,跪在他旁边的另一个“百姓”把他身体一推,轻轻地说道:“老兄啊!刘皇叔待我们不错,我们经常在弄僵的时候,只要到衙门口转着几圈,皇叔马上命当差送出来银两。现在他躲藏的地方岂能被大都督晓得,一讲出来,皇叔就有危险了,千万讲不得的。”被你这么一说,这个“百姓”就对夏侯惇俏皮地一笑,回答说:“大都督,我们不知道。”
夏侯惇一看,心里佩服刘备善于拢络人心。一个要讲了,一个提起刘备的小恩小惠,马上就不讲。那末,我也来给点好处于你们,让你们达到“发点小财”之目的。所以,夏侯惇说道:“你们听了,只要把刘备躲藏的地方讲一个明白,本督赏你们金银便了。”
这班“百姓”,听到有这样的赏赐,都满面堆笑。有几个抢着回答复侯惇说:“大都督,你的说话是真是假?”
夏侯惇:“只要你们讲的是真话,本督言出如山,决无抵赖,只要拿到刘备,一定金银重赏。”
汉兵:“既然这样,那末,我们为了要点好处,使坏了良心。请都督你听了,刘皇叔不在新野县。”
夏侯惇想,不出我之所料,刘备果然避开去了!幸得遇见这批人。否则,定要扑空。但是,不知刘备现在哪里?便问道:“刘备不在新野,他躲藏到哪里去了?”
汉兵:“大都督你听好了,刘皇叔躲在博望坡。”
夏侯惇:“博望坡?”
汉兵:“是的。”
夏侯惇想,博望坡不知在何方,不知离此有多少路。这倒事实,因为在前面早已表过,博望坡是个无名的山套,不要说夏侯惇,即使新野县周围的人,也不一定全都知道。他哪有不问之理!就问道:“博望坡离此还有多少路程?”
汉兵:“离开此地,要有六十里地。”
其实,只有十里不满了。要是老实一说,就无法骗取到马了。马倒小事,主要骑了马才能脱逃。因此,要讲得那么路远。但是,夏侯惇继续问道:“你们怎样知道刘备在博望坡呢?”
汉兵:“你大都督的大队人马杀到,老百姓四处避难。我们这批人逃难路过博望坡,见皇叔在里面山上,他的手下在山下,我们碰到这班手下人,方晓得皇叔避难在这里。他们叮嘱我们在外面千万不要泄漏。现在贪图了一点赏赐,就讲出来。大都督你捉住了皇叔,要是赖脱我们的赏,可就不象个大都督了!”
夏侯惇听完这番话,他想,不知刘备的两个兄弟可在一起?因为关云长、张翼德都是勇猛之将,要是也在博望坡,我要捉刘备就成问题了。倒不如让我乘机也来问他们一下:“本督问你们。”
汉兵:“大都督还有什么话?”
夏侯惇:“新野县内还有一个关云长,可知现在何处?”
汉兵:“大都督你问的人是不是关君侯?”
夏侯惇:“正是!”
汉兵:“大都督听了,关君侯去荆州,问荆州的皇爷去借兵了。世界上有多少皇爷,我们不知道。”
夏侯惇一听就明白,原来关云长去向荆州的刘表借兵了,你们是老百姓,当然只听得皇叔,皇爷的称呼,一般的名字不一定都知道。但是,还有个张飞不知在哪里,应该再问一下。
“你们可听得刘备的三弟张飞,现在何处?”
汉兵:“大都督,你虽然第一次到此,怎么这里的人你都认得,倒也奇怪的!”
夏侯惇想,你们懂什么!不要说认得,而且很熟悉。因为刘、关、张三弟兄,过去他们在我叔父曹操处,吃过一年左右的白饭,岂会不相识呢?这些事情不必同你们多讲,因此追问一句:“张飞在何处?快讲!”
汉兵:“大都督,只要你不赖去我们的赏赐,那末全都同你讲了吧,三将军不在新野,也不在博望坡。”
夏侯惇:“到哪里去了?”
汉兵:“三将军到樊城去拿米了。拿了米来吃饭之后,方始同你大都督干一下子。”
夏侯惇听得好笑,我们叫催粮,这班百姓叫“拿米”;我们称打一仗,他们叫“干一下子”。这种是象百姓的口气。夏侯惇他完全相信。因为关云长去荆州借兵,张飞去催粮,两个兄弟都不在身边,刘备就象鸟儿一样,没有了翅膀无法飞逃。因此只得躲进博望坡里去了。他完全相信,刘备确实不在新野,而在博望坡里。但是对这班百姓看看,他心里想:你们对我来讲是有功劳的,但是反过来说,刘备待你们不错,可是为了一点好处,你们竟然把刘备之恩情全都丢掉,说明我的眼睛虽然只有一只,还是十分识人的,你们确是一批无赖。老实讲,现在我要利用你们一下,等到拿使刘备之后,定要把你们斩杀一个干净。现在离博望坡还有六十里,尤其博望坡在什么方向我一点都不清楚。夏侯惇问过向导官,回答说不认识。他想只有命令这班人马前领路,这样不但免走冤枉路,主要是抓紧时间,早一些拿到刘备,以免被他再另躲别处。所以决定叫这班百姓带路。夏侯惇说:“你们要拿重赏者,速速与我马前领路,领至博望坡,赏赐一笔交付你们便了。”
这班汉兵听说要他们领路,都用冷眼对孙乾一瞥,意思是老孙啊!诸葛军师确有办法,把夏侯惇的鼻子一下子已经牵住了。所以,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道:“好!……我们一准马前领路。老孙啊,大都督叫我们领路啊!乡亲们、兄弟们领啊!领啊!大家领!领……”
这班汉兵,嘴里叫着领路,心里都在暗暗地咕着:“领路,领领领!领到你们‘鬼门关’。”一面从地上站起来,一面把包裹、雨伞都背上了肩。夏侯惇立即命人传令头队韩浩暂时停下,改换方向,要他们跟这班老百姓一起往博望进发,然后命令一百零二个曹兵看住五十一个百姓,即是两个押一个往前面带路,中队开始亦缓缓进军。
这班汉军马兵,在孙乾带领之下慢慢地走着。两旁有曹兵押队,早已说过,从这里到博望坡不满十里之路,但其中还分为两个阶段:孙乾领十万曹兵走五里左右,然后把整个敌军交给大将赵子龙,有赵云负责把敌人引进博望坡里交给孔明军师,最后由诸葛亮把他们消灭掉。现在,孙乾带头走着,他虽然是个文官,但是在刘备手下多年,是个富有战场经验的人物,特别此番有了孔明的锦囊妙计,他更是胸有成竹。抬头看看,太阳还是高悬天空,他心里当然明自,军师的博望之火一定要在傍晚才能开始烧,照这样赶路,没有多少时间便要走完五里路。赵云这五里路更是很快可以走完。照这样的速度,敌人到博望时间太早。他想起孔明在锦囊中之吩咐,用兵能否环环扣紧,主要在掌握恰当的时机,因此,时间一定要扣准,要做到不早不晚。现在怎么办呢?不妨的,想到军师锦囊之上早有办法,万一时间早一些,可以按妙计来对付。孙乾想到这里,便把肩上的包裹放了下来,人在地上坐下。只要你坐下来,这班马军都按你的动作办事,一个个放下包裹雨伞,前前后后坐了下来,看得这班曹兵一时不知所措,还没有等你们开口问时,孙乾便开口了。他双手抱着肚腹喊道:“喔哟!跑得腹中饥饿了。”
只要你一说肚子饿,五十个马军一齐叫着肚子饿。好象来了一批难民一样。
汉兵:“肚皮饿哎!肚皮饿哎!肚皮饿啊!……”
曹兵:“你呢?”
汉兵:“肚皮饿!”
曹兵:“你呢?”
汉兵:“肚皮饿!”
曹兵:“混蛋!怎么会一起肚子饿的?”
汉兵:“我们一道吃,当然一起饿!”
曹兵:“他妈的,讲得有理.叫你们领路,快走!”
汉兵:“肚皮饿,跑不动,还能领什么路?”
官兵你对我看,我对你看,心里明白这是都督的命令,要他们带路,不敢得罪,只有去回复夏侯惇,让都督来决定。因此一个小兵飞报到中队,到夏侯惇马前:“报禀大都督,这班子民一起肚子饿,他们不肯带路,请都督定夺。”
夏侯惇一听,这班百姓都喊着腹中饥饿,倒是一件好事。因为夏侯惇也同曹操一样生平多疑,感到这班百姓说话老练,到底是百姓还是刘备派来的奸细?现在肚皮饿,在这点上倒可探个明白。我只要立即命人送米上前,叫他们烧饭,要是他们会烧饭的话,全是刘家军队所改扮。因为老百姓烧饭与军队不同,会烧饭的话,说明他们都是当兵的,那将他们斩尽杀绝。因此夏侯惇命令曹兵送五十一袋米到前面。曹兵听着这班百姓还在乱叫,立即喝住他们:“你们别叫了!”
汉兵:“肚皮饿,岂不要叫!”
曹兵:‘你们看,这是什么东西?”说罢,便把青布小袋拉开。
这班汉军一看,每袋都是一升米,因此笑着回答说:“这是米!”
曹兵:‘叫你们烧饭,吃饱之后马上带路。”
汉兵:“老孙,到底大都督,当官的和气得多,晓得我们肚皮饿真难过,马上送来了米。好!”
他们对着曹兵说:“既然米拿来了,请问灶头在哪里?”
所说这班北兵,不懂得什么是灶头,好奇地回答说:“什么叫灶头?”
汉兵:“烧饭岂不要灶头?”
曹兵:“行军之中哪有什么灶头?”
汉兵:“没有灶头,可有行灶?”
曹兵:“也没有。”
汉兵:“样样都没有,请问你,生的米怎样变成熟的饭?”
这班曹兵,听到这两句话,他们都相对地笑着,并回答说:‘哈……照这么一看,你们真是关厢里的老百姓了。”说罢,他们每人从腰间取下了一只小锅子,对着汉军说;“你们看,有这个东西。”
汉兵:‘哈哈,小锅子。”
曹兵:“对!就用它来烧饭。”
汉兵:‘老兄,既然有了锅子,可有小风炉?”
曹兵:“没有。”
汉兵:“没有小风炉,用手抓住锅子鋬岂不是连手指都要烧脱?”
曹兵:“你们这些老百姓,真是一点都不懂。”说罢,一个曹兵抽出腰里单刀。
汉兵装作一吓:“老兄,不烧饭没有关系,用不着拔刀的。”
曹兵:“请你们不要怕,一看就明白。”说罢,他便用刀头在地上用力一插,向四面一转,地上挖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泥坑来,然后插好腰刀,用两手把四面的泥土石子在土坑上面筑成了一条边,便将锅子向上一放,成了一个小地灶,然后指着地灶对这班百姓笑着说:“你们看,这不就能烧饭了吗?”
汉兵:“哈哈,老兄,我看你当个小兵实在是可惜,照你这样聪明要做大将的,怎样被你想得出来,就地做个灶头出来,佩服佩服!”
他们嘴里这样说,其实心里在骂着;你们这班笨蛋,还要在我们面前显本领,老实说,我们掘起地灶来要比你们快一倍。事实上古代的长途行军称谓的埋锅造饭,就是指的这种地灶做饭。等到一吃完饭,收拾锅之后,便将四面的泥土草皮把土坑填没,然后行军。因此有经验的用兵之将派自己的探子在四面观察,凡是遇到这种痕迹,便知道在自己的附近有敌人部队的踪迹;不但如此,还能从痕迹上计算出敌人有多少部队,甚至连日期都能算出来。现在这班曹兵不但没有看出他们是假扮的百姓,相反确信他们都是新野县内的一批老乡。想到都督早有命令:是百姓者,一个都不能得罪。只好满面笑容地回答说:“好了!好了!你们是子民,不懂得这一点,我们来代你们烧饭。”
这班汉兵一听,心想,夏侯惇还有一只眼睛,你们全都象瞎子。形式上装得感激的样子,个个对曹兵拱手说道:“老兄费心,费心!”
五十一个曹兵,解下五十一只行军锅,同时掘好地灶,把米放进锅内,从腰里解下葫芦,把水倒进锅里,四处割些野草,顷刻间烧好了五十一锅饭,对着汉兵说:“好了,好了,你们吃吧!”
汉兵:“筷子可有?”
曹兵:“有!”
每人从竹管中倒出了一双小竹筷,汉兵们接到手里,就开口问道:“可有小莱?”
曹兵:“这不是菜吗?”
汉兵一看,每只碗里放块萝卜,两根冬菜,个个眉头一皱,说:“一块萝卜,两根冬菜就可以吃饭了吗?老实说,你们不要看我们穷,没有荤腥不吃饭。”
这个汉兵说罢,丢下手中筷子,背起手中包袱就走。有的说,这种米糙得象砻糠,老实说,我吃惯猪油拌饭囫囵吞,这种饭不要吃;有的说,这个饭太硬了,我吃惯烂饭的;有的说这饭大烂了,我吃惯硬饭的……一句话,一个都没有吃,都从地上取了包裹、雨伞,跟着孙乾往前走去,把锅子抛得满地都是。这班曹兵,个个敢怒不敢言。他们心里想着,你们这班刁民,不要吃,烧什么饭?时间费了很多。哪知道,目的就是要把时间拖晚一些。这些曹兵,哪里知道其中的道理。因此,一部分曹兵赶上前去,看押着这班百姓,一部分把锅子中的饭匆匆地吃光,收拾一切,紧紧地赶了上去。
大概跑了五里路左右,孙乾抬头一看,前面一片小树林,最高的树枝上隐隐地飘着一面小红旗,知道赵将军的地界已经到了。时间已差不多了,后边这班马军都在暗暗地想着:把敌人领到这里,我们可以走了,但是靠两条腿是逃不快的。孙先生早已对我们说过:“步行到来,骑马回去”,到现在不知马在哪里。你们正在想着,前面的孙乾倒又坐了下来,见他双手抱着两腿,连连地叫着:“喔唷!跑得两腿痠痛了!”
只要你孙乾一开头,后面五十个个同样如此,一个个都坐了下来,都在那里喊着。
汉兵:“脚痛哎!脚痠啊!脚痠痛啊!”
曹兵:“你呐?”
汉兵:“脚痛。”
曹兵:“你呢?”
汉兵:“扭坏脚。”
曹兵:“你呐?”
汉兵:“旧年冬疮,今年变春疮。”
曹兵:“现在夏天了!”
汉兵:“我是夏疮。”
这班曹兵想,这些百姓实是可恶,干不得一点事情,都督叫他们带一点路,他们来胡闹!刚才肚皮饿,现在是一齐脚痛。分明都是假装,看来没有拿到赏赐,有意刁难。现在不和你们算账,待等到了目的地,非将你们杀完不可。厉声喝道:“快站起来赶路!”
汉兵:“你这老兄一点也不讲理,脚痛如何好走路,你去问问你家大都督。”
曹兵想,是要把这情况报告夏侯惇。因此,一个曹兵回到中队上,直至夏侯惇马前:“报大都督,这班子民不会烧饭,烧好之后嫌好嫌坏,又不吃饭。现在,一齐叫着脚痛,坐倒在地,不好带路,请都督定夺!”
夏侯惇听完这番话,他还是以为确是一班刁民,他们图的是捉拿刘备以后多拿一点赏赐,所以想出了很多的花样来。他抬头一看,太阳已经偏西,到博望坡还有六十里路,不能再耽搁了。他最后一想,一声令下:“来!与我带马五十一匹,送上前去,叫他们骑马带路,要是他们再有意刁难的话,将他们全都杀了。”
哪知道,他们骑上了马保证跑得比你们还要快.曹兵立即叫五十一个马兵改为步兵。其实正是为了五十一个步兵变成为马军,这都是在诸葛军师的计划之中。现在曹兵将马带到了前面,只听得这班百姓还在叫着:“脚痛哎!”“不能带路哇!”
这班曹兵厉声喝道:“不要吵了,你们看马来了!”
汉兵:“马怎么样?”
曹兵:“叫你们骑马带路。”
这班汉兵都对孙乾看着,意思是我家军师真有办法,果真叫我们步行而来,骑马回去。早已说过,这些汉兵都是超等马军,只要骑上马就象生了翅膀一样,谁都赶不上他们。但是为了避免敌人对他们的提防,一定要装得象不会骑马的百姓那样。其中有一个汉兵做功最好,他见到马拍着手笑道:“老孙!”
孙乾:“兄弟怎样!”
汉兵:“现在大都督叫我们骑马领路,这样还算讲道理。说笑话,我自人出世以来从未骑过马。”他说罢,就对面前的官兵把手招招,喊道:“来来来!老兄,拿只马拉过来。”
曹兵:“马称带的,不叫拉的,你真是老乡的说话。”
其实,他们比你们懂得多。所说,诸葛亮布置的一切,就连小节细处,出言吐语,都要象老百姓。
曹兵将马匹带到了他的面前:“来!上马吧!”
汉兵:“你可有梯?”
曹兵:“要梯子干什么?”
汉兵:“老兄你看,马这样高,我生得这样矮,不用梯子怎样爬得上马背?”
一句话,引得曹兵们都笑了出来。回答说:“用不到梯子的,你在这上面跨上马背。”他说着,用手指指两旁的马踏镫。
汉兵:“叫我从这上面上马吗?”
曹兵:“那当然。”
这个汉兵走过来,一手抓着马背上的马鞍。照理战马在他的面前,而且马头在右边,马尾在左边,你应该先用右脚跟上踏镫,再用左脚跨过马背。现在这个汉兵有意用左足踮上踏镫,再用右脚跨过马背,这样就成了倒骑马背。可是他还连连地骂道:“你这个家伙与我什么冤家?为什么带来的马没有马头的?”
曹兵:“你与我掉转身来,不会骑马还要骂人。”
这个汉兵,回头见到马头,他“格……”地笑了起来。这种装腔作势的做法有着好几个,有的是上马象爬山一样,有的是一上马背就翻跌了下来。总之,弄得这班曹兵头昏眼花,他们心里都在想,主要叫你们领往刘备处,要不然早就杀的杀了,打的打了。不轻容易,总算把他们统统扶上了马背。事实上为了两个目的:一来使敌人相信我们是不会骑马的百姓,脱逃起来你们可以没有提防;二来孙乾仍旧带头,否则恐被敌人发觉。为什么你这个半老头肚皮饿、脚痛,现在骑马都是你带头?这样就可以解除了曹兵对孙乾的怀疑。现在,曹兵在马的两旁,有的在马前,手中都执着马鞭,押着这班“百姓”向前赶路。
孙乾在马上想,跑快马一定要有马鞭。因此他就对着马前的曹兵开口问道:“当兵的。”
曹兵:“你骑了马,还有什么话说?”
孙乾:“我问你,手中拿的什么东西?”
曹兵:“马鞭儿!”
孙乾:“什么叫马鞭儿?”
曹兵:“骑马要用马鞭儿!”
孙乾:‘既然骑马要用马鞭儿,那为什么我骑马,马鞭你拿啊?太欺人了!快快拿来。”
曹兵想,不会骑马,架子倒很大,马上还坐不稳,还拿什么鞭儿?给你也不妨。便说:“拿去!”
孙乾接鞭在手。给你一开头,后面这班汉兵都学着孙乾的口气说:“对对!你看我不起,鞭子拿来!拿来!拿来!”
曹兵:“拿去!拿去!拿去……”
就这样,将马鞭都骗到了手。孙乾看见有些曹兵还在马前,万一我们扬鞭策马之时,不要被他们阻住了一部分弟兄。诸葛先生在锦囊上吩咐要爱护三军,不能损伤一个。因此,他又带头问着前边赶路的官兵:“当兵的。”
曹兵:“拿了鞭,还有什么话?”
孙乾:“都督叫我们领路还是叫你们领路?”
曹兵:“怎么到现在你还没有弄清,咱们大都督就是叫你们带路!”
其实,这班官兵自己没有弄清。因此,孙乾对他们瞪着眼睛说:“好哇!既然叫我们领路,那为什么你们跑在前面?速速与我退下去!”
曹兵对孙乾看着,心想,你这个刁民花样最多,嘴巴又会说话,到了目的地要多劈你几刀。但是,感到他有理由,只得向后面退下去。这班汉兵同样地说道:“后面去!后面去!”
这班曹兵,有的怒容满面;有的对这班“百姓”冷笑着,认为你们没有人在旁边,万一马上摔下来命都不保。因为看这班百姓拿着马鞭一无姿势。有的扛在肩上,有的用三个指头提着,在指指点点……不管怎样,在马前一无阻挡。
就在这时候,已经离赵云的树林不满数百步了。孙乾眼梢对后面一瞥,暗示着五十个马军脱逃的时间已到,要他们注意,千万不可大意,然后他同这班马军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屁股在马鞍上坐稳,两腿在马肚上用力一夹,脚尖在踏镫上一蹬。后面的曹兵哪里注意得到这个微妙的变化。只有五十匹战马,它们虽然不会讲话,但是心里明白,坐在背上的都有马上一等功夫。说时慢,当时快,顿时间五十一人都是左手提缰,右手扬鞭,身子在马上一伏,两腿在马肚上一闪,顺手把马鞭在马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一鞭,只听得“唰──”的一声,五十一骑战马马头接着马尾,象出山的猛虎一般,飞驰而去。前后只是一刹那时间,只见灰沙腾空,已逃之夭夭了。看得这些曹兵目瞪口呆,根本忘记了追赶上去。有的竟然忘形地喊道:“嗳!不会骑马,竟跑得干净。”
他们还来不及考虑的时候,只听得前面树林之中一声炮响,赵云杀了出来。孔明的用兵就是这样,环环扣紧,不给敌人有一点喘息的机会。赵云带领了五十名长枪手马队,早在此树林之中等候多时。现在,只见孙乾骗到了马从树林前面飞奔而过,他便升炮杀了出来。到树林外面,长枪手左右排开,赵云在中间横枪勒马等候着敌人前来。
现在,这班曹兵要紧分头禀报,一面先报给夏侯惇听。夏侯惇得讯这班子民逃个干净,还认为这般刁民是新野县内的无赖,什么都干得出来。借送刘备之讯为名,来骗我五十一匹战马。拿他们来说,五十一匹马贩卖之后,倒也确实能够“发点小财”。这不是我的倒霉,这是刘备的晦气。拿我来讲,失小得大,捉拿刘备有了目标。现在听说前面杀出白袍小将,看来刘备是在这个方向。因此,传令令头队先锋韩浩抵挡。因为他没有知道诸葛亮的全部埋伏,因此得出这个结论也有他的道理。
这时,头队先锋韩浩在马上远远望去,一员白袍小将拦住了去路。他便策马上前,高声地喊道:“呔!前面来者寡穷小将,通下名来!”
赵云:“嗬!前边从奸贼将,先通名来!”
韩浩:“小将听着!咱便是青州太守,如今头队正先锋韩浩的便是。小将何人?”
赵云:‘贼将听着!要知大将军的名姓,枪上领取!”
韩浩一听,这小将人小口气大,不留名姓。在前段书中早已说过,赵子龙素来不喜欢在敌人面前泄漏自己的名姓。他的名姓一直要到长坂坡冲进百万曹营,才肯留名。子龙的想法是,只要你认识我这条枪,不须你认识我是何人。韩浩想,既然你不留名,大概是个无名之将,打了再说。因此,他将手中大刀拉开,对赵云说道:“小将听哉!竟敢在本先行马前拦阻,刀上领死!”
赵云:“贼将放马!”
双方将马一拎,两马相交。赵云心想,军师早已嘱咐我,与韩浩交战,胜则有罪,败则有功。老实说,打胜仗要动脑筋,吃败仗最便当。因此他先下手,枪上只用三分之力,直刺韩浩劈面,口中喊一声:“贼将,看枪!”
一阵枪风迎面而去,韩浩起手中刀钻在赵云刺来的枪头上用力招架上去:“小将且慢!”
只听“当”的一声,赵云的银枪荡了出去。事实上,一半是你有力的招架,一半是赵云自己趁势荡了出去。子龙顺势圈转马头,这样就形成圈马拖枪之势,而且装得很象,嘴里叫着:“啊呀!贼将实是厉害,大将军非尔对手,去了!”
这两句说话,赵子龙一世难得说的,真正看在诸葛亮的面子上。两队马兵跟着赵云一起圈马而逃。韩浩哈哈大笑,他以为自己力大无穷,小将已经无力抵抗,半个照面已经迫使他慌忙脱逃。他一声令下:“来!大队前进!”
头队一万曹兵,炮声隆隆,军号响亮,喊杀之声随着马后冲了上去。
赵云在马上想着,军师在锦囊上吩咐我两句话要同韩浩讲的。可是,赵云有顾虑,认为这种话能否这样讲。但是,接到令箭应该服从。让我先来讲第一句试他一试。因此,他一面装着逃的样子,一面回头对韩浩说道:“后边贼将听哉!前边山套重重,名叫博望坡,我家军师埋伏火攻在那里,要把尔等贼兵贼将烧一个全军覆没,你敢来否?”
后而韩浩一听,心想,自古以来称到埋伏就是要使敌人不防,出其不意地来个袭击。哪有当了敌人的面,象做生意、念佛经一样大肆宣扬?这说明刘备确实在博望,一无办法抵挡我军。你这小将无能抵挡,吓昏了头脑,因而想用这几句说话来吓退我军。这真是笑话奇谈!
他哪里知道,诸葛亮的用兵,就是这样光明磊落,叫你不要来,来是要烧死的。孔明就是抓住了敌人的心理,你越是叫他不要来,他越是要来,等到烧光了,连话都没处讲。
韩浩这个匹夫,哪里是孔明预料的对手,他放声大笑:“哈……小将,你休出孩童之言,本先行岂来信你一派胡言,与我慢走!”说罢,他紧紧追赶。
赵云见此情景,心中佩服军师,不但没有破坏我们的军机,相反这家伙死钉着我不放。看来军师之妙计确能把十万人扣住不放。第一句既然你不信,那第二句你更不会相信了。因此,回头对韩浩带有恐吓的表情说道:“唗!贼将!你胆敢前来,到了前面大将军用回马枪把尔挑去!”韩浩听到这句说话,更觉好笑,感到你越说越不象话了。你与我一个回合都没有打完已经溃不成军,何能把我枪挑?尤其说明用回马枪,那更其办不到。他认为凡是回马枪也好,回马刀也好,都要在后面追来的人不提防的时候,攻其不备方能使用。现在,你说穿在前,不等你回马我早已提防。只怕你连回马枪都不会用,只是为了刘备能在博望坡的安全,所以连连前来恐吓于我。因此,他连声骂道:“呔!孤穷小将,一派胡言,本先行岂会怕你,慢走!”
其实,赵云所说这两句话,连半点都不假,说前面要烧,确是有火;再说要用回马枪,赵子龙确实要把你枪挑。一个跑一个追,路上很快,前面已到两山围抱所在。这里便是所说博望坡的前门。这时候,日已西落,正当傍晚时分。赵云带着五十个长枪手逃进了两山围抱之中。韩浩抬头一看,里面树木层层,野草丛生,照这种地形确实有利于放火,因此他将马扣住。子龙回头一看,不见韩浩进来。他心中想,你不来,夏侯惇也不会进山套.我没有完成军师交给我的任务,因此,赵云扣住马匹,回头对韩浩说道:“贼将,这里便是博望坡,你敢来否,大将军立即把尔枪挑!”
虽然这是一种简单的办法,但往往小囝的办法大人也要上当。韩浩认为我不是见你怕。主要在考虑地形。再一想,即使里面有埋伏,你小将在我马前,有火同样要烧死。不要在我的面前横一个枪挑,竖一个枪挑,让我来收拾了你拉倒。他想到这里,便将马一拎,对赵云喊了一声:“小将休得猖狂,本先行来也!”
就这样,大队曹兵随韩浩进入博望坡。
要知下情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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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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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发表于 2006-7-27 1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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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赵子龙枪挑韩浩 诸葛亮火烧博望
赵云看你进来,心中暗暗高兴。是不是马上把你结果呢?时间还不到,一定要孤山上军师传令后才能动手。但是,子龙看到周围的形势,他心中明白,我只能把韩浩一枪挑去,要是耽搁一些时间,埋伏四起,恐怕我连躲避的时间也没有了。想到军师临在发令的时候,命令我只能一枪挑去韩浩,才有大功;两枪便是功过相抵;要是三枪的话,就有罪了。当时我认为军师命令太严,到现在看来,原来军师为了我赵云的安全,故而嘱咐我只能一枪。虽然赵云还没有看到诸葛亮火攻的厉害,所说他是个智勇双全的名将,亦是富有经验的巧将,联想到此番孔明先生一系列的布置,说明我的手脚越快越好,否则水火无情,连我都要烧死。想到一枪挑韩浩,那究竟怎样一枪呢?用回马枪吧,不行了!虽然各种各样的回马枪我都会使用,由于说话在前,敌将韩浩定有提防。再说此地都是些荒坟丘墓狭谷山套,回马不便。同时再要把韩浩拖延一定的时间,因此他最后决定用杀手枪。赵云的杀手,众所周知,乃是蛇盘七探枪,实际上这类杀手,在赵云人生中只用了一次半。何谓一次?便是七探枪全都显出来。这事要到长坂坡,遇到北地枪王张绣才用。还有半次在后段《三国》,子龙连营救驾,以“一条蛇”用于战场,枪挑了番将沙漠王,这称为半次。那末,今天他的什么杀手呢?所说名将,绝不会只有一种杀手。赵云是个德将,因此不到绝路之时,决不轻易拿出他的蛇盘七探枪。常用杀手的人,不称为名将,更谈不到德将。因此,赵云在家乡年轻的时候,就苦练基本功,日以继夜地练枪法。有一次他一人在荒郊跑马播枪时,发现一棵大树上躲着一只猴,树顶上躲着一只老鹰,猴子在下面要想吃上面这只鹰,它窜上树顶,扑了一个空,只抓到鹰身上的一把毛,却被鹰飞逃而去。鹰虽然是鸟,它受到了欺凌,也懂得要报仇,它便飞向沙滩,降落下来,然后扑开翅膀在沙滩上乱滚了一番,在羽毛中滚满了细沙,然后飞向原来的这棵大树,伺机报复。见到下面这只猴子仍旧躲在那里,这只鹰象人一样故意在上面叫着,引诱下面的猴子,待等猴子抬头向上看的时候,这只鹰象只公鸡一样,把浑身的羽毛放松一抖,夹在它羽毛中的所有沙子,似雨点一般纷纷落了下来。不需要多,只要有一粒沙子落到猴子的眼睛里,这只猴子就闭上了眼睛用前爪乱抓着。其实,不要说猴子,即使人的一对眼睛,也最吃不起苦。正当猴子在抓拭眼睛之时,这只鹰扑了下来,用它锋利的嘴尖拚命地在猴子头顶脑门囟上连啄数口──猴子和人一样,这个地方最碰不起。顷刻间脑浆直流,结果了它的性命。这只鹰,象战胜了敌人一样,翱翔而去。子龙远远望去,看到此情此景,若有所思、这放在一般人的眼里,只当作对奇特的大自然的一种欣赏,认为在荒郊所在是常见之事,不足为奇。所说有志者事竟成。子龙是《三国》的名将,他在处处地方都要改进他的枪法。就从老鹰战胜猴子这点上,他受到了启迪。子龙认为,不要说大将在战场上战胜敌人要费心血,你看一只飞鸟为了报一把毛之仇,也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我倒可以将它作为一种枪法的起源,手中长枪可作为是只鹰,敌将是只猴子。从此,赵云研究成功一种杀手,取名谓“鹰猴枪”。在今天的环境之中,适宜用这枪法,为了便于自己作准备,不使韩浩大刀开四门的便利,所以子龙带领长枪手,总是同他迂回于狭隘的山套之中,迫使韩浩象猴子撑伞一样,高举着大刀,而自己拖着银枪,枪钻在前,枪头将要落地而不曾落地。一路飞马而跑,但是双手用力播动长枪,枪风四起,把枪尖后面留情结下的红缨,象鹰身上的毛一样松了开来,把地上的沙子全都吸进了枪缨。这样等到枪刺出去的时候,红缨中的沙子迎面扑去,便能使后面的韩浩双眼难睁,这样便可一枪击中。既不违反了军师的将令,又能争取时间登山避火。韩浩哪里懂得赵云这种绝妙的枪法,他只以为这小将把枪尖在地上象刀一样磨擦,打算磨快了枪尖准备刺我。所说这就是匹夫的想法,哪有在沙场上磨枪的道理。炊事员在厨房,为了菜刀不快,在水缸边上磨上几磨,这是常见的事。他万万料不到就是这个小小的动作,结果了他的性命。
这里,由赵云骗着韩浩在博望坡山套之中迂回着。
话分两头。曹兵报至夏侯惇马前:“报禀夏侯都督!”
夏侯惇:“何事报来?”
曹兵:“先行将战胜孤穷小将,前边就是博望坡,先行将为了追赶白袍将,进了山套,请都督定夺!”
夏侯一听,博望坡已到。刚才这班百姓为什么对我说要有六十里路?喔,明白了!说得路远,才能骗我的马匹。真是一班厉害的刁民。刘备是不是在里面,将我前去,亲自一看。因此,他传令大队前进。无多片刻,来到两山环抱之处,他和李典二人扣住丝缰,对博望坡里面四周一看。他想,韩浩你在这种地形之下为什么不问情由冲了进去?我是大队的主将,应该探个明白,再下结论。他一声令下:“来!与我里面打探!”
两个步兵探子跨进了两山环抱的山套,一路向前行,只见在他们周围都是些茅草。其实就在茅草之中,有的在土山背后,埋伏着四百汉兵。毛、苟、刘、龚四将,他们见到曹兵探子前来刺探,丝毫没有动静,根本不来阻挡你们。否则夏侯惇绝不会进来中计。两个探子大约定了两里多路,只见前边一座孤山,他们站定身子,一个探子开口说:“我的哥,你看对面一座小山头,好象山上有人,我们快打瞟远镜观看。”两人取出瞟远镜,对山上望望。
甲兵:“我的哥,你看见了没有,山顶上有篷帐一座,还有酒肴一席,在上首坐着的人他身穿龙冠龙服,看来是刘备。”
乙兵:“不错!是刘备。可是你看,中间坐的一个全身是道家打扮,他是哪一个?”
甲兵:“恐怕就是诸葛亮。”
乙兵:“我们大军十万杀到。他们君臣二人还在那儿喝酒,胆子倒真不小!”
十万兵杀到,还定心吃酒,难道当曹操的兵将都是纸头做的吗?
甲兵:“快回去禀报!”
两个官兵把瞟远镜在腰中挂好,很快从原路上回出来,到夏侯惇马前说:“报大都督!小卒们到里面打探,离此不远,孤山上有刘备、诸葛亮,在那儿喝酒。请都督定夺!”
夏侯惇:“此话当真?”
甲兵:“小卒们看得明白,不敢胡说!”
夏侯惇:“退下!”
乙兵:“是!”
夏侯惇一听,刘备果真在里面,看来他无能抵抗,因此离开新野躲避在这里。我奉叔父曹操之命,主要就是来捉他们君臣两个,让我大队进山套围困孤山,料他们君臣插翅也难飞。夏侯惇不加思考,便果断地传他的将令:”来!传本督将令,大队全冲!”
十万兵就死在他一个“冲”字上。称到冲,就是说不论遇到什么障碍都要往前进。传令官立即敲锣传令:“呔!大都督有令,大队全冲!”
顷刻间杀声四起,战鼓隆隆,炮声响亮,号声响彻九霄,刀枪旗幡举得象森林一般,排山倒海,势不可当。夏侯惇正要纵马进山套,被旁边的李典顺手扣住了他的马匹。
夏侯惇转过头来便问:“李将军,缘何把本督的龙马拦阻?”
李典:“都督,你好枉空!”
夏侯惇:“枉空在哪里?”
李典:“你忘了丞相兵书上讲得清清楚楚:较狭处须防火,低处流水冲,树木森森谨防火攻。你看博望坡里头树木兴旺,茅草丛丛,难道你不怕中敌人的计吗?”
俗语说:一言而兴邦,一言而伤邦。李典确是个聪明人,孔明的火攻险些被他几句话道破了计谋。因为曹操是个《三国》中的军政家,他独创了一本兵书,今后被西川贤士张松所烧去,日后再提。但是曹操命令部下都要读他的兵书,读熟之后战场上可以避免很多损失。因为他是汇集了自己数十年的经验。夏侯惇听到李典背着丞相兵书上的几句要领,他立即传令:“大队停下!”
整个队伍停止了前进。夏侯惇复返看着里边的地形,想着兵书上的几句要领,再对李典看看,心想,兵书是要读的,但变化无穷,要是为了里面树木茅草兴旺,就放弃了捉拿刘备、诸葛亮的良机,单凭这一点理由我岂能在曹操面前缴令?万一丞相问道,你远道而去,可曾遇到刘备、诸葛亮?我回答,地势可怕,恐怕中埋伏,所以回来了。曹操要问,你可曾发现敌人的埋伏?我回答,没有。这样的答复不仅有罪,而且要杀的。这便是临阵退缩,探事不明,不要说我是一个主将,即使一个小卒同样有罪。照你李典的这种说法,只要敌人躲藏在地形可怕的地方,你就可以避而不进,这样还象一个带兵的将领吗?看来你被兵书吓偏了心。刘备一向孤穷,哪来这点力量来抵挡我十万大军?充其量,诸葛亮把刘备放在这可怕的博望坡里,要想借此险恶的地势来吓退我夏侯十万人马?!你李典的说话,听来好象谨慎用兵,其实恰巧是中了诸葛亮的疑兵退敌之计。再说他们的白袍小将也在里面,即使有火,不是同样也要被烧死吗?而且韩浩他先锋将已是一马当先,我身为一家都督,反而畏缩不前,岂不被他人所笑?他想到这里,回答李典说道:“李将军,你的胆子太小了。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刘备、诸葛亮躲在里面。哪有不进之理?你若胆惧,留在外面,由本督带兵前往。”
这家伙自以为富有经验,还要训斥李典。说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谁知道,“虎子”未得着,叫你火里去兜个圈子。李典听夏侯惇说他胆小,要他留在外面。他想:曹操命令我为副将,就是要我在紧要关头指点于你。可是,你不听,大权在你手中,真是没有办法。因此,火烧博望之后回去缴令,罪名是夏侯惇一人担当,李典是无罪的。但是明知中计,也只好跟随你一起过去,要是留在外面,万一真的遇到火攻,我逃也有罪。别的不想,只希望没有埋伏。李典无可奈何地对夏侯惇说道:“都督定要进山套,那末请吧!”
夏侯惇认为这是多此一举!然后,他再次传令:“全军冲锋。”一面催促着李典说:“既然这样,李将军请!”
就这样,两人同时将马一拎,首先冲进了两山环抱之中。后面的曹兵蜂拥而来。说笑话,不是进的博望坡,好象进的鬼门关,进去容易出来难。曹兵一进山套就四面分开。因为两山环抱的地方虽然开阔,毕竟只有一个进口的地方。所以,到了里面分成四面八方,目标都向孤山进发,因此,茅草丛中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曹兵。不过,距离刘备的地方还有数里路。刚才在前面提到刘备在山上,发现曹兵,他不知道怎样会杀来博望坡的。其实,事情就是这样,皇叔如在梦中。现在一看,曹兵已经进得山套,又见孔明好象在另一个世界里,还在那里自斟自酌。皇叔站起身来惊慌地叫着:“啊呀!军师,曹兵大队已经进山套,我们快走吧!”
刘备认为,这时候我与你两人下山后,我上马你上车,还能够逃往新野,如等到敌人到了山下,要想走已经来不及了。但是先生微微一笑,他心里想,夏侯惇所以要进博望坡,目的就是要捉你刘备,你象是鱼钩上的钓饵,万万不能离开此地的。他只是用安慰的口气说道:“主公。放心便了!曹兵到来,来得正好,请主公坐下畅饮三杯!”
刘备想,死在眼前,还吃得下什么酒!不懂你孔明到底动些什么脑筋。因此对他双手乱摇地说:‘军师,事到如今,刘备滴酒难咽,我与你二人快走吧!”说罢,转身要走。
孔明放下羽扇,起手拖住皇叔的袖口,对刘备说:“请主公坐下,亮自有道理!”
孔明想,敌人十万军队,我准备把它分为二八开,就是放进博望坡八万,还有二万不要他们进来了,是不是便宜他们了呢?诸葛亮的用兵,从来没有给敌人便宜占。主要二万兵留在外面,有着云长的五十只火牛,大抵对付这二万曹兵也差不多了。但是,八万人马不是能在片刻之间就进来的。所以,在这关键时刻,更不能让你皇叔离开这里。现在,孔明从山上望下去,虽不能完全精确地答出数字来,但他毕竟是一家主帅,大体上可以确定敌人已经过来了二万左右,距离八万还有一段时间,我的酒可以停止饮了。因此,吩咐手下说:“来!将残肴收拾了。”
片刻间,手下人把残肴收拾干净。刘备坐在旁边,听到孔明吩咐收拾,想只要你命令车子侍候,我就立即命令带马。可是,声息全无,皇叔回头一看,只见坐在旁边的孔明一手撩须,一手轻摇羽扇,在闭目养神。这时刘备真是哭笑不得,认为事到临头,你还养什么神呢?刘皇叔在旁提醒说:“啊呀先生!你看下面曹兵接近孤山了。”
诸葛亮象一般吃酒的人一样,吃过之后,闭着眼睛。这种称为”酒迷”。被你皇叔高声喊叫,把他惊醒了过来。他对下面一看:多了,多了!曹兵约进来了五万人马。但是,看到刘备已经急得面如土色,坐立不安。先生为了不使刘备过份受惊,但又要等待着多数的曹兵进入山套方可动手,好得我有所准备,因此安慰刘备说:“主公,请暂坐片刻。亮来帮助主公下山攻打头阵。”刘备想,你好象说梦话一样,有什么本领可与夏侯惇交锋呢?便问:“军师,有何本领?”
诸葛亮:“本军师有万夫不当之勇!”
皇叔想,看你不出,文质彬彬倒有着一万个人战不胜你的本领。今天倒要饱饱眼福,看你一看。但不知你用的是什么武器?便问:“那末,先生有如此大的本领,你用何家伙?”
诸葛亮:“请主公观看。”
孔明一声吩咐:“来!家伙侍候!”
刘备一看,两个推车的小僮拿来了一张七弦琴放在孔明面前的桌子上,把外面的琴裳除去。诸葛亮放下了羽扇,撩起衣袖,对刘备说道:“主公,何必如此惊慌!待亮来试弹一曲,请主公静听了。”说罢,摆出一到操琴的姿势。刘备一,心里想,在这个时候,再好的琴我也听不进去。其实,孔明出山时间还不长,皇叔从来也没有听到他的琴曲,直要到芦花荡三气周瑜之时,刘备方始第一次聆听到孔明绝妙的琴声。到那时,他才回过头来懊悔以往没有耳福听到孔明的妙音。如今,他哪里有心思听此弹琴!皇叔便起两手,用力在七弦琴上按住,用苦求的口气对孔明说着:“先生,凭你妙音,刘备过日请教。”
话音刚落,七根弦已被皇叔按出朗朗声响。孔明一看这种样子,我也操不成什么琴了,便把手一招地说道:“真是扫兴!收过了。”
皇叔想,你还有什么兴致。小僮过来套上琴裳,收过了瑶琴。孔明耳闻下面杀声震天,举目观看,约有六万曹兵。这时的刘皇叔,同样看到下面遍地皆是敌人,象成千上万的蚂蚁一般集中在博望坡里面。他想,这时候,恐怕要逃也来不及了!我冒雪冲风把诸葛亮请出了卧龙岗,不但没有得到他的帮助,看来今天相反要送去我这条性命。年轻人干不出好事情来。因此,他眼睁睁地看着孔明,吓得一言不发,心想,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时,孔明心中好笑,笑的是主人刘备他枉空是扫过黄巾,战过虎牢的堂堂一家英雄,逢到大难竟吓得呆若木鸡。实际上,只怪你孔明的用兵古今少有,即使是英雄虎胆,也要被你吓得心寒胆裂。先生再看下面曹兵已有七万左右了,是否定要等满八万?不必了!恐怕刘备真要被我吓死了,我就提早一些时间动手吧!你想,孔明的用兵何等的厉害,不要说敌人,包括自己的主人在内,也要吓到如此的地步。他认为,可以早下手一刻,而在预先绝对不露口风。俗语说来,耐性好极哉!他对着刘备,用郑重的口气回答说:,“主公,亮自有抵敌的武器在手!”
刘备一听,对孔明看看,你横一个有办法,竖一个有武器。事到如今,刘皇叔也狠下了一条心,苦笑地问着孔明说:“你究竟有什么武器?”
诸葛亮:“主公听了,实不相瞒,亮的家伙胜过十八般兵器,能杀人不见血。”
皇叔一听,认为孔明一定有什么绝招在手,不然哪有这样神态安详而稳如泰山。因此开口便问:“军师究竟有什么武器,可能给刘备一看?”
皇叔只听得“唰唰”之声,一阵凉风拂面而过,又听得孔明的微微笑声,指着他手中的羽扇在说道:“主公观看,这便是杀人不见血的家伙。”
刘备一看,原来是他手中的一把扇儿。皇叔想,这把扇子岂能称为武器,更谈不上什么杀人不见血了。实际上孔明一点也不夸张,今天博望坡羽扇一摇,夏侯惇十万兵烧剩九十六个,二次用兵火烧新野,羽扇一摇,张辽十万兵全军覆没。赤壁之战七星坛借风。羽扇一摇,百万曹兵败剩二十七人,曹操逼走华容道。曹操一年之中,被孔明连烧三次。孔明出山的第一年,连用三次火攻。因此,留传到今有句俗语叫“新官上任三把火”,究其出典就在于此。但是,诸葛亮烧的是敌人,有的新官上任烧的是自己人,这就不象诸葛亮了。因此,诸葛亮的一把羽扇可称自古以来最凶最厉害的武器了。所以,今后他到江东舌战群儒的时候,当着东吴士大夫众人的面说道,羽扇一摇,三百万敌人尽化齑粉矣!当时,江东文人认为诸葛亮夸张大口得无边无际了。其实,半点也不夸张。因为他早已周密布置。今朝说来,他把羽扇一摇,就象近代的电钮一样,起一种总开关的作用。因此,这把羽扇就决定了一切。目前,刘备不但第一次听到他这样说,而且博望坡所有布置好的埋伏,他也没有看到,岂会相信呢?到了今后不但完全相信,甚至哪怕天塌下来,只要诸葛亮在旁,拿着羽扇,他就好象铜墙铁壁,岿然不动,丝毫不感到有什么危险了。
这时的孔明,不管你刘备相信与否,开始下达他动手的命令。但是,孔明心中想,本来二八开,现在将十万曹兵三七开,少进山套一万,按照关将军的火牛阵,留在外面的三方贼兵本来也不会留下多少了。我说话在前,本来十万兵确实可以杀得一个不留,就因为早下手,结果剩下九十六个。孔明便将手中羽扇,真象大将手中的武器一样,上下左右舞动起来。不懂的人真当他是道士画符一样。
站在旁边的公子刘封,见到军师挥动着羽扇,知道这是命令。因此,迅速跑到篷帐后面,吩咐手下人说“来!军师扇摇,快点炮!”
在篷帐后面早已准备好号炮一尊,又称信炮,就是发信号的炮。一个当差从竹管中抽出一个火把,放在风中舞动,火把顿时点旺,就在号炮的药线上点燃,很快火药线窜进炮管,刹时间似天空中巨雷一样,“轰”的一声炮响。照理在放炮时应该对皇叔讲个明白。不要说放炮,即使放炮仗也应预先打个招呼,可以使胆小的人把耳朵按起来,可是孔明先生连放炮都不打一声招呼。刘备现在正急得手足无措之时,突然听得后面“轰”的一声,震得他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认为敌人已经由后山杀上来了。他“啊”的一声,撩须回头观看、一无其他动静。返回转身来再对下面一看,整个博望坡已燃起了熊熊的烈火。所说,孔明的用兵称得上迅雷不及掩耳矣!
那末,这熊熊烈火是怎样烧起来的呢?还是从头至尾讲吧!首先要说赵云,在这种地方往往容易把赵子龙忘记了。一古脑儿地烧啊,烧!曹兵烧光,给果连赵子龙也一起烧死掉。其实,孔明的用兵,不但是紧张,而且非常有秩序,轻重缓急有条有理。山上一声炮响,下面韩浩死去了一半,为什么这样说?因为他始终钉住手子龙不放。突然听到炮声,他情不自禁地抬头对孤山上面一看,不见其动静,再往前看却不见了白袍小将。
原来,子龙仍旧在你马前。那为什么会看不见呢?早已说过,“老鹰”身上的无数沙子已飞了出来,阻挡了视线。于龙听到炮声,心领神会,知道动手的时间已到。他不是用的回马枪,而是叫回身枪。本来他背对韩浩。如今掉转身来向韩浩透去一枪,刚才枪缨中吸满的沙子,如今顺着枪风,向韩浩迎面而去。这便是鹰猴枪的奥妙。只要使你韩浩在一刹那看不清对方的目标,一时也就无法招架,等你听到枪风,子龙的银枪已经刺中了他的咽喉,只听见“嚓”的一声,韩浩三管已断,鲜血直冒,大刀落地,人从马上摔下来。
赵云扣马收抢,哈哈大笑。见韩浩跌于马后,动也不动。前面一个马兵跳下马来,腰中抽出单刀,跳上前去很快地割下韩浩的首级,送至子龙的马前:“赵将军,敌将韩浩的脑袋在这儿!”
子龙单手执枪,伸手接过血淋淋的脑袋。这个小兵复返回上了马背。子龙立即传令:“军士们,速速登山避火。”
赵云带着五十名长枪手,兜抄小路上了孤山的后山,并不来见诸葛先生,因为不是缴令的时候。子龙就在后山下马,长枪插在山上,把韩浩的脑袋结在枪杆上,龙马拴在一旁。然后,坐定在山石上观看下面的火攻。五十名长枪手同样如此。再说,刚才孔明这声号泡引出了下面几声子炮,意思是回答军师,我们已明白要立即下手了。
这时候,跑在最前的夏侯惇与李典,因为博望坡虽然是周围十里的山套,但土山纵横,山坡不平,曲曲弯弯,不能一下子直冲到孤山之下。他听到山上的炮声,起初心中一惊,对上面一看,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又放下了心。
哪知道,就在两山环抱的左右茅草丛中。窜出了毛、苟、刘、龚四将,他们手中各执一口宝剑,跳进了曹兵的队伍之中,来一个剑劈剑刺,目的把十万人分一个段落,劈一个一剑两段。讲得明白一点,进来的敌人不放出去一个,没有进来的敌人阻止他们在外面。四将虽然本领平常,曹军毕竟是小兵,哪里是他们为将的对手。顷刻间,被四将杀得尸横遍野,贼兵喊叫连连:“孤穷将厉害!孤穷将厉害啊!”
官兵进了博望坡的都往前四逃生,后面的敌人吓得退了出去。中间成了一条界线。四将传令指挥着四百汉兵按军师计划办事。事情很简单:每一个汉兵手中拿着两个燃烧着的火把,窜到茅草野树之中,随心所欲没有规定,可以把火把丢进茅草堆,又可以将火把抛到野树上。每人丢两个火把,工作就算完毕。但是刘辟、龚都带着二十名弟兄很快地窜到了两山环抱的山上。早在前面说过。这两山环抱的地形是一半天然,一半人造。在上面架着天桥,桥上堆满稻草、茅草和硫磺烟硝引火之物。二十个汉军把手中的火把丢上了天桥。刘、龚二将起手中宝剑斩断了撑在天桥下的木桩。然后二将与二十名士兵飞奔下山。
这四将带着四百汉兵,在山沟中很快地向刘皇叔的孤山奔去。一到山上,孔明便将他们布置一下。四将各带一百小兵,就在离皇叔、孔明的篷帐四周两百步的地方按了下来。每两个小兵手中拿着一根九节长的竹竿,在前面的小兵单腿跪在山上,后面的立着,把这根竹竿两人一前一后扛在肩上。在这根竹竿的前端拖着一根药线,只要药线燃烧过去,竹竿就能一节节地爆开来,每节可射出短小的火箭五十枚,直到九节爆完才算无用。这是孔明从卧龙岗带出来的拒敌武器,名谓“龙节喷筒火箭”。诸葛亮确是我国古代善用火攻的军事家。他的火攻,不仅烧法不同,还有各种火攻的武器。因此,后世人称他为“用火的祖宗”。
现在,前后左右都是一百个兵,五十个喷筒火箭。为什么要这样布置?孔明知道,火攻开始之后,夏侯惇为了逃命,必然自卫,并一定向这里赶来。那末,我与皇叔就有危险。现在,有了这些埋伏,就能抵挡夏侯惇的狗急跳墙。下面的火已经燃烧起来,先说两山上的天桥被烧断后,从上面塌了下来,其势象从空而降的一把巨大的火刀,将两山前后隔绝,好比大门封闭起来一样,闸在里面的休想逃出来一个,闸在外面的暂时算侥幸。总之这里是博望坡的前门,后门到底在哪里,接下去再说。被这些汉兵数百个火把丢到了茅草丛中,正是风干日燥的天气,尤其山谷中野风拂拂,风顺火、火借风,所有茅草翻起熊熊火浪,滚滚浓烟,从后卷向前面,顷刻间博望坡里成了一片火海,正在茅草中的曹兵,被突如其来的火浪卷着,个个吓得丢魂丧胆,手拍脚跳地拍打着身上的火星,在地上乱叫乱跳:“不好了!哪儿来的火?那还了得!快走快走!”
人跑得再快,也比不上火浪的速度,加上曹兵七万左右,四面八方都挤在一起,争先恐后,结果谁都跑不快。其实,茅草是烧不死你们的,看来气势很大,一烧就光。这班曹兵好象祸中得福一样,露出了惊喜交织的表情,相互说道:“好了好了!没有关系!”
有关系的事情来了!茅草烧不死你们,但一定都烧死你们在茅草上面。为什么这样说?因为所有的地雷火炮的药线全都结在茅草上。茅草烧完了,药线也就都燃着了。地雷当然埋在地下。现在燃着的药线向泥土中窜了下去,地雷爆开了。在古代,地雷爆炸前,导火线上的浮土有的飞了起来。起初曹兵见到这种情况一下子还很好奇,摸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因为在三国年间还是刀枪时代,象诸葛亮这样的火攻简直从来没有碰到过。因此,这班贼兵只是感到好奇,一下子根本想不到避开来。主要是没有尝到过这地雷的滋味。说时迟,当时快,只听得一声巨响,──一轰!黑土四溅,就在炸开的地方,一大堆曹兵被炸得血肉横飞,身首落地。顿时,在地上出现了圆台面大小的一个土坑。这里地雷刚炸响,外边和后面的一尊火炮同时打了出来。从前的炮的威力远远不能同近代相比,但在当时来说,杀伤力要算大的了。大炮竖里有威力,横里没有多大威力,因此有句说话:避大炮向前逃十步,不及横里让半步。因为一箭可射百步之路,大炮足有十箭之远,就是足足能打出千步之外。这样说来,一炮能伤曹兵百余人。这种情况敌人都是第一次遇到。只听得“轰隆”一声,象山套里窜出来一条巨龙,炮火所到之处,两旁曹兵尸横遍地。一时间这里地雷,那边火炮,震得山摇地动,树木乱撞,吓得战马瞎蹦乱跳,马嘶之声响彻山谷,马军都从马背上一个个摔下来。所有曹兵他们不知到底往哪里逃生。因为地雷、火炮从四面八方而来。真是哭的哭、嚎的嚎,跳的跳、逃的逃。整个博望坡,一片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所说,烧完这批曹兵,单靠地雷、火炮还是有限的,绝大部分依靠树木森林。博望坡里有的是树木,可称树木森森,其中还有千年老树。古木参天。早说这些树身上全都涂上了油,树桠枝中藏着火药包,周围的茅草燃着了树木,在风中一吹,树枝上的火药包着火炸了开来,其中火箭向四处射去。所射到的地方立即都又着了火,真是风风火火烧一个不休,这些树木烧旺之后,恐烟你一下子无法来扑灭它,因为孔明军师他把博望坡的地形早已察看过,只要有树木的地方就利用它来烧死敌人,没有树木的地方便用地雷、火炮,因此这班曹兵确实走投无路。他们为了避免地雷、火炮都向树林涌去,现在树林一烧,又象一批野牛钻进了火阵一样,在那里东窜西逃,力气小的曹兵无法挤入人群,都被推向烧旺的树木上,烧得象焦炭一样。地雷、火炮把曹兵的死尸飞上了树林,血肉模糊地挂在那里,真是惨不忍睹,哭声震天。
曹兵:“大都督哎!埋伏厉害啊!地雷、火炮厉害,我们往哪里逃生啊!火攻厉害啊!”
这时候的夏侯惇与李典两人,幸得跑在最前面。起初听说后面孤穷将杀出,要想回马去救,可是被数万人马阻拦。现在大火顿起,他方始清醒过来,果真中了诸葛亮的埋伏。对旁边李典看看,心想,悔不听他之言。我活了四十余岁,二十年的战场中从未遇到这样厉害的火攻。被这班弟兄们的呼喊声、哭叫声,弄得夏侯惇心慌意乱。他情不自禁地转过头来对李典说:“李将军,本督果真中了孔明之计,我等往何处去逃生?”
李典又惊又喜,惊则四处埋伏。跟了曹操十余年来,从未遇到过的埋伏。确实现在生死难卜。喜则夏侯惇才相信我的说话。现在不是自相埋怨的时间,只有寻找出路为妙。幸得跑在前面,一下子还能避开火攻,因此他安慰夏侯惇说:“大都督,事到如今只有寻找生路。”
夏侯惇:“生路在哪里?”
李典想,你已经吓昏了,我要是知道了生路,何必用“寻找”二字。他回答夏侯惇说:“生路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只有和你两人向前去找寻。”
夏侯惇、李典二人惊慌催马,连窜带蹦,兜抄曲折,在博望坡里四处找寻。所说,皇叔在孤山上只见得下面的埋伏四起,究竟怎样烧起来的,就是以上所讲的。不要说你夏侯惇直接在孔明的圈套之中,遇着这样的火攻因而十分惊慌失措,就是作为战胜者的刘备来说,也未免有三分紧张。这正是:
浓烟弥漫四面飘,烈焰升腾九重霄。
佑求火灵显神威,孔明军师计谋高。
深山埋伏用火攻,热锅蚂蚁无处逃。
风助火势雷声隆,只为兴汉灭尔曹。
刘备着看在眼里,脱口而出:“喔唷,军师!你好刁啊!”对孔明看看,你年纪轻轻,手段竟如此般厉害!我刘备活到了四十九岁,不要说从来没有见到过象你这样的火攻,就是听也没有听到过。照这样的埋伏,看来十万曹兵剩下不会多了。想到自己只有九百五十人马,能被孔明消灭曹兵十万,我看历史上管、乐之用兵,也未必及你孔明。皇叔不觉感到侥幸起来,要是孔明相助了曹操,我刘备还有容身之地吗?想到自己刚才急到如此地步,有些好笑。再想到他有了这样的拒敌埋伏的本领,却从不在我面前炫耀半句。真不容易!难怪他神定自若,不动声色。回过头来,只见先生仍然执着羽扇,撩着清须在微笑,说明他深谋远虑,胸中自有百万雄兵。皇叔想到水镜先生、徐元直等山林隐士,在我面前所谈起孔明之贤能,真是片言无虚,句句是实。他不愧是一位兴汉的伏龙先生。因此,皇叔情不自禁地放声大笑:“哈……军师,真是用兵如神,古今少有的了!”
诸葛亮:“主公,夸奖了!”
他们君臣二人在孤山上观看火攻,谈笑风生。夏侯惇进来的七万曹兵,即使烧光,也要一段很长的时间。让他们在里面烧,我话分两头。
自从两山环抱一烧两断后,外面还留下三万曹兵,粮车上装载大粮六万石。催粮将名叫乐进。他是个勇而无谋之辈,俗语说来是个“戆大”。但是,跟了曹操十多年,也是曹营中一员名将。现在他发现前面已经被烧断,所有弟兄都退了下来,集中在他的周围。乐进在马上背着一口开山巨斧,睁着一对铜铃大眼,他远远望去博望坡烧得满天通红,里面的地雷、火炮声震耳欲聋,曹兵的哭声听得他提心吊胆。乐进想,我面孔虽黑,额角还算亮,要是一起进博望坡也难保命。他想着进去的夏侯惇、李典和韩浩,恐怕去则有路,回则无门。他无意中望到四周,约有人马三万。所说他是曹操的多年心腹,虽然在逢到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大败,可是他心中决不甘休,认为刘备兵微将寡,即使打了胜仗,他已经是全力以赴了。想必他所有的兵将都集中在博望坡里,他的老巢──新野县肯定无人镇守。刘备一定认为我们所有的人马,连兵带将都封进博望坡里,恰恰我乐进靠丞相的洪福,没有中诸葛亮的计。他虽是个匹夫,一时倒聪明起来了。认为自己还有三万人马,乘诸葛亮不备去夺取他的新野县。孔明、刘备他们虽然打了胜仗,但是,一旦他们的老巢被我所取,我们虽然大败,却迫使刘备失去新野,而无立锥之地。兵法云:败中取胜。那末,刘备是胜中反败。这倒是事实。要是别人用兵,可能被你达到目的,倒楣的是你恰恰碰在了诸葛亮的手中,那真是双叉将进了热锅里──死蟹一只。你乐进这个念头,是现在想到的。但是诸葛亮在昨天就已经预料你必然有这种想法。
乐进打定主意,他一声令下:“来!与我兵进新野县!”
三万败兵集中在博望坡外面,看到博望坡里面这样的熊熊大火,个个都魂飞魄散,惊慌失措。现在听乐大将军说要兵进新野县,这班曹兵都丧失了战斗力,认为十万兵还没到新野,只剩下了我们三万,看来到新野县去,恐怕连我们这点人马都难保。可是,乐进的命令谁都不敢违抗,因此一部分弟兄把粮车推的推,拉的拉。乐进一马当先,带领曹兵前进。火把灯笼照耀,战马答答,人声喧哗,粮车滚滚。乐进在马上抱着败中取胜的心理,洋洋得意地向新野县进发。
究竟下情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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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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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27 1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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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乐文谦新野送粮 夏侯惇死里逃生
乐进满以为稳取新野县。事实上,没有这样的便宜可占。赶到新野县还有五里路之地,有座荒山,名谓鹊尾山。本来此地树木兴旺,在前段单福初用兵时,因火烧鹊尾山,目前成了无草无木的一座荒山。曹兵准备要绕山而过,早已被山上一人看得清楚,此人便是关将军马前步将周仓。
周将军发现敌人足有三万,粮车无数,向这里而来。他一个旋风很快地来到后山。关将军早已守侯在此。不是说他奉令在余山吗?是的!火牛阵是在余山,方向在博望坡向北三里,这里根本没有火牛阵。当时,孔明在发令时不便多说。其实,在锦囊中早已写个明白,命令云长在上半夜再干一桩小事,也就是埋伏在这里,抵挡曹将乐进的去路。因为孔明预先准备把三分之一的曹兵拦住在博望坡外。乐进是后队上的催粮将。因此,为了保卫新野县。命关将军守住鹊尾山,同时万一乐进前来,把所有的粮草全部劫下。所说诸葛亮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现在,关将军只带二十名关西大汉,自己在马上青巾绿袍,手提龙刀。正在这时,周仓已到了马前,他对将军双手一拦说道:“主人,小人在山岗之上看得清楚,约有贼兵三万,车辆无数,欲想绕道而过,往这里而来,请主人定夺!”关将军一听,他感到被诸葛亮料得一点不错。不但敌人的人数、粮车,包括时间,全被你料准。既然敌人杀到,理当照军师说话而办。他一声令下:“来!与某点炮!”
乐进正在得意之时,只听得“轰”的一声炮响,吓得曹兵都停住了脚步。大家集中目光,对队伍前面的乐进看看,意思是在博望坡外很太平,看看火烧。你想出花头,要来取新野。现在你可听见“轰”的一声又来了,我们的人马,在博望坡里就完在“轰”的一声上。乐进当然也吃惊不小。他想:这个念头我刚才想出来,诸葛亮倒象钻在我肚子里一样,已经有人马守在这里了,不知是哪一个?你还在想着,只见山脚后面关西汉推出一辆大车来,车子上竖着一面大旗,旗杆上三盏标灯,远远望去清清楚楚,绿缎子旗上怵目惊心地看到:“大汉,汉寿亭侯前将军”,中间象小圆台面大小相仿的一个“关”字。只要看到这面旗,不需要看到人,曹兵已经络乱纷纷。因为云长在曹操处斩颜良、诛文丑一番威风的事情,不要说曹兵,即使曹操亲自见到他也要有三分胆寒。现在乐进见到这面旗,早把夺取新野的这个念头抛得一干二净。称他的心,想圈马就逃。但毕竟是曹操的大将,还只得勉强地等着关将军。只听得马铃之声频频传来,云长提刀泼马而来,周仓在马前带路。主仆二人到“关”字旗下立停。所说,云长面相威风,就是在白天见到他也要倒退二步,何况在夜间这黑暗之中,只有微微的火光照到他的脸上,见他是一个红脸,飘着长须,手中龙刀寒光闪闪,凤眼圆睁,吓得曹兵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关将军在曹营六十三天。曹孟德帐下主要的大将,他不但认识,而且连名字都叫得出来。现在他一看,果真是黑脸乐进,字文谦。关将军想,你虽是曹操手下有名之将,但是在我刀上不是对手。今天我目的要夺粮。因此,关将军龙刀一架,撩着长须对乐进说道:“前边马上文谦将军,关某奉军师将令,在此阻拦尔的去路,欲劫尔的大粮,望请留下了!”
乐进一听,他“扑”地一笑,想,好极了!我动你们新野的脑筋,你们动我们粮草的脑筋,大家心里都有一把算盘。但是他明白,你关云长要我的粮草,我是很难保住了。那末,就送给他吧。毕竟是敌人又不是亲眷,这样还象什么打仗?乐阿戆明知保不住这些粮草,但是当了三万弟兄们的面,即使死,也要讲几句大话。因此,硬着头皮,对关将军开口骂道:“呔!大胆姓关,你若要乐大将军的大粮,家伙上领取!”说罢,对着关将军将手中大斧一荡,摆出了决战的样子。
云长一听,那当然!真的凭两句说话就能拿到你数万石米,这太容易了。相信自己能斩颜、文二将,杀过老将蔡阳,战你乐进不在话下。因此,将龙刀提在手中,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文谦放马!”
乐进:“姓关的放马!”
后面这班曹兵,知道这些粮车是保不住的。但有一点倒可以保的,保乐进送掉性命。因此,都准备着逃跑。关将军刚要催动赤兔马上前,被边上周仓扣住了龙马。关将军对他看看,不解其意,要紧开口问道:“汉寿,缘何阻拦某家的龙马?”
周仓:“主人请听了,常言道:杀鸡焉用牛刀?区区贼将,何劳主人亲自动手,有小人上前去,已足够他受用了!”
云长一听,话之有理。我上去胜了他不稀奇,老实说,你周仓的步将本领连我都佩服。因此,龙刀架好,对着乐进说道:“文谦听哉!你若能胜得关某马前的步将,某家便放尔逃生。”
乐进想,起手不容情,容情不起手。动到手不问张三李四。因此张大一对铜铃眼回答关将军说:“呔!姓关的,命他马前领死!”
云长对周仓一看,汉寿将军已抽出腰间一对锤头。两足一顿,窜到了乐进马前。乐文谦也来不及问什么名姓,用力就向周仓当头一斧砍去:“招斧!”
周仓见巨斧当头而来,便起手中双锤十字花一架,用力招架了上去,嘴里喊一声:“贼将且慢!”
只听得“当”的一声,乐进的巨斧荡了出去。等不及你收回家伙,周仓便从上向下挥手一锤,正巧打在乐进马头之上,打得马头脑浆直流,死马四蹄一伸,乐进很快巨斧落地,人从死马背上摔了下来,跌—个仰面朝天。后面的曹兵见势不妙,转身便逃。周仓看他跌倒在地,他一个箭步窜了上去,就起单手一柄锤向乐进脑袋击去。乐文谦不要说招架,就连躲避也来不及了。他心中明白,吃到锤头,我的脑袋与马头一无两样。所说,他是个匹夫,在生死关头,什么都做得出来,其实是贪生怕死。此时,只听得乐进一声高喊:“关将军救命!”
说时慢,当时快,云长一生不斩下马将,尤其乐进剧叫“救命”,应该不杀了。因此耳朵听得,嘴里已经喊了出来:“周仓,住手!”
周将军锤头已经打了下去,但耳中听到主人命令“住手”二字。所说他的服从性比一般的人都强,关将军的说话无不从命,可是现在家伙已落了下去,这怎么办?他毕竟是个心灵手巧的步将,便将臂膀一侧,虽然锤头打了下去,不是打在乐进的脑袋上,而是在离开他鼻尖不到半寸的地方一阵风似地荡了过去,吓得乐进魂不附体,屁滚尿流。周仓收回锤头回到云长马前,对自己主人看看,你何必叫住我?这种贼将,下了马拚死地呼救,上了马又要耀武扬威。其实关将军有另一种意思,想到过去曹操待我不簿,虽然我将颜、文二将之首补报了他,可是后来五关斩他六将,毕竟欠礼。今日本该将乐进处死,目前劫他之粮,也就留他之命。”俗语说,不该杀的已被我杀,如今该杀的我却不杀。今后见了曹操,我便可对他说明,以此报昔日之恩。周仓自然无法理会自己主人的打算。
这时,地上的乐进跳了起来,回头一看,所有的曹兵逃一个干净,粮车遍地皆是。他想,今后战场逢到生死关头,我只要叫救命就能活命──就叫是匹夫!他把呼救当作护身符一样。其实,这是要看对象的,碰到云长就起作用,你要是碰到张飞,不要说呼救命,就是叫他晚老爷也无用。其实,这一点他也知道,因此,笑着对关将军说:“呔!关君俟,承蒙不杀,人非草木,我心中感激不尽。一下子没有什么好补报,喏诺,这些粮车上的粮草我送给了你吧,请你不要客气,这点是聊表寸心。与你再见吧!”
乐阿戆说完这番话,他用脚背踢起了地上的巨斧,在手中一执,一看马早已死去,只有靠两腿回去了。因此旋转身来,连蹦带跳地向曹兵逃的方向而去。关将军听完这番话,倒也觉得很有趣,照这样看来,你当他是戆大,自己到真正变成了戆大。你想,这些粮草明知被我劫了下来,他还要说得好听,算是送给我,倒是一个非常大的人情。关将军就命令关西汉把粮车检点一卞,多少车子便是多少粮草,一算确实是六万石。我家大哥只有九百五十人,倒可以解决很长一段时期的吃粮问题。这便是人少的好处。但现在云长想:我也无法拿回去,等到战事结束,再来运走这批大粮吧。因此云长带了周仓和家将们,兜抄小路,迅速赶回余山,准备用“火牛阵”对付夏侯惇。那末,这里的粮车可要被敌人来拿走呢?在这点上只管放心,乐进死里逃生,恰似惊弓之鸟,请他来,他也不敢来了,尤其他头脑简单,始终认为关云长守在这里。孔明的用兵往往是一将多用,这便是攻心为上的战略。
再说,乐进拖了大斧匆匆地赶了上去,只见前边乱成一片的曹兵溃不成军,走在最后面的一批官兵正在议论着乐进:“我的哥,我看乐进摔下了马一定危险了!”
乙兵:“那还用多说,下了马不死,世界上就没有死人了。”
乐进在后面听得清楚。他想,你们这班家伙,不但抛下粮草逃命,背后还要希望我老掉,恨不能把作们一斧斧地砍掉,方解我心中之气。再一想,关云长都放了我乐进。今天我也算饶了你们吧。
这班曹兵回头看到乐进,又是惊慌又是奇怪。惊慌的是我们的谈话料想他在后面都听见了;奇怪的是他怎么会没有死?
甲兵:“乐大将军,你回来了?”
乐进:‘你们为何跑?”
乙兵:“因为看到你乐将军跌下了马来,当你危险了。”
乐进:“我没有死,因为呼了救命。”
只有乐进这匹夫,还把自己叫救命的事介绍出来,不怕丢脸,引得在旁的曹兵都暗暗好笑。但是看到他没有了战马,赶路不便,所说三万曹军中有一部分马队,有个马兵自动让出了一匹战马。这时的乐进,只要有匹马就已经满意了,便上马提斧。送去了六万石粮食,他好象洗了一个澡,觉得浑身轻松舒服。他带了这些败兵回到了博望被外面。
这时候,博望坡的火正烧得最旺最猛之际,因为里面所有的树木大部分已燃着,地雷、火炮之声,早已零零落落。里面哭叫之声也逐渐稀少,大半已经伤亡。
乐进不敢靠近两山环抱之处,因为里面的十里大火的热浪烤得博望坡外一、二里路泥土发烫,热浪冲来,炙得他们浑身是汗。乐进想,夏侯惇能不能逃出博望坡,在时间上推算,就是逃出来也差不多了;倘然到现在还不见他出博望坡,那可以判断定然被诸葛亮的大火烧死在里面。因此,乐进派出一部分曹兵在博望坡外面各条山路上探听夏侯惇的消息。
这里,再提到夏侯惇如何进出博望坡。自从埋伏一起之后,夏侯惇与李典二人为了避开孔明的埋伏,他们拚死地向孤山前面靠拢。不轻容易,到现在,两骑马到了孤山的前山脚下,只见,这里是一块安全地带。因为既无茅草树木,也没有地雷、火炮,因此,没有被烧死的曹兵,也就从四面八方赶来。有些好心的曹兵还在高声地喊道:“我的哥,到这儿来哎!到这儿来啊!”
他们算绝处逢生。其实,这里是最不太平的地方,是诸葛亮、刘备把夏侯惇处死的第一个关口。就在前山脚下,埋着三只大的地雷,倘然爆炸起来,恐怕连孤山都要动摇几下。三只地雷的药线都绞在一起,而且药线布置在比较冷落荒僻的所在之中。为什么要这样布置呢?目的是拖延一段时间,等候夏侯惇的到来。可是,这班曹兵认为这里最安全。因此人数越挤越多,大约聚集有千余曹兵。现在夏侯惇与李典二人赶到这里,对前面一看,认为在这里暂时躲避一下,定下心来再去找寻出路。曹兵见到夏侯惇,当然一齐招呼:“大都督哎!大都督!这儿来啊!”
其实,不是在招他的人,而是在招他的魂。夏侯惇与李典的马都扣住了。夏侯惇想,这里确是太平,到如今没有见到韩浩,看来他已丧了性命。李典始终跟我在一起,但乐进在后队,希望他没有进来,留在外面,要是这样,我们四将还能保全三将,不好算全军覆没。否则,被徐庶这个家伙完全猜着了。夏侯惇一面想着,一面抬起头来对山上一望,只见孔明、刘备端坐在上面。他想,我们烧得走投无路。你们二人,都在上面洋洋得意地观赏火景。夏侯惇一时心火直冒,倒不如趁此机会让我冲上山去活捉他们君臣二人,一来能报火烧博望之仇,二来能回去见丞相缴令。他回过头来对李典说:“李将军,我与你冲上山去,捉拿刘备、诸葛亮,一消今日之恨!”
早说李典是个聪明人,他进博望坡已经明知故犯了。现在叫他一起冲上山去,他想,孔明有如此神机妙算,他没有抵挡你夏侯惇的办法,焉敢安然稳坐山顶之上?应该吃一暂长一智,这点我不跟你去受罪了。因此,摇着头回答夏侯惇说:“大都督,我劝你还是在这儿吧。要是上山的话,大都督,请你一人上去吧。”
夏侯惇对他看看,心想,你被孔明的火吓破了胆,到了这里不捉刘备,岂不是错过良机吗?再说刘备、孔明认为我已经被他们埋伏所处死,意想不到的是我不仅没有死,相反赶来这里。因此他们连脱逃的时机都没有。为此,夏侯惇满怀信心,准备一人上山。看到周围还有很多曹兵,他便一声令下:“军士们,跟随本督冲上山去,捉拿孤穷刘备,活擒妖道孔明!”
当然,虽然吃败仗,曹兵还是服从你的命令。大约有数百人跟着夏侯惇冲上山去。有的曹兵想,即使上山没有功劳,更比下面安全得多。因此一片呼杀声:“大都督请!杀啊──”
夏侯惇将马一拎,提着长枪向孤山上冲去。李典在下面观看。他想,万一没有埋伏,我再上山也不迟。上面的刘备本来看得火攻心花怒放,现在听得前山坡上一片杀声,皇叔向下一望,原来是夏侯惇带兵冲了上来。他想,危险来了,要紧对孔明说着:“啊呀军师!贼将夏侯惇来了,这便如何是好?”
孔明本来在想,夏侯惇怎样还不前来?难道已经被烧死在火中了么?倘然这样,倒也妙极了。现在一看,非但没有烧死,相反前来犯我孤山。那末,你是有来无归。现在下面的地雷还未爆炸,我来指挥把夏侯惇杀退。他上山下山的这一段时间,想必下面的地雷要炸了。这样,夏侯惇还在我的圈套之中。因此,孔明对皇叔摇摇手,说道:“主公何必惊慌,有本军师在此!”
刘备想,我刚才还想得很好,从今以后只要你孔明在旁,哪怕天塌下来,你象擎天柱,我一无危险。怎么又忘记了你呢?刘备确定比刚才定心得多了,看诸葛军师有何办法。孔明希望夏侯惇上山来爬得越高越好。夏侯惇睁大一只眼睛,一面上来,一面也在看着山上的动静。他一看山上没有多大的变化,就在他距离刘备、孔明不满三箭之路,诸葛亮便将羽扇一摇,发出了信号。早已说过,前山毛仁将军带着一百个弟兄,五十根喷筒火箭守住在那里。现在,见到军师羽扇上的命令,毛将军一声吩咐:“军师下令,咱们动手!”
两个小兵扛一根,凡是后面的弟兄都抽出一个火把,将前面喷筒火箭上的药线点燃,第一节竹管爆开,喷射出五十支火箭。现在一共有五十根同时爆开第一节,那火箭就要喷射出去二千五百支,从上往下真象雨点一般射向曹兵。这班曹兵从未尝到过这种滋味。射在身上立即随风烧起来,射在眼睛里立即双目失明,射在咽喉之中轻则受伤,重则致命,要是旋转身逃,又要被它射中后脑。因此,连招架的办法都没有。而且爆开一节连一节,连续不断的火箭,不要说无法冲上山去,连转身逃都来不及。因此,跟上来的曹兵一批批地倒下去,不死者都在山坡上连爬带滚地逃下山去。即使前山上五十根射完,左右、背后共有两百根,足够你夏侯惇受用的了。这时的夏侯惇,毕竟是个大将,他发现得快,便起手中长枪拚死地播动,把火箭象水一样左右拨开,动作算得快了,但是他的脸上也中了两支火箭,虽然伤势不重,可是痛得他一只眼睛荡了出来。他想,这是什么老掉?又中了诸葛亮的埋伏,看来上山是不可能的了。下山倒又烦难,因为圈马下山,后脑上岂不要给火箭射着送命?真是进退两难。山足下的李典与一都分没有上山的曹兵,感到真是不幸中之有幸。可是,大家不懂,上面的埋伏象落下来的红雨一样。李典在想,看你夏侯惇如何退下来!就是上面的孔明也在想:夏侯惇你怎样逃命?可是在这点上连孔明都想不出来──夏侯惇自有逃命的办法。《三国》之中,逃走的本领他是最有名气的,因此流传到今,有句俗语说:“老兄你要夏侯惇了!”这就是溜走的意思。夏侯惇一面招架,一面想着一个活命的办法。由于他手中的兵器习练得滚瓜烂熟,因此他把播急的长枪改用一条手,照样能把火箭招架得水泄不通。他探出另一条手很快地将马头往后一圈,他的身躯在马鞍上比风车还要快地一转,形成了倒骑马势,正面仍旧对着山上,可是马头已经向了山下。他一面播枪,一面两腿连连夹着马肚,战马直往山下奔去。孔明在山上看得不觉好笑,真是出人意料,这个家伙竟然想得出倒骑马背的脱逃之计。这条脱身计,连我诸葛亮也想不出来。因此,孔明又希望他逃到山脚下地雷立即爆炸。可是,夏侯惇马到山下,他被孔明的火箭吓昏了,低头一看,忘形地叫了出来:“啊呀,本督的马头哪里去了?”
李典回答说:“请你旋转身来!”
夏侯惇回头一看,不觉笑了出来。他很快地坐正了马背,招呼李典快走。两骑马飞驰而去。这里的曹兵在想,都督既然逃下山来已经脱险,何必要紧离开此地!事实上在这种地方倒不是什么福至心灵,而是一种预感,认为诸葛亮所在的地方,是不会给我夏侯惇太平的。这倒是事实,也可说他是侥幸。在这紧要关头,偏偏地雷到现在还没有炸响,直到夏侯惇和李典离此很远时,前也脚下的地雷才开始爆炸。因为药线拉得太长,距离太远了。现在,曹兵只见地上的浮士在飞起来,他们进得博望坡后也算学到了一点知识,明白下面埋伏来了。因此发现的曹兵先叫了起来:“不好了!不好了!埋伏又来了!弟兄们快跑啊!”来不及了!顿时间似天崩地裂一般,只所得“轰隆──”一声,从地下窜起了几条火龙,方才前山脚下人头济济,等到响声停,浓烟散,前山脚下一个人影都没有了。只留下象一个巨大的鱼池塘相仿的土坑。所有的曹兵都被炸得粉身碎骨。有的说,甚至有曹兵的断臂残足飞到刘备座位的旁边。孤山好象海中一只小舟那样左右摇晃了一下。刘备这一惊吓真是非同小可。他忘形地叫了出来:“喔唷,好可怕!军师,这‘轰隆’的巨大之声,是什么家伙?”
诸葛亮:“主公,这便是地雷。”
刘皇叔想,不惜!在天上轰隆一声称谓天雷,在地上轰隆,是应该称地雷。但是,地雷威力胜过天雷。这许多曹兵,就被这轰隆一声一个都不见了。因此,又问孔明:‘军师,地雷可有相克的东西否?”
皇叔认为杀伤力太大了。任何东西都有相生相克,要是没有相克的东西未免太罪过了。诸葛亮完全懂得皇叔的意思,但是地雷没有克住它的东西,除非是发现它,预先把它挖掘起来,除此之外总是要爆炸的。孔明想,若然我说没有相克,恐怕皇叔今后要阻止我用此埋伏。但是,我诸葛亮今后还是要用着这些东西。是不是说孔明的用兵,只会用地雷、火炮来消灭敌人呢?当然绝对不是!孔用杀败敌人的办法真是变化无穷。目前,实在你皇叔兵力微弱得很,要是靠实力来抵抗,恐怕你这些兵全部葬送也难以战胜敌人。我是以此来代表兵力而去杀伤敌人。要是你皇叔给我十万、八万的人马,我就能用其他的方法来抵挡。这是以少胜多的办法。当然,要是这样与你解释,不但一时讲不清楚,恐怕说话之中反而得罪你皇叔。为了避免误解起见,孔明就说了一句假话:“主公听了,天雷能克地雷。”
皇叔一听有道理,“天地”二字,天字在上,他字在下,必然天能克地。诸葛先生今日在这里讲了一句天能克地的话,自古以来,确有这种巧合。今日博望坡火烧是第一次,到今后第六次出祁山,也是孔明一生中最后的一次火攻,便是火烧“葫芦谷”,亦称谓“上方谷”,就是烧司马懿父子三人,准备一仗消灭魏国主将司马懿。正在上方谷里烧得烈火熊熊之时,诸葛亮认为大事可定了,在满天星斗的夜空之中,顿然连声巨雷在天空中轰鸣着。接下来一阵倾盆大雨,不但地雷全部失效没有打响,而且把所有烈火全部浇灭,司马懿父子三人活着性命逃出了芦谷。所说天雷克地雷,到二十七年之后果有其事!总之,孔明一生用过很多火攻,单是前《三国》中博望、新野和赤壁就有三把火,今后火烧藤甲兵,火烧木门道,火烧上方谷等等,每次用火攻总是被他大批杀伤敌人。因此,后世人有几句说话,就是中国自古以来有三个人能把天、地、人掌握在手,任意翻覆,易如反掌。第一乃是西汉中的范增,据说能移星换斗;第二是明朝的刘伯温,据说可遣动风水;再者便是诸葛亮,可称人之精灵。虽然这是一种雅话,可见中国有史以来真是人才辈出,何止这三个人呢!在这里,到时候刘备、诸葛亮有众将保护,包括赵云在内一起回转新野县,后书再提。
再说,夏侯惇离孤山不远,只听得后面一声巨响,吓出了一身冷汗,回想自己幸得早走一步,否则葬身在地雷之中。他望到四周死尸成堆,臭气冲天。他对着李典说;“李将军你看,正是:‘烟雾腾空起,青烟往上飘。南方丙丁火,北方魂胆消。’”
他为什么要讲这几句?因为想着出兵之前,徐庶对我相过一面,对我说新野在于东南,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夏侯惇想,被这家伙象放屁一般全部说中。再想到孔明的用兵实在太凶了,即使摆一个八阵图,九九八十一门,其中也要摆下生门,可是诸葛亮在博望坡的埋伏真是一无出路。当时,活着的曹兵确实没有几个,跟随在夏侯惇、李典后面只剩下几个烧得焦头烂额的步兵了。他们拚着死,钉着他俩不放。跑到前面,只听得有曹兵叫喊之声:“大都督,不要来!不要来啊!……”
夏侯惇听见“不要来”的喊叫声,立即与李典扣住战马,二人三只眼睛对前面一看,只见离自己数文之路有一堵火墙阻拦去路。其实这里是博望坡的所谓后门,两山合抱是前门,夏侯惇进前门出后门。这堵火墙从何而起?因为,毛、苟、刘、龚四将昨天带着四百兵在这里挖掘了一条一人深、一丈多阔的壕沟,在沟内铺满稻草、茅草、硫磺、烟硝、石块、石片等,所有的药线都系在附近的茅草上,茅草烧完,这条壕沟炸了起来,石片、石灰乱飞。因此,在这一带附近的尸体遍地皆是。壕沟虽然炸开了,可是附近的零星野树都燃烧着了,顺着风火舌都连在一起,因此形成了一堵火墙。夏侯惇一看,生路没有,又来了一条死路。李典也看得清楚,他就请夏侯惇在此稍等片刻,待我上前探路。李将军他沿着火沟一路寻找过来,就在一座山脚的附近转弯的地方,壕沟不阔,火势不大,只有几棵野树在焚烧,有着两个火舌,顺着山风一忽儿合并起来,阻止了去路。但是,一阵风又把它们吹了开来。一合一分,象两扇门一样一开一关。在壕沟附近的曹兵,他们拚着命跳过火海窜了过去。一到外面,便是逃出了博望坡,就算脱离了“火口”。李典一看生路来了!他想,小兵的两条腿能跳出去,何况我们大将的战马!因此他要紧掉马回来到夏侯惇马前,开口说道:“恭喜都督,贺喜都督!”
夏侯惇一听,对李典看看。你这个家伙说话象不吃粥饭的,烧得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什么喜事?
夏侯惇:“喜从何来?”
李典:“生路便在前面!”
夏侯惇想,被你李典所料到,果真还有生路。
夏侯惇:“速速与我马前带路!”
夏侯惇跟着李典来到前面一看,他想,确是一条生路。见到附近的小兵一个个都在向外面窜出去。李典回过头来招呼夏侯惇说:“大都督请吧!”
夏侯惇顿住不跑。他在考虑,两个火舌一合一分,要是我跳过去的时候,正巧火舌分开来,那就没有危险。不要在我刚到火沟的时候,两个火舌正好合拢来,把我人马夹在中间,这还当了得。他一只眼睛转了一转,对李典说:“李将军先请!”
李典想,这又不是吃喜酒,你请我请的,为的是你是都督,应该占先。既然叫我先跳,那再好也没有了,因此他将战马退后几丈,然后两腿一夹,将马一拎,连人带马窜向火沟。夏侯惇看得清楚,在李典到火沟的时候,左右两个巨大的火舌正巧合拢起来。这时,马上的李典顾不得一切。他起手把脸一遮,马上一伏,然后将马一拎。巧极了!在你跳火沟的时候,一阵风将两个火舌吹了开来,李典连人带马在这空间当中穿了过去,丝毫无损地到了火沟的外面,扣住了马匹。他回头望着火沟里面的夏侯惇,连连招呼他说:“大都督,快跳吧!跳到了这里你就没有危险了!”
夏侯惇一动也不动。他坐在马上正在细细地琢磨着。他想,李典这家伙运气真不错,在他跑到火沟的时候,火舌合起来。在他正当要跳出火沟的时候,火舌正好分开来。我也要等这个机会。其实,在这种地方的确只能碰巧。任何人都算不准确的。
可是,夏侯惇自作聪明,等着等着,感到一直不巧。时间一长不好了,两个火舌合在一起之后,再也不分开来了。随着呼呼的山风从左往右,从右往左,象巨人的手掌一样左右挥动。夏侯惇一看,越来越凶险了,再不跳,恐怕要封住在里边了。到这个时候,迫使夏侯惇冒一冒险。他便向后倒退了两丈,然后将马一拎,向火竟窜过去。等他?火沟旁,火舌正巧顺着风向左吹了过去。夏侯惇不顾一切将马一拎,准备跳出火壕。左边的火舌顺着风又回了过来,巧倒也巧,正好在夏侯惇的左面脸上十十足足地一下火耳光。只听得“嚯”的一声,夏侯惇感到一阵剧痛,连人带马跳过了火壕。
那边的李典与曹兵看得清楚,大家笑在心里。夏侯惇扣住了马匹,他起条右手在左面脸上,从耳朵边起一直向下巴摸下来,感到连皮都烧破,摸到一手的血水,胡须一根都没有了,直摸到右面脸上才摸着几根烧剩的胡须。因为从左面吹过来的,这几根胡须也算是幸存者。夏侯惇抓着这几根胡须发出一声苦笑,这几根留着它还有什么用?其实,等到孔明二次用兵火烧新野县的时候,他倒又来了。同样又吃着一记火耳光,也剩下这六七根。直要到今年八月他去卧龙岗捉拿孔明的老婆时,被黄承彦一炮,方始将这六七根胡须一齐打个干净。他一年之中连被孔明烧三次,也算是巧的事情了。现在,夏侯惇被烧得焦头烂额,他在衣袋中取出一包伤药来,象吃面洒胡椒一样向脸上洒去。要知道这是古代的金枪药,专治一刀一枪硬伤用的,现在你是烧伤的,不能用此金枪药,药不对症,要是内服的话,就有性命危险,现在已经足够你受用。这些药洒到你烧伤的脸上,直钻皮肤,象无数的小钢针一样在他的伤处刺痒,痛得他双手抱头,吼叫连连:“哇呀呀……”在旁的曹兵,看到夏侯惇这样的疼痛难熬,要紧问道:“请问大都督,敷的是什么药?”
夏侯惇:“本督按的是金枪药。”
曹兵:“大都督,烧伤是不能敷金枪药的。”
夏侯惇:“要按什么老掉?”
曹兵:“要敷老鼠油!”
夏侯惇:“什么叫老鼠油?”
曹兵:“都督你听好,就是用一窝小老鼠,在还没有睁开眼的时候,把它浸在一瓶菜油里,然后把瓶口封没,埋在泥土中,隔一两年再行拿出来,小老鼠都溶化掉,这种油就叫老鼠油,敷在烧伤处立见功效。”
这倒是事实。我国古代传下来的,是专治烧伤的秘方。夏侯惇一听,要紧问曹兵:“既然这样,你们可曾带来否?”
曹兵:“大都督,老实与你说,我们没有料到烧,所以也没有带来。”
夏侯惇一听,想想倒不错。尽管今天吃着苦头,但是也学到了一门知识。因此他此番回去,到百姓家中觅来十瓶老鼠油,藏在身边以防万一,恐怕下次再烧,可以立见功效。这倒是预先要讲明,接下来火烧新野县。痴虎大将许褚烧得两只手动也不好动,幸得他的老鼠油,否则性命危险。这时,夏侯惇一阵剧痛已过,整个脑袋肿了一圈。他方始停下身来,命令身旁少数曹兵,按照偏西的月光,摸准一定的方向,与李典二人从山套中离开了这里。正巧被乐进派出的探兵发现。
这个探兵,见到马上的夏侯惇,顿时呆了一呆,只见三分象人,六分象鬼。立即赶到马前:“小卒见都督!”
夏侯惇被烧得晕头转向,一下子连自己人都看不清楚,要紧问道。
夏侯惇:“你是何许样人?”
曹兵:“小卒乃是乐大将军马前的弟兄。”
夏侯惇想,韩浩肯定阵亡,但不知乐进在哪里:“文谦将军现在何处?”
曹兵:“就在两山环抱之外等候都督?”
夏侯惇想,匹夫福气,火里没有来兜圈子。因此,命令道:“与我马前带路!”夏侯惇跟着探兵向乐进方向靠拢。
这时,乐阿戆已经得讯夏侯惇逃出了博望坡。他带领弟兄迎了上来。现在两军会合,乐进上前见过夏侯惇说:“都督洪福,乐进有礼!”
夏侯惇想,确实福气。诸葛亮这样的火攻没有把我烧死。他问乐进说:“乐将军,你的大粮哪里去了?”
乐进:“鹊尾坡下被姓关的劫走的了!”
夏侯惇想,人马伤亡到如此地步,也顾不得粮草了,留着也无人吃。这个家伙也算胸襟开朗的了。但是,再问乐进:“你部下还有多少人马?”
乐进:“三万左右!”
夏侯惇听到还有三万人马,便哈哈大笑。他笑些什么?他象赌棍一样,以为一仗完全输光,料不到还有三分之一的人马。因此,传令回转皇城,去见丞相缴令。旁边李典说:“都督,你岂能回去?”
夏侯惇:“为何不能?”
李典:“你不是与徐元直相堂赌头,立下军令状么?要是失败回去,你的脑袋便要输与徐庶。”
夏侯惇:“李将军,就为了军令状,因此要回去!”
李典:“这是何故?”
夏侯惇:“徐元直句句被他说对了。他说遇火,我果真被孔明所烧;他说我要烧得焦头烂额,现在果然胡须只留几根。但是,他最后的一句说话讲得不对!”
李典:“不对在哪里?”
夏侯惇:“元直说我要烧得全军覆没。你要知道十万人马要是剩下一二百人,可以称到全军覆没。现在尚有三万,何谓全军覆没?就在这一点上,本督要回去与徐庶评一评理,非但他不能赢我,相反本督的失败全被他一派胡言乱语倒尽锐气,惑乱军心。不但我没有输,相反他料事不准,我还要与元直去算账呢。”
吃了曹操饭,学了奸贼样!失败之后还想嫁祸于人。其实,这三万兵也保不住的,孔明的用兵没有这样简单。他象吃粽子一样细咽慢嚼地吃光你。刘备手下最勇猛的大将便是红黑白三只面孔。现在还没有完全出现。你想保住这三万兵,宛如做梦。当时,夏侯惇认为可以安然回去,因此带领李、乐二将,败兵三万,前前后后,络乱纷纷,离开这里,往北撤退。这里一带的山套总称叫余山。
他们未走满三里路,诸葛亮埋伏的又一路人马,正等候着夏侯惇。不是别人,便是关云长以及他布置的难以抵挡的“火牛阵”。
到底夏侯惇如何逃命,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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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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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关云长火牛显威 莽张飞拜师孔明
东方将要发白,余山脚下云长马前的周仓看得清楚,只见夏侯惇等三将,带领着三万左右的人马,向这里撤走。周将军眼快转身到后山来禀报关将军。
这时的后山,云长与关平父子二人带领二十个关西汉,一百名刀斧手,五十条牛。这些牛身上都用五颜六色的布包扎了起来,一下子看不出是牛是马,象天上降下的神兽一般。每-条牛身上六口利刃,两口结扎在牛角上,四条牛腿上各结扎着一把,都是刀刃向外。这样要是牛在人群中冲过,可以把两旁的人一铡二断。要是牛头一挑,牛角上的利刃可将人划破,五脏落地。要是牛在人群中打一个滚,好象在盘车中铡稻草一样,至少二三十人被他铡得身首分离,骨肉两段。因此,古代的火牛阵不是以一当十,可称为以一当百。现在把五十条牛列为十排,每排五只,每只相隔一段距离,中间用三尺长的竹竿将它们隔离开来,这样凭你开阔的山路,被一排牛冲出,已经很难躲避的了。那末,怎样会使牛疯狂地冲出去呢?就是在每条的牛尾巴上,扎着一个长长的火把,火把上早已涂上一层油,不但一点就燃着,一而且可以维持一段很长的时间。牛阵的厉害,就在于此。到时间只要点燃火把,每条牛不需要鞭打,它自动地会冲向前去,火把烧得越旺,老牛冲得越急。不要说军事上的火牛阵,即使老首姓家里的老母鸡,只要在它尾巴上扎上一面小红纸旗,保证这只母鸡飞奔得连人都追不住它。因此,人是万物中之灵,各种各样的办法都想得出来。每一排牛的后面,十个刀斧手。十排牛,正巧一百个。在他们的脸上,也涂上各种颜色,看不出是军兵,就象天神天将一般。每人手执一口锋利的钢刀。孔明的布置,不仅有强大的杀伤力,就是在表面上也要吓得放人胆颤心惊。关平毕竟是个年轻的孩子,他看到此情此景,不觉坐在马上好笑,想军师的用兵真符合我大孩子的心理状况。即使是云长,也感到有趣。
这时,周仓已赶到马前:“主人,小人探得夏侯惇三将带领败兵三万,由此道而来,请主人定夺!”
关将军又一次感到孔明料事如神。他的用兵,的确在于徐庶之上。他可以把敌人行动的去向了如指掌。云长便一声令下:“来!与某点炮!”
余山背后号炮一响,顷刻间刀斧手将五十条牛尾巴上的火把全都点燃。这十排牛,本来安然地站立在那里。现在,这些老牛感到屁股后面热呼呼的。虽然是大动物,毕竟是畜生。它们不懂后面究竟出了什么事,牛眼睛向左右看看。它们在想,是不是后面失火了?因此,它也懂得要逃命,一面嘴里叫着,一面向山路外大道上走去。可是,火把越烧越旺,烧着了牛尾巴。这些牛又想,为什么这些火钉住了我们不放?它们哪里知道,火把就扎在自己的尾巴上。很快火烧痛了牛屁股。这时五十条牛都发了狂,牛遇见火是要斗起来的,因此有句俗语叫“牛斗火”。这些老牛为了想逃命,拚死地向大道外面奔驰而去。谁说牛跑不快?老牛一发狂,不比马的速度慢多少。刀斧手紧紧跟上,到了大道上当然没有次序了。这里三排,那里四排,总的方向是冲向曹兵。
再说,夏侯惇原以为是太平无事了。现在听得炮声,知道事情不妙。他便同李、乐二将圈马向后退去。心想,后面到底来的是什么样的敌人。可是,没有发现刘备手下之将,只见对面冲来的不知什么怪物。曹兵团在一起,哪里来得及分开,有些小兵认为来的毕竟是畜生,不管它是牛是马,我们是人,它们总是要让开的。说话是不错,在平常时间,对面来的或马或牛,只要你不去欺侮它,牛马也是有灵性的,它们绝不会来碰撞你。可是,今日就不同了。这些老牛在想,后面在火烧,我们要活命,你们这许多人还要在前面拦住不放,是不是要我们都被烧死?所说,大动物确实与小动物不一样,它会搏斗。认为你们想烧死我们,那就不客气了。老牛习惯将犄角来挑,正好在犄角上扎着利刀,被你这样一挑,前面的几个曹兵顿时破腹开膛,血流满地。
这时,曹兵方才知道事情不妙,要想往左右散开来。但牛群横冲直撞而来,曹兵要想往后撤退,只见三万人马挤得人山人海,自己人堵了自己人的路。此刻,一排排的火牛已经冲进了人群,不单是牛头撞,犄角挑,就是老牛在人群中奔驰而过,牛腿上的四口钢刀好象四柄板桨一样,把这批曹兵,象划过船的水花相仿,分了开来。顷刻间,血肉横飞,尸骨堆山。
这班曹兵,哭叫了起来:“不好了!活火来了!活火来了啊!”
什么叫“活火”?因为博望坡的火虽然厉害,只是烧定在一个地方。这里的火,生了四只脚会四面跑的。所以,称它为“活火”。有些曹兵急中生智,他们想,只要不在它对面阻拦,它是不会伤人的。因此往左右分开。你们算聪明,总不及孔明厉害。的确,老牛只是往对直冲去。可是,每排牛的后面窜出来一批刀斧手,他们想,竖里有牛,横里就请你们尝一尝我们的滋味。因此,挥动手中的钢刀,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就这样,两路夹攻,曹兵死伤无数。
夏侯惇跟在李、乐二将后面,一路看,一路退。他想,我跟了曹操多年,这是什么家伙,我从来未遇到过。所以,他回头问李典说:“李将军,这是什么老掉?”
李典:“大都督,我虽然也是初次遇到,但听得已久,古代齐国田单复兴齐国,便是用的这些东西。照末将看来,这便是‘火牛阵’。”
夏侯惇想,诸葛亮不但用兵好,而且他肚里的古董也不少。看来,这三万兵很难保牢,此路不通,另找别处。但是,不知道“火牛阵”何人所用?总要得个结论。
正在此时,云长带领关平、周仓随后杀出。
夏侯惇眼睛一只,但看得很清楚,在将近天明前的一段时间里,加上火光中,见得云长的大旗高飘。他方始明白是关云长用下的“火牛阵”。即使没有火牛,遇到姓关的也难抵挡。他回头对四处一望,只见在左边有条山路十分狭隘,想必这样狭的山路,火牛是无法布置在这里的。而且,看来是一条暗暗的小路。哪里知道,这条路就叫安岭道。牛倒没有,却有“猛虎”在那里等待。夏侯惇哪里能料到,又会遇到张飞。他眼快手快,圈转马头,拖了长枪对李、乐二将喊了声:“李、乐二将军快跟本督往小道而走!”说罢,第一个带头。李、乐二将随后,眼快脚快的小兵也跟随其后,不满一百名,向安岭道撤退。没有死的曹兵,他们见到关将军个个高喊:“君侯救命!我们愿降!关君侯救命啊!”
云长感到自己大哥兵马太少了,这些曹兵都是年轻力壮的好汉子,只要他们真心投降,换上我军的一身制服,不需要训练,沙场就能冲锋杀敌了。因此,关将军命手下人扯出一面大旗,上面四个字──投降免死。曹兵纷纷赶来投降,因此,关将军在余山脚下收到降兵一万有余,其他的曹兵都死在火牛阵中。因为老牛毕竟是畜生,它们的包围圈越缩越小。因此,围在里面的曹兵是活不成了。那末,这些牛如何呢?说也可怜,烧到后来牛尾巴烧烂,看得这些老牛互相乱撞.结果和遭灾的曹兵一样,同归于尽。这里的死人死牛无计其数,等一会自有人来料理。云长收了降兵,回转新野。在路过鹊尾山的时候,顺便将劫来的大粮带了回去。
再说,夏侯惇赶到安岭道口,见后面关将军没有赶上来。因此,他喝住了李、乐二将,对着小道里面望了一望。因为天还没有亮足,所以看不清楚。他心中琢磨着,前边这条小路地势险要,万一碰到敌人,过去容易出来难,故而他扳着手指算道:“白袍小将已经出来过了,就是一开场与韩浩交锋的;红脸将刚才遇到;再有一个黑脸张飞,他……”他想到这里,不觉浑身一抖,毛骨悚然。至今还未看见他出场。夏侯惇最怕的就是张飞。老实告诉你,张飞就在这条小路上!而且已经等了你长久了。此时的夏侯惇脑筋很清,他想,真正要逃出刘备的地界,只有从此道而过。所以,他命令李典先到里面去探听一下,究竟有没有埋伏,自己在外面等候消息。
李典除去马头上的鸾铃,恐被里面的敌人发现,然后悄悄地点马进山路。
其实,里面的张飞自从在诸葛亮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以后,带领着二百五十个军兵,早已守在里面小路上了。三将军坐在马上,手执丈八蛇矛。他睁大着环眼在想着,军师命我守在这里,拿到夏侯惇,他要十里外跪接于我,马前敬酒三杯,即使抓到一个小兵或带到一匹战马,也同样接待于我。甚至,夏侯惇不走安岭道,也是我赢了诸葛亮。可是,等到现在还不见夏侯惇前来,只是在耳边听得炮声隆隆,震得山谷摇动,哭声连天,响彻云霄。张飞抬头观看,只见天上布满红光。他在想,不知哪里在天火烧,这种火光从未见过。因为安岭道也属于余山的山路之一。他望到山上,火光照得每一条山路清清楚楚。他感到十分奇怪。其实,你管你守在原地,夏侯惇插翅难飞。所说,他输给孔明就在这一只棋子上。三将军想,观天色将近启明。看来,夏侯惇不会前来,倒不如让老张赶上前去,看它一个是非。因此,他对着二百五十名汉兵高喊一声:“弟兄们!”
所有的三军,听到三将军呼喊,没有一个不应声:“三将军啊!”
张飞说:“如今炮声隆隆,火光冲天,夏侯惇还不前来,速速前去打探!” 两个汉兵出小路去探。其实,在这个时候,夏侯惇还没有到来。因此,两个汉兵回来对张飞说:“报三将军,夏侯惇还没有前来!”
张飞:“不见夏侯惇?”
汉兵:“对!”
张飞:“恐怕他已老掉的了!”
汉兵:“我们不知道!”
张飞“扑”地一笑,心想,诸葛亮你已经失算了,夏侯惇即使他不死,一定走别处去了。三将军听到这种炮声,看到这种火光,总觉得心痒难搔。因此,他对着弟兄们说道:“来也!”
汉兵:“三将军,怎么样?”
张飞:“老张登山一看!”
汉兵:“三将军啊,你要上山去看火攻吗?”
张飞:“着哇!不知谁人放下的大火,老张定要去看个清楚,尔等在山下防守当心!”
汉兵:“三将军,你上山,万一夏侯惇到来,我们无能阻挡,这便如何是好?”
张飞:“不须担心!”
汉兵:“万一被他脱逃,三将军岂能交差?”
张飞:“老张自有妙计!”
汉兵:“将军岂会用计?”
张飞听到这句话,他一手执矛,一手撩着虎须笑了起来:“哈……老张善用妙计,可称为诡计多端。”
听得汉兵们一个个忍俊不禁。他们想,你满腹老酒倒可说说,你竟然夸口说一肚子妙计。知道他在吹牛,但是听了他的妙计再说:“三将军,请你把妙计布置一下!”
张飞:“你们听了,老张登山观火,尔等在下面一个也不要动。”说罢,就命令五十个马军一字长蛇排开,在小路上排着长长的一彪队伍,叫他们将手中的家伙,长枪执在手,巨斧背在肩,大刀双手捧,眉毛竖,眼睛弹,面孔板,动也不好动,汉兵一个个象泥菩萨一样,一尊尊塑起来。
这班弟兄被他弄得真是哭笑不得,便开口问张飞说:“三将军,把我们弄得死不死,活不活,这算是什么?”
张飞:“老张用计!”
汉兵:“这种计,不要说从来没有看见,听也没有听到过。”
张飞不管你们懂不懂,他再来布置两百名步兵,叫他们从这里小山脚下起,五、六个一对,再往山上爬上二、三十步,也是留下七、八个弟兄。就这样,把两百个步兵家摆摊贩一样,一堆堆地向山上摆去,大约摆到半山腰,二百个步兵摆完了。然后他回下山来对弟兄们说:“三军们听哉!老张登山去了,万一夏侯惇前来,不要来通报。”
汉兵:“三将军,即使要来通报,你在山上我们也来不及。只是不要被夏侯惇脱逃?”
张飞:“你们看见夏侯惇,再赶上山是来不及,只要连连喊叫。马军发现喊给步兵听,山脚下的步兵得报,他们喊给上头弟兄听。就这样,从下传上,这不是象蚂蚁传讯一样,很快的吗?片刻之间,就能传到老张的耳中,只要老张闻听夏侯惇前来,就在山上以高望下,看得明白。夏侯惇要是从左往右,老张就从右面下山挡在他的前面;夏侯惇要是从右向左,老张便可从左面下山,又能挡住他的去路。即使他插着双翅,老张看他也难飞出我的手掌。你们看来如何?”
这班汉兵一听,戆张飞倒确实有一手。因此,有几个小兵问张飞:“三将军,请问你这条叫什么计?”
张飞:“老张的计没得名称的,兵书上也没有的。”
汉兵:“用到计,总要有个名。”
张飞:“麻烦得啦!”
汉兵:“用到计还怕什么麻烦!请三将军好好想一想。”张飞被弟兄们逼得无法可想,只得笑着回答说:“那末,就叫它拿捉夏侯惇的计吧!”
一句话,引得大家“哄”地一声笑了出来。
张飞睁大环眼对弟兄们下着命令说:“弟兄们听了,一定要按照老张说话而办,请千万不可懈怠。老张去也!”三将军说罢,将马一拎,飞马上了山头。
事实上,要是你张飞不离开这里,按你这样的埋伏,夏侯惇确实插翅难飞。事情就坏在你离开这里。孔明在发令的时候,早就对你说过,不能擅离信地。三将军偏将这句话没有重视起来。结果他服孔明就在这一点。
现在,张飞跑上山顶,将马扣住,架好长矛,双手撩着虎须。抬起头来,向博望坡方向看去,一清二楚。三将军想,莫怪满天红光,原来这里有着这样大规模的火攻。看得张飞赞不绝口。他又想,诸葛亮啊诸葛亮,看你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南阳农夫,竟然设下如此牢笼一计,把十万曹兵连人带马烧一个干净。照你这样的用兵,要胜过我张飞不知多少倍。我以为勇猛之将,力大无穷,就凭我这身力气,一天到晚也不过只好杀它千余个,即使是这样,已经要杀得我精疲力竭了。那末,十个张飞也只能杀一万余人。现在,孔明略施一计,消灭曹兵十万,就凭这点来说,我张飞岂能与他相比。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本领,再有什么理由去闯他的辕门,还要看他不起呢?回想起来,十分惭愧!就在这时,隐隐约约还听得博望坡里地雷轰响之声。张飞是《三国》之中的一个快人快语的人物,一旦相信,从口到心佩服诸葛亮。因此,他在马上放开嗓门连连叫道:“好军师!好埋伏!好火攻!老张闯你辕门,思想起来好不惭愧!只有等待夏侯惇前来,拿他回去将功折过,到那时岂不妙也!好火攻啊!好……”
张飞在山上真是喜出望外。所说,他的精神,不要说一夜不睡,即使三日三夜还是精神抖擞。可是,这二百五十个弟兄就不能与你相比了。要是你张飞在旁边,他们不敢违抗,只好照你所说的去干。你一走之后,五十个马军就松懈起来了,其中主要有二、三个弟兄带头就影响了整体。
有一个骑兵对两面一看,笑着说:“弟兄们,我们这样坐在马上一动也不动同泥菩萨有什么两样?听戆张飞的说话,我们去上他的当。现在他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呆坐在马上,岂不是傻瓜?看来夏侯惇也不会到来。天已快亮了,还是休息休息吧!”他说罢,伸一个懒腰,把手中的长枪插在地上,双手抱着枪杆,低着头,闭着眼,打起他的瞌睡来了。只要有一个人开了头,年轻的弟兄一夜未睡,又被天亮前的山风吹着,个个感到疲倦,有的把大刀插在地上,有的把斧头当作拐杖,都是抓着刀杆斧柄,闭着眼睛,呼呼地睡起觉来了。这班步兵,本来二百人在一起还比较热闹,现在被张飞分得零零落落,六、七个人聚在一堆更觉冷静。大家都坐了下来,有的躺下来,有的躺了下来还不算数,一双眼闭了起来,起初是养神,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的李典靠近了这里。他一面轻轻地点马而来,一面在马上仔细地望着前面。现在,发现前面一彪马军。他立即扣马,远远望去汉兵约有四五十个马军排成长长的一条。再看到山脚下躺着一堆步兵。他的眼睛顺势向上望去,直到半山坡都密布着刘备的军兵。侧耳静听,隐隐从风中听得鼻息之声。李典心里想,不知是谁守在这里?看到小山上一人一骑在那里摇头晃脑,虽然看不清是哪一个,但是山不高,加上张飞霹雳之声顺着风送到了李典耳边。他只听得此人连声自称老张,便知道此人就是张飞。只听得他在说要拿夏侯惇回去饮酒三杯。李典想,快些回去禀报夏侯惇。他圈转马头,回出小路,从头至尾向夏侯惇讲了一遍。夏侯惇一听,果真碰上了张飞,而且要捉我回去饮酒三杯。夏侯惇想,难道把我当作酒菜?起初他感到为难,后来,根据李典的说话仔细地盘算一下。他想,虽然里面上下都有人马镇守,但都在那里呼呼大锤。张飞虽勇,恰好他在山上。夏侯惇明白,张飞是个莽夫,因此他便将头盔除下,交给带来的弟兄,命令他们拿些刀枪旗幡,悄悄地到小路上去,寻找一棵不高不低的树木,将我头盔套在树枝上,然后把刀枪插在这棵树木的周围,把树身遮起来,只露出上面一顶头盔,而且风吹树枝摇动,头盔随风左右摇摆。张飞在上面望下来,好象我夏侯惇坐在马上。我们就向相反方向脱逃。这名谓“金蝉脱壳”,又称“调虎离山”,再可以说声东击西──不愧为《三国》中的脱逃的大王,逃跑的诡计一用就是三条。这些曹兵立即偷进小路,按照夏侯惇布置的计划办事。一切就绪,回出来告禀都督。“独眼龙”秃着头,发髻高挑,带着李、乐二将和近百个弟兄,偃旗息鼓,拖着刀枪,向安岭道飞驰而去,就在这班马军的身旁擦身而过。一个曹兵未曾小心,撞到了汉兵战马身上,马匹受惊,一个羊桩,马上的一个汉兵跌了下来,人落地,眼睛已睁开,看得清楚,只见敌将三员伏在马上飞驰而去,一批曹兵跟随马后泼开两腿慌忙逃命。吓得这个汉兵险如土色。他想,不好了!三将军叫我们守在这里注意敌人的到来,可是我们都一个个地睡起觉来。要是被夏侯惇脱逃,我们还对得起三将军吗?他立即奔到山脚下,推醒躺在地上的步兵。他一面推,一面喊道:“三将军哎!夏侯惇来了啊!夏侯惇来了!”
步兵醒过来,再向上喊。要是就这样传讯不要说拿住夏侯惇,就是等到你一个个叫醒起来已经来不及了。其中有一个步兵,他比较聪敏,就凭一身的轻身本领,连蹿带蹦地向张飞的山顶上飞奔而来。等到他蹿到张飞马前已经透不过气来了,只是对着三将军将脑袋一探,嘴张得很大,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三将军本来还在象看戏那样喝着彩,现在突然在他马前伸出一个头来,三将军一吓,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弟兄。不用你开口,下面的声音已经传到上面。只听得下面有人在叫喊:“三将军,三将军暧!夏侯惇来了!”
张飞方始明白,刚才自己高声喊叫,这响亮的嗓音把下面传送的呼声淹没了。这个马前弟兄分明是为了夏侯惇赶到此间前来禀报于我。三将军掉转身来,嘴里喊道:“夏侯惇你果真来了!”
他一面喊,同时一对环眼向下面山路上望去。所说天刚亮,上面已经看得很清,可是下面还是比较模糊。正巧张飞看到左面山路上,从远处射来的火光中隐约发现一顶头盔在旗幡中摇晃。其实,这是夏侯惇布置的一个假象,张飞的鲁莽就在于此。他不觉放声大笑,认为夏侯惇在这个方向。因此,将长矛提在手中,从山上策马冲下,嘴里喊道:“贼将夏侯惇,尔往哪里走!老张来也!”说罢,龙马扫下山来。
这时,下面的弟兄都醒了过来。有些汉兵早已看清夏侯惇的去向,知道三将军弄错了方向,因此对他高声喊道:“三将军嗳!夏侯惇不是跑的这边,是走的那边啊!”
张飞:“老张看得清楚。”
那末,真是急死人!纠正他都来不及。他自信目标正确。说时迟,那时快,张飞已经接近假象地。他起手中长矛,还未看清真假,手中的长矛已经刺了过去。高喊一声:“夏侯惇,招枪!”声起矛到,长矛搠上了树身。毕竟张飞久战沙场杀敌无数,因此长矛搠在树身上和刺在人身上到底感觉两样。三将军想,夏侯惇的背心为什么这样硬?仔细望到刀枪里面原是一棵野树,上面挂着一顶头盔。三将军想,我上当了。
这时,汉兵一齐拥来,大家对他说:“三将军,你岂非上当了?”
张飞:“老张上当!”
汉兵:“请三将军赶快掉个头追上去!”
张飞:“追不到的。”
汉兵:“可能追得到。”
张飞:“要是追得到夏侯惇,军师不叫诸葛亮!”
一下子,汉兵不理解他这句话。其实,张飞说得一点也不错,因为他已经服了孔明。他想,诸葛亮早已料到我捉不住夏侯惇的。今天除非别人做军师,我可能捉牢夏侯惇。诸葛亮做军师,我今天是不可能抓到夏侯惇的。因此,他回答了这句话。这也说明了:张飞,现在他对孔明确实是心服口服。可是,汉兵们大多数不服气,劝三将军说:“不管抓得牢与抓不牢,去追一追,试一试。”张飞想,那末就试他一试。他命令弟兄将树上的头盔取下,收拾了一切,带领弟兄向夏侯惇逃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汉兵们一齐呐喊:“捉拿夏侯惇暧!捉拿夏侯惇啊!贼兵贼将慢走哇!”跟随三将军后面紧紧追赶。
夏侯惇已发现后面的张飞追了上来,而且越追越近。这时候,东方已跃出红日,路途上一无遮掩。他一面逃,一面在想办法如何将后面的追兵甩掉。正在这时,前面来到三岔路口,左右两条路都可以通向许昌方向。夏侯惇灵机一动,立即命令一起逃的曹兵,把手中的刀枪旗幡丢下一部分在左面路口。甚至把头上帽子,脚上的草鞋也抛下些。然后,再跟随夏侯惇一起向右南山路上逃跑。后面的张飞追了前来,到了三岔路口,扣住了马匹。汉兵见他不走,要紧问道:“三将军,为什么不走?”
张飞:“慢来、慢来,这里是三岔路口,夏侯惇地到底跑的是哪一条道。老张要算计算计。”
汉兵:“这点不错,应该考虑考虑,要是追错了路就变成越追越远,请三将军快些计算。”
张飞低下头来向两面一看。他指着左面的路口说:“弟兄们,夏侯惇走的是这条路。”
汉兵:“请问三将军,何以见得?”
张飞:“你们看,这班贼兵贼将要紧逃跑,手中的刀枪都拿不动了,丢得满地,加上他们要紧跑,帽子都吹掉,草鞋都落掉。你们说对不对?”
汉兵:“三将军,你讲的一点也不错,看来夏侯惇是从这里逃跑的。我们快些追,追吧!”
恰恰相反,那还能赶得上夏侯惇吗?张飞一个劲儿地从左面山路赶了上去,跑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什么事,立即扣住了马,先抬头对前面望了一望,然后再回过头来对后面看了一看。他懊丧地说道:“老张又上当了。”
汉兵:“三将军,上当在哪里?”
张飞:“你们看,这里都是沙地,要是夏侯惇从这里逃跑,地上一定要留下马蹄印迹,现在前边一无马迹。”
汉兵:“后面的马迹呢?”
张飞:“后面是老张的马迹!”
汉兵:“三将军,你倒聪明得很!”
张飞:“你这个狗头!老张上了当,你还要说什么聪明。”
汉兵:“那末,掉转马头复返去追?”
张飞:“追不到了!”
汉兵:“放走夏侯惇,回去在军师面前如何缴令,不是要有罪吗?”
张飞:“不要说有罪,就是砍我的脑袋,我也心甘情愿!”
弟兄们只得跟随他回去。其实,张飞服了孔明,连死都不怕了。让他回去缴令。
再说,夏侯惇不轻容易,将张飞的追兵甩掉了。他一口气跑出去数十里路,感到确实太平了,方始停下来,略为休息一下。他将跟随着的败兵检点了一下,只剩下九十六个人了,就连三个败将包括在内也不满一百个人了。十万兵败剩九十六,可真是全军覆没了。让他们残兵败将逃回许昌去见曹操,下书再提。
先说张飞地回转新野县,到衙门丢鞭下马,在靴统中抽出了一条令箭,手中一捧。他弯腰曲背地跨进衙门,来到官厅。这时,孔明还没有升堂。官厅中坐满文武,都是手捧着将令,满面春风,准备见军师缴令受功。张飞悄悄地跨了进去,在一只空座位上一屁股坐了下来。现在的张飞,与闯辕门时的张飞判若两人!现在他象私塾里念书的孩子,刚被老师打过手心那样,垂头丧气,一声不响。三将军想,今天大家有功,唯独我一人有罪。看来要被孔明所斩。在战场上他倒从来不怕死,可是在今天这种环境里,他倒确实胆寒起来。三将军看见边上周仓也在那里,他就轻轻地喊一声:“老周,过来!”
周仓跑到张飞面前,问他何事。“老周,安岭道上老张没有拿到夏侯惇。你可有办法帮帮我的忙?”
周仓对他看看,心想:与我商量,真好比白墙上刷白水──白刷(说)。但是,我们都是黑面孔,应该有义气的,总要为他想想办法。周仓回头一看,把手指着对三将军说:“三将军,你看,与他去商量。”
张飞照他指的方向着去,只见赵子龙坐在那里,一手抱令,一手提着从石灰中拌过的韩浩的脑袋,十分神气地等待见军师缴令邀功。张飞领会到周仓的意思,他便旋转身子走过去喊应赵云:“老赵啊!”
子龙回头见到张飞。他一看就明白,三将军没有达到目的。不知现在他想干些什么。立即应了他一声:“三将军怎样?”
张飞:“老张与你是不是朋友?”
赵云一听,想你这个匹夫,讲话总是七勿搭八,在这个时候怎样讲起朋友不朋友来了。因此便问他:“将军,赵云与你是朋友。你便怎样?”
张飞:“那末把你手中的脑袋借得来,用这么一用可好?”
赵子龙一下子没有弄清是怎么一回事,想他要个死人脑袋派什么用场。所以问道:“将军,要脑袋何用?”
张飞:“喔唷!老赵你这个人戆得很,这一点都不懂。老实对你说吧,夏侯惇已经逃掉,老张见了军师要被杀的。你手里这个脑袋借给我,老张在军师面前缴令我就可以说,军师啊,夏侯惇虽然跑掉,可是韩浩被老张杀掉了。这样,岂不是可以交差了?”
子龙险些笑出声来。这种度死日的念头,只有你想得出来。要是这样办,连我赵云都有罪。子龙心里明白,诸葛亮是不会杀你的,真要杀你等不到今天了,在闯辕门的时候早就可以治罪了。因此,回答他说:“将军,你要知道,欺骗军师,你罪上加罪,连赵云也要被杀,脑袋是不借的!”
张飞:“真的不借?”
赵云:“不可能借。”
张飞:“老赵你好刁啊!”
张飞认为赵子龙是看我死,袖手旁观,见死不救。不怪自己的办法行不通。就在这时,只听得里面“咚咚”,“当当!”钟鼓齐鸣,一声“军师升堂”从里喊了出来。官厅中所有文武一齐立了起来,排得齐齐斩斩,直向里面大堂走去。因为博望坡一仗,大家看到孔明的用兵确实非同寻常,因此个个佩服。张飞跟在后面,他口中暗暗地咕着:“好威风!好威风!威风啊!”
直到堂上,文武左右站立,只见上面麒麟门开,先走出来的是刘备,皇叔在右面坐定。他只见张飞立在武将辈中,弯着腰、低着头。连同他的肚子也不知瘪到哪里去了。皇叔一看就明白,三弟没有拿到夏侯惇,要不然他的肚子早已凸得很高了。不一会关将军也走出来了,在左面坐下。然后走出两个小僮,在中间座位的后面站立。
两旁虎威连连:“军师升堂!呼……”
听得轻轻的一声痰嗽,汉军师孔明手执羽扇走了出来。张飞只敢用眼睛偷偷地望去,今天看到诸葛先生好象他有那万夫不当之勇,千变万化之能,越看越怕。其实,孔明还是孔明,这都是三将军的心理作用。孔明这时已在中间坐定。两旁文武上前见过。
众文武:“见军师,下官有礼!”“末将有礼!”“有礼!有礼!……”
孔明把手一招说:“众位先生,列位将军,请站过两旁!”
文武退了下去。孔明方始传令,吩咐按次序前来缴令。
《三国》有一个特点,往往用兵只说发令,很少收令。这并不是破绽,这是做书的时候就是这样写的,因为他环环扣紧,收令无非有大事,无事也就不说收令了。诸葛亮在前《三国》中只收两次令。今天博望坡取胜完毕要收令的,因为有张飞立下的“军令状”。这个问题要解决。下来一直要火烧赤壁后再收令,因为有关云长的一张‘军令状”。其他就不说了。当然,这里很简单,第一个是孙乾攻打头阵,骗到五十一匹马,回来他收拾校场一切等,记大功一次,退下;第二个是简雍在新野县安民心无事故,记大功一次,退下;第三糜竺、糜芳,在衙门中保护二位主母,一位小主太平无事,记大功一次,退下;武将赵云一枪挑韩浩,大功一次,孔明验过韩浩首级,传令在外面号令半天后掘土埋葬,退下;毛、苟、刘、龚四将埋伏火攻未曾误事,各记大功一次,退下;关将军劫大粮六万石,收到降兵一万有余,用火牛阵杀退夏侯惇,大功三个。诸葛亮对关云长特别夸奖,主要孔明一生收人收其心,目的要使关云长早些口服心服。他知道张飞已经服了,在外表上看,关将军从不违抗。其实,他的心里肯定还不佩服我。虽然,今后要到华容道放走曹操之后,关云长才真正佩服诸葛亮,但是在这以前,孔明总想早些收服他,实际上必定要到火烧赤壁之后。现在招呼他也退下,云长坐定。最后,公子刘封在孤山上摆一桌酒,放一声炮,也是一大功。这个功劳最便宜,这是孔明格外照拂给他的便宜。刘封退下。人人都上来缴令,唯独一个人不上来缴令,便是三将军张飞。他想,怎么办?“军令状”在诸葛亮手里,上面写着我的脑袋。不上去缴令吧,这条令箭拿在手中没有什么用。最后一想,我家大哥有了诸葛亮,不怕曹操了,就是我老掉也没有关系。他想到这里,恭恭敬敬地跨了上来,到虎案前他老老实实地呈上将令,闯辕门象猛虎,现在却象只偎灶猫一样,嘴里叫一声:“军师在上,老张缴令。”
诸葛亮把令箭收过,对着张飞问道:“三将军!”
张飞:“有!”
诸葛亮:“你辛苦了!”
张飞吓了一跳。他想,逃脱夏侯惇还有什么辛苦,想你诸葛亮要打就打,要杀便杀,不要那么刁,弄得我话都没得说。所以,张飞红着脸回答孔明说:“还好!还好!”
刘备一听,你还说得出还好,真是面皮老。
孔明问道:“夏侯惇来否?”
张飞连假话都不敢讲,连连点头说:“来的来的!”
诸葛亮:“那将军你可拿到他否?”
张飞:“你不看苗头的?”
张飞想,孔明你这点不聪明,连这点苗头你都看不出,要是捉住夏侯惇,我还会有这样的态度吗?
孔明一听,感到张飞回答这一句话有道理,我是不看苗头的。因而再问:“究竟怎样?”
张飞:“没得本领,被夏侯惇逃掉了!”
孔明感到张飞一点也不戆,他一句话把自己的罪名改轻一半。明明赶到山上去看火烧,这样的责任就大了。现在他宁可贬低自己说没有本领。这样,就成了无可奈何的事情了,亦可算是胜负兵家常事。但是孔明面孔一板,对他说道:“夏侯惇脱逃,你可知道‘军令状’在此?”
张飞听到这句话,明白孔明准备要杀我了。大丈夫言出如山,既然输给孔明,我应该服罪。因此,他自己把两手一反,回答军师说:“老张有罪,请你下令杀吧!”
事实上你越是愿意死,孔明倒另有其他办法对付于你。因此,他问道:“愿责愿罚?”
张飞:“愿责怎样?”
诸葛亮:“推出去一刀两断!”
张飞:“那是老张愿罚!”
诸葛亮:“愿罚者,付你将令一支,带兵一千,照锦囊而办,若能完工将功赎罪,不能完工,则两罪并算。”
张飞:“老张得令!”
张飞想,本来就要杀我了,现在反而问我愿责愿罚,说明里面有转机了。因此,毫无疑问接令,拿取了锦囊到外面,拆开来一看,他哈哈大笑,连声咕道:“不死了!不死了!”
为什么不死?因为从锦囊中看到了一张“军令状”。张飞想,把“军令状”还了我,即使办不到,也不能杀我了。他先把“军令状”用火烧去,然后对锦囊上仔细一看,第一句是孔明在骂我。张飞想,我骂过他不知多少遍,现在他还是第一次骂,相反不感觉到他是骂人,好象他在叫我一样。其实,第一句写道:“匹夫张飞”,第二句他写着:“擅离信地”。他好象知道我上山去看火烧了。第三、第四句写着:“胡言乱语,如同放屁。”张飞见此一吓,认为诸葛亮好象跟在我后面一样。我在山上喝彩叫好,他说我如同放屁。下面写着:“博望、余山,尸首料理,工作完毕,回来贺喜。”张飞看完,他感到孔明只要我佩服于他,他根本不会拿下我的脑袋。张飞想到这里,不觉更其佩服。再想,埋葬死尸,毕竟是小兵之事。我身为战将,怎能干起这种事来,岂不有些倒楣?但是,毕竟孔明饶我一命,料理死尸还是应该的事。因此,他便带领弟兄一千,赶到博望坡来埋葬尸体,当然一个个埋葬是不可能的,便将死人死马都推入地雷的土坑中,上面浮土掩盖,这样就算了。因此埋葬死尸是很快的。回到余山也是同样掘了几个特大的土坑,将死人死牛埋了下去。这样半天工夫可称齐备。张飞带兵回来,弟兄有犒赏。他到衙门下马,抱令进大堂,只听得堂上一片热闹之声,左右摆了无数酒席。上面中间一桌,便是大哥二哥陪伴孔明,正在畅饮之时。张飞上前见诸葛亮缴令,军师收了令箭。现在公事结束。打了胜仗,君臣共同畅饮贺功喜酒,此乃私事。
因此,诸葛亮招呼张飞:“三将军请了!”
张飞:“军师请!”
刘备招呼兄弟说:“三弟坐下用酒吧!”
张飞:“这个……大哥请!”
张飞在口中好象应允,其实他并不坐下来。本来是刘、关、张三人,多年来一直共席同饮,就是逢到我所喜爱的酒菜,大哥、二哥都不吃,让给我张飞。今天不然,有了孔明先生在座,即使我张飞喜欢的酒菜,大哥也不能让我一个人吃,要是我多吃了几筷,孔明对我看看,我便吓得连吃都不敢吃,连看都不敢看,这不是受罪么?所以,他嘴里答应刘备,但他并不坐下来,一对眼睛四处观望,看了半天,只见一桌上坐着毛、苟、刘、龚四将。他想,到他们桌上去最为适宜。因此张飞走了过去,对着他们提高嗓音说:“呔!你们这几个人,老张还没有到,你们倒吃得爽快。”
四将看见张飞,马上站起身来招呼说:“将军请,将军请!”
张飞坐了下来,手下人准备了大碗,一壶酒便是一大碗,一碗酒他便是一口。四将一看张飞来了,我们只好看他吃。其实,今天三将军没有象往常一样一个劲地吃下去。他喝了几杯以后,就望着上面的孔明军师。他想,我张飞虽勇,却不会用计,再勇也只好称为勇而无谋,要是我能够象诸葛亮一样,有了一肚子妙计那就好了,在战场作战的时候,能战者则战,万一战而不胜便可用计,以计来取胜对方,这样便成了文武双全、智勇足备的上将。但是各种计策凭空瞎想是不行的,一定要从师拜友才能学到。那末,我张飞来拜孔明为师,请他教授用兵的妙计。再一想,我年纪四十三岁,孔明只有二十七岁,要是我早一些讨老婆的话,恐怕也能把他养出来。最后又一想,有本领的人不管年龄大小总是老师。俗语说,有志不在年高,无志枉活百岁。想到这里,张飞便等待着贺功喜酒宴罢,好去拜孔明为师。到傍晚时分,包括孔明在内、果然都向刘备告退,各人回去安睡了。刘备看见张飞,便招呼他说道:“三弟,早些睡吧!”
张飞:“大哥,你先去安睡。兄弟在锦囊上还有些事情没有干好。”
刘备当他是真的,因此回答说:“那末三弟,干完之后早些安睡吧!”
张飞:“请大哥放心,兄弟去去就来。”
这时,张飞一人要紧匆匆出得衙门。他想,时光不太早了,万一孔明已经安睡,这便如何是好?张飞还是小孩子的想法。因此,他上马直往孔明军师府而来。来到孔明公馆前,一看还好,大门还没有关,两个小僮立在门口,见张飞赶来,立即到他马前迎接于他:“三将军,我们在此有礼了!”
张飞:“小僮,不必客套。老张回礼!”说罢,他便下了马,对小僮说:“小僮,时光不早,你们如何不睡觉?”
小僮:“三将军,我们本来早已睡了,因为今天军师说你三将军要来拜先生,所以在此等你。”
张飞听了一吓,连连倒退几步。他心想,我这件事在大哥、二哥面前从没有说起过,孔明怎样已经知道我会来拜先生呢?他对着自己的肚子看了一看,难道它漏气的么?否则,诸葛亮岂能知道?真是好奇啊!但是,看来我这个徒弟他是一定肯收的,要是不收,早已关门去睡了,何必还要命小僮在外面等候我呢?他想到这里,让我快些进去吧!因此,他便叫两个小僮看好地的马匹,方始跨进军师府,直到里面厅堂之上。只见先生端坐中间,正在闭目养神。那末三将军你应该先问一声:“我这个徒弟你到底收不收?”可是,张飞问都不问。他想,你开门等着我肯定是收的,这种废话不必多说。因此跨上前来,就对孔明双膝跪下,叫一声:“恩师大人在上,徒弟张飞叩见了!”
诸葛亮对他一看,心想,你这个徒弟到底收还是不收你也还成问题,上来就是自称徒弟。先生不觉好笑。因此,对他把手一招,叫一声:“罢了!”
张飞:“不是罢了,要叫贤契的。”
孔明想,这一些,想不到张飞倒又是很懂的。贤契就贤契,因此回答:“贤契!”
张飞:“谢恩师大人!”
张飞从地上站起来立在孔明的背后。他对诸葛亮说道:“请老师传授计策吧!”
孔明想,哪有这样快?不要说学用兵之计,即使一般武功也不是一下子便能传授的,因此回答他说:“将军,谈及用计,不是一朝一夕便能传授。希望你在今后空闲的时候赶来这里,我方能教你。”
其实,孔明还不准备收他。可是,张飞不嫌怠慢,除非无空,今后只要有一点空闲,不管早夜,他总是赶到孔明这里,恳求孔明传授。就这样,诸葛亮感到张飞确是一片诚心。那时候,诸葛亮才真心地收他为徒。因此,首先对他说:用计者,胆要大心要细,这是第一个原则;第二要看对象,同样一条计,对象不准就不能轻易用之;第三要看前后四处环境,环境不对,四处条件不够就不能同样用此一计。例如:对方相信女人的是贪色之徒,你以此击之,施用美人计;对方疑心重的,你可用各种不同的疑兵之计;要是对方力量强大,要使他们自己分化,若能找到一定的根据,造成他们自相残杀,此乃谓之反间计;逢到战将勇而无谋,你可用骄兵计。总之,人不对不可用;境不对不可用;时不到不可用。一句话:用计者定要人、境、时三者结合,才能确定相当之计而克敌制胜!孔明说,这是最初的基本知识,象写字样,只不过是一个开场白,真还要无计不成,非一朝一夕之功。希望你将军今后在本军师用兵之时仔细观察,同时多看兵书,慢慢地学来。
张飞听完先生的一番谆谆之言,幡然醒悟,起初认为一拜先生就能用计,现在方始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可是,三将军并不为此悲观失望,半途而废。这是第一次孔明对他的教益。当然,也不止一次、二次。孔明一生收两个传弟:前张飞,后姜维,名师出高徒。前《三国》张飞跟了孔明不到半年便能用计,有名的樊城之战,只用一百兵,张飞便能挡住曹操六十五万人马,到长坂坡他只有二十五人对付曹操八十三万,包括今后取西川,打东川,张飞用了各种妙计为刘备三分天下立下了很大的功绩。这也都是孔明的功劳。直到诸葛亮死,他的第二个徒弟姜维九伐中原大败魏兵,也是后《三国》中一个了不起的主将。
过几天之后,孔明得讯云长收到曹兵一万有余,他便同刘备一起到校场,先命令手下问这班曹兵,真正不愿投降者,只要自愿讲明情况,本军师立即按回乡的路费拨付给他们,让他们回去。起初这班曹兵,以为孔明这是戏言,一个都没有跑出来,后来孔明再三表明,皇叔乃是汉室亲宗,我乃是大汉军师,决不会骗你们这班弟兄。说到这里,有的曹兵也在想,这倒是事实,你真正要杀我们,那又何必说此假话?因此,有几个小兵壮大了胆,上来对孔明说,我家住长安,在此吃粮不便。孔明就给他一定的盘费,当场放他回去。只要一开头,就有很多人拥了上来,都是家乡离此很远的,在此吃粮不便要求回去。孔明查明情况,-一发放盘缠,放他们回乡,一下子就放走了二三千人。留下来的不满一万,他们感到刘备、孔明确是仁义待人。因此,即使要走的也不走了。不懂的人,认为孔明做了傻瓜。不但放走人,还要给他们盘费。事实上,用兵好的人都懂得这一点,知道他们在战场为了保全性命暂时投降。今后他们乘机还是要跑掉的。这样影响就不好。本来要走的只有一、二千人,结果不走的也要带走,反而多走,现在当众释放,动摇的人相反倒安下心来,这班本来要跑的,我就堂堂皇皇地放他,放走与逃走影响截然不同。现在他们拿了盘缠回到家乡,定然要说皇叔的仁义,尽感皇叔不杀之恩。这样,刘备的威望就逐渐扩大,“仁义”二字布满天下。今后,我相助皇叔平定汉室,就有了一定的基础。因此,诸葛亮初次用兵,释放曹兵是他的深谋远虑。在这当时,关云长要求军师让他从中挑选五百人作为他的心腹。诸葛亮一口应承。关将军从中点了五百年轻精悍的三军,作为他的私人部下,取名谓“校刀手”。从今以后,听着他的指挥。一面孔明便命令降兵改换身上制服。虽然刘备穷,毕竟是一家皇叔,做些衣服还是办得到的。刘备对先生说:“曹操可要杀来?”孔明回答:“我看博望坡虽烧,曹操必不会甘休,定然再要前来。”刘备问:“难道再来十万大军么?”孔明回答说:“只多不少!”皇叔说:“这便如何?”诸葛亮说:“请你放心,要是曹兵到来,亮自有办法。”果真不出所料,曹兵不是来十万八万,而是到来百万曹兵。
下回书究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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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曹孟德金殿逼帝 刘玄德荆襄借兵
再说,夏侯惇兵败回转许昌。他进皇城到相府前,首先吩咐手下,把他们三人绑了起来,每人嘴里咬了一把刀,这名谓“花绑咬刀”,在相府前请罪。里面曹操得讯,立即起鼓坐堂。文武两旁齐集,丞相坐在中间。手下人报了进来。
当差:“报丞相!今有夏侯惇、李典、乐进兵败回来,现在丞相府前‘花绑咬刀’请罪,望丞指定夺!”
曹操一听,果然败回来,不知败到什么地步。让我把他们叫送来,问明后再作处理。他一声令下:“来!传老夫将令,松绑去刀,报名而进!”
手下人按照丞相说话,从里面—一传令出去。外面夏侯惇等嘴张开,刀落地。手下人为他们松绑,方始低下头,步行报告而进。里面虎威连连:“呼──”
夏侯惇等三人跨上堂来,到曹操虎案前一齐跪下──夏侯惇:“丞相在上。小将夏侯惇叩见!”
李典、乐进同时叩头:“末将等拜见丞相!”
曹操一看,我命四将十万兵杀往新野县。可是,现在跪在面前只有三将,到底败得如何,需要问个明白:“元让!”
夏侯惇:“小侄在!”
曹操:“老夫命尔带兵十万,为行军大都督,杀往新野县。此番怎会兵败回来?从头至尾说与老夫知晓。”
夏侯惇想,败到如此,但也只有老实说。因此,他便将韩浩进博望坡起,一直说到剩下九十六个人,三将兵败回来,将前因后果,详详细细地讲了个明白。
曹孟德听完,他撩着胡须,把诸葛亮的用兵想了个仔细,感到孔明确实胜过徐庶。但是,夏侯惇是我的心腹,又是我的亲侄,杀他不忍,不杀吧,徐庶面上何能交代!最后一想,让我来把这等大罪一分为三,夏侯惇一人负担一半,李、乐二将也负一半。这样,就成了死不成的活罪了。想到这里,曹操便对李典、乐进二人面孔一板,提高嗓音说道:“李、乐二将!”
李典、乐进:“丞相,小人在!”
曹操:“老夫命尔等位居副职在旁指点,此番缘何袖手旁观?”
乐进是个匹夫,即使明白不对,也无法回答。李典不然。他想,事到如今,不是卖面子的当口,尽管治罪之权都在你的手中,可是,道理要讲明。因此,他毫不留情回答曹操说:“丞相听了,在博望坡外面,小将就对都督说,树木森森谨防火攻。可是,都督不听小将之言,为了捉拿刘备,他就回答我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因此,我没有办法,只得一起进入博望坡,请丞相裁决。”
曹操一听,感到李典不肯退让,而且是有道理。曹操对夏侯惇看看,想你这个家伙不可不杀了,别人劝说你,你还执迷不悟。因此,曹操就敕李、乐二将无罪,令二人退过一旁。两将谢过丞相退了下去。这时候,全部罪名完全落在夏侯惇一人的头上。只见曹操双目一瞪,开口问道:“元让,尔可知罪么?”
夏侯惇想,我是十万之首,当然无法抵赖。只好回答说:“小将知罪!”
曹操:“来!与我拖去斩了!”
两旁刀斧手、捆绑手、军牢手一齐拥了上来。他本来秃着头,一霎那,绳穿索绑,成了囚犯。只听手下人一声呼喊:“走!”押了夏侯惇往外推出去。
当然,两旁文武都知道,曹操是出于无奈只得斩夏侯惇。真正脑袋下来,是无法装上去的。大家正想出来讨情,还没有站出来的时候,只见一人跨出,已经高声喊道:“刀下留人!”
啥人呢?文武一看,原来是徐庶。元直明白,今天,我不讨情,也有别人讨情。夏侯惇终究是杀不掉的。那末,这好人还是让我来做吧!他到曹操面前,把手一拱,说:“丞相!”
曹操:“元直何事?”
徐庶:“丞相,楚杀子玉而文公喜,秦不杀三帅而襄公惧!”大意是楚国有个名将叫成得臣,字子玉。因从战场败回来,就被楚王所杀。晋文公听说此人被杀,哈哈大笑。而秦国有三个元帅败回来。秦王知道,这三个元帅不是饭桶,失败的原因定有各方面的因素。今后肯定能够败中取胜。因此,他决定留下不斩。致使晋国的襄公见此反心中胆惧。徐庶借此说明现在的夏侯惇,也是丞相手下一员名将,杀去实为可惜,留着今后大用。其实,徐庶明知曹操不会杀夏侯惇,他有意装得很象。曹操对他看看,你心里也是很明白的──嗯,徐庶确有道理。这时,两旁文武一起上前讨情,曹操便趁势对他们说:“尔等可愿为保?”
徐庶第一个愿担保。文武同样如此。曹操使命文武退下,方始把夏侯惇押了进来。夏侯惇见过曹操。
曹操便对夏侯惇说道:“老夫看元直等众位的份上饶尔不死。记大过一次,退过一旁,下次将功抵过。”
独眼龙这时反而弄不明白了,怎么徐庶会为我讨情?按理他希望我死。倒也奇怪!他对曹操谢过不杀之恩,然后退了下去。让他去整顿盔甲,这里不提。
现在,曹操感到孔明用兵实在厉害。那末,是不是伤了十万兵就善罢甘休了呢?曹操不是这样的人!他想,我再命人差十万前去。仔细一想,不要再被他一把火,这倒不可不防的了。还是让我亲自带兵前去,带多少呢?少了不行,一定要百万人马。再一考虑,不妥!被人说道,区区新野县刘备,我曹操一去就是百万,未免太抬举了他。问题是要战胜刘备,报火烧博望坡之仇,兵一定要百万,只要将出兵的题目来做得大一点。这样,问题是只打刘备一个,但外界看来我好象又不是为了刘备一件事。曹操一想,我倒不如把江东孙权放进去。那末,孙权有什么罪名呢?这很简单,他独霸江东,自立为王,有篡逆之心。我是汉室的丞相,理应兴兵伐之。再有荆州刘表,也要将他放进去。他有何罪呢?很简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说刘表连年不贡,藐视万岁。刘备是主要的对象,便是烧死皇师十万。其实不是皇师,而是你的贼兵。曹操思想完毕,他就命文人杨修按他的意愿写上一道表章。
一宵已过,直抵来朝,曹孟德金殿见驾。《三国》这部书,虽然写的是封建时代,可是金殿书是很少很少的。这也是一个特点。曹操一世前后三次下江南,今天是初次下江南。所以,在此聊表金殿情况。就在五更三点,汉献帝临殿,朝中文武归班站立。因为汉朝的皇帝,特别是献帝刘协,是个无用之人。大权全在曹操手掌之中。场面上看来好象一国之君,其实,曹孟德把皇帝当作一个供奉的偶像,有名而无实。既然如此,缘何还要临殿呢?只因为表面上曹操还没有篡君,所以还是按常规办事。特别今天,要当了殿上文武上表于献帝。这样就叫师出有名,说起来是奉了皇帝圣旨。实际上是个假象!
这时候,值殿官喊道:“有事出班启奏,无事垂帘退班。”
曹操就在旁从座位上立了起来,对汉献帝把手一拱,说道:“老夫启奏吾皇万岁!万万岁!”
献帝看见曹操气在心中。他想,我早已给叔父刘备一张衣带血诏,目的就是要灭你曹操。今日,你不知有何事,因此开口问道:“老丞相平身,有何奏来?”
曹操:“万岁听了,老夫命夏侯惇带兵十万去新野县扫荡刘备。哪知道被孔明将十万人马烧得全军覆没。如今江东孙权独霸江南。刘表连年不贡,藐视龙驾。为此,老夫欲兴兵百万,下得江南消灭刘备,生擒刘表,铲除江东孙权。望吾皇万岁恩准!”说罢,他将手中表章送了上去。
值殿官接到手,送上龙案。汉献帝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实际上表章所述与曹操口述的完全一样,按理你根本用不着来通过我,就是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这样,你曹操便可以名正言顺地乘机大做文章。要是被你百万贼兵全部出动,那我怎对得起刘备呢?万岁一下子并不下笔。殿上大部分都是曹操的心腹,但也有少数和曹操完全对峙。只见文人班中踏出一人。此人便是北海孔融,字文举。在过去,刘备曾救过他的命。因此,他想,万岁啊!你千万不可准奏。所以,他上前对圣上双膝跪下:“龙驾万岁在上,臣孔融启奏吾皇万岁!”
汉献帝:“文举,何事奏来。”
孔融:“依臣看来,皇师百万,不可轻举妄动。万岁千万不可恩准!”
文举意思还是照顾曹操一半面子。事实上,他的人马不是什么皇师,而是以强人去攻天下人,以强凌弱。特别是新野刘备,乃是汉室的宗亲,你万岁早有血诏给他。今日,岂能同意曹操百万赶去?这时候的曹操,对殿上看看,万岁本来立即同意我的表章,被你胡言一番,岂不坏了我曹操大事。因此曹操对着孔融把手一招,说道:“望请文举不须多言,退过一旁。”
这时候的孔融,多年来积郁的怨气,从心中迸发出来,想国舅皇妃都被你曹操所害,今天还敢如此大胆!文举怒气冲天,他从殿中挺身站了出来。所说,文者执笏,武者执戟。谁知孔融在殿上突然冲至曹操面前,举起手中朝笏,便对曹操狠狠地打去,口中连声骂道:“你这老贼!杀国舅,绞皇妃,罪恶滔天。今日又要迫使龙驾准你奏章,欲除皇叔刘备。我在此准备一死,来与你拚了!”
这时候,曹孟德心里明白,孔融与我对峙已久,心中虽恨,但现在倒是老虎吞天──无从下手。因此,他便向皇帝身旁退了过去。而且他一面退,一百在动着脑筋,一面起手在招架。孔融却接连打个不住。不好了,他正打得有劲的时候,曹操感到机会已到,便将左手抱袖,在形式上装得象在招架。其实,他是武孝廉出身,即使你三个孔融,也非他的对手。曹操见机行事,马上用袖子一甩,便将孔融手中朝笏,拂上了万岁的龙袍。就这样,曹操立时面孔一板,一声吩咐:“来!大胆孔融,你擅敢在金殿之上起笏怒打圣天子──拿下了!”
殿上手下人一齐冲上,便将孔融绳穿索绑押了出去。曹操在此时,撩须对着献帝,提高嗓门说:“望龙驾恩准了!”
其实,话中有音,杀孔融是向献帝示威。言下之意是现在已将孔融推出,要是你万岁不允的话,我当然也有办法对付你。这时,献帝已经吓得心寒胆裂。他只好提笔在曹操表章上勾了上去。
曹孟德在当场做得非常郑重,对着龙驾一拱到底,说道:“谢吾皇万岁!万万岁!”
就这样,献帝慌忙退殿。曹操带文武回府。连发两条令:一条便将孔融断头;第二,命许褚带兵一千去孔融府上杀他一个横门合宅──即从门公杀起,一直杀到丫环为止。当时,孔融有二子正在对面奕棋。听说外面杀了进来,有人叫他们遂即向后门潜逃。二人说,巢已破,安有完卵?事实上即使逃也来不及了。就这样,前前后后共杀去三百余人。曹孟德料理丧事,然后检点人马,当然不是一天两天,直到七月丙午日,他方始发遣于禁、毛玠带兵十万,去宛洛道驻扎人马。自己带兵六十五万随后动身。献帝相送十里,曹操命他早些回去吧,在皇城耳闻捷报。献帝心想,希望你同夏侯惇十万兵一样烧一个干净!否则,你得胜回来,天下不复再姓刘了。
让献帝回去。再提曹操他到得宛洛道。这个地方,就是宛城到洛阳的中心地带。本来是一片荒郊,如今被曹操驻扎了百万人马。其实,并没有百万之数,但是说起来总称为百万雄师,而攻打赤壁亦只有八十三万。
曹孟德扎在宛洛道上按兵不动。他想,打刘备一百万太多,少了又恐怕再烧。这问题主要在刘表身上,要是老大王能够一死,他的两个儿子没有多大能为,肯定前来投降于我。这样,我便可攻打刘备,然后再打孙权。如此一来,所有对手尽被我所灭。因此,曹操屏在宛洛道上按兵不动。其实,曹操是在空想。哪知晓,事情确实会照你想法而办,这真是交着好运,机会难得。
再说,刘备在新野县内,探马飞报上堂:“报禀皇叔,小卒打探到今有曹操他在驾前表奏三章:第一,荆州老大王连年不贡;第二,江东孙权独霸江南,自立为王,有叛逆之心;第三,刘皇叔烧皇师十万。现在带兵百万,屯兵宛洛道,虎视荆襄九郡。请皇叔定夺!”
刘备:“与我退下了!”
探兵:“是!”
刘备对中间孔明看看,不出你所料,果真曹兵来了百万。要紧问孔明道:“啊呀,军师!今有手下人报到,曹兵来其百万,先生看来如何?”
这时,两旁文武都集中目光,看着中间的孔明。军师尚未开口,却有一个人先开口了,谁?是张飞。
张飞:“大哥,依我看来,百万曹兵没得用的!”
孔明对他看看:难道你的本领比我大?因此便开口问道:“三将军,你有什么办法?”
张飞:“老张看来,把他们烧了!”
刘备一听,想你家先生如此大的本领,在目前尚未想出办法来。你拜孔明为师,一共只几十天,就能想出什么计策来,我看你真是在那里胡说八道!一开口就烧,用什么办法烧呢?难道仍旧在山套之中?要知道夏侯惇在这个地方烧过了一次,再布置在这个地方,敌人是不会再中计了。因此,刘备便回绝于他:“三弟,休得胡言!我来问先生。啊!军师。你看如何?”
孔明撩须执扇低着头,一言不发。
皇叔对孔明说道:“备有一计在此!”
诸葛亮:“请问主公有何妙计?”
刘备:“待刘备同军师二人赶奔荆州,前去向我家兄王借兵,借了十万或数十万,再请军师前去破敌。军师看来如何?”
孔明想,现在敌人有一百万,当然这是号称。要是从实来说,我看只不过六、七十万。但是,拿我军来说,我就不需要百万,算他以一当十,我只须十万。如果你能从荆州借到三十万军马,不要说敌人来百万,即使敌人有二百万,我也能抵挡。但是,孔明一想,不!你是无法借到的。现在,如果我回答你不要去借,你心里会有想法的。就为这一点,只能让你荆州去跑这么一趟。否则,到今后兵败长坂坡时,你定要抱怨我孔明,甚至认为,如果荆州去一趟,要是借着刘表的人马,这败仗就可以不吃了。事实上,是不可能不败的。在这种地方,孔明只好做一个“笨人”。
因此,孔明回答刘备:“啊!主公,此往荆州,可能借到兵马?”
刘备:“想必我家兄王定然肯借。”
诸葛亮:“我看是借不到的。”
刘备:“刘备此番不但抵挡曹操,而且处境同兄王一样。曹操不是表奏三章吗,还说兄王连年不贡。如今,一并拒曹,料想他定然肯借的。”
诸葛亮明白,事情是办不到的。但是,想来想去,明知不成,还是陪你去走一趟为妥。就说道:“主公,既然如此,请吧!不过,我看兵马是借不到的。”
刘备:“军师,除非见不到我家兄长之面,见到面定然能借到的。因为他过去送也愿送我,如今岂有不借之理?”
诸葛亮:“主公听了,面是一定能见到,就是借不到的。不信请出去走一遭。”
刘备:“见到面定然借得到的!”
刘备准备要跑,孔明挡住他说:“且慢!”便立起身来,向里面兜一个圈子,然后回出来。
大家不知道孔明到里面去干些什么。就这样,孔明回出来招呼刘备同走。一个在马背上点马而行,一个在四轮车上并马而行,马蹄得得,车轮滚滚,离新野来到荆州。刘备隔城何抬头一看,只见吊桥高悬,关厢上一声炮响,挡箭牌除去一半,立满了荆州兵,中间遍体红铜盔铠甲拦便是魏延。
魏文长对下面一看,原来是刘备。他想,这里的蔡瑁与你是冤家对头,要是现在不放你进来,认为我魏延与你作对。放你进来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只好由我魏延前来相救于你了。其实,等你来救,已经是来不及了!现在只见魏延下得城墙,把城门开放,吊桥平铺。君臣二人,已进得荆州城。魏延到马前,先见刘备一礼,然后再见孔明。
皇叔把手一招说:“魏将军,我们兄长身子怎样?”
魏延:“二主公,我家大王病重如山。”
刘备想,怎么我新野县一无音信呢?所以,他立即吩咐魏延道:“魏将军在此镇守,少停停自有重赏,须要当心了!”
魏延:“皇叔放心,魏延明白了!”
刘备不理会这话的整个意思。实际上,魏延在暗中当心着刘备的安全。这样,君臣车马并进。孔明是个客人,因此跟着不多言,来到刘表府第,君臣下马出车。然后,刘备在前,诸葛亮在后。二人匆匆直往里面而去,到堂上却人影全无。
这时,刘表已经生下了大病。大堂里面,只有一人立在端门口,便是小奸蔡瑁。他也在想,晚上本来是我值班,无奈张允放生,因此我一直连到现在。他面朝里,背朝外,心中在想,刘备在新野县,要是在荆州我早就把他除了,把他的脑袋送与曹操,岂不是一大功劳?现在倒便宜了他。目前大王刘表病重如山。他早已付我两封信,一封命我送至江夏,命刘琦前来即位,一封送到新野命刘备前来相助,可是我蔡瑁一信未发。就等你刘表一死之后,让我外甥刘琮前来即位。到那时,便可把荆州送与曹操。然后,对刘备再行攻打。正在此时,只听得背后一声叫道:“都督在上,刘备有礼了!”
蔡瑁一听,他想,这声音好象是刘备。便旋转身来观看,一望果真刘备!他心中不觉好笑,想我本来要找你,但被你兄弟张飞一直保护着。现在一看,只有一个文人,道家打扮,便是诸葛亮。因此,他还一个礼说:“玄德公,本督蔡瑁有礼了!但不知玄德公到来何事?”
刘备指着孔明说道:“备与我家先生一起到来。”
蔡瑁:“原来是军师,本督有礼了!”
孔明一看,原来是蔡瑁。他是个卖国的小奸,因此先生并不还礼,把头一偏,理都不理。蔡瑁一看,嘴里不响,心里明白,诸葛亮你好大的架子,现在不和你计较。因此,回过头来说:“玄德公,不知你到此何事?”
刘备:“闻得我家兄长身子欠佳,特来荆州探望。望请都督让路了!”刘备说罢,便想把蔡瑁闪过一旁。
可是,蔡瑁对刘备高声喊道:“你与我站住!老大王一些小毛病,一概不见!”
刘备:“是是是!不过刘备特从新野到此,请让路了。”
蔡瑁:“你听了。本督早就和你说了,没有老大王的命令,一概不见。”
小奸蔡瑁,便背对刘备面朝里,把手分开,来了个“端门绝报”,使里面不知道外面,外面不知道里面,中间就被小奸拦住。正巧就在这时,里面出来一班侍奉老大王的手下人。因为下一班的手下人前来接班了。现在,这班手下人刚从里面出来,看见外面刘备正当站定在那里。他们并没有看出来蔡瑁不放刘备,只认为刘备刚到。手下人想,刚才大王正在挂念你。所以,他们一见刘备便喊出了口:“皇叔嗳,里面老大王正在挂念你,请你快进去吧!”
刘备听到这几句话,不论蔡瑁怎样讲都不能制止他要进去的愿望。因此,他起手把小奸一撩:“啊!都督,我家兄王在等候刘备,请让开!”
小奸对里面的手下人看看,心里想,等歇再同你们算帐,一面对刘备说:“你与我且慢!”
刘备:“是!”
皇叔倒退二步。蔡瑁面对刘备,撩着八字须对刘备说:“你听了!此番曹操出兵百万,屯兵在宛洛道上。他在驾前表奏三章:第一,你烧皇师十万;第二,里面老大王屡年不贡;第三,江东孙权独霸江南,自立为王,有叛逆之心。现在,百万兵,千员将,准备消灭你刘备,击败刘表老大王,踏平江东孙权。这几句话,你在里面大王面前千万不可说起。要是你多言多语,莫怪本督得罪了!”说罢,他便抽出腰间半口宝剑,对刘备看看,指着剑说道:“刘备,你要是在大王面前胡说八道,本督这口宝剑就要和你算帐!” 刘备:“是……”
刘皇叔心里想,我来到荆州借兵,要是见到了老大王不讲曹兵百万下江南,那末,我如何借得到兵呢?再一想,我与刘表谈话是在里面,他在外面。他这样说,我就这样听,到了刘表面前我再随机应变。现在,就让我来和和他的调。因此,刘皇叔便开口道:“是……请都督放心,刘备一准从命就是了!”
这时,小奸蔡瑁就让在一旁,对他们君臣两人喊一声:“请吧!”
刘备:“是!”
刘备拖了孔明直往里面去。孔明在后跟着。不过,他在想,我们君臣二人进来了,如果小奸蔡瑁在外耍伎俩,你主公不得不防。
再说,等刘备一走之后,小奸蔡瑁便指着刘备的背影说道:“刘备啊,刘备!前番火烧你的公馆,被你从公馆里而逃出来。襄阳开考,被你跃马檀溪河;今天,本督看你还想往哪儿走!”
蔡瑁说到这里,一声喊叫:“来!”
手下人:“是!”
蔡瑁:“与我传蔡中、蔡和!”
两蔡进见蔡瑁:“蔡中、蔡和在!”
蔡瑁:“本督命令你们弟兄两人,带领刀斧手五百,就布置在大堂左右,稍等。待刘备、诸葛亮出来的时候,本督把手一招,你们带领五百刀斧手杀出,便将刘备一刀结果。可是,把诸葛亮要多劈几刀。”因为刚才我对他把手一拱,他却对我把头一转,礼都不还,所以一定要多砍他几刀,才出心头之气。
两蔡遵命。然后,蔡瑁一面派人叫自己妹子蔡夫人到老大王卧室听壁脚。同时,命令手下人暗暗靠近老大王的寝处,听他们弟兄见面后谈些什么,立即通报于我。
这里,先让蔡瑁在外面等候。我再说刘备拖了孔明直往里走。手下人先未通报刘表。老大王正在书院之中,因为见蔡夫人怕,情愿一个人睡在这里。本来是个方脸大耳,现在只见他皮包骨头,两只眼睛更显得大了。头上戴一顶软边巾,两条“寿”字式样的飘带挂在他的背后,身上穿一件黄绒袍子。他的整个身体,半靠半坐地睡在床上。刘表此刻,正在自言自语:“想寡人有病在身,有两封书信,一封书信命人送往新野县,叫我弟玄德前来商议。直到现在,人也不来,回书也没有。照如此看来,弟兄也是枉然!”这时候,刘表咳嗽连连。心想,莫说我弟,就是大儿刘琦,在我身旁看他略有三分孝心。此番我亦有一封书信去命他前来即位。哪知道人也不来,回信也没有。如此看来,要想指望自己的儿子也是枉然!接着,又是“呃嘿……”一阵咳嗽声。老大王一面自言自语,一面连续咳嗽。旁边手下人看得清楚,听得明白,嘴里都不敢多说多话,但是,在大家心里都感到刘备大不应该,想你在此荆州时,老大王待你也不错。现在书信去新野县要他来此商议,却是人不来,连写回信的时间都没有。这分明是在推托了。再想到大公子刘琦,现在老大王同样写信要他来即位,也是人不来回信也没有。想想老大王待你们都不错,为何一碰到老大王有毛病,你们就这样不理不睬?
就在这时,上班手下人进来了,因此当班人退出来,正好看见外面立着二主公,他们就高声在喊。此时刘备拖了孔明到里面。手下人见到二主公刘备,要紧先来通报:“报禀大王!”
刘表:“何事报来?”
手下人:“今有新野县二主公到来!”
刘表:“啊!原来我家贤弟他竟来了?”
手下人:“是!”
刘表:“哈……他竟来了,传话相请!”
手下人代接刘皇叔。刘备同诸葛亮两人进了老大王的卧室。就把孔明的手一放,然后上来见刘表。到老大王床前一看,刘备心里一顿,感到此番刘表特别瘦了,本来是个方睑大耳,三缕清须,现在真是皮包骨头,可称骨瘦如柴了。刘备心里想,老兄啊!你既然病到如此地步,为什么不写一封信到新野。要是我今天不来借兵,那末,你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叫我刘备如何是好呢?因此,皇叔抢上一步到刘表床前,一拱到底:“啊!兄王,小弟刘备有礼了!”
刘表:“喔唷唷!我道是谁,原来是贤弟!贤弟罢了,愚兄不能回礼,请坐了!”
刘备:“多谢兄王!小弟告坐了。”
刘备就坐在床旁边的座位上。一他对孔明看看,意思是叫他上前见过刘表。诸葛先生上前一看,见刘表的表情和气色,孔明心里明白,老大王病入膏肓,照这样看来,最多到八日戊申日刘表是一定要去世的。事后确实如此,戊申日是老大王去世的日子。十分恭敬地跨上前去见大王。
诸葛亮:“亮见大王。”
刘表:“喔唷!原来是军师。刘表不能回礼,请坐了!”
诸葛亮:“谢大王!”
孔明谢过后在旁坐定。刘备总要开口,哪知刘表已先开口了:“啊!贤弟!”
刘备:“兄王怎样?”
刘表:“贤弟你在新野县,谅必贵忙得很!”
这句话,刘备以为老大王刘表在与他客套。因此,满不在乎地回答刘表道:“兄王听了,小弟在新野县还算不忙。”
刘表:“贤弟你一定十分繁忙。”
刘备听到自己阿哥硬说他一定很忙,而且见到刘表的面孔上怨恨交加,楞眉暴目。到这时候,皇叔对旁边孔明先生看看:自从我有了你,确实不忙,为什么我家兄王这样气恼呢?
孔明对他看了看,然后用嘴歪了一歪。表示要他赶快同老大王说明,刘备明白孔明的意思,立即把座位向刘表床前挪上了几步,然后对老大王说道:“老贼曹操,他命夏侯惇带兵十万,前来攻打新野县。小弟兵不满千,将不满十……”
老大王听了这几句话,心中急起来了。要紧问道:“这便如何是好呢?”
刘备:“兄王请放心!今有我家军师布置火攻,在博望坡把夏侯惇的人马烧一个干干净净。”
刘表:“哈……好,军师!”
刘备:“兄王听了,小弟在新野县实是不忙。”
刘表:“不忙?”
刘备:“是呀!真的不忙。”
老大王听到这里,怒容满面,说道:“你既然不忙,那末,早有书信给你,为什么人也不来,回信也没有,直到今天才得到此?岂不是贵忙得很吗!”
刘备对孔明看看,意思是我在新野县不要说书信没有收到,就是包括这件事情都没有听说。孔明对他看看,意思是没有这回事情,快点同老大王讲,光对我看又有什么用呢!刘备想,对对!让我与刘表来讲明。因此,他便开口道:“啊!兄王请息怒。小弟在新野县,莫说兄王的信没有收到,就是连兄长派来的人都没有见到。”
刘表:“啊!未曾收到?”
刘备:“是是是!未曾收到!”
刘表:“喔唷!嚯嚯嚯!”
老大王心里方始都明白,说明今天你兄弟不是为了我的书信而来,是另有其他事情。如此看来,我大儿刘琦一定也没有收到我的书信。因为这两封信,我全都叫蔡瑁去送的。现在看来,都被他捏去了。这时,老大王心中万分气恼,心里想,小奸蔡瑁,你把别的书捏去,我还可以原谅三分。眼下我正在生死关头,你竟然把这两封信捏去。刘表这时恨不得立即把蔡瑁传到里面来问罪。他再一想,我人也要死了,不必再做什么死冤家,尤其是蔡夫人在里面,万一我要杀蔡瑁,她总是与我要拚命。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大王因此对刘备看看,意思是今天你来,定然另有道理。那就请你快讲吧!趁我刘表还没有断气的时候,我们弟兄两人,还可以商量一下。所以刘表要紧把怒容收转,用惋惜的口气说道:“原来如此!那末,请问贤弟,今日到此何干?请教。”
刘备心里想,小奸蔡瑁叫我在你面前不能多说多话。现在看到老大王在问我,这便如何是好呢?再想,当了阿哥之面尽管讲就是了,与你小奸无涉。因此,对刘表说道:“兄王听了。后来夏侯惇败回许昌,老贼曹操在驾前表奏三章。”
刘表:“怎样三章呢!”
刘备:“第一说你兄王独霸荆襄,连年不贡。”
刘表一听,心里想,我原是年年进贡。但是,进贡的东西皇帝没有拿到,全部被老贼曹操从中侵吞。后来我想,贡物都落在你曹操的腰包里。所以,我就从此不进贡了。啊!原来如此,这老贼在万岁前说我连年不贡。刘表继续问道:“那末第二章呢?”
刘备:“第二章表奏江东孙权独霸江东,自立为王,有着叛逆之心。第三便是奏小弟刘备烧他所谓皇师十万。如今他雄兵百万,战将千员,屯兵在宛洛道上,虎视此地荆襄九郡。可惜小弟在新野县兵不满千,将不满十,这便如何是好呢?”
其实通过火烧博望坡的一仗下来,刘备手下要有一万左右人马了。但是,来此借兵,皇叔仍旧要说得穷一些。现在刘表听到这里,不禁一呆。然后,他问刘备说:“那末,照我弟看来如何呢?”
皇叔听到这一问,回转头来对孔明先生看看,意思是你看可要说否。诸葛亮对他望望,你要来借兵,我说借不到的。但是,你总不相信,一定要来,那末,你对我看些什么呢?既然来了,那你就应该实事求是地讲呀!所以先生把头一低,看也不着刘备。皇叔想,也罢!让我讲了再说:“啊!兄王,小弟今天到来,欲与兄王借一方兵将印,调三十万兵,托我家军师打败曹操之后,再来把这印信还给你兄王,不知兄王应允否?”
刘表:“贤弟原来如此?”
刘备:“是啊。”
刘表:“你要来借兵么?”
刘备:“正是!”
这时,刘表怒容满面,气得他连连摇头:“喔唷……嚯……你……你竟错了!”
这时的刘备,从心底里佩服先生。他想,孔明啊,你真是象仙人一样了。我认为阿哥刘表前番请我兄弟来此荆州,当面连续三次把荆襄九郡送我刘备。我所以认为来借兵是十拿九稳一定成功的。现在看来,过去在酒宴上三次送荆襄全部是假的。你看,今天问他借,他就如此恶狠狠地说我错了。皇叔心里想,当时我幸得没有答应。要是一应允,恐怕等不到现在了。因此刘皇叔双手乱摇,连声回答刘表道:“请兄王不必气恼,小弟不要了!小弟不……不要了!”
刘表:“且慢!我要问你,我与你是什么相称?”
刘备:“我与兄王当然是弟兄相称!”
刘表:“对啊!既然是弟兄相称,那末称到弟兄者,乃是如同手足。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什么叫借?这‘借’字错也不错?”
刘皇叔听到这里,他方始真正明白,不是刘表不借兵,是我说话错了一个字。心里想,阿哥生病,生得连性格都不太好了。说错了一个字,他都要如此认真。但是,再一想,莫怪兄王要火,这个字确是不应该错的。因此他回头对孔明先生看看,意思是没有被你所料到。诸葛亮见到如此的情景,对自己的主人望望,意思是凭你老兄这一句话,是起不了什么大作用的。因为借兵不是那末简单的,答应之后还要去取印。印到了手,还没有这样便当,再要去调兵。总的说来,要把这方印来荆州归还你家大哥,这才算借到的了。刘皇叔当时以为只要阿哥同意,一切都解决了。
这时候,老大王一声传令:“来啊!”
手下人:“在!”
刘表:“与我到里面去,向夫人拿一方兵符印,速去速来!”
手下人:“是!”
当时,坐在刘备旁边的诸葛先生听得十分清楚。他对主人刘备看看,意思是你可听得,要到你家嫂嫂手里去拿这方印信,你想可拿得到吗?刘皇叔却不以为然,认为有兄长命人去取印,不是一句话吗。再说,自从你刘备与孔明来到这里,蔡夫人早已听自己阿哥蔡瑁之言,在这门后听壁脚,里面讲的说话听得清清楚楚。
现在手下人到此地,看见蔡夫人站在这里,他便双膝跪下,说道:“夫人!”
蔡氏:“怎样?”
手下人:“老大王叫我来向你取一方兵符印。”
夫人听说要来取印了,她想刘备啊,刘备!你倒好啊,知道自己阿哥刘表已经不久人世了,因此说来借兵,其实暗中就来夺荆襄九郡。再说我蔡氏,尚有个儿子刘琮,即使没有儿子,还有个前妻所生的刘琦在,也轮不到你刘备。所说,荆襄的许多事情,已经到了颠三倒四的地步,就拿这堂堂一方兵符印来说,照例应该付与掌印官监存,现在倒说落到了一家夫人的手中。这完全可以说明刘表已成傀儡。再说,蔡夫人早有废长立幼之心,即所谓夺取家产。所以,对刘备来借兵,她岂有不防备之理呢?因此,她乘此机会,面对着这个手下人厉声地哭骂道:“唗!你与我去还复大王,说刘备明说借兵,其实欲思侵吞荆襄,没有啊!没有!”
手下人:“是!”
手下人回出来,那末你到刘表面前就扣脱几句,不要象录音机那样一字不漏地全部说出来。可是,这个人非常老实,一句不少地上前回刘表:”老大王听了,夫人讲刘备明说借兵,其实欲思吞并荆襄,没有啊!没有!”
旁边刘备一听,满脸通红。他心里想,嫂嫂啊!你把刘备讲得太过份的了。这时老大王听到这几句话,气得他摇头拍被地说道:“女流之辈,岂知军……嘿嘿……”老大王要想说:“女流之辈,岂知军务”,说到这个“军”字,一时之气回不过来,便是咳嗽一声。只见他两眼一合,整个身子靠了下去。
这时,刘皇叔吓呆了。他想,借兵借得连兄王的性命都被我借去了。因此他直立地立了起来,连连喊道:“啊呀!兄王!兄王!与我醒了吧!”
旁边的孔明看得清楚,他想,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不走呢?所以他立起身来,便把刘备的袖子管一拉,说一声:“主公快走吧!”
意思是刚才蔡氏说你刘备暗中要想吞并荆襄,可曾听到?!老实讲,你家兄长活着,蔡瑁还不敢妄动杀心,现在他已经死去了,你要是慢一步走,恐怕要出事情!不要说别的,就是打你两下嘴巴,我看也足够你受用的了。所以拖了他就向外便走。
果然,蔡氏得讯刘表已经死了,她立即赶到刘表卧室,但只见刘备早已向外走去。蔡氏便立定了脚,在床边假啼假哭起来。
再说,刘备跟了孔明一直向外,幸得进来的时候孔明有心,曲曲弯弯向里走,一条路经他心中记得清楚。所以现在出来的时候,他拖了刘备接刚才的路线一直向外。但是,一家君王的府第,尤其在《三国》中,不分什么君王之别,因为是各路诸侯争夺。因此九郡之主,地方确实不小。刘备一面跟着孔明向外走来,一面还在啼哭:“啊呀!兄王……”
蔡瑁:“刘备!”
孔明抬头一看,原来是小奸蔡瑁,手搭在剑柄之上,弹出双眼,诸葛先生便把刘皇叔的袍抽一丢,他心里完全明白,意思是你去哭吧。刘备的嘴里本当还在啼哭,现在抬头看见是蔡瑁,说也奇怪,竟会把刘皇叔的眼泪都喝住。其实,刘备看见蔡瑁这种表情,知道现在阿哥已死,自己没有靠山了。因此吓得他呆住了。你刘备到里面去所讲的一言一语外面蔡瑁全都明白。现在听说刘表已死,小奸更其肆无忌惮。他想,本来杀你刘备,中间碍着刘表,我还得惧怕他三分。今天他已经死去,我蔡瑁便是至高无上,谁都不能来同我蔡瑁评什么理了。所以他早已吩咐两旁的刀斧手,只要我蔡瑁一声令下,谁都要出来。现在,蔡瑁的整个身体渐渐向刘备、孔明身旁走过来。刘备觉得苗头不对,只是整个身体向后倒退过去。孔明一言不发,只是同主人刘备一样,君臣两个并肩朝后面在退下去。
这时的蔡瑁,一阵奸笑,在对皇叔说道:“刘备,本督早就同你讲过,到里面与老大王说话你一定要小心。可是,你不听本督的说话,到里面在老大王前多说多话。现在,我家老大王竟被你吓死了!”
刘备想,你蔡瑁全本在胡说了。皇叔要紧申辩:“嗳!都督你弄错了。我家兄王本来要死的,与刘备无涉。怎说被我所吓死的呢?”
蔡瑁:“你与我住口!现在人也死了,你刘备还想抵赖不成?慢走!”
小奸说到这时候,他一手搭牢腰中剑柄,双腿紧紧地移动冲了上来。这时刘皇叔已经退到了背后的墙壁,因为来不及转过墙去,只好把整个身体背靠在墙上,这时的孔明先生同样退立在高墙之下。哈哈!小奸蔡瑁,现在心里得意呀,今日不用两蔡出来动手,就凭我一个人也足够他们君臣二人的受用了。眼看他们已经被我追到如此地步,只要我一抽出匣中宝剑,便可一剑一个,两剑一双。但是,我今天一定要把诸葛亮多劈这么几剑,因为刚才我对他把手拱拱,他礼都不回,便把头向后一转。所以蔡瑁看到他们君臣二人便说道:“哈……刘备,你今天还想往哪儿走?”他说到这里,便“当”的一声,抽出了匣中半口宝剑。
刘备只见剑背上寒光闪闪,他到这时候,方始感到一无希望了!因此皇叔一时吓得哭了出来。
不知刘备、孔明二人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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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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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蔡都督计杀刘备 张文远出兵新野
话说刘备见小奸抽出宝剑,不觉脱口而出:“啊呀!完了!”说罢,两滴眼泪挂了下来。
旁边的孔明先生本来一声不响,现在看见蔡瑁如此嚣张,便把手中羽扇,左右上下向四周摇了起来。
小奸蔡瑁,看到孔明竟然现在还是这副样子,反而感到奇怪。不知他在玩些什么花招?!因此,他手中的半口宝剑留住了。孔明想,你管你看,我管我摇,还对蔡瑁“哼哼”一笑。孔明心想,你这个小奸,虽然你拔出了半口剑,你敢把还有半口剑拔出鞘来,我孔明今生今世佩服你!
这时,刘备以为无救,准备一死。只看见孔明先生在摇羽扇。他想我们已死到临头,你还摇什么扇啊!哪知晓,就在这时候,正是小奸心中起疑惑而行动略有停顿的当口,只听得背后“啪啪啪”三窜,一个人已经到了蔡瑁的背后,而且人刚立定,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前面主公、军师不必惊慌,谁敢欺侮,自有末将赵子龙在此!”子龙将军说罢,就站在小奸背后一动也不动,看着你蔡瑁是否再敢上前动手。
这时蔡瑁听到赵云的声音。他心里“格登”一惊!心想,在这要紧关头,怎样赵云会来呢?赵云的人虽然没有看到,但是,他的声音已经听见了。看样子,人肯定立在我背后,而且确是赵子龙。老实讲,我杀刘备是因为老大王不在了。现在,相反赵云要杀我蔡瑁。同样也无人同我讲什么理了。尤其是赵云,我过去在襄阳城外杀刘备的时候,他的本领我领教过。我对他一家伙,可是,他只轻轻地把手中长枪对我的家伙上一招架,三尖两刃刀就险一些飞出去。知道他好生了得!今天,要是真正他赶到这里来,我如何吃得消。因此蔡瑁便把搭在腰中剑柄上的这条右手收了回来,就去撩着脸上的小胡须,慢慢地旋转头来向后面看着,从眼梢上已经看见立在后面一员白袍小将,头戴白银盔,身穿一件白银甲,外罩一件白缎子战袍,足上着一双粉底乌靴,腰中左右悬挂着鞭、剑、弓、箭,双手分开,准备冲上来,看得惕魂不附体。他定一定神,立即把脸收回,皮笑肉不笑地对着他们君臣二人说道:“哈……我说二主公慢走!军师慢走!本都督恕不远送,慢走了!哈……”
这时的刘皇叔如梦初醒。他准备死了,突然之间被孔明的羽扇一摇,却不知怎样会摇出一个赵子龙来。他想,我也忘记了,只要有孔明在,我就是有再大的危险,只要见他羽扇一摇,就可化险为夷,万事俱消。他想到这里,便放声大笑起来:“哈……”
孔明对他看看,意思是请你先把眼泪揩揩干,不要眼泪挂在眼膛里,面脸上露出笑容。好比黄霉天,一边落雨一面出太阳,这样不太好看的。可是,这时的刘皇叔想,蔡瑁啊!我刘备与你有什么冤仇,你竟然屡次要来谋杀我?皇叔到这时真是忍不住气了,他向蔡瑁面前走上几步,两条剑眉竖起,一对龙目圆睁,起两个驾官指头,指着蔡瑁一声喝道:“唗──”
蔡瑁:“是!”
小奸心里明白,后面就是赵子龙。要是稍有一点不对头,自己就会把命送掉。因此他连连点着头:“是是是!”
刘备:“刘备与你有何冤仇?你竟敢如此大胆无礼!屡次欲杀刘备。我把你这可恨的小奸……”皇叔说到这里,他便起右手,对准小奸蔡瑁的脸上左右打了两下。
蔡瑁:“是是是!”
这时候,小奸非常识相,连声称是,一犟都不敢犟。所说,刘备在危急之时,他心里一面着急,一面恨不得立即置蔡瑁于死地。现在来了赵云,转危为安之后,他倒也不过如此了。一打两下嘴巴,就把肚皮里的气全部打消了。可是,对小奸背后的子龙将军一看,感到大给他便宜了!因为这个小奸不是一次图谋,而已屡次处心积虑地要杀主公,不给他点厉害看看,他今后还要不死心的。所以赵云从他背后赶了上来。
这时的小奸,只听得自己背后“嚓嚓敞敞敞”一阵甲拦裙之声,他的心突然会跳个不停。他心里明白,赵云赶上来动手了!但不知道如何动手,吓得他动也不敢动一动。
赵云三脚两步走到他背后,在他脑后颈项之中,起三个指头一抓。这家伙已经感到四肢无力了。然后,又起一条右脚对准小奸的两腿后面便飞起一脚。蔡瑁两只脚一弯,双膝对准刘备、孔明跪了下来。然后,子龙起右手捏在他脑后颈项之中,用力将他的脑袋朝地上推了三推,再对准孔明的面前也同样用力按了三按。前后六推,只见小奸蔡瑁的额尖之上鲜血直流。这时的赵云,右手仍旧抓住他的颈项,把他从地上一拎而起,再起左手在蔡瑁的屁股上一托,蔡瑁的身体顿时腾空而起,被子龙高高举在头顶之上。子龙想,把他就这样到荆州城内去兜一个圈子,今后看他还有没有这个脸孔到老百姓面前去耀武扬威。这时的蔡瑁,倒也非常识相。心里想,二蔡啊,在这时请你们千万不要杀出来,你们不要以为我被子龙擒住了,想出来动手救我,要明白你们万一杀出来,起刀抢来对付赵云,赵子龙就会把我的身体来招架你们的刀枪,不一会我的身上就会被刀枪刺得七穿八洞!事实上你尽管放心,二蔡看得清楚,一个都不敢动手动脚。
刘皇叔在旁一看,他想,今天就算了!一来我没有被害,二来看在我死去的兄王份上,不要被讲起来,好象我刘备死去了刘表,就把他的阿舅蔡瑁弄得如此地步。因此,皇叔叫一声:“啊!子龙,事到如今,看在我家兄王的份上,也就放了他吧!”
子龙听完,心里想,主人啊!你要明白,这个小奸屡次要杀你,不重重地警戒他一番,我看他是不会安心的。你何必这样仁慈呢?赵云一向服从心极重的,心里尽管不服气,但从不违抗的。便把小奸蔡瑁从上头放了下来,等到他的两足刚落地时,子龙嘴里喊一声:“你与我站稳了!”然后起一条右腿,便向他屁股上猛踢一下。
这时,蔡瑁整个身体直往前面冲过去,一直冲到对面墙壁上,头对墙上一撞,然后坐倒在地上。那末,赵子龙他如何来的呢?刘备一下子不明白。其实在新野县的时候,孔明不是到内堂去走过一趟吗?就是叫手下人传令,等我一走之后,就叫子龙随后便来。孔明早已心中有数,荆州守关将是魏延,明白子龙到,魏延一定会放他进城的。果然如此,魏延放进了他们君臣二人。魏延本来在担心,正准备自己去救刘备。突然,听得关外有人叫喊。到城关上一看,原来是子龙。魏延一见赵云,便十分放心,马上吩咐关厢开放,让赵云进城。子龙他在此住过一个时期,因此非常熟悉,他到刘表府第进大门,来到大堂前,对阶台上面一看。只见小奸蔡瑁立在堂门口,面朝里、背对外,不知他在等待什么。一向机智的赵云立即闪在大堂口门背后,从门缝中看得清清楚楚。直到蔡瑁抽出半口宝剑,刘备两滴眼泪,孔明先生手中羽扇上下左右四周一摇,他方始很快从门后转了出来,三个箭步跳到了蔡瑁的背后。
现在让子龙救了他们君臣二人回归新野县。再说小奸蔡瑁等他们走后从地上站起来。
这时,蔡中和蔡和两个弟兄来见蔡瑁,说明我们不是不来救你,恐怕你要受苦。蔡瑁讲,这样做是对的。
就在这时,江夏郡小大王刘琦赶到,他和一位叫伊籍的老文官一起前来,到大堂口对上面一看,只见小奸蔡瑁满脸是血,一吓之下就往外而去,到外面一打听,原来老大王已死,小奸蔡瑁欲谋害刘备、诸葛亮,恰被刘备手下赵子龙赶来打得头破血流。伊籍老文官便劝小大王刘琦说:“小大王,照老臣看来,你家父亲已经死。这小奸连刘备都敢谋害,我看你还是趁早赶快走吧。”
刘琦他也没有接到什么书信,他在江夏郡只是耳闻刘表有病,而且病重得很,因此他到此探望自己的父亲。现在听到如此情况,他只得含着眼泪跟着伊籍到外面上马,带来的三千人马跟着他出城而去。
伊籍对刘琦说道:“小主人啊!我看后面定有追兵赶来。”
刘琦问老大夫:“这便如何是好?”
伊籍:“我们现在走了再说,等到追兵杀来,我们再作商议吧!”说罢,便要紧赶路。
无多片刻,张允赶到大堂。小奸蔡瑁便对张允说:“刚才似曾见刘琦到这里,没有进来便向外走了。”
所说两个小奸各有对象,蔡瑁专门钉着刘备,张允看着刘琦。现在听说刘琦到来,张允要紧问道:“那末,刘琦走了多少时间?”
蔡瑁说:“尚未走远。”
张允便传令文聘,叫他带兵三千速速追赶上前,把刘琦杀死后拿首级来见我。文聘接令便走,他带领三千人马,立即赶了上去,没有多少时间,便把刘琦等人赶上了。
小主人在马上听得背后一片罗唣之声,回头一看,只见一彪人马赶来,他想,不出伊老所料。因此紧张地哭道:“啊呀!老大夫,后面追兵果然来了,这便如何是好呢?”
伊老老听到追兵赶来,他想果真如此。他便同刘琦说道:“小主人你只管放心,请你带领三千人马速速前往赶路,后面来的追兵,待我上前抵挡。”
这时的刘琦明白,伊籍是一位文官。他根本没有一点武艺,分明赶去找死,因此不准他去:“啊!老大夫,你与我一同来此,岂能让你一人前去,我们只管逃了再说。”
伊籍完全懂得他的一片心意,但是他想:我今天要是贪生一下,必然与你同归于尽。因此让我一个人去,使你可以安然脱离虎口。所以回答刘琦说:“小主人,请你放心便了,老臣自有主见,请速速走吧!”伊籍说完话,便将自己手中马鞭对准刘琦的马屁股上狠狠地一鞭,公子爷的马匹吃着一鞭,便直向前面飞跑而去,三千小兵跟着小大王向前去。刘琦跑了一段路,将马扣住,回头看着伊籍。只见伊籍老文官的马匹回头向追兵方向跑去。
让你在这里远望着伊籍。我再说伊籍老文官他直向后面赶去,近前一看,只见马上一将遍体金盔金甲,胯下黄骠战马,手执一条金枪,面如白玉,眉清目秀,三缕清须,伊籍一看便知是文聘将军。他想,文将军乃是刘表手下的忠良,他岂肯接此将令呢?便先扣马等着。文聘见来者是伊籍老文官,他便下令停下了。伊籍见他扣马,他便上前先行开口道:“前面来者何人?”
文聘:“金枪将文聘便是!”
伊籍:“你是忠是奸?”
文聘:“我乃是老大王前大大的忠臣!”
伊籍:“那末,你赶来何事?”
文聘:“哈……你是伊籍老大夫么?”
伊籍:“正是老臣。”
文聘:“你可知道我文聘赶来何事?”
伊籍听他的对话和表情,便知道他是另有事情,但是事关重大,不可不问:“你既是忠臣,前面是哪一个,你可知道么?”
文聘:“老大夫,你且听了。文聘早知道前面是小大王刘琦,何奈老大王已死,小奸张允下令,命我带兵前来杀死大公子,要是我不愿带兵前来,他便可说我是违令。如此我便在后面追赶,暗中保护小大王。如今既由你老大夫保护,那我便回去交差,只说追赶不到,所以回来。这样他们也奈何我不得,彼此可以收场。伊老你看如何?”
伊籍老文官听完这番话,他方始明白文聘的来意,也知道金枪将如果不接此令,势必要与小奸火拚,这也太不策略。还是这样对付比较妥当!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无柴烧。伊籍马上对他把手一拱,回答道:“如此说来,将军确实是个忠良。我们今后相见吧!伊籍告退,将军自己请当心便是。”说罢,他圈转马头赶向前,回复大公子刘琦去了。
让他们暂时回转江夏郡。到后来得信兄弟刘琮降曹,他气得一场大病,准备江夏出兵来同兄弟算帐。伊籍老大夫就同小大王说:“大公子,你要明白,目前你家兄弟把荆襄九郡全部送?了曹操,你去与他评理,曹操便可参与,再说你目前只有一个江夏郡,可称为寡不敌众,加上你身体又不大好,我看等到今后同你家叔父刘备再商议吧!”哪晓得连下来刘备自己都不行了。因此,荆襄一直要到孔明助江东火烧赤壁之后,方始可以由诸葛亮来复取荆襄九郡,后书再提。
让他们回去听信。我再说文聘将军,带领三千人马回转荆州见张允交差。张允听完他的说话,心里明白,他一定是追到之后没有动手。但是也没有什么办法来对付于他,只怪自己当时没有另差别将带兵。事实上忠臣多奸臣少,即使你差了愿意杀刘琦的将去,也会有人想法子去救他们的。
就在这时,里面传令出来,说老大王并没有死,现在叫蔡瑁、张允两人进见。其实当时刘表的毛病确实是重得很,当时一气之下,只是昏厥过去。等到他醒过来一看,自己兄弟刘备已经不见了,包括客客气气的诸葛先生也同样离开了此地。老大王心里明白,自己确实不久于人世了。他根本没有其他精力,只是想再关照几句说话也就算了。因此传令蔡、张二人避免。现在蔡瑁、张允两人到里面,只见蔡夫人与二公子刘琮等主要人物都在这里了。心里想,你死了不是很好的事吗,怎么又活了转来?但是现在只好上前进见:“老大王,蔡瑁有礼了!”“张允有礼!”
刘表:“蔡、张两位!”
蔡瑁、张允:“在!”
刘表:“想寡人不久在世了!”
蔡瑁、张允:“请老大王保重为上。”
刘表:“等到寡人一死之后,请你等两人办两封书信,一封书信去江夏郡,叫我儿刘琦前来即位;一封书信到新野县,叫我弟玄德来此相助。我弟玄德文有诸葛亮,武有关、张、赵,还能抵挡国贼曹操。尔等要牢牢记住了!”
蔡瑁、张允:“是!”
这几句话,两个小奸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你刘表等于没有说。他们全本在和你老大王的调,恨不得你马上就死,他们就可以得势。
刘表再对蔡氏看了一看,说道:“夫人啊!”
蔡氏:“大王!”
刘表:“寡人一死之后,你立即命大儿刘琦来此即位。人家叫你一声主母,我看你也是荣耀的。”
蔡氏:“是!”
这个女人同自己阿哥一样,心里想,反正我答应管答应,做管做。然后,刘表对立在床前的小儿刘琮看了看,说道:“儿啊!”
刘琮:“父王千岁!”
刘表:“为父不久了!”
刘琮:“父王请保重。”
刘表:“等到为父一死之后,你速速命人去江夏郡,叫你兄长来此即位。因为你只有一十四岁,年幼少智,不能做荆襄之主。但是,兄长即位,人家同样叫你一声二主公,你也是荣耀得很。”
刘琮:“是!”
刘表的小儿子,我在这里说他不错,因为别人把老大王的话都没有好好地听进去,倒是他把自己父亲遗言句句入耳。尽管最后还是把荆襄送给曹操,但这事情因为年幼,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更主要的是因为大权不在他手中。就这样,我在这里一句话表到它八月戌申日,老大王刘表过世了,这时非常络乱。他们先把死人放着不管,先要紧来侍奉活人。蔡氏打开箱子拿出来一套衣服,她为自己的儿子早就做好在这里。现在,终于时机到来,便拿出来对着儿子刘琮说道:“儿啊!你快穿起来吧!”
刘琮一看,原来是一套全新的龙冠龙服。二公子想起自己父亲临终的说话。知道这身衣服我是不能穿的,应该由哥哥来即位。便说道:“母亲,这是我家兄长穿的。我是二主公,岂能穿此冠服?万万不能!”
蔡夫人想,我一切都是为了你,现在不轻容易守到这个时候,你倒相反不肯即位。她就大哭大叫起来。不一会蔡瑁进见。因为蔡瑁是蔡氏的兄长,也就是二公子刘琮的娘舅。所以他一副娘舅的面孔,对刘琮讲道:“小大王你快穿起来罢,这是天经地义的大事,老大王死了,那应该由你来即位嘛!来来来!快穿!快快穿上吧!”
刘琮:“嗳!母舅大人听了,我家父王他在临死的时候,早就和我说过,应该叫兄长来此即位,因此我不能穿的。”
蔡瑁:“对对!你要知道,你家哥哥从江夏郡到此,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可是这里老大王一死,岂能一连几天无主呢?我看今天还是由你来代替你的兄长,等到刘琦到此之后,再请你脱袍让位,你看怎么样?”
毕竟只有十四岁,被你小奸这么一阵哄骗,二公子信以为真。他想代表阿哥那只有我了。因此便把这身冠服从头到脚穿了起来,外面一声令下,银銮殿上聚集荆襄文武,大家都明白老大王已过世,但是他们闭丧不报,为此文武都知道,但在当场只好装得都不知晓。现在就看一看到底是谁人坐出殿来。这时两个小奸一左一右地立在中间座位两旁,两边差人们虎威连连:“呼……呼……”
无多片刻,只见在端门后面走出一人,头戴龙冠,身穿龙袍,脸面倒象刘表,可惜人矮了一截,仔细一看,原来是二主公刘琮。这班忠良心里都明白,老大王一死,他们废长立幼,就把这二主公拉了出来。因此大家头都旋转,看都不看。
这时,刘琮到外面坐定。他看到这种情况,心里非常明白。他便开口对两旁说道:“殿上众位先生,列位将军,我家父王归天,江夏郡我家兄长来此不是一、两天的时间,为此由我先行代表兄王。”
就这样一来,文武暂且相信。然后蔡、张两个协助一下办理些小事便退殿。一方面把刘表的死尸放进了棺材里,但一时并没有机会可以把棺材抬出去。因为是闭丧不报,文武心里明白,你们不报丧,大家也装得不知道。刘表是十八路诸侯之一,按理应该各地去报丧,上至许昌皇帝刘协方面,下至大小各路诸侯,这样天下方始知道。现在刘表已故,由于未曾报丧,哪怕知道此事,也只好装得不知道。不料机会来了,突然刘琮身体不好,两个小奸一商量,就借此机会,从此地荆州搬到襄阳去,这样文武一起搬场,就在百忙之中,便把老大王刘表的棺枋弄了出来。因为刘表在生前说过,他一死后,棺材要停到当阳道。这两小奸就把老大王的坟墓做到了那里去。所以,下来刘备兵败长坂坡,皇叔误闯了阿哥刘表的坟堂屋,这事下书再说。可是,刘琮一到襄阳,他的身体倒逐渐好了。一天,他坐殿出来,两分文武都感觉不对头,特别这班忠良之臣认为,起初可以相信,但是事情直到现在,还不见小大王刘琦到此,分明是瞒天过海,唐突我们。所以也不多讲了。这时的刘琮,心里也起了变化,起初代表阿哥刘琦,后来日子一长,毕竟是个十四岁的小囝。他想,我坐在中间,说长便是长,说短,哪怕年纪再比我大,只好依我是短。因此希望刘琦最好慢一点到来,那我这个小大王可以多做几天。到后来希望刘琦不要来了,我可以一直做下去。就这样脑子一天天变了过去。哪知道事情并没有这样便当!外面一个探子报了进来,而这个探子已被小奸蔡瑁阻挡了多天,现在蔡瑁又见到探子进来,他对探子在暗中摇手,意思请你不要禀报。这探子对蔡瑁看看,想军情紧急,不能不报。蔡瑁没有办法把他挡住在外,只得让他进来。
探子上殿,到刘琮虎案之前双膝跪下:“报禀小大王!”
刘琮:“何事报来?”
探兵:“小大王听了,小卒打听到曹操在驾前奏明三章:第一刘备烧皇师十万;第二先大王刘表屡年不贡;第三江东孙权独霸江南,有叛逆之心。现在他雄兵百万,战将千员,屯兵在宛洛道上,虎视荆襄九郡,请小大王定夺。”
刘琮:“你与我退下了!”
探兵:“是!”
二公子代到今天,他开始感到不太平了,曹操百万雄师已经驻扎在宛洛道上,虎视此地荆襄九郡,因此一面命探子退出,一面他要紧问两旁文武道:“殿上众位,今有探兵报到,曹操雄兵百万,战将千员屯兵在宛洛道上,虎视荆襄,尔等看来如何?”
两旁文武感到事态的严重性。这班忠良,都把头旋转,即使有办法也不多说多话,要来看看你们这班奸党如何拒敌!因此你对我看,我对你望,一下子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刘琮见两旁一言不发,继续问道:“两旁看来如何?”
等你问到第二声,立在文臣班中有一位大夫,姓蒯名越,字异度,他走到刘琮面前说道:“下官见二主公……”
小大王见蒯越。他不知此人的姓名,因此开口便问道:“请问先生姓甚名谁?”
蒯越:“小大王听了,下官姓蒯名越,字异度。”
刘琮:“原来是蒯大夫。”
蒯越:“正是!”
刘琮:“上前有何妙计?”
蒯越:“下官想,曹操的百万雄兵,还只是小大王的外症,你还有内疾在身!”
刘琮想,我有内外两种疾病?不知内疾是什么?“请问蒯大夫,孤的内疾是什么?”
蒯越:“小大王,照下官看来,老大王一死,小大王闭丧不报,而且废长立幼,若被刘琦知晓,合同新野刘备带兵杀来,这便是内疾!小大王以为然否?”
二公子一听,你讲了半天,目的是来吓吓我!下面的计倒要问你一声:“既然如此。那末,计将安出?”
蒯越:“若问有何妙计,要请小大王问一声蔡、张二位都督,下官是没有的”蒯越说完,对刘琮把手一拱,退了下去。
此人目前看来似乎是刘家的忠臣,其实降曹之后,他是真心帮曹操忙的。所以只能说他也是属于奸党。刘琮一想,蒯越的说话不错,我本来是二主公,全是蔡瑁、张允叫我代理兄长刘琦,哪知代到今天,事情就没有这么便当了。刘琮回头对蔡、张两人看看,意思是,我只有一十四岁,如今这样大的事,须由你们来承担了。蔡瑁完全明白刘琮的意思。这小奸在刘表一死之后,把刘备、刘琦二人全然丢在脑后。现在听到蒯越说明有内外两患,想首先要治内患,赶紧从旁闪出:“小大王,蒯大夫说道有内外两患,以本督看来,我们不如把荆襄送与曹操,命人到宛洛道献降书与孟德。我们一归顺曹操,就有了泰山之靠,那何惧刘备,怕什么刘琦?内患就不存在了。请问小大王意下如何?”
二公子刘琮虽然只有十四岁,但是非分得很清,他感到两旁文武都不开口的原因,就是看不惯你蔡瑁。你虽然是我母舅,然而在银殿之上,我是主,你是臣。二公子想到这里,便对蔡瑁双目一瞪:“唗──大胆蔡瑁,擅敢在银殿之上胡言乱语!与我退下了!”
蔡瑁:“是是!”
小奸蔡瑁被公子爷连斥带骂,心想,我是你的母舅,你居然对我如此无礼!但是,在银銮殿上,却也无可奈何,只好退了下去。
旁边张允感到蔡瑁说话太露骨,让我上去与他补个漏洞。就从旁闪出,到刘琮面前,把手一拱,道:“小大王,下官有礼了!”
公子爷看见张允,心里明白,张和蔡是一搭一档。银銮殿上这班父王手下的忠臣,大多皆因你们两个胡作非为而一言不发。因此,公子爷板着面孔问道:“张允,你有什么说话?”
张允:“小大王听了,蔡都督方才言道,把荆襄送与曹操。我看这是表面的事情,暂时安安曹操之心。实质为借他之军,抵挡刘备、刘琦。我们对曹操可以外表服从,内存二心。小大王你看来如何?”
意思就是,我们并非真心投降。曹操他来,我们就见他怕;他跑,我们就凶。这样,荆襄仍旧是你小大王的。这叫缓兵之计。公子爷一听,想:张允,你的说话比蔡瑁还要可恶。因此,对着张允骂道:“呔!大胆不法的张允,你也来缠绕不清!不要多说,与我退下了!”
张允:“是是!”
张允退下来,对蔡瑁看着,意思是我与你数年来一直搭档。今天被小大王一对都骂了下来,同样也是搭档。公子爷把这一对小奸骂了下去后,引起了银銮殿这班忠臣的一阵骚动,感到公子爷非常懂得好歹。所以,看冷谱看不到底了。有一位将军名叫李珪,从旁闪出,对二主公把手一拱,说道:“二主公,李珪有礼了!”
一班奸党都称刘琮为小大王,其实小大王应是刘琦。因此,李珪称他二主公,这才是确切的称呼。小大王一看,是一位老将。听他自称姓李名珪,便把手一招,语气十分和缓地问道:“李老将军有何高见?”
李珪:“二主公听了,曹操雄兵百万,战将千员,如何拒敌,李珪倒有一计在此,未知二主公用否?”
刘琮一听,你有好计,我哪有不用?左右两个小奸听说李珪有计,心想:为什么这种妙计都出在他们腹中?既然有计,请你快些讲来,让我二人也好听听。刘琮开口便问:“老将军,若有妙计,孤岂有不用之理?”
李珪:“既然如此,请二主公听了!先备两封书信……”
蔡、张一听,心想:两封信很便当,我们也都会写,但是不知道写往哪里?公子爷也感到不是件难事。因此问道:“老将军,两封书信写往何处?”
李珪:“一封送往江夏郡,并将蔡瑁、张允两贼杀了!”
两个小奸一惊。心想:听到现在听出报应来了。不知要把我们的头送往哪里?
李珪:“将张允的脑袋亦然送往江夏,请小大王刘琦前来即位,二主公脱袍让位。”
蔡瑁想,那末,我的头不知送到哪里呢?
李珪:“将蔡瑁的首级和另一封书信一并送往新野县。”
蔡瑁一听,原来我的头要送到新野县呢!──两颗头不能弄错。因为蔡瑁专要害刘备,张允专要害刘琦。因此,要让刘备、刘琦见到这两颗脑袋,他们方始肯安心前来。刘琮一听,只要有理,我一准把两个小奸杀给你看。因此,听得非常仔细。连忙追问:“老将军,杀了他们二个便怎样?”
李珪:“二主公听了,用这两颗脑袋将刘备、刘琦请到襄阳。想刘皇叔文有诸葛先生,武有关、张、赵云,何惧曹操百万雄兵,千员战将!二主公以为善否? ”
公子爷听完这番说话,频频点首。招呼老将军退下。李将军退到武将班中站定。刘琮对蔡瑁、张允看了看,准备开口叫手下将蔡、张二人推下斩了。
这时,蔡、张二人急得手忙脚乱。蔡瑁连忙对殿上的心腹部下看看。这个部下心领神会,赶紧往里面去禀报蔡氏,随即从里面喊出来:“夫人出堂!”蔡、张 二人一听,完全定心了。银銮殿上众文武看到蔡氏走上殿来,个个头都别转。一来是尊重刘表,二是感到荆襄气数已绝,堂堂一家夫人,竟然跑到了大殿之上,一点也不顾体面。所以文武都看也不看。刘琮连忙站起身来:“娘亲,孩儿有礼了!”
蔡氏看见儿子,一句话都没有,只是鼻子中“哼”地一声,就起右手抓住儿子的龙袍袖往店后一拉。刘琮倒退了几步。蔡氏便在中间位子上坐定。刘琮在旁一 看,心想,娘!你虽然是我长辈,但是这只座位你却不能坐的。可是,拉又不敢上去拉。蔡夫人对两旁一看,气势汹汹地问道:“哪个叫李珪?谁人是李珪?”
旁边李老将军听见,从旁闪出,背对蔡氏,面向外边,一手撩须,朗声答道:“李珪在此!”
夫人:“喔唷!大胆不法的李珪,竟敢在银銮殿之上一派胡言!来呀,与我拖去斩了!”
蔡氏杀李珪是讲不出罪名的,只是一句“一派胡言”就算是李珪的死罪。两旁捆绑手一拥而上,准备法绑李珪。李老将军听得清楚,两膀分开,高喊一声:“ 与我且慢!”
捆绑手退了下去。李珪旋过身来,一手撩须,一手指着蔡氏,怒目横眉道:“淌啊蔡氏,?大王一死之后,你竟闭丧不报,废长立幼,如今又唆使蔡、张二人 ,将荆襄送与曹操。我看你死到冥界之中有何脸面去见先大王!想俺李珪,十余年来跟随先大王东荡西杀,不意今日死在你这妇人手中!将我相绑便了!”李珪说 罢,身子旋转,双手反剪。
蔡氏拍案顿足大叫道:“来,与我捆绑!”
捆绑手上来将李珪绳穿索绑。蔡氏在案角上抽条令箭,丢将下去。手下接令,把李珪押到外面。只听炮声一响,顷刻之间,手下提着李珪血淋淋的脑袋来见蔡氏缴令。蔡夫人下令将首级号令半天,然后叫他们家人来买棺盛殓。哪里知晓,你一杀李珪,殿上的大部分忠臣中,文官摘下纱帽,武将脱去头盔,往外一走了之 。剩下少数奸党立在殿上,也都目瞪口呆。
刘琮对娘一看,你怎么可以不问情由乱杀忠良!现在殿上剩下寥寥数人,如何收拾?蔡氏不以为然,对儿子望望,开口道:“儿啊,这班老匹夫的说话,你千 万不能听信,有事须同你家母舅大人多作商量。牢记了!”
刘琮也来不及同娘辩论,蔡氏已转身回过内堂。接着,蔡瑁、张允复番劝说刘琮写降书。十四岁的孩子,哪里盘得过这班奸党的花言巧语。最后,只得忍痛写下降书。蔡瑁便派个学生,名叫宋忠,拿了降书,带了二、三十名随从,十多辆车子──车上装的都是金银财宝,绫罗绸缎,离开襄阳,往宛洛道进发。路经樊城 城外,宋忠认为,我去降曹,此间的刘备肯定不会知道。的确,刘备是不会知道的。
可是,有一个人早就料到了,此人便是孔明。诸葛亮已派周仓守候在樊城外面的茅草丛中。周将军看得清楚,然而并不动手。因为军师命他,须在下书人回来的时候,方能将其擒获。马背上的宋忠如在梦中。他一路之上并无耽搁,到今日,已抵宛洛道。
宛洛道本是十分荒僻的所在,自从曹操兵下江南,在此屯扎了七十五万人马之后,市面变得非常兴旺,两旁开设了许多临时店铺。宋忠只见营寨扎得密密层层,但闻炮声隆隆,鼓角连声。不知曹操本人在哪里。一路问讯过来,直至大营中间曹丞相的金顶牛皮大帐跟前,下马,停车,拿了降书走上前来,开口问道:“营 上有人么?”
小兵:“你是哪一个?”
宋忠:“费心通报丞相,荆襄大王命差官求见。”
小兵:“少待。”说罢,往里面去通报曹操。
曹操得讯,心想,荆襄派差官来见我,既是在我意料之中,又在我的意料之外。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曹操自从下江南以来,一直按兵不动,他主要是在等待刘表生死的消息。他想,倘然刘表一命呜呼,他的儿子定然会来归降。现在,果真荆襄派人到这来见我曹操了。但是,十多年来,刘表从未派人到过我处,今日突 然来使,会不会是刘备与刘表串通一气,诸葛亮从中施计,来诈降老夫?因此,曹操吩咐升帐。帐上文武两旁站立。丞相居中坐定,一声令下,帐上架起刀枪,命来人进见。手下人出去传令。此地帐上一对对刀枪从帐口架起,直架到离虎案十步之处。曹操身子带侧,撩着长长的胡须,用眼梢望着外面进来的人。两旁三班手 下虎威连连。
宋忠听说传见,手中拿了降书一路跨进帐来。到帐口,只听里面“呼──呼──”之声。宋忠心想,反正我是真心归降,用不着害怕。所以不管帐上如何威严 ,依然大步从刀枪之下走了上来。到丞相虎案前,距离十步左右,站定身子,对曹操恭恭敬敬地双手高举降书,一面开口道:“丞相在上,小的逢荆襄大王之命, 前来献降书、降表。诸丞相观看。”说罢,双膝跪下,将降书呈上。
值帐官接过降书,送上虎案。曹操将降书接到手中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荆州牧刘琮……”相爷看到这里,已经看不下去了。荆州牧应该是刘表,你怎 么写刘琮?可见孔明用计也太大意了!因此,丞相就把降书往虎案上一放,对跪在地上的宋忠大喝一声:“呔!大胆匹夫,此乃诈降之计,岂能瞒过老夫。你还敢 前来送死!来,与我拉出去斩了!”
手下人一拥而上,便将宋忠五花大绑。宋忠心想,我这下真的要送终了。因此,连连喊叫:“丞相饶命!小的冤枉!”
曹操并不准备立即把你杀了,把你绑起来,是试探一下,看看你的神色。现在听到“冤枉”二字,开口便问道:“尔且听了:荆州牧理当是刘表,缘何写‘刘 琮’二字?岂不是诈降!”
宋忠一听,原来如此。因为你丞相还没有知道刘表已经过世,所以看见“刘琮”二字,莫怪要以为是诈降了。赶快让我说明:“丞相,老大王刘表死了,小大 王刘琮已经即位。”
曹操:“刘表他竟死了?!”
宋忠:“是。”
曹操:“刘琮即位?”
宋忠:“对。”
曹操:“这个……”
相爷一听,心想,我希望刘表死,现在果真如了我的心愿。不过,这“刘琮”二字倒很陌生。我只听说刘表有个儿子叫刘琦。故而问道:“老夫问你,荆襄有 个刘琦,他是何许样人?”
宋忠:“刘琦乃是大公子。”
曹操:“如今这刘琮又是何人?”
宋忠:“禀丞相,刘琮乃是二公子。”
曹操:“这个……”心里明白,这分明是废长立幼。刘表死后,不向各地报丧,名谓闭丧不报。曹操想,原来如此!立即传命:“松绑!”手下人将宋忠绳索 松去。宋忠谢过不斩之恩。相爷吩咐手下招待宋忠去用酒饭,自己把降书仔细看了一番。心想,十四岁的小孩写这么一封降书,真不简单!因此,曹操已经存下了杀刘琮之心。现在为了要出兵攻打刘备,暂时要把刘琮安定一下。相爷写好回文,信中仍旧命刘琮为荆襄九郡之主。然后,丞相就考虑对付刘备之策。既然刘表已 经死,荆襄归顺了我,刘备的新野成了孤城。因此派兵十万足够对付。需要考虑的主要是领兵之将派何人为好。再派夏侯惇吧,不可能了。因为他烧过一次,象下棋一样,孔明已经熟悉了他的底细。因此,丞相对武将班中从头至尾看了再看。见到一将站立前排,遍体银盔银甲,八尺彪躯,剑眉虎目,颔下三绺清须,善用一 口七十五斤重的银背大刀。此人系老夫的心腹,帐前左护卫、二虎将,姓张名辽,字文远。他本则用枪,自从与关云长交结朋友以来,改使大刀。过去帮过吕布。白门楼之后,归顺我曹操。一向作事谨慎,堪称文武双全。命他统兵,看来不会再中孔明之计。前番差夏侯惇为主将,主要是被徐庶从中捉弄,我一时考虑欠周。 但是,张辽一人领兵还远远不够,因为刘备手下有红、黑、白三只面孔,文远一人抵敌这三将,力不能及。想到这里,又见张辽边上站着一员痴虎大将,姓许名褚字仲康。此人力大无穷,也是我曹某的心腹,为帐前右护卫,虎威将军,善用一口百余斤重的象鼻九环紫金刀。他站立平地九尺开外,遍体乌油胄盔铠甲,墨黑的 面庞,一对铜铃大眼,颔下虎须倒多,可惜有勇无谋。但是,把他放在张辽一起,就可抵挡红、黑、白三将。还有一层,估计诸葛亮这次可能再烧一烧。那末,就把夏侯惇一起差去吧。因为他毕竟被烧过一次,多少有点经验,万一发现有火攻迹象,他可以提醒一下张辽。其实,烧过一次,并不等于如种过牛痘那样,可以不 出天花。因为孔明的用兵,对何等人用何等计。现在,丞相转定念头,方始从令架上拔令在手,对三将望了一望,开口道:“文远、仲康、元让三将听命!”
三将从旁闪出,到曹操虎案前,一躬到底。
张辽:“末将张辽在!”
许褚:“许褚有!”
夏侯惇:“小侄在!”
曹操:“老夫付文远将令一支,为头队正先锋……”
曹操的意思是:我现在有七十五万人马在外面。你只能为头队先锋。实际上,前番夏侯惇的行军都督,与你这先锋并无多大差别,只是因为我的大队还在皇城,故而他称都督。现在,我已出兵到了此地宛洛道,你就只能称先锋了。所以,补充说道:“命你带兵十万,杀奔新野县,剿灭刘、关、张,捉拿诸葛亮。须要当 心了!”曹操说到这里,对张辽眼睛眨眨,意思是:我看中你这么一个人才,你千万不能上诸葛亮的当!
张辽对丞相看看,并不是我夸口,前番倘然派我张辽领兵,诸葛亮绝不能在博望坡中烧我。夏侯惇本来是个匹夫,这样树木森森的山谷险地,他竟会不顾一切地杀将进去,以致中了孔明之计。这种人不烧,烧哪一个?因此张辽接令在手,答曹操:“小将明白了。”
言下之意:你丞相用不着眨眼睛,我完全懂你的道理。然后捧了令箭退过一旁。
曹操再拔令在手:“仲康,老夫付尔将令一支,与文远同往新野,沙场迎战关、张二将。”
许褚接令,退过一旁。
曹操再拔令箭:“元让,将令一支,同往新野。若有火攻征候,好好指点文远。”说罢,对夏侯惇眼睛眨眨,意思是:你被烧过一次,多少有点经验,此番叫你一起去,目的就是要你指点张辽。夏侯惇完全明白叔父的意思。他的一只眼睛对曹操望望,此番你不派我去还则罢了,既然命我一起前往,老实说,倘然我发现 这个地方有火攻,张辽不去挨烧,我要说得他去挨烧;那个地方有埋伏,张辽不去中计,我要说得他去中计。总而言之,他不挨烧,我不甘心。此番希望他十万兵剩下九十五个。上次我剩九十六个,他比我死的人马多死一个好一个。
那末,夏侯惇为什么要这样想呢?因为,他博望坡吃败仗回来,被张辽屡次埋怨,因而怀恨在心。今朝遇到报复的机会了。他想,诸葛亮啊,你给我争口气!要烧,也要让张辽烧一烧,否则更要被他夸口,说你孔明只能烧我,不敢烧他。不瞒你说,我把十瓶老鼠油都带好在身边,准备你再烧一次的。
曹操哪里知道夏侯惇与张辽的矛盾,他认为,这三员上将是我七十五万雄兵千员战将中之精粹,合在一起,可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不料,他们内部勾心斗角,互相拆台。孔明就利用这一点,将这十万人马在新野烧得一干二净。
欲知详情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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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摆虚阵孔明缓兵 探埋伏张辽中计
三将立即点兵出发。一面大纛旗上写得清楚:“大汉丞相帐前左护卫、二虎将、头队正先锋”,正中斗大一个“张”字。张辽就在大旗之下上马提刀。在他后面,大旗上写着:“大汉丞相帐前右护卫、痴虎上将”,中间斗大一个“许”字。许仲康在马上手执象鼻九环紫金刀。许褚马后的一面大旗上:“大汉丞相帐前八虎上将”,中间“夏侯”二字。夏侯惇在马上怀抱黑缨点钢枪。十万军队──五万马队,五万步兵,粮饷、军械、行装装载车辆,炮声隆隆,旗幡招展,从此地出发,直奔新野。路上需要两天时间。
再说宋忠,刚吃好中饭,听见炮声响亮,便问旁边手下人:“为何有炮声?”手下打听明白,回来复道:“有张辽、许褚、夏侯惇带兵十万,攻打新野县。现在正点兵出发,因此放炮。”宋忠心想,我也要回转襄阳去向蔡、张、刘琮复命了。便命手下人去辞别丞相。
曹操命宋忠到寝帐来见。宋忠见过曹操。曹丞相问他:“姓甚名谁?”他答道:“小的姓宋名忠。”曹操摇摇头,对他说:“宋忠改为宋福。”宋忠连声应诺,嘴上答应,实际上并没有改名。曹操又问他:“任何官职?”宋忠答道:“我并没有什么官爵,蔡瑁是我老师。”曹操就封他为列侯。听起来是个侯爵,其实,只是个小官衔。对于宋忠来讲,已非常满意了,感到曹操待人不错。曹孟德心想,你来献降书,第一次见我,我给一点甜头你尝尝,让你回去之后,可以宣传一下我的为人。然后,曹操将回文交付宋忠,同时向他说明:“小大王归降了我曹操,纵有天大的事情,都由老夫担当,叫他只管放心便了。”
宋忠谢过曹丞相,辞别而去。
宋忠一走之后,曹操便传令:六十五万人马起营拔寨,向新野缓缓进发,接应张辽。哪里知道,未等你到新野,在半途之上,三将已经败了回来,十万兵马一个都不剩,仅余三将两骑,许褚连战马都被烧死了。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宋忠带领手下人,推了空车一路回去。路过樊城城外,推车的小兵在前,宋忠在后,坐在马上,一身列侯冠戴,摇头晃脑,得意洋洋。
上回书中早已交代,周仓守在茅草丛中等着你回来。周仓想,我要把你偷回去了。他去年曾在这里偷过刘封,因此颇有经验。等到推车的手下过去,宋忠刚刚到面前,周仓从茅草中窜了出来,象猫捉老鼠一样,不等宋忠开口,便用一条左手在他嘴上一捂,右手拦腰一掰,前面的手下只听得“嗖”地一声,回头一看,马背上不见了宋忠。手下人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大家非常惊惶,以为是被野兽吃掉了。只得带了马匹,推了车子,回归襄阳。
此时,周仓已经捉了宋忠直奔新野而去。到新野城内衙门口,站定身子,放下宋忠,命令手下将其捆绑。宋忠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感到一阵风似的,不知把自己吹到了什么地方,定神一看,原来已经被抓到了新野城内。周仓命人将他看守,然后进内禀报。
这时,大堂之上正中坐着孔明。他的右首坐着刘皇叔,左侧坐着关将军。文武两旁站立。刘表的死讯此间已经传到,并且得知蔡氏废长立幼,刘琮即位。因此,刘皇叔预备叫孔明发兵襄阳,兴师问罪,其他文武也都有此意。唯有孔明却摇头说:“主公,荆襄非是刘家天下,何劳你去问罪?”
刘备听孔明说荆襄不姓刘,感到奇怪。因此,反问道:“难道荆襄姓曹不成?”
不姓刘,定姓曹,这是明摆着的。刘备言语之中带有三分讽刺孔明之意。军师微微冷笑一声:“主公之言然也。荆襄姓曹已久了。”
刘备一听,心想,我是讽刺你,你居然说荆襄果真是姓曹!我不相信。便问道:“军师,此话怎讲?”
孔明把手摇摇,不作正面回答,说:“主公如若不信,消息随后即到。”
正在这时,周仓奔了进来,对孔明把手一拱:“军师,小人拿到奸细,现在衙门之外。请军师定夺。”
孔明闻言,立即对周仓下令道:“与我斩了!”
周仓:“遵命!”说罢,转过身来往外便跑。刘备在旁一听,连忙叫住:“且慢!”
周仓站定身子。刘备回过头来,对孔明说:“军师,周仓有勇无谋,岂能凭他一句说话,就将被擒之人斩首?应当带至堂上问这么一问才是。”
因为刘备考虑到周仓面貌生得古怪,非但是面孔黑,而且胡须象田螺似地结在两颊,所以有些人第一次看见他都要发笑,对他指指点点,以为周仓是个“戆大”。由于这种情况,刘备想,不要把好人当作奸细,一把抓到衙门来。因此,要军师将此人带到里面来盘问一番。
孔明回答道:“周仓虽是‘戆大’,但我与你并不戆。若把奸细带上堂来,你主公必然要生气。我看还是杀了拉倒。”
刘备不信,命周仓将此人带上堂来。周仓便到外面,将宋忠抓了进来。
宋忠见到刘备,高声喊道:“二主公救命!二主公救命!”一边喊,一边进来,到刘备面前双膝跪下。
皇叔听他叫自己二主公,分明是兄长刘表的部下。对诸葛亮看看,是不是冤枉了好人?
诸葛亮把羽扇一指──“请主公观看,此人背上何物!”
刘备一看,此人背个黄布包裹。立即命手下将包裹打开。手下打开包裹,取出曹操的回文,呈给刘备。刘皇叔看完,方始佩服孔明的神机妙算。荆襄果真姓曹,不是姓刘了。皇叔心中非常气愤,将回文揉作一团,往地上一丢。
宋忠一看:啊呀,完了!我家老师蔡瑁叫我把降曹之事瞒蔽刘备。现在既已被他看清,不知将会把我怎样?因而吓得浑身发抖。
这时,皇叔对孔明说:“军师,果然如你所料!刘琮宛洛道降曹。荆襄果真姓曹了。你看将他如何发落?”
旁边云长也听得明白,立即答道:“大哥,我看将他杀了。”
赵云亦同意将他斩首。堂上文武众口一词,都劝刘备杀了宋忠。
张飞跨上一步,手搭剑柄,对刘备说:“大哥,可要我来动手?”
跪在地上的宋忠一听,知道性命危险,连连对刘备叩头,恳求道:“二主公饶命!二主公饶命!”
刘备想,杀了你也无济于事。主要责任在蔡瑁、张允身上。我现在把你放回去,还可以让你代我刘备去传个信。皇叔指着地上的宋忠说道:“尔且听了:本当将尔斩首,如今看在我家兄王份上,饶尔一命。不过,你回转襄阳,传言与蔡、张二贼,命他们从今往后,与曹操老贼断绝往来。如若不然,刘备命军师带兵杀至襄阳,捉拿他二人问罪。尔可听得否?”
宋忠一听,今朝全靠你刘备开恩,才能捡到这条性命。因此,连连点头:“小的明白,一准照办!”
刘备:“与我松绑!”
手下替宋忠解去绳索。宋忠想,你刘备不杀我,我倒要补报你一下:“多谢皇叔不斩之恩!人非草木,小的一定要补报皇叔!”
刘备想,你不要多罗苏了,袍袖一甩。
刘备:“休得多言,还不与我滚了下去!”
宋忠:“不,小的一定要补报!我在曹营之中得到一个重要的军情。”
刘备听说有重要军情,倒要问个明白:“有何重要军情?”
宋忠:“曹操老贼命张辽、许褚、夏侯惇带兵十万,攻打新野县。现在,已经出兵。请皇叔早作准备!小的走了。”说罢,拾起地上的纸团,起身就跑,赶到襄阳时,蔡、张二人正在着急。因为同他一起去的手下先回来禀报,说在樊城城外,宋忠突然失踪,恐怕是被野兽吃了,但又没有见到一点血迹。
蔡、张二人问他们:“宋忠献上降书,曹操究竟收容否?”
手下人回答道:“我们在帐外,不知道。因为回文在宋忠身上。”
正在这时,宋忠赶了回来。他把被周仓捉到新野之事从头至尾讲了一遍。蔡瑁心想,曹操究竟收纳我们没有?宋忠忙将回文交蔡、张二人观看。两个小奸一看,曹操已经准降,便将宋忠传达的刘备之言丢在脑后,认为降了曹操已有泰山之靠,何惧你刘备。因此,两个小奸一心一意投靠曹操。此事暂且不提。
再说新野刘备,等宋忠一走,便问孔明:“军师,你看宋忠之言当真否?”
诸葛亮:“主公不斩于他,他这说话谅来不会虚假。我派去的探马,随后就有消息报来。”
正在这时,外面探马飞奔到衙门,丢鞭下马,探子直奔大堂,到孔明虎案之前:“报禀军师!”
诸葛亮:“何事报来?”
探兵:“小卒探听到曹操派二虎将张辽为头队正先锋,痴虎将许褚、八虎将夏侯惇随同,领兵十万,杀奔新野而来。请军师定夺!”
诸葛亮:“退下!”
探兵:“是!”
探子退出。皇叔在旁一听,军师之情,果然不错!我这里自从火烧博望坡之后,虽然收到降兵一万左右,可是张辽带兵十万,我军依然寡不敌众。故而急忙问孔明:“军师,张辽十万曹兵杀来,如此奈何?”
孔明低着头,一言不发。旁边张飞倒开口了:“大哥,张辽十万人马前来新野,我看还是再烧它一把火吧!”
刘备想,你拜了孔明为师,自以为用兵如神,横也一把火,竖也一把火的。现在,你的先生都没有开口,你就不必多言了。
哪知孔明回答说:“依亮着来,也只有再用一把火了。”
刘备想,你是不是在和你学生的调?张飞的调是和不得的!不信你问他如何烧法,恐怕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刘备:“军师,此话当真?”
孔明说:“我在借兵之前就有打算,倘然曹兵再来,我就再烧。”意思是:这并不是和张飞的调。我原来预计,火烧博望坡之后,曹操吃了一次亏,可能要慎重考虑,另作安排了,我们就可以保住六个月的太平,即今年四月至十月,这半年之中曹兵不会再来进犯。这样,我们就可以避免一次大的败仗。不料,曹操七月就兵下江南,屯扎宛洛道。那时,我就作了拒敌的准备。现在他得了荆襄之后,我倒以为他会改变战略的,因为他见我们已成孤军,掀不起什么风浪了。他就会暂时放弃对我们的进攻,而把目标转向江东,屯兵赤壁。如果是这样,我就可以联合东吴,共拒曹兵了。想不到曹操锲而不舍,穷追猛打,非要先置我们于死地,然后再打江东不可。因此,我不得不再用一次火攻!但是,孔明想,我这么一番打算,一时之间与你主公也讲不清楚。所以,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一句。
刘备一听,孔明果真要再用一次火攻。心想,上次是在博望坡烧的,此番如果依然放在那样的山套之中,别说张辽不会上当,即使他中计,夏侯惇上次烧过,无论如何也会提醒于他的。所以,问道:“那末,军师,此番火攻布置在哪里?”
诸葛亮:“就在此新野城内。”
刘备:“啊?!”
刘备一听,对大堂四周一看,想到诸葛亮的火攻极是厉害,我在博望坡亲眼见过。若是在此新野用火,不问可知,定然全城化为一片灰烬!皇叔要想劝阻孔明,但是转念一想,我若有十万、八万军队交付于他,那末,我是可以提出异议的。现在总共只有一万人马,孔明能够拒敌,已经是极不容易的事了,我还能够多讲些什么呢?然而,有一桩大事,倒不可不问清楚。便问道:“军师,城内的子民便怎样?”
言下之意,城里有二十万百姓,难道叫他们与十万曹兵同归于尽吗?孔明完全理解你主人的意思。心想,你尽管放心!我早有打算。因此,回答说:“主公,多谢元直取得樊城一座。亮意欲将新野子民移居樊城,两县合为一县。”
皇叔想,两份人家合为一家尚且不舒服呢,何况两县并成一县?然而,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良策。因此,刘备长叹一声:“唉!一切听便军师就是了!”
孔明叫众文武稍等片刻,自己起身转入内堂。拿了锦囊回到外面,中间坐定,锦囊往案角上一放。
张飞看到锦囊,知道先生又要发令了。三将军想,上次火烧博望坡,因为我闯了辕门,所以给我一支末令,锦囊都没有。此番不但辕门不闯,而且已与军师结为师生,这条头令肯定是我的了。现在见先生拔令在手,张飞昂起了头,等接头令。但只听孔明开口。
诸葛亮:“公侯听令!”
张飞一听,又是孙乾接头令。他不觉微微一笑,感到孔明用兵总是老一套。别人发令,总是先派武将,后差文官,好的接头令,蹩脚的放在最后。我家老师恰恰相反,接他头令的倒是平常的文人,接他的末令,倒等于是头令。如此看来,今后可以列张表挂在堂上,这样就不需要发令了,只要按照表上顺序,自动排队取令便了。他哪里知道,孔明的用兵,表面看来似乎雷同,实则内中变化万千。现在孙乾听到军师呼唤,从旁闪出──他不象第一次那么紧张了,相反感到孔明发的令箭确实奥妙无穷!所以,把手一拱,回答说:“军师,下官在!”
诸葛亮:“亮付尔将令一支,锦囊一封,带兵一千……”
孙乾一听,上次发令时,刘备全部家当不满一千兵,如今一支令箭就给一千。其实,孔明的用兵,对于人数的多少倒在于其次的。他善于量体裁衣、看菜吃饭的。现在既然有了一万人马,那末,头令就给你一千。只听孔明继续讲道:“在新野城内鸣锣传令,晓喻众子民:敌军即将杀到,皇叔欲将尔等迁往樊城。若有至亲好友者,也可不去樊城,而自去投亲靠友。总之,必须立即撤离新野,不得延缓、逗留。”孙乾接令,拿了锦囊,看过之后,带领一千兵了,到四城关敲锣传令。我说书的时候,把每条令箭的具体任务都交代清楚,实际上孔明的发令是连续紧凑,一点不罗苏的。
军师再拔将令在手,拿起一封锦囊:“显和听令!”
张飞想,不出我所料,头令孙乾,二令简雍。三将军对两位糜大夫看看,你们准备接第三令吧!简雍走到孔明虎案前,把手一拱:“军师,下官简雍在!”
诸葛亮:“将令一支,锦囊一封,带兵五百,到樊城之中,安排新野迁去之子民的住宅。同时,劝说樊城百姓,好好收留他们。”
简雍:“下官遵命!”
简雍接令,拿了锦囊,带兵五百,到樊城城内,按现在的说法,去做群众的思想工作。说明都是皇叔的百姓,要是军师叫你们迁往新野,他们也会遇到同样的情况。这样一来,事情要好办得多!新野的百姓,除少数去投亲之外,绝大多数都搬到了樊城。
孔明再拔将令,又取锦囊:“二位糜大夫听令!”
张飞扬声大笑,全部被我估计到!因此三将军一点也不心急了,只等接末令。因为他想,我是最好的大将,应该压台。
两位糜先生到孔明虎案前,把手一拱:“军师,下官等在!”
诸葛亮:“二位糜大夫,亮付你们将令一支,锦囊一封,带兵五百,保护二位主母、一位小主迁往樊城衙门之中。不得有误!”
因为糜竺、糜芳是糜夫人的哥哥,这条将令交与他们,最为适宜。两位糜先生接过令箭,拿了锦囊,按军师命令而行。
孔明再拔将令在手:“毛、苟、刘、龚四将听令!”
毛仁、苟璋、刘辟、龚都四将从旁闪出。毛对苟看看,军师器重我们,接令总在关、张、赵云之前。因此,四将得意洋洋,走到军师虎案之前,把手一拱:“军师,咱们在!”
诸葛亮:“亮付尔等将令一支,锦囊一封,带兵四千……”
毛、苟听说带四千兵,更觉得威风非常,此地任何一位大将都从未带过这么许多人马。
诸葛亮:“到本军师公馆之中,取十部车辆,十只黑色铁箱,按锦囊上所示,在城内埋伏,到明日傍晚完工。不得有误!”
前书中早已说过,孔明出山时,用四十辆车子,装了四十只箱子来。火烧博望,用去十只箱子。此番烧新野又要十箱。这批箱子内是不是同上次一样,又是地雷火炮呢?不是。虽则同样是火攻,但每次的烧法不同,因为地点不同,须要因地制宜。上次是在山套之中,地面开阔,敌军全部暴露在外,故而要用地雷、火炮这种杀伤面大、射程远的火器,方可奏效。此番是在城里,建筑物很多,如果仍用地雷火炮,非但效力不大,而且造成浪费。刘备现在很穷,孔明自己带来的本钱也有限,需要精打细算,物尽其用。那末,这十箱是什么东西呢?乃是一只只皮蛋般大的火药包与一节节粗毛竹筒,竹筒里面塞满火药、火卷,埋在地下,药线拖在上面,爆炸起来,作用类似地雷,而杀伤力略差一些,但造价比地雷低廉。此物名为竹节磷花。诸葛亮是用火的祖宗,这种东西都是他发明的。那末,起火在什么地方呢?就在城内的所有房屋之中。当然,不可能每间房内都有埋伏,毕竟只有十箱东西,只能抓住重点,然后让火自己蔓延。所以,孔明在锦囊中交代明白,要把十箱东西布置在房屋密集和交通要道等处。具体如何埋伏,我也无法—一叙述,只以一处为例,在四岔路口,有一所较大的房廊,街道很狭,此屋一起火,影响的面很大。首先,在房屋的柱子、横梁.椽子等处给上桐油,再在瓦楞里撒上火药籽,起火后,火药籽会向四面八方爆射开去。关键的地方是在厨房。当时还没有煤炉,用的都是灶头。将两个火药包安放在灶膛里的柴灰之中,药线头露在外面,一旦曹兵举火烧饭,就会点燃导火索。火药包一爆炸,里面会迸射出一百多枚绣花针般大小的火箭,射到哪里,哪里起火。水缸边上的石灰之中,也放上两只火药包,挨到火箭,立即爆炸,再射出火箭。这样,一间厨房很快就四面都烧旺了。竹节磷花埋设在客厅底下,药线穿在打通了节的细竹筒内,一直通到厨房里,厨房一起火,药线就着了,飞快地向外燃烧,曹兵还来不及逃出房屋,竹节磷花就爆炸了。四将奉命而去,毛、苟往东、西门,刘、龚去南、北门。孔明再拔将令,取锦囊在手:“子龙将军听令!”
赵云从旁闪出,到孔明虎案前,把手一拱:“末将赵云在!”
诸葛亮:“将令一支,锦囊一封,带兵一千。按锦囊上所示,五百布置在东门外大道之上。子龙本人带领五百人马埋伏在东门外小路之上。直至后日,天色微明。曹军三万残兵、三员败将败走小路,子龙杀出,但放者有功,擒者有罪。然而,在明日傍晚时分,另有一些小事,按锦囊而办。锦囊上写得明白,我在这里就不多说了。”赵云接过令箭、锦囊,照计而行。
孔明又拔令箭在手,对坐在左侧的关将军看了看:“君侯听令!”
关羽:“关某在!”
诸葛亮:“将令一支,锦囊一封,带兵三千,准备千斤桩、千斤索、水闸、沙袋等,在离新野东门十里之外,有一条水流,名为白河,将军在上流筑坝断流。待等后日黎明时分,曹军三万残兵、三员败将败至白河,下河饮水,将军按锦囊上决坝用水。亮料三万兵卒可以全军覆没,而三员曹将必然逃遁。”关羽一听,你每次发我的令,总是交代得特别仔细。晓得我对你不服,因此故意在我面前炫耀本领。但是,任凭你说得多么详尽,我关某依然不信。你说,兵要死完,将要逃光?我想,三员曹将即使要逃,我也至少要生擒他一个。到那时,让你孔明晓得自己并没有料准。其实,诸葛亮说要逃光,你就一个也抓不住的。但是,早已说过,关云长对孔明的不服是放在心里的,场面上绝不违抗军师将令。二将军接过令箭、锦囊,带了关平、周仓、五百校刀手二十名关西汉及三千人马,立即动身,照锦囊而办。
孔明又拔令在手。只见张飞上前说:“老张在也!”
孔明对他看看:我又没有叫你张飞,你怎么跑了出来?三将军对老师笑笑,我等到了现在,大堂上就剩我一个了,这条令箭不问可知是我的了。孔明想,我这条令箭恰恰不是给你张飞的。虽则你家大哥兵微将寡,但是我两次用兵,对你这样一员勇猛的大将还可以省去不用。目的是使你张飞进一步信服于我。现在,既然你已经跨了出来,那末,就给你一支令箭,免得你下不了台,就说:“翼德将军,本军师付尔将令一支……”
张飞:“锦囊没得?”
孔明点点头。心想,你这支令箭本来是多余的,锦囊早已发完。就说:“带兵一千,埋伏在离白河三里之遥的北岭渡口,待到后日正午时分,张辽、许褚、夏侯惇三员曹将败走北岭渡口,将军带兵杀出。本军师料定,三将仍要逃遁,但将军略有微功。”
张飞:“老师,老张听不明白,弄不清楚!”
三将军想,三员曹将逃走,我哪里还有什么功?不管是微功还是大功,都无从谈起了嘛!其实,你到了那时就会明白,原来是这么一点功劳──现在张飞接令而去。
孔明羽扇一执,一手撩须,闭目养神。旁侧刘备听军师发完将令,感到他确实很辛苦。虽然孔明发令时并没有我交代得那么详细。
然而,皇叔想到上次博望坡的火攻,知道这些锦囊中肯定奥妙无穷。因此,刘备对诸葛亮把手拱拱,说道:“军师辛苦了。”
诸葛亮:“理所当然。”孔明想,身为军师,用兵发令是本份职责,谈不上什么辛苦的。转而孔明自言自语地叹道:“惜乎啊惜乎!”
刘备一听,前番发完令箭,也说“惜乎”,今日又是如此。
刘备:“军师,惜乎什么?”
诸葛亮:“缺少上将一员。”
刘备想,你怎么老是这样?前番缺一员大将,此番少一员上将。不知这员大将有何重要差遣?便问:“请问军师,还要一员上将何用啊?”
诸葛亮:“攻打头阵。”
刘备想,打头阵,一定要有相当的武艺。现在没有这样的大将,我看就免了吧,反正你用兵好,可以另想别法。说道:“军师,以备看来,没有上将,头阵就不必打了。”
孔明心中暗道,这个头阵不可不打。不打,新野就烧不成!
诸葛亮:“主公,这个头阵非打不可。以亮之见,只得主公亲自前往了。”
刘备:“怎么,命刘备攻打头阵?!”
诸葛亮:“正是。”
皇叔想,只要你孔明在我身边,我任何事情都能应允。回答说:“军师,若要刘备攻打头阵,须得军师一同前往。” 孔明明白主公的意思。他以为是象博望坡一样,我们在山上饮酒观火。然而,此番完全不同。我的用兵,听来一样,其实变化万千。这次别说你主人要打头阵,包括我诸葛亮也要出马。现在,只要你答应。到那时,我自有办法。说道:“亮自然与主公一起前往。”
刘备:“如此么,刘备愿当此任。”
孔明随即拔令在手:“公子刘封听令!”
刘备一听,喔!还有我的养子刘封呢!公子爷心想,军师大概又是叫我摆酒、点炮。走上前来:“军师,刘封在!”
诸葛亮:“将令一支……”边说边将羽扇一放,从左边抽口中取出一封锦囊。继续说道:“付尔锦囊一封,带领五百执旗兵,在离鹊尾山三里的树林之中埋伏。不得有误!”公子爷接过令箭、锦囊便走。
孔明见刘皇叔站起身来,准备要走,便说:“亮料敌军明日方能到达。亮与主公二人,在此新野多留一宵,明日再走不迟。”
刘备与孔明就在新野衙门内畅饮一夜。到天亮,君臣出衙门,刘备上马,孔明登车。皇叔一看,城中人影全无,鸦雀无声。心想,自从我到新野后,市面逐渐兴旺,但是今日,孔明为了拒敌,要纵火焚烧,全城肯定夷为一片废墟。想到此时,皇叔不觉潜然泪下,说道:“军师,刘备不知何日才能再到此新野了!”
诸葛亮:“主公的心德,亮明白。然而为破曹兵十万,也是出于无奈。主公不必伤悲。”
刘备用袍袖擦擦眼泪,长叹一声,与孔明车马并行,出新野县,东行五里,到鹊尾山下。山上早已架好篷帐一座,设下酒肴一席。君臣下得车马,步行登山。小兵把车马带上山去。二人到篷帐之中,分上下坐定。小兵执壶敬酒。这时,太阳已升得很高,天气十分炎热。刘备觉得此时在这山上喝一杯酒,倒也是桩赏心乐事。心想,上次在博望坡山上我也想喝酒,杯子刚刚拿到手中,夏侯惇杀到,吓得我一口都未喝。今天我要喝一个痛快!哪里知道,你今天仍旧吃不成的,而且这惊吓比上次还要大得多。现在,皇叔端起酒杯,刚刚要想喝,忽然听得隐隐传来:“噔!当!”
刘备一惊:“啊?!”
炮声!听到炮声,刘备酒杯一放,撩着三绺清须,向炮声方向望去。只见前面刀枪如林,旗幡招展,人流似潮,一望无际,十万曹军正向此处杀来。刘备本来想得很好,只要孔明在旁,天塌下来也不妨。但现在看到这种情形,把原来的想法全部忘光。顿时回过头来,对着孔明情不自禁地失声喊叫:“啊呀,军师,曹兵杀来了!”
这时的孔明,也把酒杯一放,羽扇一执,慢条斯理地问道:“主公,曹兵在哪里?”
刘备向前一指,说:“军师,你看呀!”
其实,孔明不看就知道曹兵要来的,而且料定张辽会早到半天,太阳当顶时就能到此。但城里的火攻埋伏要到傍晚才能布置完毕。孔明想,我又不能叫张辽慢一点来,所以要把你主公放在鹊尾山上,挡住十万曹兵。让文远在此鹊尾山下数冲数退。这样,就能拖住他半天时间。现在,诸葛亮有意装作刚刚发觉曹兵到来,对前面望了望,微微一笑:“主公,曹兵来得正好。”
刘备:“好在哪里?”
诸葛亮:“主公下山,攻打头阵哪!”
刘备:“啊呀,军师,刘备无能!”
诸葛亮:“主公无能,缘何昨日应允?”
刘备:“因有军师保护。”
孔明笑笑,说道:“亮在此呀!”
言下之意,我在你旁边,这就是保护,不见得把你抱在手里呀。刘备想,你太定心了!我急得如此,你还与我寻得了这个开心!
刘备:“那末,军师,你的火攻在新野县内吗?”
诸葛亮:“正是。”
刘备:“此处一无埋伏?”
诸葛亮:“然也。”
刘备:“既然如此。备与先生应在新野之后,张辽欲要捉拿刘备,定要进城。这便中了先生之计。现在,你我在此新野之前,倘然张辽冲上山来,将我等生擒活捉,他如何再会去往新野,中你火攻埋伏?军师岂非差矣?”
诸葛亮:“主公,你乃是攻打头阵,难道忘怀了?”
刘备一想,啊呀!是我自己答应打头阵的呀。打头阵就要在最前面。若在新野城后,就变成打末阵了。
刘备:“啊呀,军师,果真要叫刘备攻打头阵么?”
诸葛亮:“哪有戏言!”
刘备:“啊呀……刘备万万不能!”说完,站起身来,对孔明一躬到底。说道:“刘备要走了!”
孔明想,事情才刚刚开头,岂能放你走?但现在又不能把真情与你说穿。所以诸葛亮三个手指抓住刘备的龙袍袖,用力一拉:“主公请坐了!亮敬主公三杯。”
刘备被他一拉,一屁股坐到原位子上。心想,别说三杯,我一滴酒都吃不下。因此,双手乱摇:“啊呀,军师,刘备滴酒难进!”
孔明想,你不喝,我喝,只要你不走。诸葛亮自斟自酌,一边还自有自语:“啊哈,好酒啊好酒!”
刘备眼睁睁望着杀来的曹兵。心想,张辽怎么会直奔此地而来?哪里知道,这十万曹兵是孔明故意引来的。
再说前面的张辽,现在已离鹊尾山五里左右,带领十万人马,浩浩荡荡直奔新野而来。这十万兵中,有九十六个上次火烧博望坡时剩下的小兵在内。这倒并非是我说书人有意安排。因为这九十六个人已不能自成队伍,便编制在其他营内。这次张辽点兵,这一营兵恰巧也在其中。那九十六个小兵,现在倒是十万兵中的热门人物。他们是被烧过一次的,都想请他们介绍些情况和经验。他们倒也毫不保守,一路上与大家谈谈说说:“我的哥,上次博望坡那一仗,你在那儿?”
兵乙:“是啊。”
兵甲:“诸葛亮的火攻厉害吧?”
兵乙:“当然厉害!要不然,怎么会烧剩我们九十六个呢?”
这家伙有意要说得厉害些,表示我们九十六个人能够不烧死,是祖上阴功积德,自己命大,而且比较灵活,不容易的!所谓是烈火中炼出来的真金。
兵甲:“那我倒要问你,起火之前,诸葛亮有什么暗号吗?”
兵乙:“有啊。起初看到诸葛亮在山上操琴,后来就烧起来了。”
兵甲:“喔!这么说起来,操琴就是起火的暗号?”
兵乙:“对。”
兵甲:“还有什么暗号没有?”
兵乙:“还有。听得山上一声炮响,火就起来了。”
兵甲:“那末,放炮也是起火的信号?”
兵乙:“不错。”
兵甲:“弟兄们,听到了没有,看到诸葛亮操琴,咱们就得赶快跑啊!”
兵乙:“听到放炮声更要跑得快!”
好极了!他们虽然是无意的闲聊,实际上起了惑乱军心的作用。就这样,这九十六只“火老鹱”散布的空气,一传十,十传百,十万曹兵很快就都知道:看到操琴,听得炮声,马上就逃。这种情况的变化,张辽还如在梦中。张文远后面是夏侯惇,本来第二个是许褚,因为独眼龙对许仲康说,孔明的火攻实是厉害,你有点呆头呆脑,只有跟着我,才能不吃亏。许褚说,博望坡的火攻我没有看见,但是吕布火烧濮阳,我和丞相一起碰到过的。一只眼笑笑说,濮阳的火攻只能算起码货(火),诸葛亮的火才是真家伙(火)!许褚被他讲得寒毛凛凛。因此,就请他走在中间,自己跟在最后。其实,你跟在这一只眼的后面,苦头反而吃得更多。现在,夏侯惇对前面的张辽看看,阴阳怪气地说:“文远,文远!”
张辽:“元让,何事?”
夏侯惇:“当心诸葛亮的‘老掉’!(指火攻)”
张辽:“放屁!”
夏侯惇:“嘿嘿!”
张辽在马上一声吩咐:“来,传向导!”
向导官到张辽马前:“先行将,向导在!”
张辽:“离新野还有多少路程?”
向导抬头一望:“回先行将,离新野还有八、九里路。”
也就是说,离开鹊尾坡只有三、四里了。张辽叫向导官退下,命探子往前边打探。两个步探赶到大队前面,匆匆往鹊尾坡而去。走了不到三里,见前面树木茂盛,林中似有动静。因此,站定脚步,仔细观察。
树林中公子爷刘封带了五百执旗兵等候在那里。见前面来了两个探子,刘封在马上把枪一抖,暗示执旗兵照军师吩咐而办。五百小兵中,二百五拿蓝旗,二百五执红旗,立在两边。现在拿蓝旗的向红旗那边跑过去,执红旗的向蓝旗方向冲过来。象锅子里炒豆似的,炒了炒。顿时一片混杂。棋幡招展,人声喧哗。
两个探子一看:“我的哥,你看,前边树林之中有埋伏!”
两人见树林中旗很多,军队无数。一共只有五百面旗,怎说军队无数呢?因为察探敌人的兵力是不可能一个一个人点的。那时采取的方法是:晚上看火把,白天数旗帜。五个小兵用一个火把,五个火把就是一小队兵──二十五个;白天一面旗帜是一队兵,多少旗帜就是多少队兵。现在望过去数不清的旗帜,估计至少有四、五百队兵,大约有一万人数以上。他们哪里知道,孔明叫每个小兵都打一面旗帜。探子连忙旋转身来,回去禀报,来到张辽马前:“报禀先行将!”
张文远扣住马匹,单手执刀:“何事报来?”
探兵“小的奉命打探,离此三里之遥的树林之中,有刘备的人马埋伏,约有一万有余。请先行将定夺!”
张辽听完,离新野七、八里路已有埋伏,我倒要亲自上前看它一看。
张辽:“既然如此,与我马前带路。”
探兵:“是。”
探子在前引领,张辽点马相随,大队缓缓跟上。
文远走了三里左右,扣住马匹,对前面望了望,问探子:“埋伏的人马在哪里?”
探子仔细一看,前面树林到了,方才里面旗幡招展,人声喧哗,现在寂静无声,毫无动静。奇怪!人到哪里去了?两个探子你对我看,我对你望。心想,探事不清,报事不明,是要杀头的。因此,只好搪塞几句,且度眼前。
探兵:“先行将,埋伏的人马还在前面,还在前面。”
张辽听说还在前面,命探子继续带路。又走了半里路左右,张辽再次问道:“埋伏的人马在哪里?”
两个探子一看,仍旧没有什么动静。便说:“还在前面,还在前面。”
又跑了一里左右,依然不见人影。张辽有些光火了!他扣住马匹,厉声问道:“埋伏的人马究竟在哪里?!”
两个探子瞠目结舌。心里晓得,鬼话不能再说下去了。只得哭丧着脸跪在张辽马前:“回禀先行将,料想他们等不及,跑了。”
文远想,一派胡言!你以为是上馆子吃饭,等不及就不吃了?!张辽火冒三丈,横过银背刀,准备把这两个家伙斩了。
探兵:“先行将饶命!先行将饶命!”
嘴里叫饶命,身子跪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幸亏是张辽,若是夏侯惇的话,早已枪挑钻打,结果他们性命了。张辽把刀收住:“且慢!”
文远想,诸葛亮用兵刁猾,他希望我未曾交战,先杀掉两个自己的探子。他也觉得痛快。我偏偏不杀!因此,架好银刀,对地上两个探子训斥道:“本先行本当将尔等斩首。如今念在初犯,饶恕尔等。命尔等再往前面打探,倘然再探得不清,报得不明,那就莫怪本先行将无情了!”
探兵:“是!多谢先行将不斩之恩!”──“他妈的,诸葛亮这家伙真是可恶!”
两个人一面嘀咕,一面从地上爬起来,急匆匆再往前边去打探。再到鹊尾坡下。
探甲:“我的哥,你看前面一座山。”
探乙:”哎。叫什么山?”
探甲:“叫鹊尾坡。”
探乙:“喔喔。”
对山上一望,树木稀疏,象一座荒秃山;山顶上篷帐一座,酒肴一席,中间坐着两个人,面目看不清楚。忙从腰中抽出瞟远镜,对上面仔细一看。
探甲:“我的哥,你看,上面那个龙冠龙袍的是哪一个?”
探乙:“是刘备嘛!”
探甲:“那末,另外那个一身道家装束的呢?”
探乙:“我想一定就是诸葛亮。”
探甲:“那末,我们十万大军杀到,他们怎么还在那儿喝酒呢?”
探乙:“这不用去管他,咱们赶快回去禀报。”
两个人马上插好瞟远镜旋转身来,准备去回复张辽。走了三步──探甲:“慢!”
站定身子,回头再看一看:还好,鹊尾坡还在那里。不要等一会这座山又不见了,那要死了!其实,这怎么可能呢?他们吓偏心了!现在总算定心,快步直往张辽马前而来。
探兵:“报禀先行将!” 张辽将马扣住:“何事报来?” 探兵:“小的奉命前边打探,离此不远有座荒秃山,名为鹊尾坡,山上现有篷帐一座,酒肴一席。上首坐的是刘备,中间那人道家打扮,小的想来一定是诸葛亮。咱们大队杀到,他们还在那儿喝酒;琴还没有操。”
张辽一听,不懂,问:“讲些什么?”
探兵:“这……没,没什么。”
张辽后面的夏侯惇一听,懂的,诸葛亮操琴,就是起火的暗号。因此喊道:“文远,文远,当心诸葛亮的‘老掉’!”
张辽一听,你横一个“老掉”,竖一个“老掉”,专门说些不吉利的话。便说:“元让,休得胡言!”
其实,夏侯惇确实预感到诸葛亮的花头来了。他想,我在进博望坡之前,先碰到五十一个假百姓,骗去我五十一匹马,而且把我引进山套。今日里看来是碰着的假埋伏,把我们诱到鹊尾坡。的确,被你一只眼料到。公子爷刘封见探子回去,他就带了五百执旗兵回上鹊尾坡,见诸葛亮缴令。但是,夏侯惇不向张辽说明,他就是希望你张辽也让诸葛亮烧一烧。
张文远哪里知道有这样的奥妙。命令探子:“带路前往鹊尾坡!”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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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张文远三冲鹊尾 诸葛亮大战许褚
张辽跟随探子,带兵来至鹊尾坡下。张、许、夏侯三将一起扣住马匹。文远传令停队。顿时马队住马,步兵站停;刀枪、旗幡落下来。当然,十万兵不可能全部停在山脚边,但是前队已抵山下。三员将抬头对山上一望,果然与探子所讲丝毫无异。其中夏侯惇对诸葛亮看看,心想,我倒又来了,但是希望你把张辽也烧上一烧,哪怕我自己象上次一样,再烧得焦头烂额,也毫无怨言。
张辽全神贯注在对山上察看,主要在看有没有火攻的迹象。一看,山上树木稀少,都是岩石、泥土,根本不可能用火。心想,那末,诸葛亮为啥还呆在这里不走?是否他故意装得象上次一样,想吓退我十万大军?那你看错了人了,我张辽不是夏侯惇,眼睛也比他多一只呢!
不料,你张辽上当就上在这里!你确实比夏侯惇聪明,但是这条计,聪明人倒要上当,如果是夏侯惇,他一看同上次一样,圈转马头就跑,倒不会中计了。诸葛亮这个圈套就是专门为你张辽准备的,真是大小尺寸正好!
张辽看明白之后,下令:“来,传本先行将令,大队前冲!”
曹兵们听到命令,马队暂且不动,步兵立即向山上冲锋,顷刻间一片杀声。
张辽对另外二位大将看看:“元让、仲康请!”
夏侯惇把手一拱:“文远,你请!”回过头看,招呼许褚:“仲康,走啊!”
许褚只晓得跟牢夏侯惇:“元让请!”
三匹马马头接马尾,直往鹊尾山上冲去。张辽抬头对山顶上的诸葛亮看看。今天,你的棋子失着了。倘然你在这个地方还能用火攻,我永远佩服你!夏侯惇也在对诸葛亮看,你如有埋伏,现在可以起来了。
这时的刘备,见张辽的大队人马冲上山来。他实在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对孔明看看。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们上前山,我们下后山。你的四轮车神通广大,我的马能跃过檀溪,这样,君臣还能虎口逃生。便说:“啊呀,军师!你可曾看到,张辽大队在冲上山来了。你我速速下后山走吧!”
孔明想,此时更不能走!我就是要你挡住他们半天。
诸葛亮:“主公既然不打头阵,亮代主公之劳,且与张辽交战一番。”
刘备想,你若早有布置,我是放心的。但现在山上除了养子刘封和五百执旗兵外,一无埋伏。凭你这把羽扇厉害,也是无用。便问:“军师,你如何能与张辽交战?”
诸葛亮:“主公暂坐片刻,看本军师自有道理。”
皇叔今天的着急,比上次要好得多了,但不明白孔明究竟有什么奥妙。只得仍旧坐了下来,睁大了眼睛,看着冲上来的曹兵曹将。只见张辽等三将及数千曹兵已经冲到半山。这批曹兵一边在冲,一边在想诸葛亮究竟有没有埋伏,就看他是否操琴或放炮,别的我们都不怕。
说时迟,当时快,曹兵距离刘备的篷帐只剩二百步左右了。孔明见刘备急得面如土色,呆着木鸡。心想,酒可以不要吃了。一声吩咐:“残肴收拾了。”
手下人把酒席收了,桌上揩干净。孔明对刘备说:“主公不必惊慌,亮自有办法。”说完,吩咐两个推车的小僮:“与我家伙伺候。”
刘备听他要取家伙,倒要看一看,孔明不知用什么武器。回头一望,只见两个小僮送上一张七弦琴,褪去琴裳,放到桌上。孔明放下羽扇,整整纶巾,理理鹤氅,对刘备道:“主公请安坐片刻,听亮操度一曲。说罢,两手准备操琴。
皇叔一看,啊呀……你总归老一套!上次在山上,今天也在山上;上次喝酒,今天也喝酒;上次操琴,今天又是操琴。但是,你今天操琴又操不出埋伏的!敌人已经杀到脚边,我哪里还听得进什么琴曲!皇叔立起身来:“啊呀,先生,备改日请教!”说罢,双手按上琴去。
顿时,琴弦“当啷……”响了起来。因为刘备心情着急,按琴时用力过重,所以琴声朗朗,响个不停。只须这么一下,声音早已从山头上传至山下。下面的曹兵已经一片慌乱。因为他们十分注意上面的动静,冲在最前面的曹兵看得清楚,见童子取出一张瑶琴;现在又听见琴声响。心想,这是起火的暗号!因此,不顾一切,旋转身来往下就逃,口中不约而同地喊道:“不好唻,埋伏厉害欧!操琴起火啦!火攻厉害啊!”
谁知道,前面这么一逃、一喊,立即影响到后面。后面的人耳朵当眼睛,看也看不见,只好转身就逃。你一逃,大家都跟着逃啊!因为大家晓得,战场交锋,刀来枪去,有死有活。但是,碰到诸葛亮的火攻,凭你本领再大,也没有用。听那九十六位弟兄说,地雷一炸,血肉横飞:火炮打来,粉身碎骨。想到这些,就没命地往下逃走。可是,山坡上军队布满,山脚有人还在冲上来,挤得密不透风,怎么逃得快!?因此,后面的举刀就向前面的人砍去。同时,他自己又被后面的人杀掉还不知道哩!真是自相残杀,一片混乱。顷刻间,尸横遍山。夏侯惇听得小兵一片罗唣,都在喊“火攻厉害啊”,他心花怒放,感到诸葛亮确实有道理。我现在不同张辽讲,回去在丞相面前不好交代了。反正你总归要烧到了,我乐得做个样子,也算指点与你了。因此喊道:“文远,诸葛亮的埋伏来了,快走!”话音未落,早已圈转马头,招呼许褚:“仲康,随我来!”
许褚亦然圈马,两人向山下逃去。只见前面弟兄无数,马跑不快。夏侯惇想,多死一个好一个,诸葛亮来不及烧,我来帮他杀。挥动长枪,枪挑钻打。许褚一看,他好杀,我也好杀的。抡起九环刀乱劈乱砍。那末张辽,你不要逃呀!然而在这种环境、气氛之中,一个人就不可能那么冷静了。不但听到夏侯惇这么讲,而且看见所有弟兄都在往下逃,张辽也不由得慌了神,也圈马逃遁。但是,见夏侯惇与许褚在把自己的军士这么滥杀,连忙高喊:“元让住手!仲康住手!”一面喊,一面跟在后边逃下山去。
上面的刘备弄得莫名其妙,为什么我把琴弦一按,曹兵们会吓得如此模样?他哪里想得到,孔明利用博望坡火攻的余威,料定曹兵听见琴声必然会引起联想,象条件反射一样,非逃不可。皇叔弄不明白,只觉得好笑:“哈……原来军师的琴中大有奥妙。”说着,重新坐了下来。心想,曹兵只管来吧。再来的话,我叫孔明亲自操琴,威力一定还要大,把你十万兵烧光拉倒。
再说,三将逃到山脚下,张辽扣住马匹。心想,后面山上一定烧得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鹊尾坡变成火焰山了。他单手执刀,撩须回头观看,一望,山上火星都没有一粒,死尸倒堆了不少。再回头一看,见夏侯惇和许褚还在往前逃奔。张辽心中明白,独眼龙得知我也挨烧,他肯定觉得浑身舒服,所以头都不回,只管自己去了。
张辽赶紧催马追上前去,喊道:“元让、仲康住马!并无火攻,一点火也没有,速速回来!”
夏侯惇听说没有火攻,一点火也没有末,他心中倒有火了!哼!明明弟兄们喊“火攻厉害啊”,怎么会一点火也没有呢!?所以扣住马匹,回头一看,果真一无火攻。对山顶上的诸葛亮望望,这么看来,你也是欺软怕硬的,只会得烧我,害怕烧张辽。你真的没有火攻末,放把烟火也好,总算有点火气。夏侯惇叫住许褚,说没有火攻。许褚回过马来,对一只眼看看,既然没有火攻,你为什么叫我逃呢?还噼呖啪啦杀了不少弟兄!唉……自己吓自己?人吓人要吓煞人的!
张辽见许褚、夏侯惇来到山脚下之后,马上传令:“往上冲者有功,向后退者有罪;我算定诸葛亮并无火攻。军士们,与我大胆地往上冲啊!”说罢,招呼一声许褚、夏侯惇,自己一马当先冲上山去。曹兵蜂拥而上。
山上刘备一看,敌人倒又来了。他放声大笑:“哈哈!军师,张辽又来了,请军师操琴哪。”但见孔明手执羽扇,一言不发。刘备想,大约要等敌军冲到脚边才操呢。对的,爬得高,摔得重嘛。片刻之间,曹兵曹将已冲到离篷帐一百多步了。
刘备对孔明说:“军师,此时你可以操琴了!”
孔明摇摇头:“主公,无用了。”
刘备听说操琴无用,又不懂是什么道理,要紧问:“军师,因何无用呀?”
诸葛亮:“主公听了,方才是敌军误以为又同博望坡一样,琴声一响,烈火顿起。因而主公按动琴弦,他们就吓得亡魂丧胆,狼狈逃窜。如今,他们见我并无火攻,二次冲上山来,这操琴就无用了!”
刘备听他这么一讲,方知个中原委。那现在怎么办呢?问道:“军师,那末而今如此奈何啊?”
诸葛亮:“主公,不必惊慌,亮别有良策。”说罢,吩咐童子将瑶琴收去。
然后,孔明命令公子刘封将五百官兵分成前后两批,向曹军射箭。每个小兵身上有五十枝箭──背上廿四条,胸前廿五条,一条扣在弓弦上。射一支,抽一支,背上的抽光,胸前的移到背后,射光算数。
汉兵:“呔!曹兵曹将招箭呐!”
“嗖……”箭象雨点般往山下射去。
张辽看见乱箭,心中高兴。诸葛亮果然没有埋伏,只能放箭。大将是不怕乱箭的。张辽舞动银刀,将箭拨开。夏侯惇这时象踏瘪的皮球──一包气。唉!诸葛亮真没有用,拿点乱箭来吓人!一只眼摇动长枪挡开乱箭。许褚亦然舞起刀花。虽然箭射不到他们,但他们也无法冲上去。
无多片刻,山上已经断箭了。五百弟兄对军师看看,箭要射光了,如何是好?孔明羽扇一摇:“退下。”
五百兵退到两旁。孔明捋着三绺清须,对下面一看,只见曹兵曹将离此地不满百步。回头对刘备笑笑,虽然此地一无埋伏,但是吓人的本事我多着呢!便把羽扇上下左右摇动。公子爷刘封一见军师摇羽扇,马上跑到篷帐后面,传令道:“军师有令:点炮!”
篷帐后面有一尊火炮,炮的周围堆满稻草、茅草、硫磺、烟硝,是名符其实的一尊火炮。只要炮声一响,这些引火之物顿时一起燃烧,这火光可以照得整个山头一片通红。但不过只有两秒钟时间,马上就要熄灭。孔明料定,两秒钟尽足够矣,下面这批人连两秒钟都等不及的。现在守在火炮边上的弟兄,听到公子爷命令点炮,立即抽出火把,点旺药钱。人家爆炒米都要打声招呼:“响罗──轰!”好让别人有个思想准备。诸葛亮连放炮都闷声不响的。刘备正在全神贯注看着冲上来的曹兵,没料到背后突然“轰”地一声巨响,吓得刘备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回头一看,眼前一片火光,耳边只听见山坡上混乱非凡。
夏侯惇眼睛只有一只,但看得顶清楚。听见“轰!”一声,看见“唰”一亮──“啘嘿!”心想,这下来真的了!一面圈马就跑,一面对张辽喊道:“文远,可曾看见,诸葛亮的‘老掉’果真来了!──仲康,快走!”
许褚也看得明白,听得清楚,所以也已经圈转马头:“元让,走哇!”
二人冲下山去。这时的曹兵,也顾不得张辽的命令了,宁可回去受军法,总比烧死要好得多。尤其是大将已经先逃,我们小兵跟着跑是无可非议的了。因此,前队作后队,后队改前队,拚命往山下逃奔。
再说张辽,他听得炮声,看见火光,大吃一惊。心想,诸葛亮的用兵确是神奇,这么一座荒山如何烧法?真是学到老,学不了。现在来不及研究,只有先逃下山去再讲。到山脚下,三将扣住马匹。张辽想想觉着不对!诸葛亮究竟怎么烧法的?他们自己也在山上,难道这火只烧我们,不烧他们的?再则孔明的火攻到底厉害得怎样,我倒也要见识见识。所以回头一看,只见山上非但依然一点火星都没有,而且连刘备、诸葛亮、一员白袍小将及几百兵了都不知去向,剩下一座空篷帐。张辽不觉脱口喊道:“奇了!”
夏侯惇听见张辽叫奇怪,心想,有什么奇怪!诸葛亮的火攻就是来得这么快的。现在山上肯定已是一片火海了。回头一望,山上十分平静,不见一点火光。他也觉得奇怪了。刚才明明一片通红,现在怎么会没有火的呢?看来诸葛亮真的放了一蓬烟火。而且炮声一响,就此人影全无。这套戏法倒变得不错。张辽此时也来不及追究哪一个先逃,急忙派三路探子去打听:一路山上,一路山后──这两路都是步探。还有一路马探,往新野县察看,探个明白。先说两个上山的步兵探子,一路往山上走,只见尸首七横八竖。
探甲:“我的哥哎,你看!冲了半天,火攻没有,但是被自己人杀掉了那么多弟兄!”
探乙:“是啊。夏侯惇、许褚这两个王八旦真辣手,把自己弟兄枪挑钻打,乱劈乱砍。这些弟兄,没有被诸葛亮烧死,反而死在自己人手里。真是可怜!”
两人边说边上山。到山顶上,兜过篷帐,只见一尊火炮。
探甲:“你看,一门炮。我们十万弟兄就上了这个玩意儿的当,被它‘轰’地一下,吓得全部逃光。”
探乙:“那末,现在刘备、诸葛亮上哪儿去了呢?”
两人居高临下,对新野方面一望,只见在新野、樊城两地之间有一条河,名叫樊河。河面上有两条船。
探甲:“你看,樊河面上好象有两条船只。”
探乙:“打瞟远镜看。”
两人抽出瞟远镜一看,只见两条船上都扬起了三道篷帆,直往樊城方向驶去。
探甲:“我的哥哎,我看一定是刘备、诸葛亮坐了船逃往樊城去了。”
探乙:“对。咱们快去禀报张大先行。”
这两人自作聪明。刘备、诸葛亮哪有跑得这样快呢!你们逃下前山,他们也最多下得后山。两个探子以为已经探明,匆匆下前山,到张辽马前:“报禀先行将,小卒们奉命上山打探,只见山上自己弟兄死了好多,约有三、四千人,实在可怜。”
张辽对许褚、夏侯惇看看:我一个弟兄都没有杀,都是你们两个的战功!不过现在死也死了,不必多讲。要紧问探子:“山上究竟如何模样?”
探兵:“回先行将:我们到了山上,没有见到一个人影。只在篷帐后面发现一门火炮。看看我们刚才就是上了这个玩艺儿的当。”
张辽点点头,想不到我会被这么一尊火炮吓退。急忙问:“那末,刘备、诸葛亮、白袍小将及数百兵了都到哪里去了?”
探兵:“回先行将,我们发现在樊河面上有两条舟船,往樊城而去。看来刘备他们都坐着船逃往樊城去了。”
张辽:“这个……”张辽觉得此话不可信。虽然诸葛亮神出鬼没,但无论如何也没有这样快的。好在还有两路探子,且听他们报来消息。便说道:“你们先退下。”
这两个探子退过一旁。张辽以为山后的探子不久就会来的。但是,等了半天还不来。所以,马上再派几个探子前去;结果仍旧不见回来。张辽连派三批探子,都象断线的风筝,有去无回。此时,路远的马探倒先回来了。此地到新野,来回只有十里路,骑马不消多少时间。马探到张辽面前丢鞭下马:“报禀先行将!”
张辽:“何事报来?”
探兵:“小卒们奉命到新野打探,只见新野城门大开,吊桥平铺;望到城中,家家关门闭户,路上人影全无,静悄悄一座空城。请先行将定夺!”
张辽:“退下。”
探子退下。张辽听说新野是一座空城,此地的刘备、诸葛亮又不知去向,到底是怎么回事?文远正在思考。 旁边许褚一听,心想,刘备、诸葛亮肯定还在后山。探子不回来,让我亲自前去。因此,对张辽说:“文远,后山探子去而不归,待俺许褚前往,看它一个明白。文远意下如何?”
张江想,凭你许褚的本事,哪怕山后有刘备的埋伏,你也不会不回来。不料,许褚就是不回来,因为,那里有诸葛亮专门在等他前去。
张江对许褚说:“既然如此,仲康速去速来,本先行在此等候于你。”许褚:“明白了。”说罢,许褚大刀一荡,将马一拎,飞马直奔后山。
再说诸葛亮。当时,火炮一响,曹兵逃光。刘备得意洋洋。孔明站起身来,拉住刘备的袍袖:“主公,走吧!”
刘备:“嗳!军师,敌军已经逃遁,我等只管放心在此便了。”
孔明说,恰恰相反!敌人进攻时,我们只能守在这里;敌军撤退,我们也得马上就走。老实跟你说,曹军再次冲来,我没有本领吓退他们了。刘备一听,喔哟,你用的是吓人本领?而且都已经用光了?那末赶快走吧!立即吩咐带马。孔明令小僮车辆侍候。君臣上马、登车。刘封上马捧枪,带领五百兵卒,保护他们君臣下山。到山脚下,孔明吩咐停车。
刘备催促道:“军师,快走吧!”
诸葛亮:“主公,且慢!在此等候片刻。”
刘备:“等候什么?”
诸葛亮:“等候一员大将到来。”
刘备:“哪一个?”
诸葛亮:“许仲康。”
刘备想,这三员曹将中,要论武艺,最好的就是许褚。不知军师等他做什么?问道:“军师,你等许褚前来作甚哪?”
诸葛亮:“亮代主公攻打头阵。”
刘备一听,难道真的要打吗?所以,不明白地问:“军师当真要作战?”
诸葛亮:“正是。”
皇叔想,蛮好的事情,你又要弄些花头出来了!忙说:“军师,不是刘备无情,许褚到来,刘备只得远而避之了。”
正在这时,张辽的三个探子从前山兜到后山,发现前面马背上刘备,四轮车上诸葛亮,心中一怔。要想旋转身来跑,孔明看得清楚,马上羽扇一摇;刘封立即从山路边上杀出,五百小兵把两个探子围住,一刀一个,两刀一双。死尸拖开,自己仍旧隐蔽起来。三批探子,同样下场。
现在忽听得山路之上马蹄清脆,鸾铃响亮,一声吆喝,声若洪钟:“呔!妖道诸葛亮,枭雄刘备,尔等逃往哪里去了?许褚来也!”
许褚马到山后,只见车上坐着诸葛亮,马上骑着刘备。心想,不出我所料,果然都在这里。刘备看见许褚,对孔明看看,倒果真被你守到了。事到如今,你不走,不能怪我没有良心,我要走了。便招呼刘封:“儿啊,保护为父走吧!”
公子爷也是武艺蹩脚的,根本无法同许褚交战,听到父亲叫他走,来得正好。他便带了五百小兵,保护了刘备往新野方向而去。
孔明想,象刘备这样的主人总算是有良心的了,但是遇到生死关头,尚且要丢下了我自己去逃生。好吧,你走吧,你看我会不会死在这里!
刘备走了一段路,想想不好,我好不容易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出山。他对我确实功劳不小,我岂能丢下他一走了之?因此,扣住马匹,回头观看。一看,奇怪!诸葛亮非但不逃,相反,四轮车在向许褚马前迎上前去。皇权想,难道你真的要与他打吗?是要打的。孔明一生总共打过三次。今天是第一次,大战许仲康,火烧新野县;第二次是赤壁大战之后,孔明掠四郡,在零陵城下,把守将邢道荣杀得落马翻缰,将他生擒活捉;第三次是进西川,取夔关,战刀王,收阳平。因为孔明未出茅庐就有考虑,将来我若当了统帅,或许有些战将不服,认为我只会用兵,不能上阵交战。虽然,这种说法是毫无道理的,但是我尽量要使人家无话可讲。他想,有些敌将虽有万夫不当之勇,然而有勇无谋,匹夫之辈。我尽管手无缚鸡之力,却可以以巧取胜。于是,孔明就研究出来一种车战──不是春秋时代的车战,而是在他这辆四轮车上的特殊战法。
现在,许褚见诸葛亮的四轮车直往自己马前撞来,倒也一呆,连忙将马扣住,倒退几步,大声喝道:“呔!诸葛亮,你与我住了!”
孔明车停,手执羽扇,对许褚一指:“马上许仲康听着:你武艺如此高强,投在曹操门下,实是可惜。听亮良言相劝,速速丢刀下马,卸甲归降。如若不然,本军师家伙无情!”
许褚一听,啊!你诸葛亮也会使家伙?今朝我倒要看一看,你的武器是什么东西。
许褚:“诸葛亮,尔的家伙在哪里?快快拿将出来,待许褚一看。”
诸葛亮:“尔且听了:亮的家伙胜过十八般兵器,杀人不见血迹。”
许褚想,你的武器这么厉害?我倒也不大相信。说道:“诸葛亮,你休要虚张声势。有什么家伙,只管拿将出来!”
诸葛亮:“许仲康,尔坐稳马背,看仔细了!”说罢,右手将羽扇摇动,左手对扇一指──“喏喏喏,这便是本军师的家伙。”
许褚一看,一把羽扇。“哈哈!这算是武器?”再对自己手中的象鼻九环紫金刀看看,你这扇子能同我这口刀较量?笑话奇谈!诸葛亮肯定另有花头,倒有点吃他不准。但是,打一定要打的,如果见了诸葛亮不劈他一刀,回去如何向丞相交代?还以为我私通刘备呢!不管怎样,先劈一刀试试看,看他究竟有什么花招。所以喝道:“妖道诸葛亮看刀!”说罢,刀起盘头,“呼──“往孔明盖顶一刀。
孔明端坐车上,不慌不忙:“且慢!”竖起手中羽扇,对着劈下来的大刀,摇摇晃晃地迎上去。
许褚一看──“咦!”真的用扇子同我的大刀打?!不觉一愣,九环刀顿住。
这时,许褚再一想,我去管他干什么?让他扇子就扇子,我一刀劈了下去再讲。便牙齿一咬,“嗨”地一刀。其实,扇子怎么能招架大刀呢?《三国》不是《封神榜》,诸葛亮的羽扇也不是铁扇公主的芭蕉扇。孔明把扇子向上一举,这是一个信号,叫两个推车的童子把四轮车向后倒退。两个童子早已训练得非常娴熟,立即把车子猛地向后一拉。如果拉长路,那是速度不可能很快的,但是一下子的暴发力,却相当迅速,四轮车“呼”地退下一丈左右。许褚一刀劈空,家伙往下一沉,人住前面一冲。连忙稳住身体,收转大刀,抬头一看,诸葛亮就在面前。
孔明对他用扇子招招:“来啊!”
许褚哪肯罢休,马冲上来,横过九环刀:“看刀!”
向孔明左腰一刀。如果劈着,连人带车劈成两段。诸葛亮便起羽扇向左边招架:“慢来!”扇子往左,就是指挥小僮把车子向右,“格楞!”四轮车向右闪出丈把路。
许褚:“咦!”又劈一个空,刀往左边荡过去,人在马背上一晃。
如果是两将交战,家伙同家伙顶住,倒可以借对方之力,现在他等于自己同自己打,特别吃力,好象一个人练拳一样,冬天都会打出汗来。孔明很轻松,只要在车上用羽扇指挥;扇子向上,车子往后;扇子向下,车子往前;扇子向左,车子往右;扇子向右,车子往左。这两个小僮忙得很,把车子推来拉去。许褚更忙乱,老是“哇呀呀呀……”大刀上下左右挥动。孔明东西南北避闪,象捉迷藏一样。
其实,诸葛亮这个战法是有破绽的,聪明些的大将劈了三、四刀就会发觉。
许褚连砍了十刀左右,也有所醒悟了。心想,诸葛亮这样躲来躲去,我的刀劈下去时,马也不能停。刀管刀劈,马管马跑。对!诸葛亮啊,这下你完了!
孔明见他在马背上呆顿顿,知道他已经发现漏洞,在动脑筋。便起羽扇四面转动,指挥小僮:要准备长距离跑了,你们也上车吧。这辆四轮车的构造和用法,已在前书表过,这里不必赘述。两个小僮见军师下令,立即跳上车子,在孔明背后的座位上坐好,四只小脚踩上盘车。此时,许褚转定念头,将马一拎,喊一声:“诸葛亮,你往哪里走!”冲上来又是一刀。
小僮踩动盘车,四轮车向后倒退。许褚的马不停,孔明的车也不歇,始终保持一段距离。许褚仍旧劈不到。仲康将马扣住,诸葛亮车子也停。许褚叹口气,无可奈何。刘备在刘封和五百兵车保护下,边看边退,心想,原来诸葛亮用这样的办法。许褚啊,你上了当还没有晓得!许仲康追追停停,停停追追。虽然他的战马跑得很快,但是诸葛亮的车子可以向左右行动,骑马毕竟没有这样灵活。刚要追到,孔明车子突然往旁边去了。许褚只得扣住马匹,看准方向,掉转马头再追。眼看将要追到,车子又不见了,……许褚杀得性起,不顾一切,根本不去考虑追了多少路,打了多少时间,到了什么地方。五里路程,转眼而过,不觉已经来到了新野东门城外。
刘封和五百兵卒保护皇叔退进城关。孔明的四轮车“格楞……”亦然进城。到城里大街之上,车子停下。
许褚的马顺势追上吊桥,勒住丝缰,抬头一看,只见城门大开,城里关门闭户,街上不见行人。许褚见状,不敢轻进。
孔明在车子上对他招招羽扇:“来啊!”
许褚:“许褚不来!”许褚想,空城莫入。我追到此间未能把你杀了,也只得算了。
孔明见他不肯进来,对两个小僮看看,你们有没有办法骗他进来?两个小僮想,那好,我们来帮帮你先生的忙吧。二人立即跳下车子。一个叉起了双手,装得气喘吁吁,好象再也拉不动车子了。另一个还要好,干脆跑到墙脚边上去小便了。
许褚一看,两个推车人已离开车子,我马上冲上去劈他一刀,不管劈得到,劈不到,这最后一刀总要劈一劈的。再说,所谓空城莫人,空营莫入,是为了防止中埋伏。现在,他们君臣就在我的面前,不论是火攻也好,乱箭也好,他们自己先要中着。想到这里,许褚更加胆大了,便一声吆喝:“妖道诸葛亮、枭雄刘备听着──许褚来也!”将马一拎,直往城里冲去。
哪里知道,两个小僮十分机灵,小便是假的,眼梢一直在注意你的行动。见你放马,他们立即转身跳上车子,踩动盘车,如飞而去。刘备也明白,孔明是在骗许褚进来。因此,率众先往前跑。许褚一进城,行动更加不便,因为街道狭窄,这口大刀只能一直竖在那里。诸葛亮的四轮车却比刚才更能发挥其长处了。你的马追过来,他“格楞……”向旁边小巷内弯了进去。你马不留缰冲过了头,要重新回过来,再追进小巷。他见你追上来了,又往旁边一拐弯……就这样,曲曲弯弯,转来转去,从东门绕到了北门。
此时,刘备、刘封等已经出了北门。诸葛亮的车子也到了北门城外,许褚紧跟着追出北门,已经追得汗流满面,一直到樊河边上,河面上一无船只,二无桥梁,刘备、刘封和五百兵卒都停在那里。两个小僮一看,前面无路可去了,跳下车子,往边上一棵野树上一阣。许褚一看,总算没有白追,现在你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我要你活的,就单手执刀,一把将你拖下车来;要你死的,一刀结果你性命。
哪知就在此时,孔明羽扇一招,只听得在那两个小僮阣的大树背后“当”地一炮,许褚吓得一跳,连忙将马扣住。只见大树背后杀出一员白袍小将。哪一个?便是赵云。子龙的主要任务是埋伏在东门外面。但是,孔明锦囊上写明:“今天下午,在樊河边上另有一些小事”,就是指杀退许褚。现在,赵云见军师羽扇一摇,立即放炮杀出。
许褚一看,来一个白袍小将。身材矮小,面目清秀,并无多大威风。因此喝道:“呔!孤穷小将,与我住马!”
赵云:“啊!从奸贼将,通上名来!”
许褚:“小将听着:我乃是曹丞相帐前右护卫、痴虎上将许褚。小将何人?”
赵云:“若问大将军的名姓……啊──”他打了一个呵欠,显得非常困倦。
许褚一看,连睡都没有睡醒,怎么打仗?我饶你一只手都不在话下。不料,你三只手都要败给他的,你赫赫名将,就是伤在赵子龙的枪上。你一生之中要挨他两钻一枪。今天这一钻子还打得轻些;长坡坡中一钻,要打得你口吐鲜血;到打东川时,被赵云一枪,枪挑在阳平山下。现在,许褚举起大刀,只用五成力气,向赵云当头一刀:“小将看刀!”
赵云举长枪招架:“贼将,且慢!”枪尖往他刀盘上点过去。
只听“嗒当”一响,许褚的刀“呼”向后直荡地荡开去。晓得不对,将马一拎,与赵云擦肩而过。许褚想,今天这条性命拾到的,幸亏这小将没有睡醒,如果睡醒的话,我早就完了。刚刚想到这里,背后家伙已经来了。
赵云见他擦肩而过,甩起枪钻子对准了他后脑──“贼将招打!”说时,“啪”一钻子,许褚来不及招架,只得往旁边一偏,八角形的枪钻在他后脑上一锉,穿冠断发,一层皮锉掉,鲜血直流。
许褚吼叫连连:“哇呀……!”纵马亡命而逃,窜进新野。
赵云对樊河面上把手一招,立即过来一批船只。刘备、孔明等上船,渡过樊河,到樊城,上敌楼,君臣一边饮酒,一边观看新野起火。赵云按孔明锦囊上的吩咐,到新野东门外埋伏。
再说许褚,逃进新野,回头一看,白袍小将未曾追来,方始定心。但是对城里一看,一个人都没有,心中有点不相信,就用刀头点开店铺的排门板,一看,店堂里只有货色,不见人影。刀钻打开人家大门,屋里空无一人。许褚这才相信果然是一座空城。心想,让我赶快去禀报张辽。回出东门,过吊桥,一看,城外营头扎得密密麻麻。因为自从许褚一走之后,张辽等等他不回来,便派手下人去打听。手下人回来禀道:“许大将军在后山遇见诸葛亮,孔明大战许将军。”张辽斥道:“胡说!诸葛亮文人之辈,怎会与许将军交战?”手下便如此这般讲了一遍。张辽一听,啊呀,许褚你上当了!连忙率领大队上前接应许褚。到新野东门外,不见许仲康,便在城外扎下营寨。
现在,许褚到营前来撂刀下马,问:“营上有人么?”
守营兵一看是许褚,连忙上前见过许将军,然后进来通禀张辽。张辽与夏侯惇坐在帐上。文远想,空城莫入,许褚闯入新野,定中孔明之计,恐怕回不来了。正要派人去探听消息,守营兵跑了进来:“报禀先行将,许大将军回营。”
张辽听说许褚回来,又惊又喜。心想,倒要问问他,城内情形究竟如何:“有请许大将军!”
曹兵:“是!──许大将军,先行将有请!”
许褚:“来也!”
但听“锵……”铠甲之声,许褚步入大帐,喊道:“文远,许褚回来了!”
张辽:“仲康,本先行一路前来接应于你,至此关厢之外,不见你的踪影,只道你中了孔明之计,难以出城。如今你能安然归来,真是你的造化了!”
许褚:“文远哪,实不相瞒,许褚险些儿不能与你相见!”说到这里,旋转身体,背对张辽:“文远,你看!”
夏侯惇一看,嗨唷!只见许褚满背的鲜血。张辽一看,原来阿戆中着家伙。心中觉得奇怪,你这么好的本事,怎会被人所伤?
张辽:“仲康,你中的家伙,不知被谁人所打?”
许褚:“文远啊,说也惭愧,是被一员白袍小将所打。”
张辽:“哦?!那末,这白袍小将姓甚名谁?”
许褚:“他的姓名末,我也不知道。我叫他通上名来,他对我打个哈欠。我道他乃是碌碌之辈,便不去问他姓名。哪里知道,他身手不凡,被他打了一家伙。”
张辽一听,许褚啊,你上了当了,分明是这白袍小将装腔作势,故意使你轻敌懈怠,他就乘机偷打你一下。张辽叫许褚坐下,传军医官来替他包扎好伤口,然后问道:“仲康,关厢之中究竟怎样?”
许褚:“新野城里四门大开,城中关门闭户,俺打开几户的大门一看,人影全无。确是一座空城。”
张辽想,空城不可轻进。我还是在这里等候几天,等相爷大队到,让丞相自己来作主吧。这时,天色已晚,营上点起标灯。张辽下令:埋锅造饭。其实,孔明早已察觉,今日天气有变。如果在这里被你们吃饱夜饭,新野就烧不成了。所以,他要请老天帮忙。
霎时,狂风骤起,飞沙走石,“呼──”。有的篷帐被掀了起来,甚至有些钉得不太牢的马桩,都被拔起或刮倒,战马四下奔窜。小兵们又是带马,又是钉篷帐……络乱纷纷。三将坐在帐上,觉得篷帐鼓动,听得外面风声呼啸,对帐外一看,只见三面大旗猎猎翻卷,旗杆摇摇晃晃。其中张辽的旗帜被风一卷,挂到了夏侯惇的旗杆上。接着,又是一阵狂风袭来,只听得“嘶”地一声,一面“张”字大旗分成两片。
张辽叹口气:“唉!”
夏侯惇一看──“嘿嘿!”
张辽想,我的大旗撕开,是不祥之兆,你还要冷笑!便问:“元让,因何发笑?”
夏侯惇:“文远此番一定大获全胜!”
张辽:“何以见得?”
夏侯惇:“大旗已经撕开,名为旗开得胜!”
张辽想,你还要讽刺我!但也拿他没有办法。再说曹兵弟兄,听说命令埋锅造饭,每人领好一升米,一只锅,掘好地灶,准备烧饭。但是,风这么大,怎么烧法?好不容易将火点着,一阵狂风,又把火吹熄了,弄得浓烟腾腾,小兵们熏得涕泪交流,下午三冲鹊尾坡,弟兄们肚子?经很饿。现在要烧饭吃,又碰着这样的大风,大家怨声载道。有的小兵脾气较躁,开口便骂:“老子要吃饭,老天来捣蛋!这样的大风,怎么能烧饭?”
兵乙:“好唻,老兄,这有什么办法呢?”
兵甲:“怎么没有办法?进城去烧好了。风是城外大,城里小嘛!”
有句俗话说:“风是城外大,雨是城里大。”因为城外空旷,风力没有阻挡,再加上树木摇动,哗哗作响,格外显得风大。下雨时,城里房屋多,屋檐水滴滴嗒嗒,声音分外热闹。军政官听到有些弟兄要想进城烧饭,连连劝阻:“诸位老弟,没有先行将的命令,不能随便进城哪!”
兵甲:“谁说不能进城?为什么不能进城?难道就把咱们饿死在城外吗?”
军政:“那好吧,你们先等一等,我来去禀报先行将,看先行将答应不答应。”说罢,军政官奔至大帐:“报禀先行将!”
张辽:“何事报来?”
军政:“老天顿起狂风,弟兄们不能造饭,要求先行将下令进城造饭。”
张辽一听,风确实是大,但城里千万去不得。边上夏侯惇开口道:“文远,哪个说要进城,便将那个杀了!”
张辽想,你动不动就杀,鹊尾坡上已被你和许褚杀了一批,弟兄们怀恨在心,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现在,这种情绪,就是对你们的行为的反抗。再这样干的话,军心要乱的。现在只有好言安抚:“元让,岂能如此!”转过头来,对军政官说:“传本先行将令,料想狂风即将过去,叫弟兄们忍耐片刻,少停便能造饭。”
军政:“是。”
军政官鸣锣传令:“呔!弟兄们听了:先行将叫大家忍耐一下,大风就要过去的,风小了就好烧饭了!”
哪里知道,风越刮越大,曹兵们实在饿得吃不消了,因为中午到达鹊尾坡时,本来就应该烧午饭吃的,结果冲上冲下,饭也没有烧。现在两顿并一顿,怎么不要饿得“吱吱”叫呢?那个发脾气的曹兵飞起一脚,把锅子踢翻,米和水泼得一地:“混账!不能进城?为什么不能进城?怕诸葛亮的火攻怕到这种样子,那你还好带什么兵,当什么主将?!老天起风,难道也是诸葛亮叫它起的吗?真笑话!我说老哥,你再去通禀一声先行将,风越刮越大了,再不让咱们进关烧饭,咱们要走了。”
兵乙:“对,咱们要走了。进城烧好饭,吃饱以后马上出来,保险没有事情。”
军政官一看这种形势,知道解释不清了,再不进城,只怕军心有变。便允道:“好好好,你们别急,我再去通禀先行将。”
小兵:“那你快去,快去!”
军政官急匆匆奔上大帐:“报先行将,风越刮越大,弟兄们饿得实在不行了。他们说,进城吃了饭马上出来,料想无妨。再不进关,他们都要走了!他们都要跑了!”
张辽听完,心想,这倒是个难题。别说弟兄们饿,我们三人肚子也饿了。但是,老天不帮忙!进城吧?危险。不进去吧?倘若弟兄们真的哗变,一轰而散,我也相当不起这个罪责。等丞相来吧?等不及了。怎么办?张辽考虑再三,权衡利弊,最后咬咬牙齿:也罢!眼前只有先进了城再说,烧好饭,吃饱后马上退出来。这么一点时间,谅来问题不大。所以,此番张辽中孔明之计,不象博望坡夏侯惇那样有罪,因为曹操也理解,诸葛亮有老天帮忙。逼得张辽进城,即使我自己领兵,也难免要中火攻。
这时,张辽打定主意,立即传令:“传本先行将令:大队进关造饭。然而,只可在街道之上,不许擅人民房,谁人违抗将令,立斩!”
不料,只要你同意进城,就中了诸葛亮的圈套。
欲知究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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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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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张文远传令进城 诸葛亮火烧新野
张辽下令进城烧饭,军政官立即鸣锣传令。军士们起营拔寨,分三路,从东、南、北三门进城。三员大将就从东门进去,张辽在前,夏侯居中,许褚最后,随从们前后篾炱,火把照耀。张辽刚刚上吊桥,抬头一看,在火光照耀下,只见城墙上用石灰水写着车轮般大小的四个字:“内有火攻”。
夏侯惇一看,内有“老掉”?嘿嘿!对张辽看看,诸葛亮告诉你城里有火,你当心点。
张辽本来倒有点心虚,现在见了这四个大字,反而觉得不象有火了。心想,诸葛亮在鹊尾坡也装得似有火攻,结果放了把烟火。现在我要进城烧饭,他又在城墙上写着“内有火攻”。看来,诸葛亮是故意虚张声势,想吓退我十万军队。因此,张文远倒放下心来了。
夏侯惇心中有数,城里定有火攻。他想,上次进博望坡前,刘备的一员白袍小将对我的先锋将韩浩说,前面山套里有火攻,不要进去。我们不信,结果十万兵烧光。诸葛亮的用兵就是讲明了来的,你若不服帖,那末,愿者上钩,叫你烧光了之后,冤都没伸处。此番出兵前,丞相叫我发现有火攻的迹象要指点张辽,现在这四个字就是烧的信号。但是我不高兴指点他,让他进去烧去。因此,夏侯惇笑在心里,跟着张辽进城。
曹兵们进城之后,便在街上架起篷帐,因为张辽有令,不得擅入民房。这里街道狭窄,城池不大,故而大街小巷,桥头路口、篷帐全都扎满,一座紧挨一座。城里的风确实要比城外小得多,军士们便埋锅造饭。
张辽命令士兵们不准进人民房,而他自己却带头破坏军纪。他同许褚、夏侯惇带了些心腹部下进了新野县衙门。到大堂滴水檐前,三将下马。张辽的马卸下鞍桥,刀由手下扛过一旁。军士要替夏侯惇扛长枪、卸马鞍,一只眼摇摇手,不要。这家伙老资格哉,他想,万一起火,我可以逃起来快点。因此,他相反把马鞍桥放放正,肚带收收紧,长枪在鸟翅环上架好。许褚学他的样,认为他有经验,向他学习不吃亏的。他俩这些细小的动作,张辽并没有注意,径自往里走去。手下人把大堂上挂着的油火一盏盏点亮。夏侯惇走上大堂一看,中间一张虎案,三把交椅。对张辽看看,诸葛亮知道我们要来三个人,所以他座位不摆一只两只,也不摆四只五只,就正好摆三只。因为夏侯惇存了这条心,所以处处注意。张辽毫不介意,招呼许褚、夏侯惇一起坐定,便命令伙头军到厨房里去烧饭。伙头军进得厨房一看,马上回禀张辽,吃饭还需要等一些时间,里边倒有些现成酒菜,要不要拿出来,你们边喝酒、边等饭?夏侯惇说很好,把酒菜拿上来。手下进去拿酒菜。张辽对虎案上一看,只见摆着文房四宝、签筒、笔架。但是,在砚台下面露出一只纸头角。张辽移开砚台,把纸条拿起来,凑到烛光之下。上首的夏侯惇急忙扭过头来观看,瞪出了一只眼睛,眨都不眨,真所谓一眼不眨。下首的许褚,撩着虎须,瞪着铜铃大眼,也向纸上望去。中间张辽,捋着三绺须定神观看,三员大将,五道目光集中在这张小小的纸片上。只见纸上又是写着四个字:“少顷起火”。夏侯惇一看,心想,张辽啊,诸葛亮恐怕你等得心焦,所以先给你打声招呼,告诉你过一会儿就要起火的。
文远一看,“啊!”心想,孔明究竟算啥意思?城墙上写“内有火攻”,这里又是“少顷起火”,这倒要重新考虑考虑了。这对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几转:“啊呀,完了!”
夏侯惇一怔,怎么已经完了?你倒比我完得还要快!便问:“文远,怎样完了?”
张辽对他们二人讲,诸葛亮几次三番说有火,我研究下来并没有火,而是孔明的声东击西之计。他故意把我的注意力全部引到火上,不去考虑其他,而实际上他是用水来对付我十万军队。夏侯惇说,难道他把水冲光这新野城么?张辽说,非也,地形不对。我所讲的诸葛亮用水,是他估计到我们要进城烧饭,便在河里下毒,城里河道狭,水位浅,水流慢,毒药能起作用的,他让我们用这毒水来造饭,弟兄们吃饭之后都死光,名为“吃饱死”。夏侯惇一听,也有道理。说,那末你快传令,城里的水不许吃。张辽想,对,现在进城不久,即使已经取水烧饭,但肯定还没有烧好。因此,一声吩咐:“来!传本先行将令:诸葛亮用兵狡猾,城内之水万万不可饮用,犹恐水中有毒。造饭之水,须到西关外去取。”
心腹手下人立即出去传令。不料,你若不下命令的话,新野可能还要迟一些烧,这条命令一下,烧得更快。此地伙头军从厨房中取出三甏酒,放在三将身旁,切出几盆熟菜,拿出三副杯筷,都在桌上放好。夏侯惇拍掉当头泥,撕去油纸,吹吹干净灰尘,捧起甏来,先给张辽、许褚的杯里斟满,然后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甏往地上一放:“文远、仲康请哪!”
三将在此饮酒,那个手下心腹到外面,把张辽的命令转达给四城关的传令兵。传令兵立即分头鸣锣传令:“嘭……”
小兵:“呔!弟兄们听了:先行将有令,城里的水恐怕有毒,不能吃,要用水都要到西关外面去取。”
西门的小兵听到这条命令,意见还不大,因为出关取水路还不远。但总究要多费手脚了,有的饭已经在烧了,不管烧熟不烧熟,统统倒光,重新领了米、取了水来再烧。东、北门的小兵听到这条命令,非常恼火,到西关外取水,要兜过半个城呢。东门的小兵听到这条命令,更是跳得八丈高。心想,见你娘的鬼!这么清的水有什么毒?都被诸葛亮吓偏了心!叫我到西门去取水?不要说饿着肚皮,即使吃饱了,这样穿城而过,到西门外取了水,再进西门,回到东门,也要饿的了!总之,这条命令一下,反应很大,军士们十分不满。我别的地方不说,单说南门四岔路口一座篷帐里的小兵,本来因为冲鹊尾山时死掉了几个要好弟兄,已经是满腹牢骚了,现在饭烧到一半,又听说要到西门外去取水,真是火上加油:“去去去!不要烧了。”飞起一脚,把锅子踢掉,夹生饭翻了一地。篷帐一掀,钻到外面。一看,正好是一幢民房的门口,乓地一脚把门踢开:“咦!没有闩。”
里面没有人,怎么会闩呢?他在火头上,把张辽不许擅入民房的禁令都忘记了。抽出火把点旺,照着往里面去。看见柱子上有灯,他就点燃,看见中间吊着灯,他也点亮,见一盏,点一盏,一直跑到厨房。把厨房里的灯点着,自己的火把踩熄,对四下一望,只见中间一只三眼灶,上面梁上挂着风鱼腊肉,旁边一只水缸,掀开缸盖一看,火光之下只见水缸里水盛得很满,清澈见底。心想,百姓家里的水总不会有毒了吧!回过头来,看见劈对灶头有一只碗橱。顺手打开橱门,一股香气直冲鼻子,沁人肺腑,这家伙口水差一点滴下来。原来昨日中午,这家百姓刚刚烧好的菜,诸葛亮传令向樊城迁移,所以来不及吃,放在橱里。这小兵想,与其到西门外去取水,何不到百姓家来烧饭。一切都有现成的。他好比是老鼠跌进米囤里。刚才进来时怒气冲冲,现在回出来笑容满面。出大门,钻进篷帐,其他几个弟兄一看,怎么进去兜了一趟,火气全部消光,而且满面春风?便说:“哎哟,我的哥,你刚才上哪儿去了?”
兵甲:“嗨!我呀,到老百姓家里去了。”
兵乙:“哦?民房里怎么样?”
兵甲:“嗨呀,老弟啊!民房里真好,什么都有。就说水吧,根本没有毒。我说咱们还是到民房里去烧饭吧!”
此时的曹兵们对张辽都有点不服了,特别是鹊尾坡上白白死了几千弟兄,大家都很怨恨。所以,听这个小兵这么一宣传,众人立即附和道:“好啊,到民房里面去!”
“对,走走!”
边上军政官一听,连忙喝住:“不行!先行将有令在前,不准擅入民房。你们要到老百姓家去烧饭,我去禀报先行将!”
那个刚才闯进民房的曹兵一听,你去禀报张辽,我们非但不能进民房,恐怕我的脑袋都要不保。事到如今,我也豁出去了。“唰”地抽出腰刀,往地上一插,楞眉暴目:“谁要去禀报先行将?哪个敢去禀报先行将,老子就先宰了他!”
军政官一吓,两条腿立即缩住。这个曹兵从地上拔起腰刀,拍拍旁边几个弟兄的肩胛:“来,我的哥,咱们走!”
“走!走!”六、七个曹兵,篷帐一掀,钻到外面,直往百姓家里闯进去──实际上这种情况不只是这一处。被你张辽这条命令一下,激起了曹兵的愤怒,许多弟兄都公然违令,进入民房,我说出的只是把这一处作为代表而已。所以,等到军政官去禀报张辽,文远得悉时,外面已经半城是火了。现在,我仍以这一处为例。曹兵们纷纷进入民房,起初只是为了烧饭,这倒还情有可原。然而,一到里面,这班家伙的良心就坏了。他们想,今天违抗了军令,被张辽知道,性命不保,看来只好开小差,回老家去了。所以横下一条心,闯进百姓的上房,一看箱笼重重迭迭。拖下一只箱子,掂掂份量很重,上面有锁,他们也不用钥匙,抽出腰刀,将锁劈掉。打开箱子一看,里面金银细软当然没有,百姓带了跑了。但衣服不少,男女老少、春夏秋冬的都有。曹兵们把自己的号衣号裤卸下,把箱子里的衣服穿到身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尽量一件一件套上去,也不分什么单棉、男女了。有的家伙在皮袄外面罩了件夏衣,有的把女人的红裙都系上了身,裙上有珮环金铃,一走动就铃铃发响。“嗨,倒有趣!”这家伙象巴儿狗那样,还有趣呢!有的最后把号衣号裤罩在外面,有的实在绷不上去,干脆算了。抢好衣服,方始想到烧饭,刚才连肚皮饿都忘记了。两个队长吩咐两个小兵进去烧饭,他们自己和另外三、四个弟兄在客堂里吃酒,反正酒菜都有现成的。两个小兵到厨房里先烧菜,从梁上拿下来一条腿肉,缸里舀点水洗一洗,丢在锅子里,也不管什么红烧、白炖,放点水煮煮就是了。一个老兄锅铲一拿,摆出一副上手的架子说道:“我的哥,你去烧火吧!”
另一个小兵走到灶门前,见有两捆稻草放在旁边,他也不会挽草把,就抓一把,一拗两,火刀火石打旺稻草,往灶膛里塞进去。哪里知道。灶膛里灰堆中埋着两个火药包,药线露在面上。稻草火一进去,药线“飞”地着了。这家伙听见“飞”地一响,“咦,什么东西?”连忙把稻草抽出来,踩踩熄,对灶膛里一看,什么也没有。两只手往地上一撑,头伸进灶腔内,准备看一个仔细。只听见灰里面“飞……”“奇怪,什么声音?”你在那里听,上灶的老兄见烧了半天怎么锅盖边上热气都不出来,兜到灶下一看,只见这弟兄翘起了屁股,头伸到灶膛里,就对他屁股上一脚:“喂!你在干什么?”
那家伙的头退出来,一脸都是稻草灰,他象讲新闻那样,一本正经地:“我的哥,里面多好看,上面‘飞’,下面‘飞’,不知什么东西?”
兵甲:“哦,真的吗?”
兵乙:“你来看。”
两个人四只手都撑在地上,两个头当然不能一起伸进去,灶膛门没有这么大,就昂起了头凑在灶门口,象一对看门狗似的朝灶膛里望。灰里的药线象盘香那样,盘在那里,在漆黑的灶膛里,一个火点非常明显,“飞!”“喏,上面‘飞’?”“飞!”“下面也‘飞’!”两个人正看得起劲,不料,这“飞”没有几下好“飞”的,一会儿工夫药线烧完,只听得“噔”一声巨响,大锅、小锅、汤锅统统炸飞,十二月廿四还没有到,灶王菩萨已经提早上天了。两个曹兵当场炸死在厨房里。“嗤……”火箭四面乱飞,各处早已涂过桐油,火箭飞到东,东旺,飞到西,西着。顷刻之间,浓烟滚滚,“轰”地一下,火焰冒穿屋顶;瓦楞里的火药子碰到人,噼噼啪啪向四面爆射。因为街道狭窄,射到四乡八邻,被风一吹,全部烧着。在客堂里面吃酒的曹兵,听得厨房里“噔!当!”吓得连忙立起来,向厨房奔去,未到厨房,已见浓烟、火光。“不好了,厨房失火。快走!”急忙向外逃窜。不料,已经来不及了。铺设在厨房里的药线早已点着,从地下的细竹管里迅速向外燃烧,等你们回到客堂里,底下的竹节磷花正好爆炸,“哐!”方砖翻身,房屋倒坍,这批曹兵全部炸死在里面。这里还只不过七、八个曹兵,诸葛亮军师府里生意最好,哄进去了一百多个曹兵。他们以为诸葛亮的家里一定金银财宝很多。冲进上房一看,果然箱子堆得很高,一个曹兵拖下箱子,觉得份量很重,想必满箱子都是金银。两个队长叫大家不要乱,箱子里有多少东西,我们“三一三十一”平均分配。于是,把箱子搬到大厅上,一百多个曹兵团团围住,踮起了脚,伸长了头颈,一眼不眨望着这些箱子。只见箱子上有白铜锁锁着,队长抽出腰刀,往锁上劈去。其实,诸葛亮哪里来什么金银财宝!别说现在刘备穷,即使后来孔明做了十六年蜀汉丞相,到临死的,也只有八百棵桑树,他穿的衣服,还是他夫人自己织了布给他做的。所以,诸葛亮是我国历史上少有的贤相。那末,现在这只箱子里是什么东西呢?用火的祖宗没有其他好东西,一箱子全是火药、火卷,药线全部集中在铜锁边上,露出了些药线头,曹兵一刀砍上去,火星迸射,药线点燃。曹兵们根本没有注意,连忙把箱子盖打开。一看全是火药,而且药线已旺,赶紧丢下箱子往四面散开。哪里还来得及!只听“轰”一声巨响,大厅翻身,一百多个曹兵无一活命。炸得血肉横飞。于此同时,外面的声音热闹非凡,东也“噔!”西也“当!”有的曹兵虽然没有被炸死,但是房屋已坍,前后阻塞,逃不出来,只得用长凳往旁边墙上敲,想凿了洞钻到隔壁去。不料隔壁的曹兵也在往这里边凿墙头。“我的哥,干什么?”“不好了,我们这里‘烘烘烘’!”“我们这里也是‘烘烘烘’!”……这才知道不是偶然失火,而是诸葛亮埋伏的火攻。顿时一片哭喊之声:“不好唻,诸葛亮的埋伏厉害!火攻厉害啊!”“哐哐哐”……四下里金锣乱敲,都在寻找三位大将,准备去向他们报警。再说这三员大将,外面烧得一塌糊涂,他们如在梦中,还在大堂上饮酒。
夏侯惇喝了不多几杯,就站起身来,“文远、仲康,你们多饮一杯,俺到里面去走走。说罢,“锵……”提起甲拦裙往里面走去。先到东厢房──关云长住的地方,一看,漆黑,房门关着。回身再到西厢房,只见房门也锁着。但是,门帘的横杆在外面,门帘却在里面。夏侯惇觉得奇怪。再一看,房里似有火光,便凑到两扇房门间的缝隙上去张──眼睛一只,张起来正好。门帘布总是很稀的,望讲去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桌上点着一盏油灯,两个人对面坐着:上首一个,龙冠龙服,肯定是刘备;下首的纶巾鹤氅,不问可知是诸葛亮。夏侯惇看见这两个人,顿时背上冷汗直淌。心想,我们十万军队开进城来,你们君臣二人竟然还坐在这里,什么道理?进去抓他吧,不敢。还是赶快去告诉张辽、许褚。我们三个人一起来捉他们君臣二人。打定主意,旋转身来,“锵……”望外而去。
其实,诸葛亮在新野城内布置了三道关口,要炸死你们三员曹将,这是第一道口子。房里根本没有什么刘备、诸葛亮,而是二套冠服放在架子上面。因为灯光暗淡,再加上门帘挂在里面,你不能掀开,所以望进去模模糊糊的。你们如果要进去捉拿他们,必然要拔剑砍锁,就在锁的两边,有两条导火索,沿着门闩向左右分开,再从门框上拖到门槛底下,下面埋着竹节磷花。宝剑砍到锁上,火星迸发,只要把两条药线中的一条点着就可以了。等你们开门进去,看破机关,重新回出来时,下面的竹节磷花正好爆炸。不要说你们三个人,整个西院可以全部炸光。
夏侯惇哪里知道,他匆匆跑上大堂:“文远、仲康!”
张辽:“怎样?”
夏侯惇:“俺到里面观看,只见西厢房中刘备、诸葛亮坐在那里,我等快去捉拿他们!”
张辽听说刘备、诸葛亮还在里面,十分惊异,倒要去看他一看。刚刚站起身来,外面金锣响亮,张辽立即顿住,夏侯惇坐定。“哐哐哐况……”一个小兵着锣奔进来,到大堂上,“嚓啷!”锣一掼:“报禀先行将:不好了,北门起火!”
夏侯惇听见起火,心花怒放!诸葛亮啊,我等了你半天,你的火攻终于来了!
夏侯惇:“文远、仲康,诸葛亮的‘老掉’果真来了,我等快走!”
张辽:“且慢!”张辽想,今天风大,军士们也心急,烧饭时不当心,炱坏些篷帐也是难免的,你夏侯惇不要幸灾乐祸。因此,对这小兵厉声斥道:“休得轻事重报,待火救熄就是了!退下!” 小兵对他看看,这个火救得熄的啊?是诸葛亮放的火!要么你去救去!但是又不敢顶嘴,吓得倒退几步。此时,外面接连地报进来了:“报禀先行将,南门起火!”“西门起火!”最后报来了“东门起火!”夏侯惇想,失火哪有约好了一起来的?分明是诸葛亮的埋伏。你再不走,我要跑了。正在此时,只听得里面“噔”地一响。
张辽:“啊!”
许褚:“咦?”
夏侯惇:“啘嘿!”
只见一个小兵身上烧得蓬蓬旺,一面在“噼啪噼啪”拍火,一面跌跌冲冲奔出来:“先行将,不好了,厨房起火!”
夏侯惇对张辽看看,我们这里面也来了!难道也是不当心失火吗?张辽觉得不可理解,我反复研究,决定新野不会有火,现在居然烧了起来。诸葛亮的火攻到底如何埋伏的?实在弄不懂。你不知道,这次火攻是有名堂的,名谓“灶膛里火烧”。此时,张辽想到外面去看一看,究竟情况如何,哪里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就在这大堂的门槛底下,埋着一颗竹节磷花,这是诸葛亮对付你三人的第二个口子。厨房一起火,药线就点燃了,小兵奔出来禀报时,药线已经燃在他的前面了。幸亏得夏侯惇“一目了然”,看得清楚,只见门槛边上的方砖缝里“飞!飞!”有尘土在飞起来。因为埋过竹节磷花,泥土发松的,所以在爆炸之前,沙泥先飞了起来。夏侯惇毕竟有博望坡的经验,知道“哗啷当”要来了──他研究过的,“轰隆嗵”是火炮,“哗啷当”是地雷。因此,眼明手快,他立即抓住身边那只酒甏的甏口──里面还有半甏酒,便对准泥土飞起来的地方减了声:“‘老掉’且慢也!”
“得儿……”扔过去。“嘭!”酒甏打破,半甏酒往方砖缝缝里“吱──”渗下去。这颗竹节磷花就这样被他这半甏酒浇熄了。此时夏侯惇也不来与张辽多讲了,两足一顿,啪地从大堂上蹿到外面天井里。好在他的马鞍桥未卸,飞身上马,冲出衙门。许褚反正步步紧跟他,亦然上马背,执大刀,向外冲去。张辽还要摆足架子:“来,与我带马扛刀!”连叫三声,鬼都没有一个。只好自己到天井里,攀鞍桥,收肚带,提大刀,上马背,跟出衙门。三将到外面一看,四面是火,立即扣住马匹。
夏侯惇问道:“文远,我等往哪里而去,向何处逃生?”
他的意思是,只要你张辽说一声往哪里走,他就要第一个逃了。因为他感到今天的火比博望坡厉害,博望坡时的火在后面,他和李典的马在前面,火还追不上他们二人。今天四处是火,往哪里逃?所以夏侯惇很紧张,不知所措了。
张文远毕竟是个文武双全的儒将。虽然被火包围,但是他头脑还很冷静。心想,你问我往哪里走,我还要考虑一下。这时,四面的锣声不绝,不断有小兵跑来报警。一个军政官冒着烈火奔到此地,见三员大将都在衙门口,连忙到张辽马前:“报禀先行将……”
他还没有报出来,张辽就把他打断了:“诸葛亮的埋伏四起,本先行早已明白,不必多报,与我退下!”
意思是:我现在需要冷静地考虑一下。你不要来多烦了!张辽想,往东门跑怎么样?不行,东方甲乙木,木能生火。南门吧?更不行,南方丙丁火……看来还是北门有点希望,北方壬癸水,水能克火。其实,北门倒是死路,诸葛亮对付你们三人的第三道口子就在北门。北门的火最大。张辽哪里知道,招呼许褚、夏侯惇:“向北关而走!”
夏侯惇将马一拎,第一个向北面逃去。许褚马上跟上去,张辽在最后。此时,路上的篷帐已经一炱而光,房屋墙坍壁倒,整个城市烟雾弥漫。曹兵们在浓烟烈火中狂奔乱跑,哭爹喊娘。三员将越往北跑,发现火势越来越猛。夏侯惇虽然领着头在跑,但心里在想,诸葛亮刁得很,会不会他知道我们一定要走北门,故意把北门的火布置得最厉害?抬头一看,离开北门约剩二、三里路,面前有一座桥,桥面很高。其实,这座桥就叫三里桥,离开北门三里。确实被你夏侯惇猜到,此地就是孔明杀你们三人的第三道口子。就在三里桥的两头桥堍,各埋着竹节磷花,就等你们三将到来,将你们炸死在此。夏侯惇想,让我到桥面上去登高一望,看看哪个方向火势最弱,我们就往哪里跑,不能再向北门去了。打定主意,马扫上三里桥,对前面一看,只见北门方向一片通红,火趁风势,越烧越猛。这边火光一亮,一批小兵倒下去,那边“轰”地一响,一批弟兄葬身火海。夏侯惇一看,“嗬唷!”这个地方好去的啊!就在此时,听得北门城边“轰!”一声巨响。但见一股浓烟,腾空而起。隐约传来小兵们的叫喊声:“不要过来罗!北关敌楼烧塌啦!”夏侯惇想,城门都阻塞了,我们再去干什么?看来张辽的判断不对,不能听他的。我还是另想别法。圈转马来,对四面一望,只见南门的火也很厉害,西门也差不多,再看到东门,哎!诸葛亮的用兵确是特别,我也认为东门不利。东方甲乙木,木能生火。但是,现在看来,东门倒是生路。因为两里路长的一条东大街,基本上都是平屋,楼房很少,因此火势较弱。夏侯惇考虑定当,一准往东门去。照理,他应从原路回去,叫了许褚、张辽一道走。但是,这家伙自私得很。他想,现在越快越好,来不及去招呼他们了,还是独溜吧。所以,他一下桥面就往左首的小巷里一钻。因为现在浓烟密布,许褚、张辽也看不清楚,还以为夏侯惇在前面呢。张辽此时也发觉往北门走是不利的,必须立即掉头。因此,招呼许褚说,你往旁边让一让,我来到前面去叫住夏侯惇。许仲康的马往边上一闪,张辽冲到前面,看见三里桥,扫上桥梁,扣住马匹,对前面一看,只见北面一片红光,知道夏侯惇不会再往前跑了。因为他先上桥面,先看清形势。张辽圈转马头,对四面一望,东门火最小。不问可知,一只眼已向东门而去。这家伙也不招呼一声。我知道的,他一直希望我挨烧,现在烧得这种样子,他高兴都来不及呢,哪里还会顾及我们?
张辽回下桥面,就对许褚说:“仲康,北关火势猛烈,你我速往东门而去。”
许褚:“好。”
阿戆此时毫无主见,这种火攻从未见过,力气再大也没有用。本来依靠夏侯惇,现在他又不见了。所以,张辽怎么说,他就怎么办,十分听话。立即圈马向东而去。张辽跟在他后面。三将还算运气,这第三道口子又被他们逃过了。他们刚刚跑出十多丈路,三里桥就炸坍了。因为药线是拖在北关城门口的,敌楼烧坍,药线就点着了。但是,毕竟有三里路,烧过来需要一定的时间。现在张辽、许褚听得后面“轰”地一声,回头一看,一座桥已经飞到半空。嗬唷,好险啊!北门敌楼烧坍,三里桥炸掉,吓得樊城城楼上的刘备双眼紧闭。本来皇叔与孔明在樊城城楼上一面饮酒,一面看新野火烧。现在,见新野火势这么大,刘备看得有些胆战心惊。听到传来哭喊惨叫之声,不由得毛骨悚然。最后,看到北门城楼烧坍,三里桥炸掉,刘备实在看不下去了,说道:“军师,你我走吧!”
孔明笑笑,我在烧敌人,你可要吓得逃走?既然你不要看了,那末就走吧。君臣下城楼,小僮推过四轮车,手下带过坐骑,二人上车马,一路往衙门而来。樊城的百姓都在登高了望,有的趴在楼窗上,有的爬到屋顶上,见新野烧得满天通红,好象马上要蔓延到樊城来似的,都很紧张。那些从新野移来的居民,更有切肤之痛,一面看,一面在讲:“我的家在西南角上,你看西南方烧得多么旺,想必保不牢了!”“我的家在北面,你看北门的火势还要厉害,看来已经烧掉的了!”都看得啼啼哭哭,悲悲戚戚。正好此时刘备、孔明的车马经过,老百姓一见,都哀声喊道:“皇爷啊!皇爷啊!”
刘备知道他们的心情,安慰道:“子民们,刘备无能,累得你们抛撇家乡,房廊化为灰烬,都是刘备一人之罪也!”
你这样一讲,百姓们倒很感动。有的说:“虽然我们的房子烧了,但性命总算保住。这不能怪你皇叔,都是曹操可恶。刘备一路安民,一路往衙门而去。到大堂上坐定,诸葛亮就说:“主公,新野烧管烧,我们逃管逃,早些离开樊城,可以避免一场大败。”刘备说:“我等走了,子民们怎样?”孔明说:“顾不得许多了。”刘备说:“岂能丢下子民,我等逃生?万万使不得!”其实,孔明并非不顾百姓,他早已考虑过,让他们留在本地,曹兵杀到,他们只要向附近山里去避一避,等曹兵一过境,他们就能回来的。相反,照你刘备的意思,带了百姓一起跑,肯定跑不快,被曹兵的大队追上,倒都要被杀光。但是,皇叔固执己见,无论如何不听从孔明的劝告。就因为君臣意见不一,故而屏僵在樊城不走。等到后来想走,曹操大军已到,来不及了。此事后书再提。
再说,新野的张辽、许褚,逃过了第三道口子,直往东门而来。许褚在前,张辽在后。到东大街西口,横里扫过来一骑马,马背上坐的是夏侯惇。此地火势虽然小一些,但是烟雾依然很浓,看不清楚,一只眼看见那边冲过来一员大将,他以为是刘备手下的将领,也不打话,提起就是一枪。许褚也没有来得及看清,只见一员大将向自己一枪刺来,总以为是敌将,连忙举刀招架。“当啷……”两柄武器碰头,枪尖点牢九环刀的刀盘。
这时,夏侯惇方始看清:“原来是仲康!”
许褚:“原来是元让!”
张辽也看清楚了,连忙冲过来,举刀把他们两柄武器挑开。许褚想,我们是在倒楣,自己人竟会打了起来。两人武器收回。夏侯惇动作迅速,将马一拎,蹿到前面,直往东门扫去。心里暗暗高兴:这欢虽然火势比博望厉害,但是我倒比上次侥幸,一根胡须都没有烧掉。不料你不能牵记的,一想到这几根胡须,马上就要给你“修面”了。东大街上虽然大多是平屋,但是也有几所楼房,街北一家朝南的大店铺,楼上楼下都烧得很旺,一根正梁烧得通红,“嘭嘭!”正好在夏侯惇的马经过之时,向街上坍了下来。照理你应该将马扣住,等它坍到地上后,再纵马跳过去,或者猛地一蹲,赶在它倒下之前。夏侯惇既不住马,也不蹿过去,“什么‘老掉’?”便举起长枪往火梁的末端“啪”一枪戳了过去。枪尖戳到木头里嵌住了,火梁前端落到地上。夏侯惇一看,是根火梁。哎呀,早知道我不该戳它的。这不湿手提了干面粉,甩不掉了。枪往后一拖,火梁跟过来。嗨唷!连忙推出去。烧得这么旺的火梁,你好这样拉来拉去的啊。第二下拖过来时,阵风一越,火舌哄地一燎,同上次一样,往他左边面孔主“呼!”一记火耳光。“啊呀!”喊了起来。只听见“吱”的一声,心想,不好!这下胡须又不会剩多少了。一记火耳光倒把他头脑敲醒了,把长枪往上猛地一挑,枪尖“刮!”撬了出来,火正梁从他头顶上面飞过,马往前面蹿过去。这家伙只顾自己,不考虑后面的许褚正在跟上来。
阿戆突然看见飞来一根火梁,他圈马都来不及,火梁在马头上“啪!”一下,战马敲死,许褚大刀“嚓啷”脱手,人仰面往后跌到地上,火梁从死马身上滚过去,正好滚到许褚当胸。梁上火很旺,风一吹,烘地一下把许褚的胡须全部烧光,烧得焦头烂额。阿戆又不好拿手去推,只好剧叫:“文远,快来相助!”
张辽想,你自己一定要跟牢夏侯惇,这下跟出报应来了。现在我也没有办法帮你的忙。将马一拎,从许褚身上跃过,直往东门而去。许褚想,你们都是半吊子,还是我自己想办法。两只手要想去推,试了两试,吃不消。一动脑筋,弯过臂膀,迅速用两肘把火梁一挑,梁从头上飞过,再把肘一撑,从地上蹿起来。一看,马死掉了。脚背一挑,将九环刀挑起来,腋下一夹,泼开两腿,“噔……”追上去。夏侯惇和张辽总算逃出东门,过吊桥到城外。这里没有火了,两将扣住马匹。夏侯惇长枪架好,右手轻轻地往左面脸上摸去。嗨呀!烧得脓泡满面,胡须全部烧光。难道真的一根都没有啦?慢慢地摸过来,摸到右面下巴角上,还有六、七根东西,同上次一样。心想,这六、七根倒保险的。其实这六、七根的寿命也不长了,不到十天工夫,你到卧龙岗去捉诸葛亮的家眷,被孔明的丈人黄承彦一炮,这六、七根也彻底扫光。不过,今天夏侯惇早有准备,自从博望坡烧过之后,回到皇城就搜集了十瓶老鼠油,一天到晚带在身上,备而不用,象现在夏天常备的清凉油一样。此时,他伸手摸出一小瓶老鼠油,拔去寨子,倒在手心里,象现在小姑娘搽雪花膏似地往脸上撸上去。嗨!这东西是灵光,涂上去凉飕飕,顿时就不痛,一会儿工夫,脓泡就瘪掉。这时,许褚也赶到了。臂膀一松,刀“嚓啷!”落地,对两只手一看,嗨唷!刚刚那根火正梁我碰都没有敢碰,仅仅试了两试,十只手指已经烫得象萝卜那么粗了,弯都弯不转。心想,都是吃了夏侯惇的苦头。回头一望,夏侯惇在马背上不知在做啥,只见他两只手老是在脸上摩。许褚跑到他马前:“呔!元让!”
夏侯惇:“呃,仲康怎样?”
许褚:“你来看呐!”
朝他双手一摊,又指指自己脸上。夏侯惇一看,怎么比我烧得还要厉害?
夏侯惇:“怎会弄得如此模样?”
许褚想,你还问得出呢!便说:“都是你这匹夫干的好事呃!”
夏侯惇这才想起那根火正梁来。是我拆的烂污,把他烧得这么厉害。要紧说:“仲康,不妨。俺有灵丹妙药。”
许褚:“什么东西?”
夏侯惇:“老鼠油。”
许褚:“什么叫老鼠油?”
夏侯惇:“专治水烫火烧之伤,十分灵验。”
许褚:“既然如此,快些拿来!”
夏侯惇再拿出一瓶老鼠油,拔去塞子,倒在许褚手里。许褚两手一搓,的确挺舒服,片刻之间,手指消肿,屈伸自如,搽到脸上,立即止痛。幸亏这两瓶老鼠油,否则在白河渡口许褚要被关云长抓去的,他双手无法提武器,如何交战?所以这老鼠油的作用倒不小。
张辽看见他们两人不知在那里弄什么东西。问道:“元让、仲康,你们在做什么?”
夏侯惇:“涂搽老鼠油。”
张辽想,怪不得我要被诸葛亮烧。你出兵打仗带了老鼠油来。这火等于被你求得来的!张辽对他冷笑一声:“嘿嘿,好极了!我回去要问问你家叔父丞相,出兵打仗带好老鼠油,你看吉利不吉利?”夏侯惇连连摇手:“文远,这不能与丞相讲的。我自从博望之后,这老鼠油一直备在身上,这次出兵时忘了放掉,不是有意的。”张辽说:“那末你还要不要老是希望我完了?横也‘老掉’,竖也火攻,都是被你巴望得来的!”“哪里哪里!我怎么会希望你完呢?你烧我也要烧的。你看,现在你汗毛都没有碰坏一根,我胡须都烧剩六、七根了。是不是?”嘴里这样讲,心里在想,反正你已经完的了,而且完得比我彻底,我剩九十六,你一个都不剩!正在此时,四面陆续有曹兵逃过来。“先行将哎!先行将哎!”人越来越多。这些兵,都是驻扎在靠近四城门的,火一起,依近就近往城外逃。每个城门逃出来七、八千人,共计有三万左右。烧死的都是在城中心的,到四城关的路程都差不多,来不及逃,葬身火海。小兵一逃出城,都要寻主将,沿着城兜,发现东门的火最小,所以都聚集到这里来了。看见三员大将在此,好象小孩见了娘似的,都一路喊着奔过来。
张辽一看,哈哈!我以为全部烧光了,原来还有三万在此。对夏侯惇看看,我还有三分之一的人马,比你博望坡败得好得多!独眼龙一看,起初心里很不开心,转而一想,我从博望坡逃出来时,也有三万人。后来怎么会光的?碰到红面孔的五十条火牛,全部冲完。现在红、黑两只面孔还没有露面呢,你想保牢这三万兵?白日做梦!不出夏侯惇所料,张辽整顿三万人马,刚要逃跑,果真埋伏又来了。
欲知下情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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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剑
(坤恸幽珏)
白衣伯爵中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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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28 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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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关君侯白河决堤 张翼德博陵缴马
张辽检点残兵,发现基本上逃出来的都是步兵,马队很少。有的骑兵见许褚没有马,就把自己的战马让出:“许大将军,你就骑我的马吧!”许褚想,我是马将,顶盔贯甲,没有战马确实不行,那就不客气了。刀钻一点,飞身上马。弟兄们都问张辽,往哪里走?文远想了一想说,就走东门外的大道。小兵们排好队伍,还要想走,前面花头来了。隐隐约约看到一群火把上下跳动,黑压压一片东西似在奔涌而来。夏侯惇一看,诸葛亮,你真有道理!前番火,此番也是火;前番牛,此番又是牛。
夏侯惇:“文远、文远,你看,活火来了!”
何谓“活火”?城里的火只会在一个地方烧,这个火会长了腿跑的,故而谓之“活火”。张辽懂他的意思,一看,果真是火牛阵。心想,上次夏侯惇碰到五十条火牛,三万兵全部冲光,现在看来有几百余火牛冲过来,我这三万兵全部死还不够呢。那末还是退避了吧!回头一看,旁边有条小路。立即下令:“军士们,改走小道。”说罢,圈转马头。
夏侯惇比你快,将马一拎,第一个蹿进小路。许褚紧跟,张辽第三,曹兵们跟在后面,全部往小路而去。其实,大道上根本不是牛,而是赵子龙手下的五百兵,每个人手拿两只火把,在那里又蹦又跳,把三员曹将、三万兵吓退,迫使他们走小路,中埋伏。曹兵行了不到三里,“当!”一声炮响,杀出五百汉兵,为首一员大将。夏侯惇扣马一看,一员白袍小将。听说这员小将名气虽无,本领十分高强,昨日许褚被他一钻打得满背鲜血,看来我更不是他的对手。这下跑第一个跑出报应来了。如果叫后面许褚、张辽来打,我毕竟是八虎将,面子下不来,尤其在张辽面前。也罢!让我上去打个把照面。故意高声喊道:“来!小将通上名来!”
赵云想,军师叫我把五百兵布置在大道上,五百埋伏在小路上,但是“放则有功,捉则有罪”。既然要放,何必要挡?因为这里有两条路,挡住一条不让他们走的路,放他们走一条有埋伏的路。现在赵云见来者曹将是一只眼夏侯惇,在问我的名姓,心想,我战场上从不留名,只要你认识我这条枪就行了。便回答:“若问名姓,枪上领取。”
一只眼想,人虽小,派头大,名字还要枪上领,打了再讲。便说:“无名小将,看枪!”对赵云迎面一枪。
如果是一般的大将,赵云可以随便招架。但是,现在夏侯惇是一只眼,子龙想,这倒要考虑一下了,因为要放他们走的那条路是在我的左首,他的右首,如果我往右面一“封”,他的枪往他的左面荡出去,他的左眼又是瞎的,就看不见逃走的路。所以,我要向左“逼”,他的枪往他右面落,他头转过去,正好右眼可以看见这条岔路。说时慢,当时快,赵云银枪挥动:“且慢!”
“当啷!”向左一“逼”。
夏侯惇:“啘嘿!”
夏侯惇的枪往右面直荡地荡出去。心想,这白袍小将果然厉害,看来我没有被孔明的火烧死,要被他的枪戳死了。哎!还好。这边有条小路,赶快逃!圈转马头,往右首小路上一蹿。许褚、张辽一看,白袍小将并不追赶,便跟着夏侯惇向右转弯,全体曹兵也全部往右面这条小路上逃过去。
赵云一看,他们肯定顺势往那边跑,不可能分散或重新退出来了。于是,不等他们走完,子龙就带了五百兵转到东门外大道上,来收那五百扮火牛的小兵。这时,那五百小兵还在那里跳呢!
赵云:“军士们!”
小兵们一边答应,一面手执火把还在跳:“呃,赵将军哎!”
赵云:“与我住了!”
小兵:“嗬吁。谢天谢地!”
小兵说:“赵将军,以后这种差使请你少接接,肚肠根都要跳断的。你想,连续跳了半个多时辰了,怎么吃得消?”
子龙笑笑,带了一千兵回樊城缴令。暂且不提。
再说曹兵曹将,一口气逃到离东门十里之遥,前面豁然开朗,一片平阳。横在面前一条河,名为白河。三将扣住马匹。此时,东方日出,万里无云,天气真好。张辽想,需要在此休息整顿一下。虽然吃败仗,也要败得比夏侯惇象样些,好在白袍小将没有追上来。其实,此地不是久留之处。你迅速离开,则太平无事。若在此停留,便全军覆没!张辽怎么想得到此地会有诸葛亮的埋伏!传令停队,原地休息。小兵们队伍解散,刀对刀,枪对枪架在地上,有的席地而坐,有的脱下号衣、号帽,有的敞着胸……确实需要喘口气了。最前面的曹兵一看,面前这条河的河床虽宽,但河水很浅,只有中心有些水,而且清澈见底。从火堆里逃出来,个个口干舌燥,看见这样的清水,谁不想喝几口呢?
兵甲:“我的哥,你看,河水又浅又清。咱们被火烤得都快烤焦了。下去喝点水吧,你看怎么样?”
兵乙:“好啊,我也口渴得没命。下去喝!”
几个人一讲,马上有许多人响应。军政官立即阻止。
军政官:“弟兄们,慢一点,能不能喝水,我去禀报一下先行将。”
兵甲:“喝水还要禀报?那末,小便要不要上帐呢?岂有此理!”
有的曹兵想,你要禀报就去禀报。反正,张辽同意,我们要喝;不同意,也要喝!
兵乙:“好好,你去禀报,快点快点!”
军政官从人堆里挤过来,直至张辽马前。张辽、夏侯惇都在马上。许褚下了马背,摘去盔,卸下甲,刀架在鸟翅环上,秃了头,穿了短打。因为他的块头实在大,特别怕热,需要凉快一下。
军政官走上来:“报禀先行将!”
张辽:“何事报来?”
军政官:“弟兄们从火中逃出,都说口干舌燥,要下河喝水。请先行将定夺!”
张辽想,口是的确干了。但是,现在还在刘备的地界上。这三万人的安全我要特别注意。这水能不能喝,让我去看一看。打定主意,点马向河边走来。穿过人堆,到白河边上扣马。一看,这条白河原有十丈左右开阔,但现在不过二、三丈水面。而且河水最深的地方约莫齐胸,浅的地方仅能没过脚背。是不是因为天气干旱,雨水太少之故?不是。如果是天旱,两岸河滩上的泥要干燥龟裂的,而现在河滩上的泥都很潮湿,说明上流有人截住河水。这里的水有去无来,所以如此之浅。张辽撩须往上流望去,但河道曲曲弯弯,望不到远处。文远想,诸葛亮为何要截住河水呢?喔!因为水深流急的话,放了毒药不起作用的,水浅流缓,毒药才生效。他料定我们从火中逃出,口渴非常,到此一定要下河喝水,这样一来,可把我三万人马全部毒毙。张辽专门在防孔明的毒,其实哪来的什么毒?如果把你们毒死了,还要给你们埋葬尸首,多么麻烦!诸葛亮才不会花那么多本钱和人工呢。他是要等你们下河喝水时,放水“轰通”一冲,全部冲光,干干净净,尸首都不留,既简便,又经济,还卫生。
现在,对于这一切,张辽哪里知道呢!便下令:“先行将有令:河中之水有毒,饮了此水,性命危险。大家忍耐一下,回去喝茶便了。”
“──‘哐哐……’”传令官鸣锣而过。
张辽败得糊里糊涂,还以为他的将令重如泰山。哪里知道,曹兵早就不把你放在眼里了,什么将令、纪律,性命都是捡来的了,还管这一些?禀报你一声,还算给你面子呢。几个专门闯祸的弟兄听说不准喝水,都跳了起来:“什么话!还要回去喝水,不等回到营里。咱们早就干死了!”
兵乙:“真是,咱们不理他,违令!”
兵甲:“对。违令!”……
一片违令之声。昨日在新野城里违一违令,十万兵剩下了三万,现在又要违令了。打胜仗时,军令如山,纪律严明;一吃败仗就军心涣散,指挥失灵,所谓“败军之将,不可逞其勇”,就是这个道理。最前排的小兵,首先往河边上走去,也不顾河滩上泥泞难走,一步一陷地走到水边。弯下身去,双手捧起水来就喝。冰凉的水,喝到肚子里,非常舒服:“啊,真痛快!”
起初下水的只有少数,后来大家见张辽并无反应,就统统嗡了下去,在河滩上排了几里路长。只有一两百个张辽的心腹,见先行将没有将令,仍旧立在马前马后不动。过了一会儿,看弟兄们吃了水毫无问题,不象有毒。才说:“先行将,看来这水不象有毒。”
张辽也觉察到了。心想,我以为有毒,但是现在弟兄们吃了非但没有问题,而且精神抖擞。既然没有毒,那末就让他们去喝几口。否则好象违令的倒占便宜,守纪律的反而吃亏了。所以点头道:“尔等去饮上几口,随即回来。”
小兵:“是!”应声而去。
这批心腹奔到河边,喝了个痛快,马上回到张辽身边。其他曹兵,喝够了水还不肯上来。得寸进尺,又想出新花头来了。
兵甲:“我的哥哎,咱们火里烤,出了一身臭汗,粘滋滋的真难受。你看,水那么清,又那么浅,咱们下去洗个澡怎样?”
兵乙:“这主意不错。”
几个人一带头,号衣号裤脱下来,在岸上一丢,“空嗵空嗵!”走到了水里。 兵甲:“嗨,真适意!弟兄们,下来吧!真比吃山珍海味还要舒服!”
一有人带头,大家都会学样的。三万曹兵,统统脱了衣服下去洗澡了。北边兵差不多都没有水性的,水一过心窝就要站不住,现在水这样浅,刚巧正好。一到水里,各种行动都有,有的把水泼来泼去打水仗;有的倒老老实实在洗澡;有的还派头大,“来来来!帮我擦擦背。”……夏侯惇在马上一看,嘿嘿!张辽,你的吃败仗比我花头多了,三万兵全部在洗澡。
张辽气啊!头别转,看都不看,心想,现在不同你们多讲,如果我现在杀一个兵,可能马上要全部哗变。等回到营里,我一个也不会放你们过门,我要查清哪个带头下去喝水的,哪个想出来洗澡的,一个个都严惩不贷!谁知道,已经用不到你回去惩罚,他们马上就集体判处死刑了。
因为河水太浅,三万人洗澡不够用,所以给你们加水来了。就在上游三里路的转弯处,拦河筑了一道水坝:两头木桩打牢,河底里十几块千斤板闸好,几十根千斤索攀住,总索绕在岸边的岩石上。千斤板上面迭着层层砂袋,截住水流。下游的水越流越少,上面的水越涨越高。五百名汉兵坐在小船上,不断往坝上加砂袋,沙袋迭得已经超过了两面的河岸,水还在涨上来。于是岸上也筑起坝来,围成水库那么一座,十丈阔的河面,变成了二、三十丈,晨风吹来,白浪滔滔。等一下动起手来,只要砍断千斤索的总索,河底的十几块千斤板一倒,上面的沙袋随水一起冲下去,根本用不到去拆的。
只见一条小船船头上站着副将周仓,他瞪着铜铃大眼,向下游一望,嗬!满白河全是曹兵。周仓跳到岸上去禀报关将军。云长带三千兵,就在水坝上游的土山丛中扎好营寨。君侯身坐帐中,青巾绿袍,赤面长髯。公子关平侍立在旁。
周仓走上帐来:“主人,小人见得三万曹兵全在下流白河之中洗澡,请主人定夺!”
关羽一听,这点倒又被诸葛亮料准了。日子、时间、人数都不差,于是,就带了关平、周仓出篷帐,上土山登高了望。丹凤眼望到白河下游,果然如周仓所言。心想,“水火”二字,水在火的前面,的确水比火厉害。虽则新野城中烧掉七万,但也许现在还在烧,人还没有死完,而这三万兵,只要我一声令下,顷刻之间可以一个都不留。的确,今天的白河用水,给关云长以很深的印象,很大的启发,将来他兴师北伐,水淹七军,就是借鉴了今天的用兵经验。现在,君侯见时机已到,一声命令:“与某点炮!”
周仓立即奔过去,命令小船上的五百弟兄连人带船统统上岸,否则要一起冲下去的。然后传令道:“主人有令:点炮!”
点炮手把火点旺药线,“当!”炮声一响,一个小兵抽出腰刀,往千斤总索上“嚓!”一刀。总索断,河底里十几块千斤板倒,上面的水卷着沙袋,一泻千里,“哗──”势如排山倒海,声若万马奔腾。水来不及从河道里泻下去,浪头卷到两边岸上,好似张开的两只巨手往中间一撸,岸上曹兵的号衣号裤,刀枪武器,一卷而光。曹兵们发觉不对,别说爬上岸逃,连声“啊呀”都来不及,“啊”字刚刚出口,人都不知冲到哪里去了。顷刻之间,河水猛涨数丈,只见波涛汹涌,而三万曹兵影踪全无,连哭喊之声都没有,只有河水在咆哮、翻腾。水面上飘满号衣、号帽。当时,许褚一吓,连盔甲都来不及穿,急忙跳上马背。夏侯惇的马一惊,一声长嘶,昂首一个羊桩,独眼龙险些跌下马背,心中又惊又喜,对张辽看看,你的三万兵完得真快。张文远面如土色,双目发定,我以为水中有毒,不料诸葛亮是决堤放水,三万兵死得精光,连死尸都看不见一具。张辽又气又恨,低着头一言不发。那末,难道真的一个都不剩了吗?也有几个侥幸的,这些人都是已经洗好了澡,准备上岸穿衣服了,刚刚走到岸边,大水冲来,有的被水一卷,把他卷到岩石缝中卡住了,水一过,他又钻了出来。有的被浪头抛得老高,正好抓住一根树杈,吊在那里,等水平静下来,他再从树上跳下来。总之,共有十二、三个光屁股兵。大家我对你看,你对我望,心想,我们这些人真所谓“经过火,入过土”了,新野火中没有烧死,这里水中又没有淹死,总算交运了!他们似乎还很得意,只是觉得这副模样略欠雅观。怎么办呢?衣服都被水冲光了,总要另外找点东西来遮盖遮盖才是啊。一看,地上大大小小的旗帜丢下无数。就踩住旗杆,把旗撕下来,每人两面,一前一后往腰间一扎,心想,这下不要紧了,可以去见先行将了。其实,这批家伙也是被吓昏了。否则,这种样子,何必还要去献丑呢?但见他们仍旧走到张辽马前:“见先行将!见先行将!”
张辽抬头一看,夏侯惇独眼一望,穿的什么东西?旗子当裤子!而且旗上还有字,第一个小兵的腰部露出“先行大将”四个字,小腹下面一个弓长“张”。夏侯惇对张辽看看,你的尊姓写在这个地方。张辽面孔一板:“与我滚下去!”
小兵:“是!”
小兵旋转身来。夏侯惇一看,背后的旗帜上也有字,腰间是“八虎上将”,两爿屁股上两个字:“夏侯”。哎呀!也算我倒楣,姓写到了屁股上!这时,关将军已经杀过来了。云长侧坐雕鞍,倒拖青龙刀。上首关平,银盔银甲,胯下银鬃马,手执银背刀。下首周仓,浑身墨黑,一对锤头上下一分。马后五百校刀手,二十名关西汉。最后是三千军队:一千步兵,一千马队,一千弓箭手。在离此一里半路的要道口停住队伍,排开一字长蛇阵,拦住曹将去路。三个曹将看得清楚,原来是红面孔。那末,冲光三万的就是你关云长。看见这只面孔大家都怕的,别说吃败仗,打胜仗时见了也汗毛凛凛。夏侯惇一看是关云长,心想:不要紧。对张辽讲:“文远,你看来者乃是红脸云长。”
言下之意,你同他是老朋友,总有点交情的,你上去讲讲好话,让他放你走,我们也好乘乘便船,一起带过去。张辽懂他的意思,心想,反正我十万军队也完了,回去也无脸见丞相,要捉就同你们一起被他捉去算了,何必再去低三下四求什么饶呢?因此,闷声不响。夏侯惇晓得他一肚皮的气在那里。心想,反正我跟牢你,你走我也走,你不动我也不跑。许褚倒随便的,你们两个决定好了。你们不过去,云长也不过来。
关将军想,诸葛亮讲,三万曹兵冲光,三员曹将一定逃遁。我就是不相信,今天无论如何至少捉一个回去,给你孔明看看。他们若要逃跑,此地是必由之路,我只要守在这里,他们插翅难飞。所以,云长稳坐钓鱼台,准备擒张辽。
但是关平毕竟年轻性急,心想,父亲不上去,那末我来上前。其实,公子是自不量力。这三员曹将虽然吃败仗,但本事没有败掉,其中任何一个,都是可以同关羽战上数合的。现在,只是因为败军之将,士气不振,加上关云长的威名,所以他们不敢贸然上来。照你少爷的本事,一个都打不过的。关平因为跟了父亲百战百胜,以为打仗容易得很,好象他就是关云长一样,不知天高地厚。今天差一点被许褚杀掉,后来战长沙时,又险些死在黄忠刀下。吃了这两次败仗之后,关平方始晓得自己的本事差得远呢。于是加倍努力,武艺日益长进。到最后,本领确实与关云长不相上下。何以见得?有《三国演义》为证,就在关羽兴师北伐,水淹七军之前,云长被无敌将庞德射中一箭,退回旗门,庞德紧紧追赶,关平出马接应父亲,与庞德交战八十余合。可见,那时关平的武艺不下于关羽了。然而,已经为时晚矣,事隔不久,就与父亲一同在麦城被擒身亡。现在关平也不同父亲打招呼,将马一拎,向三员曹将方向冲过去。
云长一看,啊呀,儿啊!你怎么自说自话冲出去了?你的本事好同他们去打?不是去送死吗?但是如果我自己立即出马去帮忙,似乎太穷凶极恶,有失我的身份。所以,回过头来对周仓“呣──!”丹凤眼一扫,马上搳了一个令子。意思是,公子的安全由你保护呢!
周将军点点头,主人放心。关羽这才撩须朝前观看。关平冲到三员曹将面前,扣住马匹。
关平:“呔!贼将哪里走,公子关平在此!”
张辽一听,知道是云长的儿子。要讲打,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但杀掉你,你父亲要拼命;不同你打吧,以为我见你怕,要来缠绕不清。这样吧,我总算与令尊是朋友,让我打声招呼吧:“啊,我道是谁,原来是侄儿关平!”
这一声招呼很起作用。关平听他叫自己侄儿,心想,听父亲讲过,曹操手下他有两个朋友,一个张辽,一个徐晃。这次带兵的是张辽,而且此人银盔银甲,手执银刀,谅必是他了。既是父辈之交,我暂且将他丢开,同另外两个人交战。夏侯惇一听,张辽调皮,叫一声侄儿,这小将马上对他态度缓和,眼睛朝我们看来。不要来同我搅七念三!这样吧,他年轻,要出风头,肯定要挑外形神气的打,我虽然本事不错,但这块“招牌”难看,尤其从火里逃出来,更加烧得狼狈不堪。那末,我索性再装得蹩脚点。这家伙恶形恶状,故意弯腰曲背,哭丧着脸,抱了枪缩在张辽边上,好象快要断气的样子。关平一看,这个将不打都要死下来了,我捉牢了他也没啥光彩的。其实,你两个关平都打他不过的。公子算学他父亲的派头,“猛虎不吃伏食”,所以决定放弃夏侯惇,眼睛对许褚望。一看,这个大将威势足,尤其现在不穿盔甲,身上的肉扎扎墩墩,象牛这么一条,抓他回去,在孔明面前不坍我公子爷的台了。实际上你父亲也不一定能捉得牢他。关平认为他是败军之将,不在话下:“呔!从奸贼将,看刀!”
马冲上来,就对许褚盖顶一刀。夏侯惇对许褚看看,你派头大点,让他劈几刀,你是长辈,不要跟孩子斤斤计较。你如果把他一刀劈掉,要害得我们大家都活不成的。你看,他老子在前面望着呢!阿戆不卖帐的,你来挑衅,就要回击。心想,本来我一肚皮的火没有地方发,杀掉了你也好稍微出出气。所以,开口就骂:“唗!小子关平,你黄毛未蜕,血迹未干,岂能与你许大将军交战!”起刀钻往他刀盘上──许褚:“且慢!”
“嗒啷!”一声,火花直冒。
关平:“啊呀!”银刀直弹地弹出去。本来关平这口刀要脱手的。但是,关老爷的儿子大刀脱手,好象太坍关老爷的台。说书的留一点面子给关云长,让关平右手弹开,左手使劲抓住刀杆,大刀往后直荡地荡出去,人在马背上晃两晃。许褚挥转九环刀,就朝关平腰里──“小子,去吧!”
夏侯惇一看,啊呀!你拆烂污了!这一刀劈下去,肯定尸分两段。一只眼要想招架上去,已经来不及了。关平这时脑子倒清爽了,啊呀!我把自己的本事看得太大了。未奉父亲之命,私自出战,打了胜仗倒还好,吃了败仗逃回去,还有什么面子?再说,现在也无法招架。所以眼睛一闭,预备吃他一刀了。许褚的九环刀刀刃离开公子爷腰部还有三寸左右,只听得“嗒啷……”这口刀被搁住了。“咦!?”
周仓:“啘!”
许褚想,怎么多了一个声音出来了?对马头前面一看,咦,你这个人哪里来的?地下钻出来的?我的面孔算得“漂亮”,你比我还要“标致”,面孔墨黑,胡须象田螺似的一只一只脸上卷满,一对电光眼绿油油地弹出,嘴里呲出两只獠牙,口水滴滴嗒嗒。那末,周仓什么时候过来的呢?方才云长对他一示意,他立即执着锤头连蹿带蹦跳了过来。听见“当啷!”一响,晓得公子的刀弹出去了。他立即从马肚皮下钻出来,正好许褚的九环刀劈向关平干的腰间。周仓就起两柄锤头往他刀盘上一叉。许褚觉得还是这个黑面孔本事好些,关平太不经打了,既然你来与我交战,那末,很好。许仲康收回九环刀,战马扫一个圈子。周仓亦然跑一个半圆形。两将碰头,周仓先下手:“呔,贼将招打!”
周仓起左手往他马头上一锤,许褚起刀钻招架:“且慢!”
“当啷!”周仓把右手一柄锤头加上去,把他的刀钻压牢,许褚用力往上一挑。周仓便借你这股力量,两柄锤头在你刀钻上一揿,双足在地上一顿,一个旋风向上蹿去。许褚抬头一看,这家伙骨头那么轻,我一掀把他抛起三丈多高!其实是他自己蹿起来的,借了你的力,跳得更高些。周仓从上面回下来,锤头上的两只铁钉,对准许褚头顶上直插地插下来:“贼将招打!”
许褚:“且慢!”要紧头一偏,刀尖往他锤头上“当!当!”一点一钩。
周仓往他马后一跳:“照打!”马屁股上两锤头又来了。许褚很快旋转身体,用刀尖点开两锤。要想还手,来不及了。周仓已经跳到你的右面,往他右肩胛上两锤,许褚仍起刀尖架开。周仓又从他马的肚皮下滚到左边,两只铁钉往他大腿上刺来。许褚连忙圈起左腿,起刀钻招架……周仓在他上下左右前后打个不停,越打越快,越打越急。许褚只有招架,无法还手。许褚想我自己也是学的步将出身。但是,在战场上打了二十多年,从未碰到这样好的步将。其实,你还不知道,周仓的本事已经打点折扣了,因为在卧牛山下被赵云戳过三枪,否则,你今天还要难以招架。周仓是《三国》中第一流的步将。他们两人在那里战个不休。张辽想,我屏在这里总不是事情,难道等关云长来抓不成?还是跑吧。对夏侯惇看看,我要走是便当的,你怎么办?夏侯惇想,我反正是跟牢你,你能过去,我总也能过去的。张辽点马向白河渡口走去,一只眼跟在后面。张辽想,你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我在关羽面前好话也不帮你讲,坏话也不给你添,他能放你,算你运气。他要捉你,那末,算你晦气。两个人丢下许褚,只管自己走了。阿戆打得糊里糊涂,还不晓得他们已经溜了。前面关云长守在道口,看见张辽过来,心想,我与你虽然是朋友,但是现在战场是敌人,而且我今天一定要抓你回去给诸葛亮看看。因此,关羽坐在马上动都不动,看你张辽如何。
文远见云长勒马横刀,摆好架势,忙把自己手中银刀往鸟翅环上一架,满面笑容地把手一拱:“云长兄,小弟张辽有礼了!请问云长兄,黄河渡口之言可还记得否?”
夏侯惇一听,到底要好朋友,还有秘密说话呢。黄河渡口我们弟兄四个围住关云长厮杀,直到张辽赶到,方始住手。但是,他们二人讲了些什么,我倒一点不知道。黄河渡口的说话,在白河渡口有什么作用?颜色不对啊!
关云长一听张辽的话,马上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在黄河渡口,张辽替我解围之后,我谢过他几句,我说:“文远,今日黄河渡口幸得足下相助,关某感恩在心。下次沙场遇见文远,龙刀之下容情一二。”我自己讲过的话,应当作数。大丈夫言出如山,理当守信。想到这一点,原来要捉张辽的念头,全部丢光,决定放他。但是,关云长的性格与众不同,人家既然放了,总是客客气气:“慢请慢请”,“恕不远送”……可是,云长这种话一句都没有。相反,卧蚕眉竖,丹凤眼瞪,单手执刀,对着张辽:“哦,尔还想过此重关!”
张辽一听,完了!那末随便吧!你要提就捉,要杀就杀。哪里知道,关云长的说话是冷热摸不准的,上一句像火势很旺,下一句烟都没有了,前后完全脱节的。只听得他继续说道:“军士们,闪开了!”
此刻,五百名校刀手,二十名关西汉,以及三千军队,原来排好一字长蛇阵,现在立即向两旁分开,中间留着一条宽阔的大道。云长手中龙刀一捧,马头带侧,身体一偏,对张辽看看,意思是你要走就走吧!张辽懂他的意思。心里想,幸亏我在黄河渡口言语之中未曾得罪他,否则今天他不会放我了,文远把手拱拱:“多谢云长兄!”马一拎,从关羽边上擦肩而过,飞马向前。
夏侯惇一看,张辽倒过去了,他也想放马一冲,一起跟过去。但是,不敢。因为虽然见关羽依旧身体带偏,马头带侧,路让在那里,但龙刀执在手中,而且他是丹凤眼,眼梢看边上特别清楚。心想,不要我刚冲到他边上,他龙刀挥过来连腰带背的一刀,把我斩为两段?但是,不走又不行。因此,马跑几步,扣一扣,跑几步,扣一扣,吞吞吐吐,收收放放。关将军见他这样贼头狗脑的样子,非常反感,立即马拨正,青龙刀一荡:“住了!”
夏侯惇听见一吓,将马扣住,拉直了喉咙对前面喊道:“文远!文远!”
被你连叫两声文远,关云长误会了。心里想,他为啥要喊文远?一定张辽在他面前包拍胸脯的:我与关云长有交情的,他能放我过去,我一定带你过去,所以他现在见张辽已走,自己被拦住,就拼命叫文远了。关羽想,你这种大将也太蹩脚了,把你捉了回去,我在孔明面前也没有什么光彩,因此,云长收转龙刀,马头复返带偏,一声冷笑道:“枉空啊,枉空!”
夏侯惇想,我只要活命,“枉空”是不死人的。连忙将马一拎,冲了过去。
这时,许褚也发觉张辽、夏侯惇不在了。心里想,你们这些半吊子,走也不跟我打一个招呼。因此,也不高兴打了。于是便把周仓的锤头架开,纵马直往白河渡口扫来。
周将军也不追赶,心想,反正前面有主人守在那里,你也跑不掉。回头看见关平正在那里砍杀二百多个曹兵,他也上来帮忙,把这二百多个张辽的心腹,连刚才十几个穿旗帜的小兵,一起杀了个精光。
许褚冲到前面一看,两个半吊子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关云长马头带侧,身体带偏,背后的队伍两边分开,中间留这一条大路。仲康想,我现在跟他打是不行的,已经有一日一夜没有吃过饭了,而且刚才同那个黑面孔打得精疲力竭,无法再战。我知道红面孔的脾气,是吃软不吃硬的,还是让我同他讲讲好话,拍拍他马屁吧,就说道:“嗨!关君侯,长久不见!你一向身体好啊?我知道你的性情,我等三个人到此,你要捉的话,三人就一起拿下,要放的话,你就一齐放,不会捉住一个,放走两个,或者放两个抓住一个,这是你绝对不会的,你放了我许褚,俺感恩非浅,将来定要补报,与你再会了!”说到这里,许褚便将马一拎,“啊达……”在云长身旁擦肩而过。
关羽想,怎么回事?叽哩咕噜了一通,自说自话过去了!?当然,关云长真的要捉他杀他都是便当的,要捉,只要单手执刀,用另一条手甩过来夹背一把,把你马上拖下来;要杀你更容易了,反手一刀就行了。主要是阿戆这几句话,关羽很听得进。的确,我是这种性情,岂能放走两个捉你一个,算我吃吃你这阿戆?这不是我关某的为人。不过,反过来一想,三个曹将被我放走了一对半,诸葛亮确实料事如神。其实,孔明是知道张辽与关羽有旧,云长又极重情义,必然放他;放了一个,两个也自然带过去了。
这时,关平、周仓已经“大功告成”,杀完了两百多个曹兵,来见云长。关将军把儿子教训了一番,然后带领全体人马回转樊城缴令。
再说三员曹将。夏侯惇在后面排命地喊:“文远慢走!”张辽扣住马,回头一看,是夏侯惇。问他:“你是怎样过来的?”夏侯惇说:“我连叫几声文远,关云长说我‘枉空!枉空!’我想只要活命,就这样跑过来了。”张辽说:“你面皮老的!可知道仲康怎样?”夏侯惇说:“恐怕危险!”正在此时,听得后面在叫喊:“文远慢走!文远慢走!”两人回头一看,原来许褚来了。阿戆追上来,埋怨这两个人,你们怎么好放我的生呢?要走一道走嘛!张辽问他怎么会来的,许褚就如此这般地讲了一遍。张辽笑笑说:“你也居然会拍马屁了!”许褚说:“我为了活命,没有办法。”张辽想,真叫狗急跳墙,阿戆为了活命,马屁都会拍了。三人边走边谈。
此时,太阳当项。夏侯惇对前后左右看看,冷笑一声说:“文远,我博望坡剩下九十六个,你到现在是真正全军覆没,一个都不留啊!”张辽想,到现在这时候,你还要说这样的话!一想,让他去说吧,反正我的确是完了。但是,你也要扳扳指头算算,诸葛亮手下还有没有哪个大将未曾出场呢?你不要幸灾乐祸高兴得太早。夏侯惇认为已经太平无事了,人家是无债一身轻,夏侯惇是无兵一身轻。
哪里知晓,就在前面两山之间,有一条小路,名为博陵渡口,张飞带一千兵守在这里。三将军想,军师说,今天中午三员曹将败走到此,我一个都捉不牢,但是略有微功。这话怎么解释,我到现在还没有弄懂。我不管什么大功还是微功,只要捉住夏侯惇。因为上次在安岭道被他逃走,我差一点被军师杀头,今天非要抓住他不可!现在看天上太阳已拔直,感到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不知三员曹将来了没有?喊道:“来呀!”
小兵:“是,三将军!”
张飞:“与老张前去打探,三员贼将来了没有?”
小兵奔到前面,手搭凉棚一看,人影全无。回过来禀报张飞:“回三将军:三员曹将还没有来呢!”
张飞:“还没有来吗?”
小兵:“是的。”
张飞:“恐怕已经死的了。”
过了一会儿,张飞又叫小兵去打探,小兵到前面一望,只见三员曹将远远地在向这边过来。连忙来禀报张飞:“报禀三将军,三员贼将来了!”
张飞:“他们来了?”
小兵:“是。”
张飞:“夏侯惇可在其中?”
小兵:“独眼龙领的头呢。”
张飞:“哈哈!”
张飞高兴啊!单手执矛,一手撩着虎须,在马背上对前面一望,太阳光下看得清楚,三员曹将正往此地而来,为首的真的是夏侯惇。等到他们靠近一些,张飞得意洋洋,高喊一声:“呔!夏侯惇,我的儿啊,老张在此!”
夏侯惇正在骨头轻,听得一声吆喝。抬头一望,嗨呦!博陵渡口一员大将浑身墨黑,象镔铁宝塔那么一座,胯下一匹“抱月登云豹”,手捧丈八点钢矛──啊!正是冤家张飞,已被他拦住去路。夏侯惇想,我顶顶怕的就是他。今天他偏偏来了!连忙回过头去,对张辽说:“文远,文远,你看黑脸张飞守在前面,这便如何?”张辽想,你刚刚还在幸灾乐祸,讽刺与我。现在,倒又要来叫我了!我倒也要报复你一下了。便说道:“黑厮张飞又怎样?元让上前便了。”
夏侯惇:“嗳!我怎能上前,还是文远出马。”
张辽说:“刚才碰到红面孔,总算我与他有点交情,所以我带头上去。现在这张飞,我跟他从无来往,无话可谈,还是由你去吧!”夏侯惇连连摇头:“我千万去不得!”张辽:“你为何去不得?”夏侯惇:“不瞒你讲,上次我逃出博望坡,在安岭道碰到张飞,被我用计溜掉,他对我恨之切骨。所以,还是你上去的好。”张辽笑笑:“既然如此,你与仲康在此等候,待我上去试这么一试,行与不行要碰运气了。”夏侯惇连说:“好好好。”张辽点马上前,到博陵渡口,将马扣住,银刀一架,对张飞把手一供:“前边马上三将军,末将张辽有礼了!”
翼德将军一看,是张文远,便把手一招:“哦!原来是小张,罢了罢了。”
张辽想,我年纪出你大几岁,怎么叫我小张呢?不晓得张飞的算法特别的,你一百岁也没有用。他自称老张,别的姓张都是小张。他象张氏门中的老祖宗一样。
张飞:“小张,你有何话讲?”
张辽:“三将军听了,末将张辽在新野城内,中了孔明先生之计,剩下三万残兵败走白河,遇见令兄云长,被他白河用水,三万人马全军覆没。然而末将张辽与令兄乃是故交,因而云长兄放走我等,如今在此遇见将军,三将军可能容情否?”
张飞:“这个……”
张飞听完他这番话,环眼骨碌一转,面带笑容,回答张辽说:“小张,我家二哥放你,俺在这儿拿你,这倒有些讲不过去的。”
张辽想,他倒很讲道理,总算买交情的。
张辽:“如此末,请将军让路了。”
张飞:“慢来!”
张辽:“怎样?”
张飞:“小张:你同许褚只管过去,只是要将夏侯惇这匹夫绑了起来,押到老张马前,你看怎样?”
张辽一听,他的意思是要用夏侯惇来赎我们两个人。这是不可能的,尽管夏侯惇与我不睦,毕竟是自己人,但是同张飞没啥好多讲,你这么说,我就这么听,搪塞一句就算了。
张辽:“是是是,将军在此等候,张辽去去就来。”说罢,圈马而回。
夏侯惇见张辽回来,急忙问道:“文远,黑脸张飞他怎样讲?”张辽说:“三将军他非常容情,听说云长放了我们,他也一口答应放我们。”夏侯惇说:“好极了!那末我们一起走吧。”“慢!我和仲康何以过去。”“那末我呢?”“你有点两样。因为我们两人过去,是全靠你了。”“既然靠我,应该一起过去罗!”“不。”张辽说,“要把你五花大绑押到他马前,我俩方能过去。”“那怎么行呢?”张辽说:“现在顾不得许多了,我们自己要活命,只能对你不起了。仲康,动手吧!”许褚居然会答应:“好,来啊!”夏侯惇吓得跳了起来,“慢慢慢!文远,仲康,我们再商量商量,商量商量!”张辽见他吓得面孔都变色了,便对他笑笑:“这是吓吓你的。不象你一直在讽刺于我,希望我完。我倒做不出来的,与张飞终究是敌人。虽然,他的确与我是这样讲的。但是,我岂肯这样来干!”夏侯惇一听,他才放下了心,说:“既然如此,那末,我们总要想个办法过去才好啊!”张辽说:“放心,我已想好了一个办法。张飞毕竟有勇无谋,现在挡住在小路上,我们确实难以过去,只有把他骗过来,到这里宽阔的地方,我们三个人将他来一个包围,然后再想办法脱身。”夏侯惇说:“那末,谁去把他骗过来呢?”张辽说:“只有叫仲康去,我和你在此左右分开,等仲康把张飞骗过来,我们就将他围住,三打一。”夏侯惇懂他的意思,只有叫阿戆去骗阿戆,办法顶灵,说:“如此甚好。”张辽说:“慢!有一点必须声明在前,现在我们三人都已精疲力竭,三个战他一个还差不多,所以,要逃,三个人一起逃;要不走,一个也不许走,哪一个自己先溜的话,回去以后罪名由他一人承担!”夏侯惇一听,他心里明白,这话是针对我说的,知道我专门喜欢独溜。但是他嘴上讲得很好听:“那是当然,要走一起走,要不走大家不走。那末,仲康,请你去吧!”
张辽与夏侯惇分在左右。许褚点马上前,到博陵渡口,对着张飞:“呔,你这个黑脸的!”
张飞:“嘿嘿,你也是个黑脸。”
许褚:“许大将军与你交战三百回合,你敢来否?”
张飞听说要打,正中下怀:“好啊!”
旁边小兵听了,就同张飞讲:“说三将军,你不能离开这里的。”张飞说:“我跑开,你们不要跑。”小兵说:“我们这么多的人,不及你一个人。”张飞说:“不要紧的!”他便对许褚高喊一声:“好!你不要走,老张来也。”便将长矛一捧,冲了上来。许褚回马就逃,张飞紧紧追赶。追了半里左右,张辽夏侯惇两人从旁杀出,许褚掉转马头,挥过来就对张飞迎面一刀:“呔,黑脸看刀!”
张飞起长矛招架。刚刚掀开九环刀,张辽一口银背刀往他右肩上──“三将军得罪了。”
张飞:“小张你慢来。”
“当啷!”架开。左首夏侯惇往他腿上──“看枪!”
张飞:“匹夫,且慢!”
就这样,三个打一个,把翼德将军围在其中,打得三将军只有招架,无法还手。但是,三柄武器碰到长矛,都直弹地弹出去,力气毕竟及不上张飞。这时,张辽、许褚一门心思地打,夏侯惇在动脑筋,长枪高兴就戳一枪,不高兴就脱个空,好得三个打一个,问题不大。一只眼想,张辽说过,要逃一起逃。我看一起逃不行,张飞要追的,只能一个先逃,两个缠住他。然后第二个逃时,还有一个在同他打,最后一个逃的确最吃亏,第一个逃顶便宜。便宜货当然我来。但是,张辽说,谁第一个逃,罪名全部由他承担。嗳!这个回去再说了。现在,光顾眼前是最要紧。打定主意,夏侯惇立即悄悄地收转长枪,马往博陵渡口,“啊达……”
张飞的一千小兵都不是弓箭手。因此,身上没有准备弓和箭。看见夏侯惇冲过来,只好两边让开,等他逃过之后,小兵们这才高声大喊:“三将军哎,夏侯惇逃走喽!”
张飞听说夏侯惇逃走,“嘿嘿”一笑:“夏侯惇逃走,小张与许褚跑不了的。”张飞是打大算盘的。
张辽一听,我算得事先关照不许一个人先逃,结果一只眼还是先溜了。如果许褚也来放我一个生,我一个人对付张飞是吃不消的,算了,我也走吧。收转银刀,圈马向博陵渡口扫去。张辽马冲过去,一千小兵,当然仍旧只好让开,看他逃过口子,方始大家高喊:“三将军哎,张辽逃走喽!”
张飞:“小张逃走,许褚是跑不了的!”
许褚想,这两个半吊子,说话讲得很好听,结果又是给我上一个当。这时,张飞的长矛从四面八方向许褚刺来,杀得许褚手忙脚乱,气喘吁吁。仲康想,这样打下去我的性命危险。今天要逃命,看来只有丢下马走了。因为许褚本来是步将出身,投到曹操麾下后,孟德同他讲,步将本领再好,最多只能当上个先锋,马将才能做主帅。于是,许褚重新习练马上战法,终于成为曹操身旁一员超等的马将。现在仲康打定主意,见张飞一矛刺来,他双手横过九环刀,刀杆往他矛尖上一盖。张飞用力往上一挺,许褚便借你这股劲,两只脚尖在马踏蹬上一挺,人往后一退,退到了马屁股上,再一滑,滑到了地上,溜缰马往前面逃去,被张飞的小兵带住。这时,许褚滑在地上不逃,左手捏住刀柄,身体带侧,左腿伸直,右腿蜷起,等你张飞的长矛出手,他就好逃。张飞上当,他以为许褚是被他打得从马背上跌下来的,不知道他是有意要滑下来的。
张飞很得意:“嗨嗨!黑脸的你竟翻下来了?看枪!”他说罢,便用力向他身上一矛刺去。许褚见他矛来,身体在地上一滚。张飞一矛戳空,收不住劲,“嚓!”半个矛尖戳到了泥地里。许褚双肘一撑,从地上蹿起来,拖了口刀“噔……”向博陵渡口奔去。好在身上盔甲没有,本身又是步将,身轻脚健,如飞而去。
张飞:“哎呀呀!上当了,中计哉。”好不容易把长矛拔起来,圈转马头追上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许褚逃过了博陵渡口。张飞也不追了。小兵围上来,对张飞说:“三将军,你中计了。”
张飞:“哎!老张中计了!”
小兵:“喏!溜缰马在这儿。”
张飞:“喔!原来如此,回去登功。”
小兵:“三将军,有什么功劳?”
张飞:“喏,缴获战马一匹。军师言道,略有微功。我看就是这匹马了。”博望、新野两场火攻,张飞就是弄到一匹马。现在,翼德带军队回樊城缴令。
再说,三员曹将,已经逃过了博陵渡口。张辽看见前面的夏侯惇,喊道:“元让慢走!元让你慢走!”
夏侯惇扣马。回头一看,张辽也来了。便说:“文远,你竟来了!”
张辽说,你一跑,我心慌了,万一许褚也跑掉,我一个人怎么敌得过张飞,所以也只好跑了。”夏侯惇说:“看来仲康不是被擒,就是被杀了。”正在这时,许褚连蹿带蹦已到他们的马后,听得夏侯惇说他不是被擒,就是被杀,他光火了,拉起手中刀钻,往夏侯惇的马屁股上“啪”的打了一下,战马挨了一钻,猛地往前一冲。一只眼毫无防备,从马背上跌了下来。许褚对他喝道:“呔!俺没有死!”
夏侯惇一看:“哟,仲康,你也来了!恭喜你!贺喜你!”说着,从地上爬起来,带住自己的战马,继续说道:“那末,仲康,这匹马给你骑吧!”许褚说:“你不要拍什么马屁了,自己上马吧。我是丢掉了马,改作老本行回来的。”两人晓得他是步将出身。虽然有点戆,但是要活命,他什么办法都想得出来的。夏侯惇提枪上马。两马、一步,往宛洛道而去。走了一半路,只听见前面炮声响亮,战鼓隆隆,旗幡刀枪,密密层层,遮天蔽日,如森林一般,队伍望不到头。三将一看,原来丞相的大队已到。
曹操的先头部队路遇三将,得知他们大败而归,立即派人禀报丞相。曹操在中队之上,红罗伞盖底下,有一人稳坐马背,相貂紫袍,手捧令旗,在左右文武的簇拥下缓缓而进。
探子奔到曹操马前:“报禀丞相!”
曹操:“何事报来?”
探子:“张辽、许褚、夏侯惇三位将军大败而归。”
曹操:“哦?可有多少人马?”
探子:“一兵一卒全无,只有三将两骑,许大将军的马也被烧死。”
曹操:“嗬呦。嚯……”
曹操想,诸葛亮连烧我两次,博望坡烧剩我九十六人。这次连一个也不剩,竟有这么厉害!我倒要把张辽喊得来问他一问,因此,下令停队。队伍就暂时在大路上停下来。曹操吩咐,命三将马前来见。
三将得令。张辽、夏侯惇二人下马,与许褚一起步行到曹操马前,统统跪下:“末将张辽、许褚、夏侯惇见丞相请罪!”
曹操:“文远,老夫命尔带兵十万,剿灭新野刘备。如何大败而归,从头至尾说来!”
张辽就从三冲鹊尾山起,讲到过博陵渡口剩三将二骑回来止。曹操把他的说话从头至尾地仔细一想,觉得此番新野的火比博望坡厉害,不但有火,而且有水,正如徐庶所讲的那样,诸葛亮善用水火。照这样的埋伏,不要说你张辽,就是我亲自带兵,也难免要中他之计。所以,曹操对三将说:“恕尔等无罪!”三将谢过丞相,站起身来。小兵给许褚送上盔甲,备好战马。丞相传令,大队前进。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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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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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曹孟德新野驻军 徐元直樊城劝降
曹操大队到新野,离城五里安营扎寨。只见新野城内还在焚烧,丞相传令救火,把死尸掘土埋葬。曹操升坐大帐,心里想刘备、诸葛亮都在前面樊城,我只要把火救熄之后,穿过新野,跨过樊河,就可把他们一股擒之。因此,丞相拔令在手,对武将班中一看:“于、毛二将听令!”
于禁、毛玠从旁闪出,到曹操面前:“丞相在上,于禁在!”“毛玠有!”
曹操:“老夫付尔等将令一支,带兵一万,在樊河之上架设一十二座行军大桥,老夫来朝兵进樊城。”
于禁、毛玠:“得令!”
两将接令后退出大帐。在文官班中的徐庶,听到此令,不禁心中一震!心想,六十五万军队杀到樊城,玄德、孔明插翅难飞。照理新野一烧,他们就应该跑了。为什么不走呢?莫非孔明还有办法对付六十五万人马?我看不可能了!烧新野,就是他最后一着棋子。玄德公只有新野、樊城两地,烧了新野,就说明是准备撤退的。那为什么到现在曹操军队杀到此地,他们还是安之若素?啊呀!会不会孔明把希望寄托在我徐庶的身上,认为我反正不会眼看他们被曹操消灭,总要想办法帮忙的?的确,我是肯帮忙的。但是,帮忙也要心中有数才行啊!这样吧,让我先把曹操的军队阻挡一下,然后亲自到樊城去和孔明碰个头,摸清他的意图,再想办法。徐庶想到此地,立即从旁走出,到曹操面前一躬到底:“徐某见丞相!”
曹操一看,是徐庶。心想,元直啊,你到了我这里的日子不算短了,我待你从来不薄!但是吃了我的饭,老是不肯帮我的忙。有时你的说话听听很有道理,结果是给我上当。尽管如此,我掮了你的木梢,一句怨言都没有。你应当明白,我不是不懂,而是爱慕你之才能,希望你能够回心转意,帮我曹操。哪知你竟是铁打心肠,无动于衷。现在我要兵进樊城,你平时老是闷声不响的人,突然主动出来进言,是不是知道刘备、诸葛亮已经在我手掌之中,你又想来给我上当?曹操十分警惕地问:“元直公,有何说话?”
徐庶:“丞相,诸葛亮火烧新野,将子民迁于樊城,丞相大军杀过樊河,是否准备屠城?”
曹操想,你的眼光是厉害,看到我的心里。此番我就是恨透了这批刁民。如果当时他们不肯搬家,诸葛亮不见得连他们一起烧死。刘备究竟待你们好到什么程度,你们居然愿意全部搬光,宁可自己房屋家园都不要,让诸葛亮烧光我十万军队?我此番一到樊城,确实要把刘备的这班刁民斩尽杀绝。曹操毫不隐瞒自己的想法:“元直公听了,老夫大兵杀至樊城,确要屠城。”
徐庶:“那末丞相,你乃奉旨出师,理所当然。然而,堂堂王师,赫赫天兵,若是将两县子民杀死,岂不被天下人唾骂,说你丞相不仁不义,残杀生灵?徐某倒有一个两全之计在此,使丞相屠杀之后,天下非但不会责怪丞相,反将罪责归咎于刘备、诸葛亮。”
曹操想,这话不象是你徐庶讲出来的嘛。如果颠一个倒,那末还差不多。肯定又是想给我上当。便问:“请问元直,有何妙计?”
徐庶:“请丞相派一能言善辩之士去往樊城,劝说刘备、诸葛亮归降,若愿降者,命他们充打头队,将功赎罪;若不愿归降,丞相大军杀往樊城,鸡犬不留,到此时天下人只说是诸葛亮、刘备之过,非你丞相之责。此乃先礼而后兵,未知丞相以为然否?”
曹操一听,原来如此。你既不是为我曹操着想,也不是为两县百姓考虑,而是料到刘备、诸葛亮此番无法逃遁了,不是死于乱军之中,定是被我生擒活捉。你想,与其如此,还不如劝他们投降。不过,这个主意对我倒也是有利的,如果他们肯降,我就可以免动干戈;倘然不肯降,我也得了民心。但是,曹操转而一想,慢!徐庶的话往往听起来很好听,弄到最后要上当受骗的。这番话是否会上当?曹操想了一想,觉得不会。我派人去劝降,一来一回最多一、两天时间。刘备、诸葛亮也逃不到天边去的,上什么当呢?不过,要派一个能言善辩者去,这个人倒不大好找。有的没有这个口才;有的缺乏这种胆量;而且去者,须与刘备有些交情,否则他们很可能见都不见,甚至把使者杀了,或者扣押起来。曹操想,那现在派谁去呢?哎,对!倒不如就派徐庶去。他与刘备、诸葛亮有交情,他的话他们容易听信。那末,他会不会一去不返呢?也不会。他母亲的坟墓在我京里。他知道一走之后,母亲的坟墓是要保不住的,他是个孝子,绝对不肯这样做的。否则,他早就好逃走了,我又不派人看住他,何必要用了计逃走呢?曹操想之再三,觉得没有问题。便说道:“元直公,言之有理。老夫欲请元直公前往樊城劝降刘备、诸葛亮,未如意下如何?”
徐庶想,我的用意就是要讨这个差使。但是,不能马上答应。答应得越爽快,曹操越疑心。所以说:“丞相,徐某无能,还望丞相另请高明。”
曹操想,你越是不肯去,我越要你去。你若抢着要去,我倒亦不让你去。曹操的脾气,被徐庶掌握住了。
曹操:“元直休得客套。此去劝降倘能成功,其功非小。若刘备、诸葛亮执迷不悟,亦非先生之过。拜托,仰仗了!”
徐庶想,你一定要叫我去的话,那我就要提条件了。就说:“既然丞相命徐庶前往,请丞相暂将于、毛将令收回。”徐庶的意思是,这十二座行军大桥无论如何不能让你架起来的。没有桥你的大军就一时无法过河的,就可以暂时把你挡在此地,等你发觉上当,重新下令架桥,至少又可以耽搁你半天多的时间。
曹操一听,认为徐庶这个要求提得对的。这条将令是应该收回的,否则就显得我的劝降是缺乏诚意了。于是就把于、毛的令箭收回。然后问徐庶:“元直公,你何日前往樊城?”曹操想,你倘然要过三天再去,那就是存心放走刘备、诸葛亮。徐庶明白你的意思。便回答:“丞相,徐某看来,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徐庶意欲来朝便去。丞相以为如何?”
曹操:“甚好,那末何日归来?”
徐庶:“此去樊城,路途不远,当日便能归来。”
曹操:“既然如此,老夫在此等候尔的消息。”
徐庶:“丞相,请放心便了。”
曹操吩咐退帐。有几个心腹文武到曹操跟前讲,岂能放徐庶前往樊城?他定然一去不复返的了。曹操笑道:“老夫自有道理。”心想,我派徐庶去劝降刘备,成功的可能性是不大的,主要做给百姓看看。可惜徐庶一人前往,只在衙门里谈话,百姓在外,根本不知道,岂非白费心机?曹操一动脑筋,决定派出四个心腹旗牌,跟徐庶同往樊城,主要是在百姓中宣扬我曹操的仁义。四旗牌遵命。
徐庶出帐之后,先派人去雇好一条民船。到第二天清早,元直一身道家打扮,手执一把纸扇,从本帐出来。
四个旗牌迎上来:“徐老!徐老!”
徐庶一看,是曹操的四个心腹。
徐庶:“兄弟们怎样?”
四旗牌:“徐老,丞相命我们跟你一起去樊城。时光不早,咱们走吧!”
徐庶一听,明白曹操的用意。心想,这倒是一个麻烦的问题,被你们一到樊城,事情就要弄僵,因为我去劝降是假,实则要去问问孔明的打算。你们跟在身边,我们谈话就有困难,而且被你们在老百姓中一散布空气,要弄得人心惶惶。但是,不让你们去的话,曹操又要疑心。一动脑筋,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使你们人虽然去了,而嘴巴都没有带去。因此,徐庶对他们点点头,说道:“兄弟们走了!”
徐庶带了四个旗牌出营,到河边下船。船往樊城进发。徐庶在舱中与四个人谈谈说说:“兄弟们,丞相命你们跟我同往樊城,不知有何公事?”
四旗牌:“丞相叫我们到百姓之中,去宣扬他的仁义。如果刘备、孔明不降的话,丞相大军杀到樊城,要全部杀光。”
徐庶一听,心里想,不出我所料。心中暗暗好笑:“喔喔,原来如此。”
四个旗牌想,徐先生善于相面,倒不如趁此机会,请他给我们相相面。便说:“徐老,能不能劳你的神,给小的们相一相面?”
徐庶想,曹操和文武百官叫我相,我都不相。上次夏侯惇出兵之前叫我相,被我骂了他一顿。我岂会给你们相!但是,为了联络一下同你们的感情,到时候可以塞住你们的嘴巴,那末不妨就跟你们敷衍一下。因此,装模作样,对一个旗牌看看:“兄弟,你要发财了!”
旗牌:“啊!我要发财啦?”
听说发财,口水滴滴嗒嗒在落下来,问:“请问徐老,小的怎么能发财呢?”
徐庶:“你只要在丞相跟前办事认真,说话听从,得到丞相的信任,定然能够升官发财。”
四旗牌:“对!一点也不错……”
就这样,谈谈讲讲,倒也不觉得沉闷。船绕过半个新野城,穿过樊河,到对岸,带缆穿跳,五人上岸。船在此间等候。徐庶带了四人直往樊城而来。到樊城城河边,只见城门紧闭,吊桥高悬,城墙上刀枪密布,挡箭牌一斩齐,如临大敌。徐庶站定身子,对城上喊道:“城上有人吗?”
四旗牌:“呔!关厢上有人吗?咱们徐老在此!”
城墙上移开两块挡箭牌,小兵朝城河对面一看,认识是徐庶。刘备的手下对徐庶都有感情的,第一位军师,诸葛先生的介绍人。因此,对徐庶满面笑容地喊道:“原来是徐老!”“原来是单老!”
四个旗牌一听,大家感觉到徐庶在这里的人缘确实好的。只要从汉兵们一看见他都那么热情,还“徐老”、“单老”地喊个不停,可以说明。
城上汉兵问道:‘徐老,你今天到这儿来有什么贵干哪?”
徐庶:“有劳你们通报皇叔,徐某有事求见。”
小兵:“好!请你等一下,咱们马上去通报。”说完,一个小兵立即奔下城来,直到樊城衙门大堂。只见孔明正坐在中间,上首里皇叔刘备,下手里关君侯,文武站立两旁,堂上鸦雀无声,空气比较紧张。因为按照孔明的意思,烧新野时就要撤退的,但是刘备一定要带了两县子民一起跑。诸葛亮不同意,因此双方屏僵在这里。到现在,曹操六十五万大军已到新野,要走都走不掉了。孔明只得另作打算。现在他正坐着在等候徐庶的到来。只见小兵奔到虎案前:“报禀军师,曹营之中徐老到,请军师定夺!”
旁边刘备,连忙插嘴问道:“哪个徐老?”
小兵:“回皇爷,就是徐庶、徐元直先生。”
刘备哈哈一笑。心想,徐庶总是在我弄僵的时候到我这里来。一面命令小兵退下,一面同孔明讲:“军师,元直先生到来,我等理当同往城关相迎!“孔明摇摇头:“主公,区区徐元直,何用我等同去相迎?只消派遣一将前去,将他引领已足够矣!”
皇叔一听,心里想,你这说话讲得太无良心了。徐庶是你的好朋友,没有他,你我也不会认识,怎么能只派一个大将去带他进城来呢?不过想,此地到城外,路是比较远,带了全体文武一起去,的确不大方便。再说,现在孔明因为和我意见不一,心里不大高兴。众文武因为大军压境,忧心忡忡,情绪不佳。那末,就算了。一准先派个大将去接他进来,等他到了此地衙门口,我们再一同出接。
刘皇叔问道:“哪位将军前去迎接徐元直先生到来?”
旁边张飞一听,心里想,让我去。一来,我同徐先生是很有感情的;二来,我既可以代表大哥,又可以代表老师。所以,张飞从旁闪了出来:“大哥,小弟前往!”
刘备:“三弟,你须要客气些许!”
张飞:“大哥,放心便了!”
三将军想,我绝对不会得罪徐先生的。张飞出衙门,上马,来到城关跟前,一面下马,一面命令放下吊桥。
徐庶看见吊桥铺平,便带了四个旗牌过桥。心想,孔明,你在为难之时,我来帮你的忙;你肯定带了全体文武在城门口接我。现在见城门打开,徐庶望里一看,只有一个张飞,心中起初倒有点想法,转而一想,到这里来接,路太远了,一定在衙门口等我。因此,便上来招呼三将军:“三将军,徐某有礼了!”
张飞:“徐先生,老张还礼了!”
徐庶:“将军请了!”
张飞:“徐先生请!”
张飞旋转身来,与徐先生并肩而行。
元直眼梢对后面四个家伙一扫,见他们也准备进城门。他立即对张飞眨眨眼睛,歪歪嘴。
张飞见他挤眉弄眼,心里觉得奇怪,心想,你过去一向很大方的,怎样现在到了曹操那里之后,也染到了点奸气,学得贼骨牵牵的?再一看,徐庶的纸扇对后面指指点点。张飞回头一望,只见背后有四个旗牌。这下阿戆明白了,徐先生叫我不要让这四个家伙进城,这便当得很!张飞回转身来,楞眉暴自,对四个人一指:“呔!你们四个人乃是奸细!”
四个旗牌被这突然而来的吼声倒一吓,连连摇手:“咱们不是奸细!不是奸细哎,徐老,徐老!”
张飞早已双手分开,将他们拦住。象赶鸭子似地:“走走走!快走!”把四个人拦到老远,自己旋转身来,往城里面一跑。四个人再要进来,两扇城门“砰”地关上了。
四旗牌:“王八旦张飞!黑脸的混账!”他们一面嘴里骂山门,一方面想,既然不能进去,那末先回去吧,但是不知道徐先生什么时候出来呢,所以,别转身来一看:“哎哎哎……”只见吊桥已经“嘎……”扯起来了。这下要死了,前不能进──城门紧闭,后不能退──吊桥高悬,呆在这城河边上,怎么办呢?四个人在那里转来转去,转得肚皮倒饿了。正在此时,只听得远处传来:“卖油炸菜卷唻……”卖油炸菜卷?四个人心里想,这家伙做生意做到城河边上来?在这不进不出的地方,有谁来买你的菜卷呢?嗐!你们不知道,这做生意的,在昨天、明天都没有的,只是今天有,就是专门卖给你们的。四个人一看,见这小贩沿城河脚边过来,头上戴顶遮阴草帽,身穿一套蓝布衫裤,手中端一只藤匾,匾上兜一块白布。四个人想,不知什么样的油炸菜卷,叫过来看看再说:“来来来!”
小贩:“要买莱卷吗?”小贩跑到他们面前。
四旗牌:“对对。”一个旗牌掀开白布,见匾里共有八只东西,都是尺把长,用面粉所做,从印板里刻出后,再放在油里炸的。拿起一只来一看,相貂蟒袍,大块头,三角眼,阿胡子……是自己丞相啊!樊城的人都吃咱们丞相的吗?便骂道:“混账!你卖这东西是犯法的,要砍你的脑袋的!”
小贩:“什么犯法不犯法!我不卖了!不卖了!”他说罢,就从这旗牌手中把油炸曹操抢了过来,放到匾里,转身就要走。旁边一个旗牌,便拉拉同伴轻声说道:“现在肚皮饿的时候,‘丞相’也要吃的,又不是我们做出来的!再说,此地目前还是刘备的地界,我们管不着人家的,自己都在这里吃官司呢,还是安逸点吧。”被你这么一讲,便把小贩喊回来,四个人就把八个油炸曹操全部买下来。小贩扬长而去。每个旗牌拿了两个油炸曹操,看看做得实在象,“嘿嘿,倒有趣!”一面说有趣,一面“叭”的一口,已经把一个“曹操”的头咬了下来了。但是,没有完全咬断,看见中间还有东西连着。心想,里边是什么馅子?拉出来一看,一束稻草。诸葛亮的意思是,曹操肚里一包草!只见稻草中掉出来一张纸条。连忙拾起来,拽开,四个人八只眼睛一看,纸条上八个字:“及早回头,免致后悔”。四个人不懂是什么意思。诸葛亮是想用这油炸曹操来阻止真曹操的六十五万人马的。你们不懂,拿回去给曹操看了,他会明白的。孔明的意思是:你六十五万人马杀过来,我们是要吃败仗的。但是,你也要在赤壁挨烧的,不要到那时后悔来不及,还是现在不要过来的好。四个旗牌怎会明白这个含意。反而觉得好奇。另一个旗牌想,我这两个“曹操”肚子里不知什么东西?“呱”把一个“曹操”的头拗断,拉出一束稻草,中间一张纸条,上面同样是这八个字。就在这时,忽听城墙上的汉兵在讲话──小兵甲:“我的哥!”
小兵乙:“怎么样?”
旗牌甲:“嘘……别吵!上面在讲话,咱们来偷听偷听。”
另外几个旗牌想,对的,丞相叫我们跟徐庶进城的,现在被关在这不进不出的地方,回去难以交代,如果能听到些什么消息,回去禀报丞相,还好将功补过。所以四个家伙聚精会神在城脚下侧耳倾听。城上果然继续在讲──小兵甲:“咱们军师真好厉害,烧了博望烧新野,烧了新野又要烧樊城了!”
下面四个家伙一听,心里想,倒烧得起劲的嘛!
旗牌甲:“我的哥,听见了没有?回去要回复丞相的。”
旗牌乙:“噢,记住了。”
上面城墙上还在讲:
小兵乙:“关君侯准备了八个地雷,一十六门大炮,要把曹操这老王八旦的胡子都要轰掉它!”
旗牌甲:“哎哟!要把咱们丞相的胡子都要轰掉?”
旗牌乙:“有八只地雷、一十六门大炮呢!”
旗牌丙;“对了!回去别忘了禀报丞相!”
他们在这儿偷听,暂且不提。再说徐庶见四个家伙被张飞关在外面,心里很高兴:“三将军,你怎么知晓他们乃是奸细?”
张飞:“你虽然未曾讲话,然而对着老张挤眉弄眼,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徐庶:“将军竟能明白徐某眉目之中的意思?”
张飞:“嗨嗨!如今老张乃是我家军师的贵门生,今非昔比,粗中有细。”
徐庶想,孔明是有道理!你一当军师,戆大都聪明得多了。不过,自称“贵门生”倒是第一趟听见。张飞吩咐小兵带一匹马过来让徐庶骑,两人并马而行,直至衙门,下得马来。张飞对徐庶说:“请先生稍等片刻,待老张过去禀报。”三将军上大堂,对刘备说:“徐先生来了。”刘备回过头来对孔明道:“先生,我们同到外边去迎接元直先生吧。”
诸葛亮:“主公请了!”
刘备:“众位先生、列位将军,跟随刘备一同出接!”
众人:“皇叔请!主公请!”
众文武跟了刘备向外。诸葛亮的动作缓慢,大家都走出大堂了,孔明才刚刚立起身来;众人往外走,他往里面跑。刘备以为他跟在后面,因为他向来走得慢,而且脚步轻,所以没有注意。
到衙门口,刘备抢上一步:“啊!元直先生,久违了!先生今日到此,刘备有失远迎,还望勿怪!刘备有礼了!”
徐庶:“徐某何德何能,敢劳皇叔出接!在此还礼了!”
众文武都向徐庶拱手作礼,徐庶—一还礼。刘备一看,咦,孔明怎么没有出来?这个人倒真滑稽,要好朋友来了。反而避而不见!大概仍旧在堂上。我们进去了再说。
刘备:“元直先生请了!”
徐庶:“皇叔请了!”
刘备把徐庶请到大堂之上,命手下摆上座位,请元直坐定。
徐庶坐下一看,中间位子空着,诸葛亮人面不见。心想,我主动来帮你的忙,你反而摆我的架子,算什么意思?便问刘备:“请问皇叔,孔明兄现在何处?”
刘备想,诸葛亮你太不懂道理了!你对我有怨气是可以的,可是徐先生又没有得罪过你,怎么好对他这样冷淡呢!?便说:“来,相请军师!”
手下传话进去,等了一会儿,不见出来。
刘备:“与我再请军师!”
手下再次传话。等了一会,仍不见出来。皇叔想,吃败仗就在眼前,逃命都来不及,你还要三请!──一想,不!败仗管败仗,三请还是要三请的。从卧龙岗三请之后,三请已成了规矩了,一直要三请到底,两请半都不行的!──刘备无可奈何,只好重新开口:“来,与我三请军师!”
手下第三次传话后,孔明才慢慢地踱了出来,纶巾鹤氅,羽扇轻摇,来到刘备面前:“亮见主公!”
刘备想,我跟你是天天见面的,刚刚还在一起,何必这样客气。真正的客人坐在边上,倒不去相见,你这个人真是古里古怪的。便说:“军师少礼,请坐了。”
诸葛亮中间坐定,一手撩须,一手轻摇羽扇,闭目养神。边上张飞也在想,老师今朝为啥这样不高兴,而且好象有意回避徐先生?喔!刚才说只要派一个大将去接,莫非是想把他弹回去的?不料我竟客客气气,把他接到了此地,所以老师心里不高兴……
其实,张飞完全在瞎想,元直与孔明的感情不在于此,特别在这种环境之中,主要他们两人是在互相揣测对方的打算,并考虑怎样开口。这时,刘备对两人看看,都是道家打扮,想当年徐庶帮我用六百兵杀敌曹兵三万三千,诸葛亮从九百五十个起家,烧去曹兵二十万。两个都是大本事,而且是好朋友,为什么今天见了面口都不开?还是让我来搭个桥梁吧:“军师,元直先生来了!”
诸葛亮:“哪个元直?”
刘备想,你连徐庶都不认识啦!连忙说:“便是徐元直先生。”
诸葛亮:“在哪里?”
徐庶想,我这么大的人,坐在你对面,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便接话道:“孔明兄,我在这里!”
张飞一听,喔唷!两个人好象在抬杠!
诸葛亮这才慢慢地睁开眼睛:“哦,元直兄,只因事务繁多,有失礼仪。但不知元直兄到此何事?”
徐庶:“特来请教孔明兄。”
诸葛亮:“有何下问?”
徐庶:“百万曹兵虎视樊城,吾兄作何打算?”
诸葛亮:“难了!”
徐庶:“难在哪里?”
诸葛亮:“两县子民,如之奈何!”
徐庶:“可要多少日期?”
诸葛亮:“非横川而不可。”
徐庶:“多则不能承当,若横川之期,全在小弟身上。”
诸葛亮:“费心!费心!”
徐庶:“不妨!不妨!”
诸葛亮:“有何良策?”
徐庶:“珠帘倒挂。”
诸葛亮:“妙哉!妙哉!”
徐庶:“府上可曾齐备?”
诸葛亮:“不能安家,焉能治国?”
徐庶:“惭愧啊!惭愧!”
诸葛亮:“勿怪啊!勿怪!”
徐庶:“既然如此,徐某告辞了!”
诸葛亮:“路上当心!恕不远送。”
徐庶立起身来,对刘备把手一拱:“皇叔,徐某告辞了!”
刘备立起来,一把抓住徐庶:“慢走!方才你们二人讲些什么?刘备一句也未听得明白。”
诸葛亮:“主公,你让他走吧,我们已经谈妥了。”
其实,两人所讲的也并不是什么“隐语”,“暗语”之类,而只能称为是“省语“或“简语”。即用语特别省略、简要。因为相互间十分了解,心照不宣,故而用不着全部讲清楚的,只要只言片语,对方就完全明白了。刚才先是──徐庶问孔明:百万曹兵杀来,为什么不及早转移?现在准备怎么办?
孔明说:因为刘备要带两县百姓一起跑,我不同意,现在曹操已到新野,我们要跑也跑不掉了。
徐庶问,那末要多少日期才可以安全撤退?
孔明回答:“横川”,“川”字横过来,就是个“三”字。即是只要能够阻挡曹操三天,就能安全撤走了。这一句可以算是“切口”,但懂的人也是很多的。
徐庶说:三天时间,我可以担保。
孔明便敲钉转脚:“费心!费心!”
徐庶包拍胸脯:“不妨!不妨!”
孔明问:你有什么办法拖住曹操三天?
徐庶说:我用“珠帘倒挂”之计。这是一句兵家的术语。
孔明一听就晓得,是叫曹操派人到卧龙岗去捉他的老婆,便连声称赞:妙计!
徐庶倒有点不放心。问孔明:你卧龙岗上可曾准备好?不要把你的老婆捉了去,我可担当不起!
孔明说:你放心,我出山之前早就安排好的。因此讲:“不能安家,焉能治国?”
徐庶以为孔明是在讽刺他,说他没有把家里安排好,所以母亲被曹操抓到了许昌,所以说:“惭愧啊!惭愧!”
孔明连忙打招呼说:对不起的意思,“勿怪啊!勿怪!”
徐庶见事情已经商量好,就起身告辞。孔明想,曹操一定派人跟你来的,你路上还要想办法去封住他们的嘴。所以对他说:“路上当心!……”
他们商量得清清楚楚。刘备听得稀里糊涂,要想问个究竟。孔明想,他有重任在身,你不再要跟他多烦了。让他早点回去吧。刘备听孔明说,他们已经谈妥了。心想,那末,我等一下问你就是了。刘备要送,徐庶一定叫他留步。张飞说:“大哥,仍旧我来送他吧!”张飞送徐庶出去。
孔明先生立即发令。令架上拔一条将令在手,袖中拿出早已写好的一封锦囊:“君侯听令!”
关羽:“关某在!”
诸葛亮:“将令一支,锦囊一封,带兵三千,五百校刀手,二十关西汉,公子关平,副将周仓,前往江夏,向大公子刘琦借兵一万,前来接应本军师,一切按锦囊行事,不得有误!”
关羽:“遵命!”
关云长接了令和锦囊退出大堂。孔明在锦囊之上交代他:你到了江夏之后,不论是否借得到兵,都不要回来了,留在那边等我到来,然后再行安排。
再说张飞,把徐庶送到城门口,那四个旗牌正在着急,心里想,徐庶不知什么时候出来?我们这官司要吃几天?现在一看,吊桥放平,城门大开,徐庶来了。四个人趁机对城里一看,只见不少汉兵手执火把,三五成群向百姓家里进去。心想,会不会烧樊城与烧新野县一样,也是在百姓家里起火的?
这时,徐庶已经跑到他们的面前了:“兄弟们,在此等候我长久了。”
四旗牌:“徐老,都是黑脸张飞把我们关在这里。要是你三、五天不出来,咱们都要被饿死在这里。”
徐庶:“是啊!徐某知晓你们未曾进关,心中十分担忧。所以公事完毕,急忙出关前来,我们回去吧。”五个人到樊河边下船,往新野而去,坐在舱中徐庶见四个人手中都拿着什么东西在往背后藏。心里明白,诸葛亮一定有什么花头。徐庶:“兄弟们。你等手中都拿的何物啊,可能让徐某一看?”
一个旗牌把油炸曹操递过来说:“徐老,你看!”
徐庶接过来一看,暗暗发笑。心想,诸葛亮真想得出来!这里面肯定还有什么东西。便问:“兄弟们,这里可有什么东西啊?”
四旗牌:“有,有一张纸条,上面八个字,‘及早回头,免致后悔’。徐老不信的话,请看!”
灵不灵当场试验。旗牌将“曹操”的头拗断,拉出来一束稻草,稻草里一张纸条,交给徐庶。元直一看,果然不错,徐庶想,孔明兄要想用它来挡住曹操的人马,只怕未必有效。但是,对我倒有用处的。因为四个旗牌没有跟我进城去,回去如何对曹操讲?现在,就可以利用这个东西来做文章了:“兄弟们,你们奉丞相之命跟我进关,然而被张飞阻在城外,尔等如何回复丞相?”
四旗牌:“是啊!咱们也在发愁呢?”
徐庶:“我看你们就说是进得城关的。”
四旗牌:“要是丞相不相信呢?”
徐庶:“不妨,你们把这个东西拿给丞相观看,就说我等唯恐你丞相不信,特地进城买的凭证回来。”
四旗牌:“那徐老,丞相看了会怎么样呢?”
徐庶:“我看定有赏赐的。”
四旗牌:“那好极了!”
徐庶想,赏赐多也没有的,两记耳光差不多,寻寻你们的开心。便说:“兄弟们,那末你们在城外可曾听到些什么消息吗?”
四旗牌:“听到的。他们弟兄在城关上讲,诸葛亮烧了博望烧新野,烧了新野又要烧樊城,还说什么红脸关云长准备八个地雷,一十六门大炮,要把丞相的胡子都轰掉!”
徐庶:“既然如此,你们须把这些重要的军情,—一回复丞相。”
四旗牌:“是的。”
路上谈谈讲讲,傍晚时分,船抵新野。付了船钱,离舟登岸。徐庶叫四个人先去见丞相,说,我要到本帐去一趟。
此时,营上已经点起了标灯。大帐上帐灯最亮,虎案之上红蜡高烧。曹操坐在中间,正在等徐庶回来,有人同曹操讲,徐庶不会回来了。曹操想,徐庶一定会回来的,但是四个手下不知有没有照我的话去办事。正在此时,四个旗牌进来了,手里都拿着油炸曹操,准备来领赏赐,来到曹操面前:“丞相,我们回来了。”
曹操:“回来了?”
四旗牌:“是。我们跟了徐先生到樊城去,进城之后,按照丞相的吩咐,在老百姓中宣扬你丞相的仁义。恐怕你丞相不相信,特地从城里买了一样凭据回来,请丞相观看。”说罢,第一个旗牌把油炸曹操递上去,另外三个在后面等。如果他有赏赐,我们就一个个接着送上去。
曹操心想,到底是我的心腹,办事能干,唯恐我不信,还特地带了凭据回来。丞相把油炸曹操接到手里,撩着自己的阿胡子,眯起三角眼一看,唔,这是做的我嘛,难道樊城百姓都吃我曹操?心里想,你们竟买这样的凭证回来!问道:
“老夫问尔,这是什么东西?”
四旗牌:“小的,不敢说!”
曹操:“只管讲来!”
四旗牌:“这叫油炸曹操!”
丞相听他说是油炸曹操,就把手中的油炸曹操往地上一丢。骂道:“大胆匹夫,竟敢买此等东西回来,与我滚了!”说时,“啪”一记耳光,又是一腿。
后面三个旗牌一见丞相发怒,丢掉“曹操”旋转身来就逃。四个人一起奔出大帐。正好徐庶走了进来。元直在想,我在刘备、孔明面前担保拖住曹操三天,今天是不算在内的,因为天都黑了,要从明天算起,我这条计大概正好差不多,所以笃笃定定往大帐而来。四个旗牌看见徐庶,要紧奔到面前:“徐老!”
徐庶:“兄弟们怎样?”
四旗牌:“咱们照你的说话去见了丞相。”
徐庶:“那末,可有赏赐么?”
四旗牌:“有啊!”
徐庶:“多少?”
四旗牌:“五两一腿。”
徐庶心想,和我估计的差不多。便对四个人讲:“你们不要走远,少停还要叫你们呢。”说罢,自管自往帐上而去,来到曹操虎案之前:“丞相,徐某回来了。”
曹操:“元直公,老夫命尔去往樊城,劝降刘备、孔明,究竟怎样了?”
徐庶:“请问丞相,要徐某从头至尾讲,还是断章摘句讲?是仔仔细细讲,还最粗枝大叶的讲?”
曹操:“喔唷!嚯……”
曹操想,你的花头真多!这样重要的事情,当然要从头至尾讲的罗。说道:“你与老夫从头至尾、仔仔细细地讲来!”
徐庶:“那末,丞相听了:曹丞相六十五万人马在新野城外安营扎寨。意欲兵进樊城,故命于禁、毛玠二将带兵一万,在樊河之上架设行军桥一十二座。徐某从旁闪出。问丞相道,攻下樊城后可要屠杀子民……”
曹操:“嚯……太罗苏了!老夫要你从见到刘备讲起。”
徐庶:“丞相,若从徐某见到刘备讲起,此乃谓之斩头截腰而讲。”
曹操:“斩头就是斩头,休得絮叨!”
这老贼已被徐庶弄得糊里糊涂了。
徐庶:“那丞相听了:徐某奉了丞相之命,进得樊城,在县衙之中见到刘备。”
曹操想,讲了半天,这两句刚刚言归正传。
徐庶:“刘皇叔询问徐某的来意,徐庶道:‘王师六十五万已在新野城外,指日便可踏平樊城。徐庶念在故交,特来相劝皇叔归顺丞相。’”
曹操:“刘备便怎样?”
徐庶:“刘备不降。”
曹操:“尔便如何?”
徐庶:“徐某道:‘皇叔倘肯归降,即为头队先锋,若然执迷不悟,丞相破城之日,便要杀尽两县子民。皇叔一向仁义为重,爱民如子,岂能不为子民们着想耶?’”
曹操:“刘备听了又怎样?”
徐庶:“刘备想到两县子民,他倒愿意归降了。”
曹操一听刘备愿降,放声大笑:“列公,刘玄德他竟愿意归降老夫了!”
有些文武在想,认为丞相你别高兴得太早!要知道徐庶的讲话千变万化的。你先听完了再讲。曹操也自然明白,所以接着便问道:“既然刘备愿意归降,那末降书降表何在?”
徐庶:“丞相听了:刘备欲拟写降书降表,突然从外面来了一个大将。”
曹操想,你倒象说书一样,还有关子呢!问:“来了哪一员上将?”
徐庶:“便是关云长。”
曹操:“喔!美髯公!”
曹操听到关羽的名宇,顿时会产生一种敬仰、关切之情,因此脱口叫了一声“美髯公”:“关将军到来便怎样?”
徐庶:“他问我徐某到此作甚,我道特来劝降令兄。”
曹操:“云长又怎样讲?”
徐庶:“关君侯言道,他不愿归降。”
曹操:“喔!那末尔便怎样?”
徐庶:“我说:‘君侯,尔当初在曹营六十三天,丞相待你不薄,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赠袍赐马,恩重如山。君侯知恩报德,理当归降。”
曹操想,这是事实。我待关云长确实敬如上宾,再好也没有。你这几句话,或许可以打动关羽之心。问道:“君侯听了怎样?”
徐庶:“关将军觉得徐庶言之有理。便道:‘倘然大哥愿降,关某也一并归顺。’”
曹操想,不错!当初关云长不肯留在我这里,就是因为要去寻找刘备。现在,刘备愿意归降,他当然也肯来了。
曹操:列公,关将军他亦然愿意归降老夫了!──那末降书何在?”
徐庶:“丞相听了:刘皇叔将降书降表写好,正欲交付徐某,哪知外路吼叫连连,又来了一员大将。”
曹操想,你的关子真是一个连一个。不问可知,该是张飞了。问道:“莫非是翼德三将军?”
徐庶:“正是。三将军问了我的来意,我说特来劝说令兄归降。张飞闻言,怒发冲冠,说道老张不愿归降。并把你丞相大骂了一番。”
曹操象听书似的被他吸引了过去,听昏哉,居然会问徐庶道:“张飞骂些什么?”
徐庶:“徐某不敢言讲。”
曹操:“只管如实讲来。”
徐庶:“那末丞相听了:他说,‘曹操托命汉相,实为汉贼,降曹便是从奸。老张岂能归降这曹贼、国贼、奸贼、老贼!’”
曹操:“喔唷!嚯……”
徐庶:“此乃张飞所骂,非徐某所讲。”
曹操:“老夫明白的。”
这老贼被徐庶骂到如此地步,竟还在说“明白的”!
曹操:“后来怎样?”
徐庶想,骂是骂了,这番鬼话如何来收场?一动脑筋,有了!还是请他出来了局吧。因此说道:‘徐某便道:‘三将军暂息雷霆之怒,略罢闪电之威,想你们刘、关、张桃园结拜,同生共死,如今二位令兄,已经归降,将军岂能不降?’张飞听了徐某之言,也只得顺从了。皇叔便将降书交与徐某,徐庶正要去接……” 曹操想,听你的讲话肚肠都要痒的,拿一张降书,还要讲明一个送过来,一个要去接,全是些废话!
徐庶:“哪知道就在此时,旁边有人开口了。”
曹操:“哪一个?”
徐庶:“唉!徐某的一桩特大功劳,全然断送在他的手中!”
两旁文武知道他在转弯了。曹操倒还要究根追底:“究竟是何人?”
徐庶:“便是那个诸葛亮。”
曹操:“孔明么?”
徐庶:“是啊。他对刘备言道:‘主公,你既要降曹,何必三顾茅庐?既要降曹,何必命亮登台拜将?既要降曹,何必火烧博望、火烧新野?尔等愿降,亮不愿,宁可回归隆中,躬耕田陇。’刘备听诸葛亮讲得振振有词,正气凛然。他自觉惭愧,便也不愿归降了。云长、翼德见大哥不降,自然跟着反悔。刘备便将降书撕得粉碎。丞相,你看徐庶到手的大功,竟被诸葛亮一语断送,怎不令人可恨哪,可恼!”
曹操听完,对徐庶看看,好极了!讲了半天,降倒没有降,骂倒被你骂了一通。曹操以为事情经过大致是确实的,只不过徐庶有意借题发挥,添技加叶,夸大其词,兜了那么大的一个圈子,浪费了这许多时间。曹操哪里知道,徐庶完全是在凭空捏造,捕风捉影。丞相想,我原来也估计到劝降成功的希望是不大的,那末,譬如没有这回事情。因此,他说道:“既然刘备、诸葛亮不肯归降,老夫来朝兵进樊城,杀他个鸡犬不留!”
徐庶:“丞相且慢!”
曹操:“怎样?”
徐庶想,我答应保孔明三天之险,岂能让你明天进兵。说道:“丞相,樊城之中有火攻埋伏。” 曹操:“火攻?”
徐庶:“正是。丞相不信,请问四个手下便了。”
曹操想,对,我派四个人跟你去的,可以问问他们。立即下令传四个旗牌进见。四个家伙进来见过丞相。
曹操:“尔等在樊城之中,可曾听到些什么风声,见到些什么动静?”
四个人想,我们本来是要向你禀报的,被你一记耳光加一腿,吓得我们逃都来不及。便说道:“回丞相:我们听到刘备手下的兵卒在讲,诸葛亮烧了博望烧新 野,烧了新野还要烧樊城;红脸关云长准备八个地雷,一十六门大炮,要把你丞相的胡子都要轰掉!”
曹操:“喔唷!”
四旗牌:“还有呢!咱们见到不少汉兵拿了火把到民房里去。照小的看来,烧樊城恐怕与烧新野一样!”
曹操听完,叫他们退出。心想,看来确有其事。诸葛亮准备索性把樊城也烧光了再跑路。便问徐庶:“元直公,你看如何?”
你去问他,那真是生病人同鬼商量了。
徐庶:“徐某有一计在此。”
曹操:“哦?”
欲知徐庶献何妙计,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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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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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徐元直一计缓兵 夏侯惇三赴南阳
曹操问徐庶:“先生有何妙计?”
徐庶:“诸葛亮自以为天下第一个能人。此番,非但断送了我的一大功劳,还把我臭骂了一顿。现在,也要叫他知道知道我徐某的厉害!” 曹操一听,心中暗暗高兴。怪不得你今天这么起劲,原来是受了诸葛亮的奚落!那这条计献出来肯定不会差的。所以,连连问道:“元直公,究竟什么妙计?”
徐庶:“丞相听了:徐某素知诸葛亮,家住襄阳西门外,离城二十里,南阳卧龙岗。请丞相命令一个上将带兵前往卧龙岗,将他家眷拿住,带至营中好好款待。孔明闻得家眷被擒,或许便会归降。孔明来降,刘备就不在话下。即使诸葛亮依然不肯归降,然而必定方寸大乱,用兵不周。到那时,丞相兵进樊城。定能一仗成功。丞相看来如何?”
曹操听他讲完,心中有点好笑。这条计,并不是你徐庶的发明创造,而是你的切身体会。当初我把你的老娘骗到许昌;你就无心再在刘备那里帮忙,只好投到我这里来了。现在,你反过来用这个办法来对付诸葛亮,倒也非常合适。不过,会不会再给我上当呢?不会!首先,这里离南阳很近,到卧龙岗当天可以打来回。成与不成,都不过一天时间。你哪里知道一天不成,要两天;两天不成,定然三天!徐庶正好完成诸葛亮交给他的任务。现在,曹操打定主意,叫徐庶退下,自己拔令在手。
曹操:“哪位将军带兵前往南阳卧龙岗,捉拿诸葛亮的家眷?”
夏侯惇:“小侄愿往。”
夏侯惇想,诸葛亮烧了我两次。我拿他没有办法,不是他的对手。但捉他的老婆我是绰绰有余的。所以,主动争令。曹操对夏侯惇看看,这是一桩现成的功劳;你吃了两次败仗,我没有好好处罚你,文武中间有些议论。现在,给你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也可以堵堵众人之口。便把令箭交给夏侯惇:“元让,老夫给你将令一支,带兵三千,去往南阳卧龙岗捉拿诸葛亮的家眷,需要当心了!”说时,丞相眼睛一直在对他看,意见是你懂不懂?这桩功劳是特地照顾你的!独眼龙哪会不懂,心想,你放心,我不会坍你台的,保证把诸葛亮的老婆、儿子捉到你的面前。其实,诸葛亮还没有儿子,要今后进川之后,孔明才生了儿子,名叫诸葛瞻。
夏侯惇接过令箭,曹操退帐。
一宵已过,直抵来朝。夏侯惇点好三千兵,自己上马提枪一一早就离了大营来到了南阳卧龙岗。在卧龙岗下,抬头一看,绝妙的山景。心想;怪不得诸葛亮要住在这里,真如仙境一般,将来我帮叔父打平天下之后,也可告老还乡,到这里来享享清福。的确,这种地方要有福之人才能住的,孔明要想隐居在此,结果也被刘备请出了山,而且一去之后,就今生今世回不来了。夏侯惇带兵上卧龙岗,走不多远,只见前面一并排三间草屋,大门前一片庄场。庄场外一圈竹篱笆围住。夏侯淳在马上抬头一看,只见庄场上摆着一桌酒,坐着四个老者,身上都是穿着道家打扮。一只眼不知这四个是何许样人。其实,面对夏侯惇的便是孔明的岳丈黄承彦,他的对面是博陵崔州平,上首是颖川石广元,下首是汝南孟公威。黄承彦昨天接到女婿孔明来信,叫他作好一切准备。前书中已经讲过,孔明的家眷早已搬到了西川口上鱼腹浦去了。黄老今天准备与几个老朋友告别一下,他也要走了。不料,刚喝了几杯酒;夏侯惇已经赶到。
黄承彦站起身来,招呼三位朋友道:“曹兵曹将来了,我等走吧。”说罢,四个人一起往草屋背后而去。夏侯惇一看,四个老头儿要逃掉了,命令前队赶快冲上去抓住他们,问一问诸葛亮的家在何处。头队上一千小兵,一声呐喊,直奔庄场而来。因为人太多了,来不及从篱笆门里一个个进去,就把篱笆推倒,一起拥上庄场。不料,篱笆倒坍之时,连前排的小兵也一起倒了下去;第二排跟了下去;第三排连了下去;第四排滚了下去……一连串倒下近千人,堆得象堤岸似的半圈。
后面的小兵走过去用脚踢踢:“我的哥,起来!别装死!”叫了几声,一点声音都没有,一个人也不动,仔细一看,半点也不是装死,确确实实已经全部死了。连忙回来报给夏侯惇听:“报禀夏侯将军,前面弟兄跌死了一千左右,请将军定夺!”
夏侯惇一听,跌死?打仗跌死倒从来没有听说过;即使有,也是偶尔个把。哪有千把人一起跌死的?里面定有花头。便命令手下:“来,与我上前观看,他们身上究竟中了什么埋伏?”
小兵过来一看,果然不出夏侯惇所料,死者身上都中了暗器,少者中二、三枝,多者中十几枝,全身各处都有;露在皮肉外面有一寸光景长,用钳子钳出来一看,是三寸左右长的竹签,不懂是什么东西。便拿了一枝到夏侯惇马前:“夏侯将军你看,死的弟兄身上都有这个东西。”
夏侯惇长枪一架,接过竹签,放在手心里。一只眼仔细研究,看了半天,不识货。要不要再冲?不行。未到诸葛亮家里,已经死了三分之一,再过去更危险,不要又是弄得全军覆没。还是把这个东西拿回去给丞相看了再说。于是下令:“收兵回营!”
夏侯惇带领两千士兵回到新野城外,天已经黑了。吩咐各自回营,自己上大帐来见曹操。大帐上灯烛通明。曹操在等夏侯惇回来。
独眼龙走上前来:“叔父丞相,小侄带兵前往卧龙岗,见庄上四个老儿在那里饮酒。小侄下令冲上前去,哪知未上庄场,就跌死了一千弟兄。请叔父丞相定夺!”
曹操想,你碰到的事怎么都很特别!跌死人末顶多一个两个。你竟会跌死一千弟兄?丞相毕竟有经验的,便问道:“跌死的弟兄身上可有异物?”
夏侯惇:“不出丞相所料,弟兄们身上都有这东西,小侄不知此乃何物,带回来请丞相观看。”说罢,从身边取出竹签,送上虎案。
曹操撩着胡须在烛光之下,仔细对这根竹签看了半天,也不懂是什么东西,便叫两旁文武都来观看,究竟是何物。文武走上来看了之后,面面相觑,也不懂得这是什么东西。徐庶也一起上来看。他一看就知道,哦,原来如此!但故意装得不懂,跟别人一样,只是摇头。你不讲,旁边有一个人倒也懂的。此人姓蒋名干,字子翼,与江东周瑜是九江的同窗,过去曾拜过水镜先生为师,学了几年道,自以为已经都学会了,便辞别水镜,投靠曹操。他天文也有点懂的,不过是大略而已。地理也晓得一点皮毛。兵书也读过几部,但是不熟。所谓“猪头肉,三不精”。他看了这枝竹签,便对曹操讲:“丞相,下官识得此物,名谓地弩。”
曹操想,不错,长者为之箭,短者为之弩;装在地上发射的弩,便叫地弩。又问蒋干:“那末尔可知晓,此乃何人所创?”
“下官不知道。”蒋子翼连连摇头。这就叫“猪头肉,三不精”。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要盘驳,性命交托。其实,地弩乃是孙武所创,当初孙武子常常住在山洞里。晚上有豺狼虎豹来侵扰。他便发明了地弩。竹签上涂了毒药,开了沟,埋在地下,装上了踏板,野兽踩上了踏板,地弩便一齐射起。装一百枝,射一百枝。装一千枝,射一千枝。只要中一枝,便可见血封喉,不论射在哪里,当场毙命。夏侯惇的一千军队,碰上几千枝地弩,所以冲上去的一千左右人,全部死光。
曹操再问其他文武:“可有谁知道地弩的来历?”人人摇头。他即命手下人退下。文武退过两旁。曹操命令夏侯惇:“你明天再带兵一千,与蒋干一起前往,到卧龙岗拿捉诸葛亮的家眷。”曹操想,子翼他毕竟是个文士,懂的东西多。可以请教请教他。
到第二天清早,一文一武上马,点好一千兵向卧龙岗进发。到卧龙岗,上岗子,来到昨天的老地方,一看,昨天的死尸都在那里。夏侯停命令手下弟兄用挠钩把死尸钩钩开,辟出一条通道。然后,同蒋干带兵冲上庄场。对四下一望,人影全无。这时可以断定,外面这三间草屋就是诸葛亮的住宅了。但是望到远处,只见房屋重重叠叠。夏侯惇命令五百兵围住草屋,手执皮鞭、军棍,要是里面诸葛亮的家眷逃出来,左脚出来打左脚,右脚出来打右脚。他同蒋干下马,手中提了长枪,打开大门冲了进去。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这草屋门面虽然只有三间,但是有个后门,他们走出后门之后,便直奔前面的一个山坡,夏侯惇便与蒋干将五百军兵各分一半,向重重叠叠的房屋赶去。他们以为是孔明的家宅,其实是孔明老丈人黄承彦的住宅。
说起黄承彦,向大家作一简单的介绍:他是东汉黄元霸的后代,精通阵图,家底富裕,住宅房屋有四十余间,在卧龙岗一带颇为闻名。现在夏侯停将黄承彦的房廊当作孔明住宅,带兵而来。话分两头,我先说夏侯惇,后说蒋干。夏侯停进了黄承彦住宅向东备弄而去,只觉得越走越暗,越走越黑,到后来伸手不见五指。走在前的小兵腿有点发软了,一点一点慢慢地摸进去。不料一脚踏空,人往前面一冲,左面墙脚边蹿出来一样东西;往他脚踝骨上“啊呜”一口,咬得这家伙疼得蹲下来,吹喇哇喇直叫:“夏侯将军不好了,有狗咬脚!”
夏侯惇想,有狗为什么不叫;胡说八道!便叫小兵退回来。他自己领头。夏侯惇走到刚刚的老地方,也是一脚踏空,身体一冲,脚踝骨上“啊呜”一口。夏侯惇想,确实有狗。心里想,诸葛亮家里的狗都很刁,不叫只顾咬人,幸亏我穿的是战靴,否则肉都要被啃掉了。里面黑铁墨塔,一点都看不出来,夏侯惇下令退出去。到外面拿了火把重新进来,一看,只见左右墙脚边有着四、五只狗头,都是木头做的,原来踏板下都有钩子,只要一脚踩上去,钩子一松,几只木狗头一齐伸出来,上面四只钉子象钉耙一样耙你一下,因此在黑暗中当作狗咬。这是黄承彦装在那里防备盗贼的,并不是为了曹兵要来捉孔明的家眷而布置的。
夏侯惇命令小兵把这块踏板撬起来,把钩子拿掉,这几只狗就算死掉了。然后再往里面跑进去,慢慢地倒又有光线了,越走越亮,到后来完全正常了。突然,走在前面的曹兵喊道:“不好走嘞!不好走嘞!”
夏侯惇想,怎么会不好走呢?走到前面一看,只见劈面血红的两扇朱红漆大门关着。因为当时封建时代,只有皇宫才能用红漆大门,百姓家里是不准用的。所以,小兵不敢上前去随便开门,只说不好走了。夏侯惇想,难道诸葛亮的祖上做过什么样大官,封过什么公侯,因此有朱红漆的大门?不去管它!今天随你什么门都要打开的。一只眼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手中长枪,往两扇门中间“当”一点。里面没有什么闩,只听得“嘎,得儿……”两扇门打开。夏侯惇对里一望,雪雪白,墨墨黑。雪雪白是一幅中堂,墨墨黑是中堂上的五个字。第一个字象斗口大,第二个字象碗口大,第三个字象酒盅大,第四个字象铜钱大,第五个字比瓜子还要小得多。为什么要这样?如果都一样大,你一眼看清,还来得及逃。所以,故意要让你觉得奇怪,先是一楞,再仔细看。等你看清,埋伏已经来了。上面三个字,一目了然,第一个便是春夏秋冬的夏字;第二个是公侯将相的侯字;第三个是诚恳惇厚的惇;第四个字要跨上一步了,一看是阳光普照的照字;最后一个字看不清楚。夏侯惇想。“夏侯惇照──”照什么东西?再跨上几步,凑到轴子面前一看,“照──炮”看清炮字,炮火已经来了。那末炮在哪里呢,就在中堂轴子下面,缩进一段。大家都被这雪雪白、墨墨黑,字迹大小的中堂吸引住了,没有注意到架在下面的炮。门不开,炮没啥,门一开,炮就响。因为两条火药线,是装在两扇朱红漆大门的门臼里的,门臼和门梗头上都包了铁皮,门的份量很重,你把门一开,门梗一旋,铁与铁一磨擦,爆出火星,药线就旺。药线在“飞……”烧过去时。夏侯惇正在全神贯注地研究“照”什么东西,没有察觉。现在看清“炮”字,才发现下面的火炮,自己的人就立在炮门口,不远的地方,而且马上要放了。怎么办?旋转身来跑?来不及,背上打中,仍旧要死。两面是墙,备弄很狭,没处跑,没处躲。幸亏夏侯惇从博望坡回来后总结了经验;对付大炮,叫直里逃十步,不及横里偏半步。横里也无处偏的话,干脆往地上扑。说时迟,当时快。独眼龙丢悼长枪,就往炮口前的地上一扑,嘴里还自言自语道:“入土为安。”刚刚扑下去,“咚”一地从他的头顶上打过去,二百五十个小兵打得一个都不剩!炮声响过之后,夏侯惇还不爬起来,他算老经验的,恐怕再连一炮。不料,这一下你过于小心,反而吃苦头了。这种炮是火炮,里面都是火药、铁片,一炮打出之后,里面还有些火屑,从炮口上滚下来,这家伙的头就在炮口下面,火屑刚好掉到他的头颈里。夏侯惇感到痛,连忙用手去撸,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得“飞……”连火烧博望、新野时所保留下来这六、七根胡须也烧光了。一只眼跳起身来,拖了长枪往外就跑,从二百五十个小兵身上爬出备弄。这里二百五十个小兵全部死光。蒋干的二百五十个小兵也同时报销。
当时蒋干带了二百五十个小兵进西备弄,同样越走越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前面的小兵一脚踏空,人往前一冲,右边墙上伸出一只手,往他脸上“啪”一记耳光。这家伙还以为是后面的弟兄同他开玩笑,讨便宜呢。“混账!哪个王八蛋打嘴巴?”后面的曹兵都莫名其妙,问:“谁打你的嘴巴?”前面的家伙再一想,确实这记耳光不象人的手打的,有点发硬、发木的。这家伙吃耳光也吃出经验来了。所以,回头喊一声:“蒋老,有人打嘴巴!”
蒋干想,你们这批兵油子,跟了我文人,就肆无忌惮,油腔滑调,在寻开心,打耳光。还是我自己来领头吧,于是叫小兵退回来,他跑在第一个。走到老地方,同样一个踏空,人一冲,“啪”一记耳光。“啊呀……”蒋千也觉着不象人打的,立即下令退出去。到外面拿了火把重新进来,一照,两面墙上伸出了六、七只木头手,问题就在这块踏板上。使命手下把这踏板撬起来一看有一根羊肠拉在里面,马上把这些羊肠割断,木手就此不会动了。再往里走进去,越走越亮,后来豁然开朗,一个大花园,园中堆满了假山。曹兵一看在假山对面,有一排房子,里面传出来“咿呀”“噼啪”的机杼之声。“蒋老,你听,看来诸葛亮的老婆还在那里织布呢!”蒋干一看,无路可通,要去捉孔明的老婆,必定要从假山中穿过去。便命令道:“你们迅速穿过假山,前去捉拿诸葛亮的家眷。”
小兵:“是。走走!”
假山洞很多,有的前左,有的朝右,二百五十个小兵全部分散,三五成群地钻了进去。最后,剩蒋干一人。他要想跨进假山洞,突然脚步收住,觉得这假山异乎寻常。但是,又说不出特殊在什么地方,顿时生疑,为了谨慎起见,还是不进去的好。因此,他就在这儿等。二百五十个小兵进了假山之后,顺着里面的路径,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一是为了捉诸葛亮的老婆;二是顺便在假山里游玩一圈。可是,奇怪得很,刚才分散进来的,走来走去,哪里要想走得出!“咦!你也来啦!”“你也来啦?”……蒋干在外面听得他们的声音都还在假山之中。心想,这批家伙在那儿游玩了。因此,提高嗓门喊道:“兄弟们,可曾看见诸葛亮的家眷?”
小兵:“还没有呢,咱们正在找。──走吧,走吧!蒋老在叫我们了。”说罢,大家都顺着假山的山路,往那间房子的方向走去。
兜了半天,抬头一看,“咦?!怎么又碰头了?”“你也来了?”“你也来啦?”二百五十人又聚到了一起来了。“奇怪!怎么搞的?再走再走!”兜了一圈,又全部集中到了一起……突然一个小兵叫起来了:“不好了,咱们走不出去了!”其他一些家伙还不懂!怎么会走不出去呢?那个小兵便讲:“我方才在这地方小便的。现在地上还没有干,说明方才走过的地方,就是现在的地方。所以说,走不出去了。”有的人还不相信:“你尝尝看,是不是你的小便。”“你还开什么玩笑。我是特地做的记号。”一个队长从腰里抽出钢刀,说:“大家别吵,我再来做个记号,看看到底什么样。”说罢,把刀往亭子中间的石台上一放。“走!”大家再分散走,兜了圈。“啊,还是老地方!喏,刀还在这儿!”这下大家都发急了:“不好喽,走不出去喽!”
蒋干等了半天,怎么声音还在假山里?便说道:“兄弟们,可曾拿到诸葛亮的家眷?”
小兵:“蒋老,诸葛亮的家眷连影子都没有看见。我们是走来走去走不出去呀!”
蒋干听了不懂,怎么会走不出来呢?到底是什么原因?蒋干还没有弄清楚。里面一个聪明的小兵倒发现生路了。说:“别着急,你们看,假山石的周围有小洞,头可以钻出去,但是肩膀卡住。而且这假山石都没有用明矾浆凝牢;就这样迭迭起来的,只要扳掉一块石头,就可以钻出去了。”大家一听,“对对对!”一个曹兵身上解下一根带子穿在石头洞里,拦住两个带子的头。“让开来!让开来!”大家往后退了一退。然后二、三个曹兵拉住带子头,用力一扳。“乒乓!”一块石头扳了下来。以为上面可能还会掉下来几块。不料,这里的还没坍,后面“哗!”的先坍了。
其实,这不是假山,而是诸葛亮的老丈人在家里摆的乱石阵,又名八阵图。总共用了三千六百五十块大大小小的石头堆成。不知道它奥妙的人,走了进去就跑不出来,拔掉一块就要全部坍光。孔明后来在西川口摆的乱石阵,就是向黄承彦学来的。现在,这个乱石阵全部坍掉。“哗……哗啷当!”声如巨雷,把二百五十曹兵全部压为肉酱。蒋干吓得倒退十多步:“鲇哟!……”额上顿时冒出汗珠,口吃连连:“这……我道是个假山,原来是座乱石阵!”
人死光了,他再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连忙抽出腰中宝剑壮壮自己的胆,转身往外就逃。逃出西备弄。看见夏侯惇拖了长枪也从东备弄中窜出来。
蒋干见到夏侯惇,要紧叫住他:“夏侯将军慢走!”
夏侯惇看见蒋干:“啊!蒋先生你可曾听得‘哗嘟当’的巨雷声音?”
蒋干:“将军你听得的不是巨雷。”
夏侯惇:“那是什么声音?”
蒋干告诉他遇到一座乱石阵,因此,弟兄二百五十人压得干干净净。
夏侯惇:“唉!你遇到乱石阵;我也遇到一门火炮,‘轰隆嗵!’一下子就把我那二百五十小兵打得血肉横飞,满地尸首,几乎全军覆没。”
蒋干想,好极哉!大家都差不多。现在夏侯惇在前,蒋干在后,两人往外逃。夏侯惇被一炮吓昏了,逃到大门口时,忘记了打一声招呼。门外有小兵手执着皮鞭、军棍等在那里,正记牢夏侯惇的命令:“看见里面有人逃出来的话,左脚出来打左脚,右脚出来打右脚。”现在,听见“蹬蹬蹬”的脚步声,“喔哟,来了!”──看见门里跨出一只脚来,一个小兵的动作最快,立即挥起军根往他脚踝骨上“啪”一记。“哇呀!”夏侯惇痛得枪都脱手,脚缩了起来,“啧……”小兵仔细一看是夏侯惇,连忙丢掉棍子,“小的该死,该死!”后面蒋干一看,哈哈!想,夏侯惇啊!怎么逃得连自己的命令都忘记掉了?你真是作法自毙,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蒋干幸灾乐祸.文人有个习惯,一高兴就要擦鼻子。蒋干得意忘形,手里的宝剑也忘记了,“啊,哈哈──啊呀!”真正一擦的话,鼻子都要割下来的。现在,略微碰了一下,已经血流满嘴了,而且这个地方包都很难包的。那时又没有橡皮膏,只好连鼻子、后脑一起横扎一条.夏侯惇胡子烧掉,蒋干鼻子上贴了封条。二搜卧龙岗就这样结束。两人带了五百左右小兵赶回曹营,天已傍晚。两人上帐见曹操,从头至尾把情况汇报了一下。
曹操此时才明白,上了徐庶的当了,肯定是他到樊城去时与诸葛亮商量好的。但是曹操英雄性,对徐庶着看,我偏偏明天还要叫夏侯惇到卧龙岗去一趟!徐庶懂他的意思。心里想,再好也没有,我知道你一定要憋气的。你想一憋气,我正好达到目的。整整拖住你三天。曹操问夏侯惇:“明天你再到卧龙岗去一趟怎么样?”夏侯惇摇摇头,说:“不去了。”曹操说:“你不要怕!这次我不是叫你去捉诸葛亮的老婆了。你给我去放把火,把诸葛亮的老窠烧光它,我也要出口气。”夏侯惇想,这倒不错,诸葛亮连续烧了我三次,我也要烧他一次。于是便接下令来。
翌日,夏侯惇竟然带兵三千,再往卧龙岗。到了那里之后,首先传令把第一天“跌死”的一千兵掘土埋葬,然后吩咐把庄子团团包围,放火焚烧。夏侯惇一看火起,便提了枪到旁边一只庙里去休息了,跨进庙门,迎面看见一块石碑立在那里。一只眼要想走过去看看碑上刻的什么字,刚刚跨上一步,脚下的那块方砖向下一沉,石碑迎面倒下来。夏侯惇退得快,总算没有打着。这块碑倒下,后面又有一块石碑竖了起来。上面有字,都象碗口大小。夏侯惇一看,清清楚楚四个字:“你又来了!”一只眼吓得转身就逃。逃出庙门一看,孔明的三间茅草屋烧得最旺。总算这口气出了,便带了三千兵回去。曹兵一走,附近乡邻马上来把火救熄。但是,已经烧得差不多了。一直到将来,刘备平定两川,晋位汉中王之后,才命人前来重建卧龙岗,草屋改成瓦房。刘备称帝后,又命人修建了一次。到刘阿斗即位后,也来重建了一次。夏侯惇回到大营,见曹操缴令。丞相收过令箭,叫夏侯惇退下,随即就将这支令箭执在手,叫一声:“于、毛两将听令!”
于禁、毛玠:“末将在。”
曹操:“老夫付你将令一支,带兵十万,连夜在樊河之上架设一十二座行军大桥,老夫来朝兵进樊城。”
于禁、毛玠接令,对徐庶看看。我们又要去造桥了,你要不要再阻挡?徐庶想,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再出问题,是孔明的责任了。料想他们总已经远走高飞。
一宵已过,直抵来朝。曹操起营拔寨,自己在头队上,红罗伞盖之下,相貂紫袍,手执令旗,文左武右,保护着曹操直往樊城,后面二队、三队紧紧跟随。一队队,一彪彪,浩浩荡荡,炮声隆隆,号角声声。
自从徐庶走后,诸葛亮传令全城百姓随着大军撤退,直抵襄江,正欲渡江。
刘备的探子得到消息,立即穿过樊城,到襄江边来禀报皇叔。原来三天时间还不够,到现在还有几万百姓在襄江南岸,未曾渡过江去。探子到江边丢鞭下马,只见江面上船只无数,穿梭往来。江河之中,停好一只大号官船。船上是刘备、诸葛亮、两位夫人和刘阿斗等。为啥这只船停在江中不动?为了安定百姓的情绪。百姓们见皇叔、诸葛先生未走,就能安心渡江,以免争先恐后,不至于慌乱。
现在,探子跳下小船,划到大船边,爬上大船,往舱里进来。中舱内刘备、孔明坐在那里,文武站立两旁。探于到他们面前:“报禀军师!”
诸葛亮:“何事报来!”
探子:“小卒打听到:曹操的大队人马,现已从新野杀向樊城而来,请军师定夺!”
诸葛亮:“退下。”
探子退出。刘备和文武都很急,皇叔对孔明看看,怎么办?诸葛亮想,徐庶能够拖住曹操三天,已是帮了最大的忙了。你皇叔一定要带四十万百姓一起走,以致于到现在还有几万人没有过江。你这算是为他们好吗?恰恰是害了他们,也害了自己!现在叫我有什么办法呢?因此,诸葛亮首先传令,叫百姓们尽快过江,东西不要拿了。一切箱笼物件江边丢喊几万百姓陆续下船。但是,几万百姓过江,再快也要半天左右。那时,曹操的大队恐怕已经要杀到了。怎么办?孔明正在动脑筋如何阻挡曹操,只见张飞从旁闪出来──张飞:“军师,曹操到来,待俺老张前去抵挡一阵。”
孔明看见学生出来,争当重任。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不过,军师对张飞看看,想你跟我学了四个多月了.不知进步如何。我倒要问问你,究竟用什么办法抵挡曹兵。因此说道:“将军有何良策,能够抵挡百万曹兵?”
张飞:“军师、大哥,你们放心便了!待老张冲出樊城,杀他们一个落花流水,保护你们安然渡江。”
孔明想,你这样去蛮干是不行的。一个人怎么能对付那么多的曹兵!只有用计。你拜我为师,不就是为了学习用计么?你究竟能不能学出山,我今天倒要考你一考。便说:“将军,如今敌众我寡,兵力悬殊,拼死一战,难以取胜。只要能够挡住曹兵半日,我等便能安然脱离,如何阻挡,将军唯有用计方是耶。”
张飞:“用计啊?!”
诸葛亮:“正是。”
张飞:“那末,请问老师用什么计?”
孔明想,你老是伸手向我要计,那永远也不会有长进的。再说:你家老兄兵微将寡,象你这样的大将,将来都是要独当一面的,如果离开了我就寸步难行,那怎么行呢!今天,我就要把千斤担压在你的肩上,逼你一逼,让你自己去动脑筋。因此,孔明对他笑笑说:“将军还要本军师指点什么计谋?亮早知将军今非昔比,粗中有细。将军满腹妙计,善能用计,三十六计,计中生计,不可胜计。”
张飞被他一连串的“计”,弄得糊里糊涂。
张飞:“老张遵命!”
阿戆也不想想,自己到底有没有计,有什么计。他想老师说我腹中有计,那肯定有计的,用不着多想的。
孔明拿一条令箭在手:“翼德将军听令!”
张飞:“老张在!”
造葛亮:“将令一支,带兵一百,出樊城抵挡曹兵百万。”
张飞:“得令!”张飞接令就走,不加思索。
刘备倒为他担心:“三弟需要当心了!”
张飞:“大哥请放心,兄弟前去用计。”
张飞走后,刘备就问孔明:“军师,我家三弟真有妙计么?”孔明说:“他有没有计,我也不知道。不过主公请放心,凭三将军的威望、气势,他挡在城前的话,曹操的队伍至少要停一停,看一看虚实,等他看清之后,再下令进兵,这里的百姓已经可以全部过江了。因为六十五万曹兵停一停,动一动,就要半夭时间。这就是人多也是不利的方面。三将军只带一百兵,行动便当,灵活,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刘备这才放心。张飞下小船,到江边,离舟登岸,点兵一百,上马提矛。一百军兵觉得奇怪,现在要渡江,张飞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小兵:“三将军,上哪儿去?”
张飞:“你们跟随老张,出得樊城,抵挡曹兵百万。”
小兵们听得都发呆了,一百人怎么能抵挡一百万?说道:“三将军,不行的!怎么抵挡得了?给他们踩死都不够啊!”
张飞:“尔等放心,老张有计!”
小兵们听说有计,大家以为是诸葛亮告诉他的,马上定心:“好,走走!”跟张飞进城,樊城城内人影全无,直到衙门口。张飞看见衙门,心里倒想起来了,老师说我一肚皮的计,我究竟有什么计?倒不如让我进衙门去坐定下来好好地想想,好得曹兵还在往樊河方向来,时间还容许。三将军便撂矛下马,吩咐五十个小兵留在外面,自己带着五十个进去。走上大堂,堂上空空如也。张飞想,老师坐堂何等的威风。今天,学生也要来坐它一坐。吩咐五十小兵击鼓撞钟,”老张升堂!”小兵想,“家无主,扫帚顶倒竖。”哈哈!张飞也要升堂哉。小兵按他所讲的,顿时间钟鼓齐鸣,五十小兵分在左右,两旁站立。
小兵:“三将军升堂罗!嚯……嚯……”张飞中间坐定,仔细动脑筋,想了半天,没有计。怎么搞的,老师说我有计,怎么会想不出的呢?阿戆有点火了,手往肚皮上一拍,自说自话道,“嗨!老张奉军师将令,带兵一百,出樊城抵挡曹兵百万,到底有何妙计?快些与我跑了出来!”
五十小兵听见了一吓,怎么,军师没有教你计策?啊呀,上当了!曹兵马上杀到,你现在还没有计策,这怎么办呢。你这样又叫又敲,有屁用啊!张飞叫了几声仍旧没有计,倒真的有点急了,说道:“这……这倒难了!”
外面探兵本来想穿过樊城到江边去的,路过衙门口。见有五十个小兵,觉得奇怪。一问,才知道张飞奉命抵挡百万曹兵,现在升堂,所以就不去江边,飞奔衙门而来:“报──”
张飞看见探子,他心想,老师见探子来,向来十分镇静。我现在再急,也要暂时丢掉,等他报过之后再动脑筋。
探子:“报禀三将军。”
张飞:“何事报来?”
探子:“小卒打听到;曹兵准备渡河,将近樊城。请三将军定夺。”
张飞:“退下。”
探子:“是。”
张飞:“啊呀!曹兵来了,妙计没有,这便如何是好?”
此刻,三将军心里想,老师啊!你不该给我上这么一个当。你说我有那么多的计,我现在一点都没有嘛!事到如今,我若不把曹兵挡住,大哥、嫂嫂、侄儿、众文武……全部都有危险!刘、关、张仍旧完在曹操手里。这倒有点不服气哉!哪怕要死,也让我张飞先死。否则,怎么对得起大哥!想到这里,张飞呆顿顿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其实,三将军此时的大脑神经极度兴奋,思维活动特别活跃,所谓急中生智。张飞想,老师同我讲过,用计不能千遍一律、生搬硬套,对什么样的人,要用什么样的计。如果敌将是高傲自大的,就用骄兵之计。对方喜欢女色的,就用美人之计;……那末,曹操是什么呢?……喔哟!突如其来:“计来哉!”
小兵被他一吓:“三将军,什么计来了?”
张飞:“妙计来了!”
小兵想,军师用了那么多计,从来没有声张的。你第一次用计,就叫得那么响,人都要被你吓死。要紧问张飞:“请问三将军,想到了什么妙计?”
张飞:“尔等听了,立即与我去寻找一十六段树干,全部要斗口般大小,架在南门城墙的炮架子上,套上炮衣。再去百姓人家搬些稻草,多多益善,堆在南门城门之内,将他点燃,然而只可冒烟,不可起火。你们只要将此稻草一半干一半湿。”
小兵想,你老师专用火攻,三将军怎用烟攻?”请问三将军,你究竟用的什么计?”
张飞想,曹操生平多疑,我就来疑他一疑,回答道:“老张用的疑兵之计,吓退曹操这老贼,快去准备!”
小兵只得答应,片刻之间,一切齐办。在南门城墙之上架好十六段树干,都套上了炮衣;城门洞中堆了大量烂稻草,火点旺。但是,只让它冒出烟,然后回到衙门禀报张飞:“报三将军,一切齐备了。”
张飞坐在堂上听得敌人的炮声越来越响,便站起身来出衙门,上马提矛,带了一百小兵到南门。吩咐一百小兵在浓烟之中兜圈子,然后命令放下吊桥。三将军马匹扫上吊桥,在桥梁面上横矛勒马,对前方一望,远远看见对面旗幡刀枪如林,正是曹操的大队在过来了。张飞想,你来吧!你一百万,我一百个,照样要与你见个高低!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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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张翼德樊城用计 魏文长襄阳造反
曹操大队向樊城进发,派出两个探子在前面打探。张飞在桥面上看见探子,心想,此时没有工夫杀小兵,让我来叫一声,吓退他们算了。便说道:“呔!来者贼兵,老张在此!”
两个探子本则低着头在赶路,听到声音,抬头一看,只见张飞立马桥头,怒目横眉。两个家伙吓得别转身来就逃。因为晓得张飞杀起小兵来干净利落。所以直往来的方向奔回去。曹操带领了头队已经渡过樊河,向樊城而来。
探子到丞相马前:“报禀丞相!”
曹操:“何事报来?”
探子:“前面樊城南门外吊桥之上,黑厮张飞横矛勒马拦阻去路,请丞相定夺!”
旁边徐庶一听,啊呀!孔明兄还没有走掉,否则叫张飞留在这里做啥?现在元直想,诸葛亮叫张飞如何挡住曹操,让我跟到前面,一看就能明白。曹操听说张飞横矛勒马立在桥面上,感到奇怪:“我六十五万军队杀到,他一个人在桥上做啥呢?难道诸葛亮又有什么花头?让我亲自上前去看他一看。好得张飞是个匹夫,我一看就能明白的。不料,这匹夫比你还要聪明!这条计连诸葛亮都想不出的,只有他敢用。曹操传令,随老夫大队前进。来到樊城南门外,丞相下令停队。马队扣马,步兵止步,刀枪旗幡落下来。
曹操带了文官武将,点马上前,靠近吊桥脚下。实际上还有一段距离,真正到了桥堍的话,张飞一矛搠过来了。现在,彼此讲话听得见,动手还够勿着。曹操对张飞看看,如果是你二哥关云长的话,虽是敌人,但互相客气,懂礼节的,我打个拱,他总是还个礼;我叫他“君侯”,他回一声“丞相”。现在碰到你张飞,是对你客气好,还是不客气好?讲骂的话,我骂你不过,我最多骂你一声匹夫,可是,你却曹贼、国贼、奸贼、老贼……骂起来一连串的。再一想,还是同你客气些吧,你若然要骂,那随便你的了。因此曹操在马上身子一侧,对桥面上的张飞把手一拱:“桥梁之上我道是谁,原来是翼德三将军。老夫有礼了!嘻……”
张飞一看,曹操倒挺客气。我要不要骂山门?称我心上最好大骂他一顿。但是,今天是用计,主要是与他磨时间,让大哥和老师等人,安然过江。因此,张飞把长矛往鸟翅环上一架。心想,你叫我三将军,我叫你什么?称你“丞相”?你这个“丞相”我不承认;叫你曹操吧,好象跟你这一声“三将军”不大相称。喔!想起来了,曹操的小名叫阿瞒。他过去又同我们刘、关、张同过事,叫他一声小名,也算是老朋友的意思。但是,好象觉得还不够客气。我对人家的尊称,是在前面冠以一个“老”字的。我自己称“老张”,子龙称他“老赵”,那末,就称他一声“老瞒”吧!只有张飞想得出来。说道:“嗨!前面马上是老瞒哪……”
喔唷!曹操想,我倒从未听到过有谁人叫我这个名字。怎么被你想得出来的!边上的文武中,资格老些的,都知道曹操叫阿瞒。年轻些的都不知道。所以,在那里交头接耳:“哎,张飞在称我家丞相什么?”
《三国》中有三个“阿”是最为有名:曹操曹阿瞒;刘禅刘阿斗;后三国中江东有个大将叫文鸯,小名叫阿鸯。其他什么阿大、呵二、阿猫、阿狗,我就不知道了。
张飞还在那里客气呢:“老张还礼了!”
曹操:“将军少礼!嘻……”
曹操对文武看看。张飞今日居然会给我还一个礼,真不容易。便假惺惺地说道:“请问将军,在此吊桥之上作甚哪?”
张飞想,你问我在这里做啥?那末,我就问你,到这里来干啥:“哎嗨,老瞒!尔带领人马到此何事耶?”
曹操:“若问老夫末,呃呃……”
曹操想,这阿戆倒一点不戆。啥人说他戆,他自己先戆。你看,他在反问我来做啥。这反问得多少厉害!你既然问,那末,就讲点你听听:“将军听了,令兄命诸葛亮火烧皇师二十万,龙心大怒,命老夫带兵前来拿捉令兄,金殿议罪。只因老夫与令见以往十分莫逆,在万岁驾前屡次讨情,无奈圣上不允。因此,老夫只得奉旨前来。请问将军在此何事?”
张飞想,你全部在热昏!烧掉你的贼兵,你说是皇师。你把皇帝掮出来,谁来信你!皇帝叫我大哥杀你这老贼,这才是真的。你在我面前瞎说,我也跟你瞎说,你推在皇帝身上,我就推在老师身上。所以,张飞回答:“哎,老瞒听了,老张奉军师将令镇守在此,要把尔的人马杀个片甲不归。只因老张和老瞒是何等的要好,屡次在先生面前讨情。无奈军师不允,因此,老张只得奉令前来。”
曹操:“喔唷,匹夫!”曹操想,你倒学得快的嘛!他一气之下,漏出一声匹夫。
张飞想,你骂人?那好,我已经忍耐了半天,早已忍耐不住了!现在你已经骂人了,那跟你大家对骂好了:“呀……呸!我老张把你这老贼、奸贼、国贼、汉贼……”
曹操:“匹夫!”
众文武对曹操讲:“你们要骂山门的话,我们要去休息了。等你们骂畅了我们再来。”张飞想,这样骂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早点把他吓跑了拉倒。便大声说道:“老贼听了,实不相瞒,老张奉军师将令,在此埋伏地雷八颗,架起一十六门大炮,要把你老贼的人马打一个全军覆没。老张早已在此等候你长久了!你与我来,来,来,来哪!”说罢,单手执矛对城头上一指。意思是,你看得出否,这是十六段树干。看得出,我佩服你。看不出,你上我当!曹操撩须对城头上一看,只见十六门大炮架好在那里,打下来的话,我在前排,肯定先完蛋。而且还有八个地雷,大概就埋伏在这城河边。爆炸起来;我与这班文武全部死光,剩下些小兵,四散而逃,倒是可算得全军覆没。再对城里一看,浓烟密布,隐隐约约的人马在川流不息,看来军队不少!哪知道,一共只有一百个人在兜圈子。
曹操想张飞的说话,到底是真是假?让我问一问文武:“列公,尔等看来可有埋伏?”
众文武想,孔明的事情我们吃不准的。加上你曹操的脾气,如果我们说有埋伏。你马上退兵;结果倒没有,你要怪罪于我们;我们说没有埋伏,你冲了进去,万一有火攻,我们更加吃罪不起。所以,大家不肯担责任。回答说:“丞相,某等无能,请丞相自己观看。”
曹操想,我就是因为看不准才问你们的。你们这些家伙都是些黄牛肩胛。
张飞看见曹操在和众文武商议,他有点心虚了:万一计策被他着破,就完完大结。其实,你既然用了疑兵之计,自己就不能心虚。如果你这条是非常周密、巧妙的,那你只管让对方去观察、分析,不怕他不上当;假使你计是有破绽的话,那末,越虚越要露底。张飞毕竟初次用计,缺乏经验,而且性子太急,恨不得曹操听了他的说话马上就退兵。稍微迟疑、考虑一下,他就等不及了。心想,不能让他多看、多想。要立即赶他滚蛋,便骂道:“老贼,你又不进!”
曹操一听,心想,我就是不进,你怎么样?
张飞:“你又不退……”
曹操想,我偏偏不退,你又如何?
张飞:“你是何道理?”
曹操想,我要看看清楚,可以吧?
张飞:“来来来,谁到老张的家伙之上交战三百回合?”
曹操想,别说三百,三千也有人跟你打的。你本事大,我的将多。一个不行,有十个、二十个……现在我考虑的不是对付你张飞的问题,而是要研究诸葛亮是不是有火攻。曹操看了半天,觉得好象是疑兵之计。但是,诸葛亮的计策怎么会这样蹩脚呢?不可能。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会不会是孔明布置了火攻埋伏之后,怕我不上他的当,于是再故意装得疑兵计的样子,诱我进城?这倒亦未可知。究竟如何?难下结论。
曹操最后一想,有了!究竟有没有埋伏,让我试他一试!我命令队伍佯攻一下,如果他真有埋伏,张飞跟上必然要得意洋洋,认为我中计了。我看到这种神色,立即命令停止冲锋。假如他是虚张声势,我六十五万人马冲上去,他一定会露出惊慌之色,那我就把佯攻变成真攻,指挥军队长驱直入。曹操考虑定当,便一声令下:“来,传老夫将令,大队前冲!”
曹操对两旁文武看看,示意这是假的。众文武想,跟了你那么多年,这一点还会不懂?你的令旗拿在手中没有动,只是袍袖一抖。这就是假的冲!真的冲锋的话,你的令旗要向前挥动的,不但众文武懂,这一点,下面的小兵也明白,这是假冲锋!虽然是假的,然而声势要象真的一样,刀枪旗幡全部举起,如森林一般,一望无际,马队将马一拎,马打羊桩,嘶声起伏,步兵准备起跑,全军一声呐喊:“杀──”声如山呼海啸相仿,徐庶见到此景,为张飞着急!他想,阿戆,这是假的,你能不能沉得住气?不要被曹操试出来!张飞毕竟不能与孔明相比,以为自己的计策已经被曹操识破了。心想,罢了!你往桥面上冲,我就往桥堍下冲,跟你冲锋相对。我冲下来见一个杀一个,杀一个捞回本钱;杀两个,对本对利;杀三个,一本两利。搠杀一万个,一本万利!但是,我首先要对准你相貂紫袍的搠,戳掉你曹操,天下太平。张飞回头对城里高喊一声:“来,与俺起埋伏!”
城内小兵想,有屁的埋伏!但是,晓得此时三将军弄僵了,我们应该一起帮帮他的忙。就把那些烂稻草抖抖松,本来烟雾漫漫,现在一抖,“轰!”全部烧旺。这时张飞长矛一荡,将马一拎,也来个假动作,并没有真正冲下去,提高喉咙对桥堍下面大喝一声:“呔!曹贼哪里走,老张来也!”
这时,曹操正在察颜观色,只见张飞回头一声吩咐,城门里面火光一亮,曹操吓了一跳!不知是什么名堂,同时看见张飞准备冲下桥来,曹操有点吃慌了。心想,我现在站在最前排,他冲下桥来,肯定第一个就要搠掉我。曹操刚想后退几步,缩到大将中间去,哪里知道后面一个人,比你还要紧张,谁呢?就是与曹操撑红罗伞盖的小兵。此人的官阶不高,薪俸倒不小,而且曹操出外时,他打打伞,平时一点事情都没有,非常惬意。所以,人家称他“站着的曹丞相”。这家伙看见张飞这副样子,心想;他一冲下来,大家只保护丞相,没有人来保护我的,而且张飞是杀小兵的祖宗,我的性命危险!那末,我还是自己保护自己,赶快逃吧。所以,他把红罗伞盖一丢,转身就逃。这家伙拆烂污,这红罗伞盖被他从后面向前一丢,等到落下来时,伞的竹竿朝上,伞盖朝底,往曹操的马前罩下来,不偏不倚正好套在他的马头上。曹操见面前血喷大红的一样东西落下来,以为是城墙上发下来的埋伏,加上战马惊起一个羊桩,差一点把他翻下马来。曹操一吓,他脱口叫了一声:“喔唷,有埋伏!”
大家本来都在紧张,你不但“喔唷”,还叫一声“有埋伏”,文武个个惊慌,以为诸葛亮的火攻来了,全部掉转马头往后退。边上有人迅速替曹操把马头圈转。大将手中的武器钻头在他的马屁股上轻轻一拍,战马便往前蹿去。曹操抱牢了自己的头,拚命地逃。
前面一声“埋伏”,便影响到了后面,后面的人都是耳朵当眼睛的。要紧喊:“埋伏来了,逃啊!”立即后队作前队,前队变后队,卷旗息鼓,大队倒退。徐庶跟在曹操的后面,知道城中毫无埋伏。但是,帮帮三将军的忙,所以连连喊道“啊呀,丞相!张飞来了!”
“喔唷!”曹操亡魂丧胆,把手中的令旗当作马鞭,在马屁股上排命抽打。这时的张飞觉得奇怪,“嗨嗨!”我正在心虚吃慌,怎么你们比我还要慌?三将军趁势在吊桥上高喊:“老贼慢走,老张来也!”
曹操不敢回头观看,俯在马上抱头鼠窜。六十五万大军望风震栗,溃不成军,旗幡络乱,尘沙荡扬。城里一百小兵听见这种声音,圈子不兜了,集合起来,到吊桥堍见三将军:“恭喜三将军,贺喜三将军,曹操被你吓退了!”
张飞想,曹操走,我也要跑了。命令弟兄把城门口的火浇灭后,带了一百兵穿樊城而去。到襄江边一看,只见岸边箱笼物件遍地,江面上船只飘满,但人影全无。心想,大哥他们已经去远了。
张飞下马,带弟兄们下船,渡过襄江,到对岸高舟登陆,上马捧矛。回头一看,江面上船只无数。心想,曹操发觉中计之后,马上要重新追上来的。这些船留在这里,正好给他们的军队利用。如果曹兵追过襄江,大哥他们仍旧危险。因此,下令将大小船只与我全部拖上岸来,聚在一起,放火焚烧。然后,三将军带着一百小兵追赶大队,半路上追着刘备等人:“大哥,小弟来了。”
刘备正在挂念兄弟,见到张飞来了,非常高兴:“三弟,你竟回来了!”
张飞:“是,兄弟回来了。”
张飞又到四轮车边上来见孔明:“老师,老张回来了。”
诸葛亮:“曹兵怎样?”
张飞:“被老张吓退了!”
诸葛亮:“如何吓退曹兵?”
张飞:“老张用计。”
诸葛亮:“用的什么妙计?”
张飞从头至尾讲了一遍。孔明听完笑笑。心想,你跟了我一百天,就能用这么一条计,不错!非但懂得针对曹操生平多疑的毛病,用这疑兵之计,而且能把我从前所布置的东西,利用起来,前后呼应──诸如:八个地雷、十六门火炮,使曹操更加相信。说明你平常就有心在注意我的言行。我告诉你,用计心要细,胆要大,这两点你基本上都做到了。尽管你这条计还不够完美,但是放在你张飞身上,曹操的确要上当的。总的来讲,应当肯定和鼓励的。因此,孔明连连点头:“我说将军满腹计谋,果然如此!”
不料张飞是三个铜钿白糖──一蘸(赞)就光!阿戆想,我这计连老师都说好,那是天下第一条妙计了。便说:“军师,曹操是永远不会来了!”
旁边皇叔一听,想你老师的计谋这样的好,也从来不敢讲曹操永远不会再来。莫非你这条计能使曹操想想怕,坐坐怕,立立怕,吓得他永远不敢再来吗?!说道:“三弟,怎说曹操永远不会来?”
张飞:“襄江面上的舟船都被老张烧光,曹操不能渡江,故而是永远不会来了。”
孔明一听,啊呀!你怎么能把船烧掉呢?便说:“将军,你将舟船烧尽,曹操立即就来!”
张飞:“军师,此话怎讲?”
孔明说:“曹操生平多疑。你若将船只全部拴在对岸,给他穿好跳板,请他来。他倒不敢来了,只怕中计。现在你这么一烧,全部露底,等于告诉曹操我们没有埋伏。本来你挺好的一条妙计,现在美中不足了。”
张飞:“这……”
张飞想,我好心、仔细,反而成了画蛇添足,而弄出漏洞来了!现在烧也烧掉了,无法挽回。便说:“那末,我等快走!倘若曹兵追来,老张再去阻挡。”
刘备想,哪有这么容易!曹操毕竟不是个笨蛋。今天,诸葛亮给张飞指出了这个漏洞,阿戆并没有记取教训,下来兵败长坂坡,张飞在长坂桥面上,吓退曹兵百万之后,又把桥梁拆掉,重蹈覆辙。
此地孔明、刘备带了百姓军队望前逃,我再说曹操,六十五万人马,狼狈逃窜,最后被张辽叫住。文远对曹操讲,张飞没有追来,我们这么多人。怕他什么?曹操说,樊城之中有火攻啊?张辽说,有火攻,我们可以不上当的。是否停了队伍先派人去探个明白,再作道理。于是,丞相传令停队,但是天已晚了。曹操回头向北一望,只见樊城方向火光冲天,便对文武讲,你们看,樊城果然有火。其实是张飞烧旺船只。到第二天,曹操命令张辽带兵三千,到樊城去探听虚实。
张辽领兵到樊城一看,吊桥仍旧平铺着,城门大开,城头上十六门炮还架在那里。张辽想,怎么人都走了,炮还架在那里?命手下上城墙去察看。小兵到城头上,除去炮衣一望,全是树干。下来回复张辽,乃是十六门假炮。张辽带兵穿过樊城,到襄江边,见对岸全是烧毁的船只。文远回来,回禀丞相,如此这般,一无埋伏。说明昨天的火光是他们在烧船。
曹操听完,又气又好笑,我竟会上张飞的当,死了鬼都没有做的。那末,你也吸取点教训啊,这次上了当,下次可不要再上当了!下次照样上当。张飞的计虽然蹩脚,但是针对曹操刚刚正好──曹操一面命令手下,到四面去捉船;一面写封信,命人送到襄阳。叫蔡瑁、张允派船来襄江接应。
数天之后,襄阳大批船到。但曹操倒并不急于渡江。他想,刘备烧去新野,抛弃樊城,已经一样都没有了,窠没有不说,现在他连树也没有了。已经无处栖身落脚。但是,我初到南方,必须要收买民心。你刘备把新野烧光,我把它重建起来,让天下人来评论,究竟是你刘备爱民,还是我曹操仁义。反正我有六十五万军队,哪怕凭空造一座城池出来也不难!何况新野毕竟没有全部烧光,修建起来更加方便。一面命军队动工兴建,一面四下贴榜,招纳百姓。因为曹操懂得,有了地盘没有人,这地盘完全是废物。他认为原来此地的百姓,都已被刘备教坏了,必须要换一批才行。原来的百姓即使他们不逃光,我也要把他们杀光之后,重新招纳的。十天左右,百姓倒是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但都不是本地的人,而是四乡八镇农村里来的,把两座城基本恢复起来。过了二十余天,曹操方始大军渡江,继续追剿刘备。
再说前面的刘备,过江之后,走了不多几天,遥望前边高大城墙,一座关厢。照理这座城市刘备应该认识的,但是他逃得昏头转向,方向都搞糊涂了。问孔明:“军师,前边这座关厢乃是何地?”
诸葛亮:“主公,乃是襄阳城关。”
刘备想,我真该死了;我在襄阳住都住过,怎么竟会不认识了!不觉吃了一惊:怎么走了那么几天,才到襄阳?此时。刘备相信孔明的意见是正确的了。的确被四十万百姓拖累了,特别是些老弱病残和妇女、孩子,走不快。刘备想,新野本是襄阳的属地,倒不如让我到襄阳城内去走一趟,说服他们。将这批走不动的百姓收留到襄阳。我再带了年轻力壮的赶路。便对孔明讲:“军师,刘备欲将子民中老弱妇幼的留在襄阳,军师看来如何?”
孔明知道他的意思。但是心想,主公啊,你不要妄想了。襄阳现在不是刘家的地方。他们绝对不会收留的。自去一趟,不高兴;叫你不要去吧,以后吃了败仗你又要怪我的。所以他说:“以亮之见,不如主公一人先往襄阳,商议定当,再作道理。亮在此等你便了。”
孔明回头对赵云看看:“子龙,保护主公前往。”
赵云:“遵命!”
刘备想,我一个人先去也好,吩咐道:“鸣锣传令,晓谕子民,老弱妇幼跟随刘备同去襄阳。”传令官“嘭……”敲着锣,喊道:“子民们听了,皇叔有令,叫老年的和女人小孩,跟了皇叔一起去襄阳城里。”百姓中有近五万人愿意跟刘备去襄阳的。皇叔就在赵云的保护之下,带了百姓,直往襄阳城关而来。到襄阳城外,扣住马匹,抬头一看,只见城门紧闭,吊桥高扯,城头上刀枪旗幡林立,挡箭牌排满,戒备森严。皇叔想,我曾经警告过蔡瑁、张允,不许与曹操往来。现在,他们这样严阵以待,大概是为了防备曹兵的进攻。其实不是防备曹操,恰恰就是防你刘备。是叔还在梦中。他在马上高声喊道:“关厢上有人否,城楼上有人吗?”
小兵:“呔!城关上有人吗?”
喊了半天,只听见城头上“当”一声炮响,城头上的挡箭牌三块中抽掉一块,五块中撤去两块,只见上面站满大将,左右分开。“锵……”铠甲声响,中间站出一个人来。此人脚踏悬空板,手靠护心栏杆,捋着小胡子对城外一看,只见城关前立了无数百姓,还有刘备、赵云坐在马上。刘备抬头一望,原来是蔡瑁,见他帅盔帅甲,神气活现。刘备对他把手一拱道:“呀;城关之上蔡都督,刘备有礼了!”
蔡瑁见到刘备对他打拱。他心里想,曹操来信叫我捉你。这话要不要同你讲穿?一想,不必了。因为见赵云捧枪在他的旁边,看来是抓不牢他的。故而假仁假义还礼道:“下面我道是谁,原来是二主公,蔡瑁还礼了!请问二主公,到此有什么公干吗?”
刘备:“都督,刘备烧了新野,又败曹兵十万。怎奈这老贼百万贼兵前来,孤无法抵挡,故而带领两县子民,暂离新野、樊城而走。只因年老体弱和妇幼等,行走诸多不便。刘备欲将他们留在襄阳城内。都督若能救济者,再好不过了。若不能救济,让他们做些生意买卖,找一个糊口生计就是了。而且新野本是襄阳之地,料想都督定能应允。”
蔡瑁一听,要把百姓留在此地。哼!你想得太好了!便说:“二主公,你知道襄阳城关小,怎么能收留这么多的子民?你还是怎么样带得来,怎么样的带回去吧!”
刘备:“暧!都督听了,常言道:上苍有好生之德,难道都督无侧隐之心么?”
蔡瑁:“二主公,你听了;我实在没有办法,你还是听本都督的话。回马走吧!”
刘备见蔡瑁不答应。心想,孔明大概早已料到,所以他不肯来空跑一趟。但是,刘备还不死心,还要继续恳求蔡瑁这时,小奸蔡瑁见他缠绕不休,实在按捺不住心头的厌恶和仇恨。心里想,我本来与你是冤家,现在干脆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于是他面孔一板说:“刘备!”
刘备:“啊!”皇叔一呆。心想,这家伙如此不认人,倒真是枇杷叶面孔──翻过来就毛,居然对我实呼其名。说道:“你便怎样?”
蔡瑁:“嘿嘿,老实告诉你吧,丞相早就来信,叫本都督生擒于你!”刘备听到这句话,气得人都发抖。心想,我早就警告过你,不准与曹操往来。你非但不听,还敢用老贼的信来向我威吓!刘备气过了头了,便问蔡瑁道:“那末,你何不下手?”
蔡瑁:“本都督早就想下手了。可是……”
他说到这里,目光对赵云一瞟,只见子龙楞眉暴目,眼光象火一样射向自己。蔡瑁心里想,要不是你赵子龙站在一旁,哼哼!不过现在嘴里是讲不出的。所以,顿了一顿:“可是……看在先大王刘表的份上,今天就放了你。”
刘备想,你这叛贼,心目中还有我兄长!这时,站在最前排的老百姓听得清楚,知道即使进了城也没有好日子过的。所以,对刘备喊道:“皇叔哎,咱们不进城了!进了城也没有好日子过的。城头上这家伙不是好东西!短命鬼!吃不到年夜饭的!”
老百姓只能这样骂两句解解心头之恨。但是,倒被他们说中了。蔡瑁确实吃不到年夜饭了,到十一月初四,蒋干偷书,曹操中周瑜的反间计,就把他和张允一起杀在赤壁了。
蔡瑁听了老百姓的骂声。冷笑一声,对刘备说:“刘备,你说这是两县的子民,哪一个是老百姓?”
刘备:“不是子民,是什么?”
蔡瑁:“你自己干的事,你自己心里明白!”
刘备:“刘备作事光明磊落,你与我讲个明白!”
蔡瑁:“你别装腔作势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什么老百姓,都是你的三军改扮的,要是放你们进城的话,到三更时分,你们来个里应外合,襄阳就不保了!”
刘备:“啊呀!……。”
皇叔想,你这家伙还要来血口喷人,恶毒诬蔑!便说:“你睁大了眼睛看看,老的老。小的小,男的男,女的女,难道军士扮得象吗!”
赵云对刘备说:“主公,不必与这种赖小人多讲,这个小奸依仗了曹操,无法无天,只有今后再想办法来收拾他。主公,我们回去吧。”
刘备无可奈何,摇头长叹一声,与赵云转马回去,众百姓旋转身来跟了就跑。
蔡瑁见到刘备去远,得意洋洋,自言自语地道:“滚吧,滚吧,今天就便宜了你。”
就在此时,关厢之上一个大将,肚皮都要气破了。此人姓魏名延,字文长,是老大王刘表的心腹,一向非常敬重刘备。魏延样样都好,可惜,有一个毛病,十件事情干好了九件,一件一定要拆烂污的。他一生前后造反三次,今天襄阳他初次造反,战长沙二次造反。这二次反,都是为了刘备,唯有最后一次造反,他是背叛蜀汉的。方才蔡瑁与刘备对话,他听得分明,心想,照我的心意,非但要收留百姓,连刘备也应一同迎进关厢。人家败到这个地步,你还要趁势踏沉船,还要恶言中伤!魏延恨不得抽出剑来就把这恶贼一剑。但是,一看两旁蔡家的人不少,万一动手不成,反而造成麻烦。一想,有了,让我下城楼,趁蔡瑁不防,开城把刘备、赵云放进来。想到这里,拎甲拦“锵……”下关厢。大家并没有注意,魏延到了城下,跨上战马,手执大刀,到城门洞口喊道:“来!与我开关!”
守城小兵见魏延吩咐开关。心想,城外有刘备在,开城要有都督的命令。所以问道:“魏将军,可有都督将令吗?”
魏延:“将令么?”
小兵:“是啊!”
魏延想,我哪来什么令箭呢?便拍拍腰间对小兵说:“将令在我囊中。”
小兵想,你的口袋这么长,能放一支令箭?不管怎么样,我们要见到了算数。说道:“请魏将军拿出来看一看。”
魏延:“定要观看么?”
小兵:“那当然。”
魏廷就起手中红铜大刀,拉开四门,刀尖触到小兵的鼻子上:“你看仔细了!”
小兵吓得倒退两步。看他这种样子,有个小兵想把他吓退:“怎么,你造反了吗?”
不料这句话,吊了魏延的心火。文长一怒之下,不顾一切:“你说俺反,俺就反了!”说罢,手起刀落,小兵尸分两段,旁边的守城兵一看,晓得不对头,大家高喊:“不好嘞!魏延造反罗!”
魏延想,你们喊,那我就杀。反正弄僵了,横竖横拉倒。便挥动大刀,乱劈乱砍。片刻之间,杀了十多个小兵。文长想,慢,这时不是杀小兵的时候,先要把刘备、赵云放进了城才是道理。因此过来自己开城。他便一刀,把城门上的一把锁砍去。右手执刀,左手抓住风圈,把一扇城门拉开,马扫出城门洞,一看,吊桥扯在那里。再回上城头去放桥是不可能的。魏延眼快手快脚快。两足在踏蹬上用力一点,“啪”跳到了马背之上,大刀往上一送,单刀抓住刀钻。马高八尺,人高九尺左右,刀有一丈开外,正好够得着,刀口往两条吊索上一勒,绳索断,吊桥“哗啷当”倒下。魏延脚一脱,坐稳马背,刀收转,冲上桥面。抬头一望,刘备、赵云已经去远了。心里想,我如果追上去,等我们回来时,吊桥肯定又扯起来了。这时,魏延感到事情失策了,但是已经无可挽回,箭在弓弦上,不得不发了。因此,提高喉咙喊道:“赵将军请回来,子龙将军回来!”
你这样叫,赵云根本听不见,走在后面的一些老百姓隐约听到声音,回头一看,见桥上一员大将在向这边招手。就对前面喊:“皇叔,赵将军,后面有个大将在桥面上招手。”赵云回头看了看,但听不清他在叫些什么,也看不清面目。再则,赵云根本不希望百姓进城,而且还得提防城内蔡瑁不要玩弄花招。我奉孔明之命保护皇叔,那我就应该好好地保他回去。所以,子龙并不理睬。你们就这么走了,却苦了魏延。说时迟,那时快。蔡瑁正趴在栏杆上自得其乐,忽听下面一片罗唣。刚想命人去问,只听城外“哗啷当”一声巨响,仰出栏杆一看,吊桥倒下,魏延已经立马桥上,同时,城下小兵跌跌冲冲奔上来:“报禀蔡都督,不好,魏延造反了!还杀了十多个弟兄。”
蔡瑁:“什么,他竟反了!?”一听,魏延在桥上大叫大喊,在叫赵云回来。蔡瑁心想,我不放刘备他们进来,你竟然杀了弟兄,打开城门,放下了吊桥,去叫赵云回来。你准备叫了赵云来与我拚命吗?你想一起动手吗?如果赵云真的冲进城来,我还活得成?那可不得了!这家伙眼睛骨碌一转,喊一声:“蔡中、蔡和!”
蔡中:“有!”
蔡和:“在!”
蔡瑁:“你们弟兄带兵一千,全部弓箭,马上下去把魏延这个叛贼射过吊桥去,把吊桥扯起来!”
蔡中、蔡和:“是!”
蔡瑁:“蔡立、蔡新!”
蔡立:“在!”
蔡新:“有!”
蔡瑁:“你们弟兄带兵五百,到魏延家里,杀他个满门,最后拿他的老娘和老婆的脑袋来见我!”
蔡立、蔡新:“是!”
这时,旁边一个大将在想,魏延啊,你为啥不同我商量一下?要造反,我跟你两个人一起干,你去叫赵云,我来守桥,这多好呢!这大将继文名聘,字仲业,也是老大王刘表的心腹,而且与子龙是要好朋友。过去刘备在荆州时,文聘与赵云同席饮过酒,相当投机,现在文聘想,此时,我还可以补救魏延,让我来向蔡瑁讨令,只说我去捉他,蔡瑁必然相信,等我与他交战时,对他使个眼色,叫他假装被我杀败逃走,去叫赵云;我守在桥上,等他带了子龙回来,我再装败逃进城关。他们便可趁机跟进襄阳。文聘考虑好,刚要跨出来讨差,正还听见蔡瑁命令两个侄子去把魏延满门斩首,仲业脚步缩住。心想。魏延没有小辈,我还有个儿子呢;弄得不好;要连累全家的性命,在这要紧关头,文聘好听一点是保身价了;不好听点,他畏惧退缩。这时,魏延正在吊桥上喊叫,忽听后面一阵呐喊──小兵:“呔!魏延照箭来!照箭哪!”
魏延连忙身体往前一仰,将马一拎,冲下桥去。等你过桥,箭立即不放,目的只要把你吓过桥。城头上盘车里绳索放下来,小兵重新在桥上连接好索子,人回进城来,吊桥扯起,弟兄进城门,城门关上,换好一把新锁。
蔡中、蔡和上城回蔡瑁缴令。
魏延过了桥,知道造反不成。这时,他脑筋清楚了。心想,我干事情太鲁莽了,娘和妻子都在城里,性命必然危险!现在只好待我来讲讲好话,求求蔡瑁,是否可把我的家眷放出城来。他便留转马头,点马到城河边将马扣住,面对关厢,大刀一架,对城上的蔡瑁把手拱拱道:“城关之上蔡都督!”
蔡瑁:“不敢当!”
魏延:“魏延一时糊涂,料想都督也不会重用了。”
蔡瑁想,你这种人,我还好重用啊!但是,他在嘴巴上还要假敷衍:“魏将军说哪儿的话!”
魏延:“望都督念魏延在你麾下多年之情,是否可将魏延为老娘送出关厢?魏延感恩不尽!”
蔡瑁:“魏将军你放心吧,你老娘马上就来!”
文长也急昏了,以为他真的会把娘送出城来的。所以呆顿顿坐在马上等候。再说蔡立、蔡新带兵五百,到魏延府第,来个团团包围,两人冲到里面,从门公杀到丫头为止,一个都不留。七十多岁的老太太与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一婆一媳哪里想得到儿子、丈夫干事情毫不考虑,竟连累她们婆媳被杀!蔡立、蔡新把她们两颗头颅上的发帚与发帚打一个结,提着出魏延府,回到城上见蔡瑁交差。
蔡瑁把两颗脑袋提在手中,对城外的魏延喊道:“魏延,你老娘和你老婆一起来了!”说罢,把两颗首级荡两荡,用力抛过城河。
魏延听说娘同老婆一起来,心想,蔡瑁这一点不错,连我老婆一起送了出来。正想谢谢蔡瑁,他还未开口就感到不对,因为吊桥未平,城门不开,只听“来了”一声。魏延抬头一看,见两颗血淋淋的脑袋从城上飞了下来。因为是从上往下,抛得远,两颗首级落到了城河对面的河边上。此时,魏瑁在马上哪里还坐得住,鲜血从口中喷出来,大刀脱手,人从马上滚下。他膝行上前,抱住两个头颅,放声大哭:“娘啊……”泪如雨下。
蔡瑁在城头上得意地笑着:“嘻……”
魏延哭了一阵,忍住悲痛,收住眼泪,一手提了两颗首级,一手在地上一撑,站立起来,指着城头上的小奸蔡瑁,他咬牙切齿痛驾:“蔡贼呀蔡贼!你胆敢杀我魏延的娘亲妻子!待魏延赶上前去,请二主公刘备带了人马杀进城来,拿住尔这奸贼,将你千刀万剐,方消俺心头之恨!”
蔡瑁:“好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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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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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曹孟德虎入襄阳 小大王受曹暗害
魏延手提两颗首级,拾起大刀,上马便跑,欲追赶刘备、赵云。跑到半途,突然将马扣住。心想,刘皇叔眼下正在吃败仗,自顾不暇,怎么可能为了我的私人之仇,来打襄阳呢?我追到了他们也是枉然。那怎么办呢?上哪儿会……看来只有赶奔长沙,去投奔我的义兄黄忠,即黄汉升,请他出兵代我报仇。打定主意,便将两个人头挖坑埋葬,做好记号,以后再来料理。然后,一直赶奔到长沙,面见黄忠。
不料,黄汉升病卧于床衾。听魏延讲明情况之后,黄忠说:“你我乃是金兰弟兄。你的仇就是我的仇,你的娘就是我的娘。等我病体痊愈,一定出兵襄阳,报此杀母之仇。现在你留在这里。我在太守韩玄跟前来保举你。但是你今后作事须要谨慎,不可如此莽撞。”后来黄忠一病多月,等到身体好,准备要去复仇,得讯蔡瑁、张允已在十一月初四被曹操杀在赤壁了。魏延这才算平了口气。派人去为母亲、妻子办棺成殓。魏延就此留在长沙,今后再提。
曹操大队兵进襄阳。丞相考虑,荆襄虽然已是我的地方,但是为了剿灭刘备,我未有工夫来接收襄阳。再说,此番追歼穷刘备,我只有蚀本,没有赚头的。我出动了六十五万军队,花费很大,而刘备却没有啥家当,即使把他的人马全部消灭,也抵不上我已损失的二十万。粮饷等就更不必说了。除非捉牢刘备,否则我是一无好处。那末。我还是先在别地方赚它一笔,准备贴补在刘备身上。想起,荆襄共有二十八万水军,号称三十万。这是一批不小的家当,先拿它下来。六十五万加二十八万。便是九十三万了。但是,我取襄阳必须准备两种手段,军队扎在城外,如果刘琮主动来见我,那我就用软功,不来见的话,恐怕内中有变化,那我就用硬功。因为自从宛洛道献降书到现在,已经隔了一段时间了。虽则蔡瑁、张允派了船来接我,但这还不能算数。主要看刘琮的态度。因此,丞相将人马扎在襄阳城外,观察动静。
城中蔡瑁、张允得讯曹操大队到了城外,就同刘琮讲,丞相大队到来,我们应当出城去迎接。刘琮就问母亲蔡氏,你看如何?蔡夫人吩咐自己儿子:应当听你母舅的话,到曹操营中去一趟,而且要请丞相进城。刘琮毕竟只有十四岁的孩子,听从娘的说话。到来朝,在蔡瑁、张允的保护下,带兵三千出城,往曹操大营而来。曹操得悉刘琮来见,便命一万军队在营前排队相迎,自己带领文武到帐口等候刘琮。二公子到曹营前,三千军队站定,他与蔡、张三人下马。只见两旁的曹兵都在吹吹打打,夹道欢迎。
小兵:“迎接小大王!”“迎接小大王啊!”……
刘琮觉得非常荣耀。一人在前,步进大营;蔡、张两人在后跟着。头营、二营、三营、四营……直到大帐口。曹操见刘琮到,带领文武出接,抢步上前:“啊!小大王。老夫在此迎接,有礼了!”
刘琮:“老丞相,孤何德何能,敢劳丞相出接。在此回礼了。”
刘琮的死,就死在这一句话上。曹操一听,十四岁的一个小鬼,自称“孤”,好大的口气!是象刘表的儿子。曹操心中思恨,表面上扬声大笑:“哈哈哈哈!小大王请了!”
刘琮:“老丞相请!”
曹操:“你我挽手同行。”
刘琮:“甚好。”
刘琮把手伸过去,曹操搀着他,一声咳嗽,步上大帐。蔡瑁、张允跟上帐,文武一起在帐上两边立好。帐中早已摆好一桌酒肴,两张座位。曹操把刘琮的手一放,起自己的袍袖往上首的座位上掉一掸。其实很干净,这是曹操的做功,表示敬重的意思。然后对刘琮讲:“请小大王上座,待老夫拜见!”
刘琮:“老丞相,不敢啊不敢!请老丞相上座,待孤来拜见。”
曹操说:“既然如此,不必客套了。”分宾主上下坐定。蔡瑁、张允站在公子身后。手下人执壶斟酒。曹操举杯在手:“小大王请了!”
刘琮:“老丞相请!”
曹操:“小大王今年几岁了?”
刘琼:“孤今年一十四岁。”
曹操:“喔唷!公子一十四岁便能继承父业,掌管九郡,可敬哪可佩。”
刘琮:“老丞相夸奖了。孤年幼无知,望丞相看在先父份上,今后多多照拂,孤感恩非浅!”
曹操:“小大王言重了。老夫与令尊乃是虎牢关之老友,一向莫逆,理当尽力。”
曹操想,你托我照拂,老实讲,你的家当全要照拂到我手里来。两人边吃边谈,十四岁的小孩子酒量有限的,多喝了几杯,已经有些醉意,说话就不注意了。公子感到曹操待人确实不错,不象自己所听到的,讲他如何奸诈。照理你有这种看法,只要放在心里就行了。可是他多吃了几盅酒,说话便少有控制了:“老丞相,孤以往闻得有人言语之中冒渎丞相。今日看来,他们尽是在信口胡言。”
曹操听完刘琮的这番话,他心想,你现在是这么讲,恐怕到明天你看见我,就不会这么讲了吧?老贼装得非常坦然:“小大王,背后之言人皆有之。大丈夫不听背后之言。是非曲直,天下自有公论。”
旁边蔡瑁、张允一听,觉得公子爷言语失口了。小奸蔡瑁便把刘琮龙袍袖子拉拉,意思是可以走了;你母亲叫你邀请曹操进城,不要忘记了。刘琮被蔡瑁袖子一拉,他也觉察到自己的失言。心想,言多必失,还是早点走吧。因此,站起身来:“老丞相,孤今日到此,多蒙老丞相优待,来朝请老丞相进城赴宴,望勿推辞!”
曹操:“小大王有请,老夫岂能违抗。来朝一准进城拜望。”
刘琮:“孤告辞了。”
曹操:“待老夫相送。”
曹操把刘琮送到营前,两人一拱而别。刘琮与蔡瑁、张允上马,带兵三千回转襄阳,升坐银銮殿。那班奸党不必提它。忠臣们都要来听听刘琮见曹操的情况如何。所以,银銮殿上两旁文武站满,二公子便与大家讲:“殿上众位;孤今日带领蔡、张二人,到曹丞相营中赴会,并请丞相来朝进关。众位看来如何?”
一班忠臣本来一直看冷谱,现在看不下去了。心想,你把曹操当好人,请他明天进城,照我们看来,曹操进城之日,便是襄阳断送之时。其中有一位老将军,名叫王威,他从旁闪出:“二主公,王威有礼了!”
刘琮:“老将军何事?”
王威:“照王威看来,来朝曹孟德进关,襄阳不保。以求将之见,请二主公安排三千人马,准备弓箭,守在关厢之中,待等曹操进关之时,趁其不备,将他乱箭射死。然后命人前去相请刘皇叔回来,共守襄阳。至此,天下人无不称颂你二主公的功德。未知此计能用否?”
意思是,老奸巨猾的曹操被十四岁的小孩子乱箭射死,天下人都要佩服你的。旁边蔡瑁一听,想你这老贼妖言惑众!连忙闪出来:“呔!王威,你别胡说八道!”
王威看见蔡瑁,怒火中烧。都是你这奸贼,把荆襄送与曹操,把十四岁的孩子,弄得晕头转向。正是“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只有杀了你,荆、襄才能太平。王威“匡”宝剑出匣,怒目横眉:“口走!大胆蔡贼,尔将荆襄献于曹操,如今还要引狼入室,王威与你拚了!”
蔡瑁见王威要与自己拚命,知道这老头儿好本事,心中惊慌,一面还在乱骂,一面向后倒退。
刘琮连忙喝住:“且慢!老将军住手!待我到里边去问过母亲。”说罢,起身往里走去。
哪知,蔡夫人就在后面听壁脚。现在见儿子进来,就对刘琮说:“曹丞相仁义待人,决无夺取襄阳之理,休所王威胡言乱语。来朝与你家母舅好好迎接丞相,今日不用出外了。”便叫人传言退殿。殿上文武退出去,王威知道情况不妙,宝剑入匣,匆匆回到家中。他老妻早已亡故,家中只有他一个人。他就把老总管叫到自己门前说:“我这薄薄家产交付与你,我要走了!”王威到哪里去,后书再提。
曹操送走刘琮后回到内帐,叫手下传十四员大将进来:张辽。许褚、曹仁、曹洪、曹真、曹休、夏侯惇、夏侯渊、夏侯德、夏侯尚、李典、乐进、毛玠、于禁,丞相命令他们:带兵五万,来朝保护老夫兵进襄阳。再派徐晃、张郃耳带兵一万,准备云梯,米朝待老夫进关之后,万一刘琮将城关紧闭,尔等架起云梯,攻进城来,接应老夫。两将奉命而退。其余人马明天全部留在城外。曹操一切布置定当,城中也在准备。蔡夫人吩咐蔡瑁、张允:“明大派兵一万,从城门口到辕门口,排队相迎。沿街百姓都要设香案,迎接曹丞相进城。”
一宵已过,直抵来朝,曹操上马。十四员大将各执兵刃。五万军队如虎似狼,直扑襄阳。故而这回书便叫“虎入襄阳”。到城关前,见城门开直,吊桥平铺,五万军队两万在前,三万在后,耀武扬威进城关。一万兵先上城墙。襄阳城头上的小兵不懂,这算什么意思?只见他们把“刘”字旗全部拔光,插上“曹”字旗号。襄阳兵吓得一个都不敢动。另一万军队,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从城关一直排到辕门。两旁的百姓虽然都点了香,门口都摆了香案,但是,年纪大一些的老百姓,知道情况不对,点上了香烛,人却走了。曹操带了十四员大将,三万兵,象冲锋一样直奔辕门而来。犹如饿虎扑羊,势不可挡!到辕门口下马,军队把辕门守好。十四员大将个个将宝剑出匣,七左七右,保了曹操闯进辕门,到银銮殿前。
刘琮他如在梦中。见曹操到来,他带着蔡瑁、张允和少数好党,在那里迎接。一看曹操气势汹汹,与昨天吃酒时完全两个样子,刘琮正欲上前动问,曹操旁若无人,直闯银銮殿。十四个大将两旁站立。曹操往中间的座位走来,心想,家当都是我的了,这只座位当然我坐了!他踏上前来,一声咳嗽,居中坐定。刘琮晓得不对。双手把蔡、张二人抓住。心里想,万一今朝襄阳不保,完全在你们两个人的身上。公子把两人拖到了曹操面前,把手一松,指头对准曹操一戳:“暧,老丞相!今日孤请丞相赴宴,你何故一进城关便来占我的独坐呀!”
曹操想,事到如今也不必兜圈子了。反正我早把说话想好了:“小大王听了,昨夜鼓打三更,皇城万岁旨意下,说你小大王身犯二大罪。”
公子一听,知道他瞎说,抢了我的家当,他反说我有两桩罪名!便问:“怎样二大罪状?”
曹操:“令尊一死,闭丧不报,一大罪也;江夏刘琦是长,尔刘琮是幼,废长立幼,乃是二大罪也。”
刘琮:“那末可有三大罪么?”
曹操:“喔唷……”
丞相一听,气得不得了!心想,这小鬼胆子真不小,一般的人要吓得口都不会开了,他还敢当面顶撞。便说:“尔且听了,因这二大罪状,万岁龙心大怒,如今尔胆敢顶撞老夫。那老夫就给你个三大罪,你得了父兄之业,自不能保,反而送与他人,此乃三大罪!”
毕竟十四岁的小囝,怎么斗得过曹操。刘琮又急又气,痛哭流涕:“嗳,完了!”
曹操:“尔且听了:本当将尔送至皇城,金殿议罪。老夫念在令尊份上,在差官跟前屡次讨情,如今命尔往青州,去作三年太守。待等年满一十八岁,再回荆襄,为九郡之主。”
公子一听,我在自己的地方都呆不住,还好到外面去啊!要想说不去,但此时由不得你了。曹操一面命令手下,准备一辆芦轿车辆,一面派人到里面去把蔡氏押出来,东西一点不准拿,立即动身。母于二人被推上车子。保护的小兵一个都没有,只有一个推车的人。这时,蔡瑁、张允两人,吓得浑身发抖,动弹不得。
曹操对他们叫一声:“蔡瑁、张允二位!”
蔡瑁:“丞相,蔡瑁在!”
张允:“张允有!”
曹操:“你们二人相送小大王到城关之外,尔等速即回来。不得有误!”
蔡瑁:“是!”
张允:“是!”
两个小奸,跌跌冲冲奔出来,到辕门口。只见母子二人已在芦轿车上。蔡瑁对外甥说:“小大王,丞相命你到青州做三年太守。光阴似箭,很快就过去了。三年之后你再回来,本都督在此等你。”
刘琮这时完全清醒了。我的一切全部完在你这个娘舅身上!不要说三年,恐怕未到青州,性命已经不保了。虽然是十四岁的孩子,对这一点却是非常明白的。所以,一句话也没有。只是扑在娘的怀中,泪如雨下,“啊!完了……”蔡氏抱了儿子的头,“儿啦……”母子抱头痛哭。车辆推动,蔡瑁、张允二人骑了马跟在边上。一路之上的老百姓,都躲在门背后张望,知道刘表的家业顷刻之间彻底完蛋了。门口摆上的香案,上面香烛未尽,已经发现刘琮母子的车子过来了,子民们吓得都躲藏了起来。
一到城外,两个小奸立即扣住马匹。因为曹操命令他们只准送到此地。所以半步都不敢多走。
蔡瑁:“小大王,丞相命令咱们送到城关外面,马上回去。咱们不能远送了,路上当心,蔡瑁有礼了!”
张允:“张允有礼了!”
两个家伙唱了个喏,圈马回进城去。到辕门下马,匆匆上殿回复曹操。
蔡瑁:“丞相,咱们回来了!”
张允:“张允回来了!”
曹操:“送到哪里?”
蔡瑁:“遵照丞相吩咐,送到城关外面。”
曹操:“小大王前往青州,路上可曾命人保护?”
蔡瑁:“一兵一卒没有!”
曹操:“口走!大胆蔡瑁、张允,尔等枉空是荆襄老臣,又是小大王的母舅,如今他们一个是寡妇,一个是孤儿,长途跋涉,岂能无一兵一卒保护!实是该死。”
蔡瑁、张允想,你自己叫我们不准送远的。现在,反说找们枉空。
蔡瑁:“那末丞相,待咱们两个马上赶上前去,护送小大王。”
曹操:“既已回来、何必再去。算了!与我退过一旁。”
其实,曹操是摸一摸底。荆襄的大将是否有人保护,若有一个,我就派两个去对付。现在看来确实无人保护,曹操便拔令在手:“于禁、毛玠,二将听令!”
于禁:“于禁在!”
毛玠:“毛玠有!”
曹操:“老夫付尔等将令一支,带领人马五百,追赶上前,护送小大王母子前往青州,须要当心了!”说罢,就向两将使个眼色。意思是照我事先吩咐的办,替我杀个干净。
于禁、毛玠二将接令,到外面上马提家伙,带五百兵,出城追赶上前。
再说,刘琮母子俩的芦轿车子,离襄阳五里左右,只听得后面有人喊叫:“二主公慢走,二主公且慢!”
刘琮探出头去一看,原来是王威。王将军隔夜天把家里事托了老总管之后,自己就在此等候。现在看见芦轿车子,一面叫,一面策马扫上来,赶上车辆。见车上母子二人,王威把手中刀架好,把手一拱:“二主公在上,王威有礼了!”
刘琮:“老将军,孤不听将军之言,落到如此地步。”
王威:“二主公,事到如今,不必多言了。请问二主公,现往何处?”
刘琮:“老将军听了,曹操命我往青州去作三年太守,一十八岁回来为荆襄之主。”
王威:“二主公,休听这老贼胡言乱语。青州万万去不得!”
刘琮:“那末老将军,你看孤如今往哪里而去?”
王威:“照王威看来,还是前往江夏郡,投奔你家兄长,小大王刘琦。”
刘琮:“孤无脸见我兄长。夺了他的荆襄,如今反被曹贼所占。”
王威:“二主公,不必多虑,自己弟兄,料想小大王决不见怪。”
刘琮低着头不响。王威吩咐车夫向左而跑,去往江夏方向。正在此时,后面杀声连天──小兵:“刘琮慢走哎!”“刘琮慢走啊!”……
于禁、毛玠带领五百小兵追了上来。
刘琮听见追兵到,要紧对王威说:“老将军,后面追兵来了,如此奈何!”
王威:“二主公只管放心,后面的追兵自有王威抵挡。”
王威叫车夫推车子快往左走,自己圈马而回。到后面拦住于禁、毛玠。老将军勒马横刀:“吠!来者贼兵贼将,与我住马!”
于禁、毛玠扣住马匹。心里想,蔡瑁、张允说没有一兵一卒保护,怎么现在有一员大将?
于禁:“呔!马上老头儿通下名来!”
王威:“贼将听了,王威便是。尔等到来何事?”
于禁:“我们奉了丞相之命,相送小大王到青州去。”
王威:“呀……呸!夺了旁人之地,还要谋害孤儿、寡妇,天理难容!尔等如能听王威之言,速速回去,倘若不然,金刀无情!”
于禁一听便知,这肯定是埋伏在半途、欲保刘琮的老将心想,你这老头儿,有多大能为,老子先干掉你再说。便骂道:“你这老王八蛋,竟敢拦住本将军的马头,看枪!”话音未落,便向王威迎面一枪。
王老将军举刀钻招架,把枪掀开,挥过来对于禁一刀。于禁起枪架住金刀,毛玠准备上来帮忙,于禁对他眨眨眼睛,意思是这老头儿我一个人可以抵挡。你追上去,把车子上两个干掉了拉倒。毛玠便带一百兵去追赶芦轿车。车辆刚刚转弯。车夫见后面追兵越来越近,心里想,逃是肯定逃不脱了。他们的目的是来杀车子上的两个人的,我若不识相,连我一起带掉,不是我没有良心,实在自己性命要紧。所以,急忙把车一丢,人往旁边茅草丛中一钻,车子就停在路中间。刘琮母子抱在一起,浑身发抖。毛玠带兵赶到,扣住马一看,一对死老虎,也不需要我来动手。吩咐曹兵:“来!下手。”
一个曹兵跳上来,手执钢刀,一刀一个,两刀一对。母子二人立即倒在血泊之中。小兵割下两颗首级,发帚结在一起,递给毛玠。毛玠提着头带兵回去。来到原来的地方,只见王威的金刀把于禁劈个不停。于禁只招架,并无回手之能。
毛玠叫一声:“老头儿,你看你家主母、小主人来了!”说罢,把两颗脑袋朝王威扔去。
王威见两颗脑袋从上落下来,金刀脱手,人从马背上翻下来,昏了过去。于禁、毛玠带兵回去见曹操交差。
王威从地上爬起,提着他们母子两个首级,沿着血迹向前走去。车夫见到老将军,便从茅草之中钻出来,掘了一个坑,把车子上的两个没头尸体搬下来,拖到坑中埋葬,并且在一旁做好一个记号。然后推了空车子到江夏都去见大公子刘琦,把这事情经过告诉他,请他看在死去的父亲份上,来把母亲和兄弟的尸首运回去成殓。车夫说:“老将军你怎么办?”王威说:“你不必为我担心,只管去就是了。”车夫推了车子到江夏郡,刘琦闻知情由,悲愤交加,立即派人来收尸,自己气得一场大病。这场大病非同一般;将要断送他的性命。等到赤壁火烧,孔明取还荆州,大公子夭寿身亡,后书再提。
再说王威他想,国已亡,家何在?还是一死而了!他抽出宝剑说了声:“二主公慢走,王威来了!”话音刚落,自己已在剑下自刎,倒于血泊之中。再说王威的老总管,自从昨天主人走后,一直坐立不安,今天寻到城外,发现主人的那一匹马站在那里,金刀落在地上,就把刀扛起来,架在乌翅环上,牵了马,沿着血迹一路上找寻过来,到三岔路口,见老主人已经气绝身亡。老总管痛哭一场之后,便将薄薄家产变卖。给主人买棺成殓。
于禁、毛玠进城,暗中见曹操交差。
后来蔡瑁、张允风闻此事,但根本不敢开口。外甥、妹子被曹操杀了,可是这小奸还要忠心于曹操。所以两个多月之才被曹操杀于赤壁。正是死不足惜,罪所应得。
曹操取了襄阳,便想,请两个人来相助自己,一个是当今天下有名的号称“凤”,姓庞名统,字士元,襄阳人氏。但是曹操去请了三次,面都未见,庞统不愿相助曹操,知道他一定要来缠绕不清,所以一走了之,离开了襄阳。第二个是请金枪将文聘,虽然襄阳已归曹操,刘表手下的文武当然也属曹操所有了。但文聘闭门不出,曹操考虑到他是个名将,不但武艺好,而且名望高。故而特地登门相请。文仲业最后为了顾全一家老小,只得出仕曹操。但是,他和徐庶差不多,身在曹营心在汉。曹操把荆襄之事安排停当,心想,我已放弃追刘备一月左右,估计他早已逃出千里之外了。
这一日,忽有手下进来通禀,说探马从前方回来,有军情禀报。曹操立即吩咐起鼓升殿。顿时钟鼓齐鸣,文武官员拥上银銮殿。文官共有二、三百,纱帽袍服,整整齐齐,排成三行;武将一千开外,排成五七,第一行是姓曹的如曹仁、曹洪、曹真、曹休等等;第二行姓夏侯的,如夏侯惇、夏侯渊、夏侯德、夏侯尚等等;第三是曹操的起首元老,如张辽、许褚、于禁、毛玠、李典、乐进、徐晃等等;第四行是河北名将,如张郃、高览、焦触、张南、马延、张[岂页]等等;第五行是荆襄降将,如文聘、蔡瑁、蔡立、蔡新、蔡中、蔡和等等;一个个都是顶盔贯甲,威风凛凛,从殿上一直排到殿外。两旁虎威连连:“丞相临殿!嚯……”曹操从里面跑出来──逐鹿中原战未休,雄师百万擒枭刘,
有朝平定东吴地,西出潼关扫凉州。
一声咳嗽,中间坐定。两旁文武上前参见丞相,曹操把手一招:“罢了。站过两旁。”文武退到边上站好。
探子报到殿上:“报禀丞相!”
曹操:“何事报来!”
探子:“小卒奉命打探,探到刘备逃了三十天,还未走满三百里。现在当阳、长坂坡一带,请丞相定夺。”
曹操:“怎么,刘备逃了三十天,还未满三百里?”
探子:“是。”
曹操:“唔──?”三角眼一转。对探子驾官指头一点:“唗!大胆匹夫,尔定在外面游荡,回来胡言乱语!来,与我捆绑。”
手下人拥上来,把探子绳穿索绑。探子高喊:“丞相,小的受冤枉啊!”
曹操:“老夫问尔,刘备怎会三十天行不满三百里?岂非谎报!”
探子:“丞相容禀,刘备带了两县子民,行动不便,牵累甚多。所以,日行不满十里,一月来未行满三百。”
曹操一听,说话有道理。百姓中老老小小、男男女女,背囊负重,扶老携幼,一天走不到十里路。那末,一个月是不满三百里了!曹操便命令:“来!与我松绑。”手下人替探子解去绳索。
曹操:“老夫赏尔银牌一块,免五日当差。”
曹操一向赏罚分明,有功赏,有罪罚。方才冤枉了你,现在补偿你。探子受赏后谢过丞相退出。曹操想,刘备啊,我以为你已经逃出了千里之外,原来你还在我荆襄范围之中!你选三十天,我派马队只要一天一夜多一点的时间,就能追上你了。过去行军有板眼的,步兵日行六十里,如日夜兼程,所谓倍道而行,则就是一百二十里。马队就要加一倍,日夜行军二百四十里。三百里路,马队只要十五个时辰就够了。曹操想,今朝是建安十三年的九月十四下午,我命头队先锋今夜出发,到明天月半,迟到下半夜,一定可以追上刘备了。但是派谁追呢?这个先锋大将必须要具备三桩条件:第一、要认识刘备。在战场上刘玄德不会戴龙冠、穿龙袍;一定改扮过了。我这一千多大将之中,不认识刘备的人是很多,不要看见了刘备当面错过;第二、武艺要能够抵挡红、黑两将。因为刘备这两个兄弟,一定在旁保护;第三、此去当阳、长坂坡一带的路线要熟悉,不要走了冤枉路。曹操考虑定当,拔了一条将令,眼睛对武将班中搜寻。虽然合格的大将很多,但是多数是心腹,要留在自己身旁保护的。一行一行看过去,看到第四行内,曹操拣中一人。此人姓高名览,字伯曼,乃是河北名将,“四庭柱”之一。孟德认为他三桩条件统统合格。当年刘备失守徐州,寄身在袁绍处,故而袁绍手下大将个个熟悉刘备的。论本事,他同颜良、文丑列在一班“庭柱”之中,尚能力敌关、张二将。身为名将,这三百里路谅来不会走错。曹操选定之后,便唤道:“高览听令!”
高览没有听见。为什么呢?因为他想,名将在前排很多,发到令箭给我,一定在后面。或许没有令箭。因此,他不在心上。尤其立在第四行,离曹操有一段距离。丞相没有看到高览出来,大概没有听见,因此提高喉咙继续喊道:“高览,高伯曼听令!”
两旁文武都对高览看,意思是丞相有令给你。这时,高览方始听到。他想,头令给我,那是感到脸上装金一般,要紧手拎甲拦应声而出:“丞相在上,末将高览在!”
曹操:“老夫给尔将令一支,带领马队三万,为头队正先锋,倍道而行,限你迟至来朝深夜,定要赶到当阳、长坂。生擒刘备,官封万户侯。拿到刘备之首级,赏金千两。千万不可难为子民!”
他嘴上这样讲,眼睛对高览眨眨,这班刁民你给我见一个杀一个,既然他们要跟刘备一起死。那末,我就成全了他们!曹操杀人如割鸡。四十万百姓死在他的眼睛一眨上。高览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心里想,丞相你不叫我杀百姓我也要杀。高览接令就跑,到外面点兵三万,整顿胄盔铠甲。小兵带上乌骓马,高览上马,两个小兵抬过来一口八十斤重的开山巨斧。高览举斧在手,一面大纛旗迎风招展,上面:“大汉丞相帐前,头队正先锋,河北名将”下面赫然一个“高”字。
炮声震天,军号响亮,部队进发。曹操在继续发令,命高平、高槐为曹操大营的头营守将;命晏明、晏腾为二营守将;命曹顺、曹成为三营守将;命河北一根“正樑”韩琼,字季子,为四营守将;命金枪将文聘为中军帐守将。以上各营都带兵一万,同曹操一起出发。另外,丞相命令一百多员偏、裨、牙将各带兵五百,分散走各条大小路,往当阳道而去。目的都是捉刘备,捉牢刘备或杀去他,赏赐与高览相同。其他令箭,曹操到了当阳之后再布置。此地留下十万军队,交给蔡瑁。张允驻守襄阳。曹操统带八十三万人马和其余心腹大将,飞马追赶刘备。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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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诸葛亮江夏借兵 张翼德代理军师
今天是建安十三年九月十五。刘备带了四十万百姓逃至当阳道。此地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当阳道包括的范围很大,地名也有三个:中间一段叫当阳道,又名汉阳道;前面东南一段叫长坂坡;靠西北侧一个大村庄,名为霸陵村,村前有座桥叫霸陵桥。有的说“张飞喝断霸陵桥”,其实并无其事。因为曹操的军队从西北来,刘备带了百姓向东南撤.曹兵既在长坂坡中;刘备等人当然不可能还在霸陵村。所以只有张飞独当长坂桥,而喝断霸陵桥乃是讹传。靠东北方──亦即行军方向的左边,全是山峦,连绵数百里,名为景山;山上有座庙,名为养由基庙。据说,战国时楚王曾在此围猎,遇见过一只能够接箭的猿猴。楚王连发三箭,竟然都被这只猿猴接住,楚王大为惊奇,就命人把百步穿杨的神箭将军养由基请来,命他来射。此时,养由基虽然已经封箭了,但是楚王之命,岂有不从之理。只见养由基刚一挽弓搭箭,那对面的猿猴,双眼便流泪了,似乎已经知道自己性命难保。后来,果然被养由基一箭射死。这是他一生中射的最后一箭.养由基去世后.楚王就在此地为他立庙树碑,谓之“养由基庙”,待等曹操大队到后,中军帐就设在这所庙前,营头从山坡上扎下来,沿山路直扎到山套外面。因此,到时赵子龙冲营,进去容易出来犯难.简直就象鱼入罗网一样。
此刻,当阳道山路之上遍地是百姓,太阳刚刚偏西,百姓已经在叫了:“皇爷哎,走不动来;皇爷哎。明天再走吧!”上午太阳升得老高才动身,现在已经要停队了。就这样每日不过十里路程。往常孔明总要命令他们再跑三里,再走二里,意思是,你们多往前面跑一步,就能多活一点时间、所谓“生在人间-刻,胜死一千年”。老百姓不理解孔明的一片好心,以为你军师反正坐了车子,我们要靠两条腿跑,有的还带了老的,抱了小的,多定半里路都不简单,你每次要叫我们再多走一会儿,那我们干脆提早点叫停队、所以一天比-天叫得早,停得早。正在此时,突然天上乌云密布,狂风骤起。大家抬头一看,原来不是乌云,乃是无数鸟雀,大到鹞鹰,小至麻雀,各种各样都有,遮天蔽日,刮起狂风。鸟群过后,重见太阳;原因是曹操的军队在后面追来,炮声响亮,鸟雀受惊而逃,越聚越多,几十里路过来,聚得不计其数。孔明心里明白,曹操先头部队迟至下半夜肯定赶到,因此传命停队。刘备-看,太阳还挺高。心想,今天军师怎么特别迁就,老百姓这么一叫.他就下令停队了?殊不知,话葛亮是准备要走了。先生想,到了这个地步,我本事再大也无能为力,一场惨败就在眼前,这是不可避免的。但吃过败仗之后怎么办。这下一步的事情需要早作安排。所以我必须先走一步。
待等安好营,扎好寨,诸葛亮升坐大帐。刘备旁边坐定,文武站立两厢。孔明便问刘备:“主公,亮命关君侯前往江夏借兵怎么事到如今还不回来?”
刘备想,我也正在纳闷,救兵如救火,即使是三弟张飞也都懂得这个道理,何况熟读《春秋》的二弟云长!为何迟迟不来?
“军师,刘备也不知二弟何故还不回来?”
孔明想,不瞒你说,是我叫他不要来的。但是,因为我现在提出要走,你肯定不放,所以只好以此为理由,以便脱身。
刘备又问道:“那末军师,二弟不来,你看如何?”
“亮欲亲往江夏一走,会同君侯带领人马前来接应主公。”
“军帅也要前去么?”
“正是。”
“啊呀,万万不可!”
旁边张飞也在对刘备摇手:“不要放他跑,要死一道死!”
刘备想,这倒不是我要拖人落水,只为你孔明威信最高,办法最多,你在这里,大家有根主心骨,文武都胆壮气粗的。你一走,大家心里就不踏实,士气大受影响。所以,你是千万走不得的!孔明早已料到刘备不会一下子就同意自己走的。便对玄德说:“我用兵虽好,但用兵者必须有兵,否则,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我到江夏借到兵,同时又有关将军一起前来,那样还能抵挡曹操。如果你不让我去,等到曹兵一来,我也一筹莫展。”皇叔觉得此话也有道理,故而沉吟不语。最后一想,罢!让你走吧。你真正要变心,用绳索都系不住你的。因而问道:“军师,可要多少日期回来?”
“主公,亮少则三日,多则五天。”
“军师,那末三五天之中,曹兵可会到来?”
孔明想,这句话倒难回答了。我现在的威信的确比较高,每一句话人家都相信的。如果说今晚三更曹兵必到,那你无论如何不肯放我走了;倘使我说曹兵今夜不会到,你们大家懈怠,丧失战斗意志,待等曹兵杀到,毫无准备,措手不及,死伤更重。看来我只好说句摸棱两可的话了──“主公,今夜曹兵料想未必会到。”──都是虚字眼。
“莫非不会赶到?”刘备连忙问道。
“非出。倘然曹兵杀到,主公请往东南逃生。”倘然二字又是虚拟语气,但后半句却是要紧的真话。现在大家都未在意,等到三更时分高览杀到,就想到孔明这句话了:敌人从西北来,大家都往东南逃,出了长坂坡,有一条横向的长坂河,河上一座古老的木桥便是长坂桥。张飞守在桥面上,自己人统统放过去,曹兵曹将一个都不能过桥。在张飞这样的布置下,人多活了不少。
刘备又道:“那末,请军师安排一下再走。”
孔明想,安排是要安排的,但只能把几个主要的人交托一下,其他的人只能让他们听天由命了。
“主公放心,待亮发令部署。”
孔明想,有三件事最要紧:第一桩就是刘备,败仗虽吃,但他的性命一定要保住的;第二桩是刘备的家眷,两个夫人,一个刘阿斗;第三桩是四十万百姓。虽然这些百姓肯定保不全,但是主公为了他们弄到如此地步,现在我也不得不加以考虑。照理,刘备是最要紧的人,但是在当阳的情况下,他却下降为第二位了。因为他毕竟戎马战场多年,也会动两下手,至少逃走的本事是有的。而两位主母、一个小主是既不会骑马,又不能步行,车子也跑不快。所以,要把他们列为第一位的重点保护对象。把他们交给谁呢?按理应该是张飞,因为叔叔保护嫂嫂、侄儿,礼节上可以马虎一点。但是孔明对张飞看看,你虽然拜我为师,但毕竟还太鲁莽,将主母与小主交托给你,我还有点不放心。再对站在张飞旁边的赵云看看,这支将今看来只有交给你了。但是,叫你保护主母与小主,也是有利有弊。利者,你不但武艺好,而且心细,只有你或许还能在三个人中保住一个到两个,交给别人恐怕-个也保不牢的;弊者,你是臣,他们是君,而且男女有别,礼节十分复杂,你要与主母说一句话都相当麻烦,这会给你增添许多困难。实际上,这条将令对赵云本人来说,倒也是有利有弊的,利者.通过长坂一战,子龙名震天下,虽然他本领一向很高,但不经过这一场大的激战,人家未必知道,往往都只晓得关、张两位将军。这一仗虽然打得很苫,然而今后在战场就方便得多了,一般敌将看见这而旗号,便要退避三舍。弊者,要急得他魂灵出窍,冷汗直冒,杀得他人困马乏,精疲力竭。要使曹操佩服喊好,倒也并非容易之事,自然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孔明考虑停当,拔令在手:“子龙听令!”
赵云从旁闪出:“军师,末将在!”
“子龙,请把手伸过来。”
赵云不懂他是什么意思。走上一步,将右手伸了过去。
孔明将羽扇一放,右手执令,左手握赵云的手。──握手礼在今天的社会里是极普遍、极普通的,但在一千七百多年前还不曾时行呢!统帅发令时与大将握手,从未见过,孔明也是第一次,表示有重任相托。
旁边张飞看得好笑,今天老师发令又有新花样了。要搀牢了手来了。看来今天每个接令的人都要握手的。因此,张飞撩起战袍,把手揩揩干净,准备与老师握手。
孔明握住了赵云的手,目光注视着他,问道:“亮有重任拜托,将军有此肝胆担当否?”
赵云觉得奇怪、心想,我对你的将令从未有过半点犹豫,今天为何还要这样问我?若是我经常讨价还价,拈轻怕重,那末你这样问我还有道理。既然你对我不够放心,还是让我表一点心迹给你听听:“军师听了:为将之道,受命之时,即忘其家;两军阵前,即忘其亲;突阵冲锋,即忘其身。请军师吩咐便了!”
孔明一听,连连点头,“好子龙!”心想:我没有看错人,这才是大将的气魄。而且我知道他绝非是一时冲动,信口开河,他这样讲到,一定能这样做到。于是诸葛亮便对赵云讲:“亮付尔将令一支,保护二位主母、一位小主,须要当心!”
子龙想,这条将令应该发给张飞的,怎么给我呢?不过,军师肯定已经深思熟虑,而且他如此郑重其事,必有道理。因此,赵云便接令迟下。
孔明再拔令在手──“翼德将军听令!”
“老张在也!喏喏喏!”连忙把手伸上去。
诸葛亮对他看看,发赵云这条令箭,我为了格外郑重,所以跟他握手,跟你就用不着了。但是,孔明想,这阿戆有时有点小孩子脾气,我如果不与他握一下手,他要吃醋的。免得他想,军师与老赵握手,与自己的贵门生倒不握,必有缘故。那末,就跟他握一下吧。所以,孔明将张飞的手握住。
“嘿……”张飞窝心了。
孔明想,既然同样搀了手,那连说话都不能两样。便说:“三将军,亮有重任拜托,将军有此肝胆担当否?”
张飞想,方才老赵这几句话讲得多有气派!现在我也要说几句有气派的话给老师听听:讲什么呢?喔,有了──“军师听了:接令者身负重托,受令后当忠于行事。学生就是死了,也死而无怨!”
孔明一听,也不错,虽然简略些,但很真诚。
“将令一支,保护主公。须要当心!”
“来不及了!”张飞轻轻地嘀咕了一声。他的意思是:自从桃园结拜以来,大哥的安危我每时每刻都在当心,如果等你现在来交代,早就来不及了!哪里知道,你太鲁莽,尽管你心中想保护好大哥,但还是要出细漏,刘备性命险些送掉。张飞接令退下。
孔明想,四十万百姓交给淮呢?还是交给他们原来的父母官、樊城县令刘泌老将军吧!因为他当了二十年樊城县令,爱民如子,深受百姓拥戴,说话颇有威信。便说:“刘老将军听令!”
刘泌从旁闪出:“老朽刘泌在!”
“将令一支,与令甥儿一起,保护四十万子民。须要当心。”
“刘泌遵命!”老将军接今退下、
孔明发完三条令,心想,我走之后,军师叫何人代理: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因此问道:“帐上哪位将军代理本军师?”两旁文武你对我看,我对你望,面面相觑。心想,你孔明的本事太大,我们和你相差都太远,没有资格可以代理你的职务。张飞想,只有我来代理,学生代老师,名正言顺,理所当然。我早就想做一次军师了,今天的机会真是千载难逢,良机莫失。阿戆面皮老,不怕难为情的,说道:“军师,老张代理便了。”
孔明想,一准让你代职。就把孔明军师的大印移交与张飞。诸葛亮登台拜将时,刘备把新野县知县的印权作军师的印交给他,今天他又交给张飞。哪里知道,三天败仗一吃,阿戆连这颗木头印都败没了。刘备长坂坡这一仗败得实在厉害,遗失一颗印也不足为奇。幸好,印是木头的,完全是象征性的,人家拿去也只能当柴烧,孔明布置停当,这才带了五百兵准备动身。这五百兵运气,跟了诸葛亮最多赶赶路,苦头不吃了。刘备带文武相送军师。孔明到营前上四轮车,对呈权讲:“主公不须远送,我就要回来的。”众人对孔明一一道别。
先说孔明带五百兵往江夏郡而去。一到江夏,关云长迎接。对军师说:“公子刘琦身体不好,所以救兵慢一点发。好在你锦囊交代,有救兵也要等你来了再作安排的。”孔明便去见刘琦,告诉他:“你家叔父在我与他分手的那天晚上就吃败仗。”刘琦连忙问道:“叔父大人可有性命危险?”孔明说:“生命料来无妨,最多受些惊吓。请公子爷借一万兵给我。”刘琦向来与刘备感情很好,使说:“先父在世时给我五万兵,你需要的话,可以全部带去。”孔明说:“只要一万够了。”军师把这一万兵交给云长,再给他一封锦囊。命令关将军立即启程,渡过汉江,到长扳坡的后面,有两座山,名为飞虎山。这在京剧中叫做汉津口。孔明说:“你整顿一万兵埋伏在飞虎山上:到九月十七日,你家大哥与众文武败至飞虎山下,困在汉口之滨,君侯照锦囊上的安排杀出,挡住曹操百万追兵。但要记住,不须出战,只要把我锦囊上的话从头至尾背诵一遍,锦囊背完,曹操军队退光。”关羽听得暗暗发笑,心道,你也讲得太具体、太容易了,一封锦囊岂能赶退百万曹兵?我不相信。但是军令不能违抗。云长领命而去,带领一万江夏兵和自己带来的三千兵,再加上五百校刀手,二十名关西汉,以及关平、周仓,连自己在内,共计一万三千五百二十三人,立即向飞虎山进发。云长走后,孔明也起身辞别刘琦:“公子,亮改日再来拜望。”
公子问道:“军师何处去?”
孔明说:“容后相告。”
其实,大家不问可知,“败当阳,奔夏口”,孔明便是到夏口去。夏口离江夏不远,是个小县,县令叫刘贤。谙葛亮便对刘贤晓之以大义,明之以利害,说:“我主刘皇叔乃汉室宗亲,当世英雄,与你又是同姓,五百年前共一家,曹操托命汉相,实为汉贼,若投身于他,必遗臭万年。况且我主虽则兵败,但不久便可大胜。贵县今明辨是非,审时度世,及早弃暗投明。”刘贤被他说服。孔明便与刘县令借了五千军队以及大小船只,从汉江上驶去接应刘备。
刘琦听说叔父要败到飞虎山来,也抱病亲领一万军队,乘船到汉江边来迎接叔父。
江夏这一边我全部交代明白,才能让刘备在长扳坡吃败仗,否则败下来要走投无路的。
再说当阳道上,自从孔明一走之后,张飞与刘备坐在寝帐里一言不发。三将军呆顿顿在动脑筋:看来老师一走,事情不妙。难道非败不可吗?我难得代理-次军师,一定设法不吃败仗。现在最麻烦的就是这些百姓,大哥早些听老师的安排,不带百姓,我们早已远走高飞了。现在是否可以补救一下?我看只有这样:趁曹兵还未杀到,我叫大哥带了文武众将先走,我在最后压队,上马执矛,拦住百姓,他们要跟上来,就眼睛弹出,告诉他们:“你们不要来,来的话我要杀的。”听听好象我很凶残,其实是为了救他们性命。因为大哥在前面跑,曹兵肯定要去追,老百姓就只要在他们经过的时候到山套里面去躲避一下,等他们一过,就太平无事了。而大哥他们丢下了百姓也可以跑得快些,不至于被曹兵追上。这样,两全其美,大家都可以保全。否则,象现在这样拥在一起的话,曹兵一到,统统死光。张飞考虑停当,一声吩咐:“来,与俺起鼓升帐。”
刘备想,兄弟啊,这个时候你不要寻什么开心了,你算要过个军师的瘾,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局势。但是,权在他手中,刘备也无法阻拦。听得帐上鼓起,只得坐了出去。文武听说张飞坐帐,也都感到好笑。真是“家无主,扫帚颠倒竖”。不知他坐帐坐出点什么名堂。大家在帐上两旁站好。手下虎威连连:“三将军升帐罗:喔──喂──”
张飞从寝帐步上大帐,居中坐定。文武看得发呆,忘了上来见礼。张飞想,你们当我木头人?招呼道:“哎,你们大家快来参见哪。”
被他一提醒,大家上前见过代理军师。张飞把手一招:“罢了罢了,站过两旁。”
文武两边立好。张飞拔令在手。大家想,孔明发令之前总要先讲几句话的,你这个学生怎么一声不吭的,到底难得做统帅,外行!
张飞叫一声:“大哥听令:”
皇叔站起身来:“刘备在此。”
“老张与尔将令一支,带领文官武将、全体人马,速往东南赶路。”
皇叔一听就明白,他只叫我带文武、军队,只字不提百姓。故忙问道:“三弟,这班子民便怎样?”
“大哥听了,这班百姓劫数难逃,总要‘老掉’,由他们便了。”
张飞心想,照我这样做,百姓反而不会死,但是其中的道理一时与你大哥讲不清楚,干脆一句话回答了你拉倒。
刘备想,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百姓总要死掉。如果让他们死,我何不留他们在樊城?带他们跑,就是想免他们一死,现在已经带到了此地,再把他们丢在半路,我万万不能,要死与百姓一起死。
“愚兄不能从命!”
“大哥,你莫非要违抗军令么?”
“愚兄违令,你便如何?”
“违令者要斩。”
刘备想,我本来就活不下去了,死在曹操手里,口眼不闭,被你兄弟杀掉,我心甘情愿。因此,刘备旋转身来,双手反剪──“请三弟将愚兄斩了。”
“这……”张飞发呆掉了。心想,如果把你杀了,那我们大家也都可以散伙了。我的目的就是要保全你的性命啊!阿戆想想算了,我第一次当军师,发第一条令箭,就碰到大哥违令,我有啥办法?如果是别人的话,这下就非窘杀他不可,现在张飞还能自己落场:他把令箭往令架上一插,叹一口大气:“唉,军师只有诸葛亮来做的!”说时,自顾自站起身来往里面一走了之。
众文武又气又好笑,纷纷退出大帐。刘备回到寝帐坐定,对张飞讲:“三弟,你休得糊涂!愚兄岂能遗弃子民?”
张飞想,我一点也不糊涂,今天的事情都被你大哥搞僵的,本来连夜赶路,现在只好在此等死!
就在这时,听得外面老百姓一片哭喊之声,刘备连忙命人打听,何事喧哗?
小兵回来凛报:“回皇爷,百姓带来的粮食,吃到今天差不多都吃光了,现在没有晚饭吃,所以都在哭。”
刘备就将粮队官毛仁、苟璋叫来,问他们:“军粮可吃多少天。”毛、苟回答:“一万弟兄还可以吃二十多天。”刘备吩咐:“把军粮分发给没有晚饭吃的百姓。”毛、苟说:“大部分百姓都没有粮食了,一分发的话,要全部发光,明天我们要没有吃的了。”刘备说:“明天没有吃,到明天再说,今天先要安一安百姓的心。”
张飞一听,心想,曹操不用杀来,我们已经完了,已经到了断粮绝草的地步。
毛、苟奉刘备之命去分发粮食,百姓以为没有吃只要哭,一哭就会发粮食。哪知道这是最后一顿了。
刘备横下了心,准备与百姓同归于尽。正在此时,外面进来一个老头儿。因为皇叔一向爱民如子,尤其现在是在间经患难之际,与百姓更是亲密无间。孔明也经常相请一些德高望重的百姓来商量事情,百姓有时也主动向皇爷、军师提些意见、建议等。所以,他的营头里百姓常出常进,是不加阻拦的。这位老者到刘备面前:“老汉见皇爷有礼了。”
“老丈,你从哪里而来?面见刘备有何要事?”
“皇爷,老汉从霸陵村顺来、敝村众百姓相请皇爷前往一行。”
刘备想,我一路逃过,却带累沿途不少百姓跟我-起倒运,因为曹兵一到要滥施杀戮。我以为,凡是认识我刘备、相信我刘备的,都是我的子民,所以统统带了一道走。现在看来不行,首先是粮食已经没有了,那么让我跟这老者去一趟,向百姓作一番解释。所以立起身来:“老丈,前面带路。──三弟同往。”
“好。”张飞想,我奉命保护你,你不叫我去,我也要跟牢你的。
老者前面带路,出营头,往西北霸陵村而去、此时,太阳刚下山头,天上霞光万道。走不多远,前面一片树林。刘备跟在这老者后面,低着头一路向前,一路在想如何向百姓们解释,所以没有注意前面的老者。这老汉年纪虽大,却步履轻健,一进树林东绕西弯,转眼之间竟不见人影。刘备想,这么大的一个人,怎么会不见?便尚声喊道:“老丈在哪里?老丈哪里去了?”‘张飞见找不到老者,便对刘备说:“大哥,回去吧c”
刘备非要找寻不可,一路往林中进去。老者还是不见,却看见许多车辆。每辆车上至少有十石米,都插着一面三角小旗,旗上四个字:“蒋琬献粮。”刘备一看,“哈哈!”笑出了声。俗话说:吉人自有天相,我刘备末干坏事,所以在急难之中有人助我。刘备知道,蒋琬,字公琰,乃是当阳县的县令,也是我兄长刘表的属下。
蒋琬,是三国中一个杰出的人才,将来是诸葛亮的接班人。虽然他出身官卑职小,但是孔明慧眼识英雄,一眼便看出“蒋琬,社稷之器,非百里之才也。”将他破格提拔,连连晋升,委以重任,并一再说:“公琰托志忠雅,当与吾共资王业者也。”临终时,给后主刘禅上表说:“臣若不幸,后事宜以付琬。”蒋琬接替诸葛亮当了蜀汉丞相之后,“既无威容,又无喜色,神守举止,有如平日,于是众望渐服。”成为蜀汉后期的一根金梁。
蒋琬估计刘备从樊城逃到这里,肯定要断粮了,于是便把粮米装上车辆,放在这里,命人去把皇叔引领到此。他自己却已离开当阳。因为荆襄已为曹操所占,他不愿在曹操手下为官,所以挂印而走,赶奔西川,投效刘璋去了。其实,他料定刘备今后必将入川,故而先到那里去等他了。当时,许多有识之士也和蒋琬一样,纷纷入蜀。因此,皇叔尚未入川,蜀中已有不少人在盼望他了。当时,有这样的童谣:“要吃新米饭,待等使君来。”这“使君”,便是指的刘备。所谓“吃新米饭”者,并非川里没有粮食吃,而是说刘备来了能过好日子了。
现在刘备看见这许多粮米,回头对张飞说:“三弟,不妨事了!”
张飞一看,旁边还有一席酒。张飞看见有酒最高兴。“大哥,回去命弟兄前来,把粮、酒拉往营中去吧。”
两人回到营里,命弟兄把粮食、酒看运了回来。粮食交给毛、苟,一席酒菜在刘备寝帐里摆好。
张飞招呼道:“大哥,用酒吧。”
“愚兄吃不下。”
“大哥不用,老张也不吃。”
因为张飞见大哥自从军师一走,情绪十分低沉。三将军想,事情既已到了这个地步,曹兵要来,也阻挡不住;他不来,也请他不到。你这样愁眉苦脸有什么用呢?只有吃饱了肚皮,曹兵追到还可以抵挡厮杀。
刘备心中明白三弟的意思,但一滴酒都喝不下。心想,我不吃不要紧,你三弟是大将,吃饱了才能打得动仗。所以刘备拿起筷子,略为动了一动。
只要你动一动筷,张飞就算你吃了,于是便放足了张飞有名的“三大”,就是嘴巴大、喉咙大、肚子大,吃了个杯盘狼藉。这一桌酒极其丰盛,凭你张飞食仓大,也只吃掉了三分之一。手下人士来准备收拾掉,张飞说:“慢来!”阿戆立起身来,在寝帐中走来走去,双手拚命在肚子上不停地揉。刘备想,你吃到如此地步,总可以停止了。哪里知道,张飞把裤带松一松,然后再紧一紧,重新坐下来再吃。真吃得下吗?古代的大将就是这样,在战场上杀一日一夜不叫肚子饿。有得吃时,三顿并一顿,照样吃,而且还不会撑坏肚子。张飞心想,趁这时多吃一点,万一曹兵杀到就没有工夫吃了。然而,肚子毕竟是有限的,一席酒吃了半席,实在一点都吃不下去了。刘备想,幸亏我不想吃,就是要吃的话,看见这副吃相,也被你吓得不敢吃了。手下人准备来收拾,张飞还是说:“慢来!”小兵对他看看,心想,今天你能把这桌洒菜全部吃下去,我也服你!现在,你又吃不下了,不收掉放在这里做啥?这时候,张飞从帐壁上摘下一只皮囊,有近两尺深。皮囊的口子象大号的碗口那么粗。张飞叫小兵把口袋张开,他自己象倒泔脚一样,不管是鱼是肉,连汤带水,统统往皮袋里倒下去,半桌酒正好满满一袋。张飞把袋口扎紧,旁边挂好。有人问:今朝张飞为啥这样贪吃?不,不是贪吃。因为眼前情势紧急,曹操大军压境。现在吃了一顿,下一顿不知啥时候能吃,确实很难预料。别的不说,单说赵子龙连头带尾杀了三天,他的吃从哪里而来?喏,全靠张飞这一只皮囊袋。等一下曹兵一杀到,张飞上马时,就把这只皮囊袋挎在肩上,挂在腰间。他想,上马之后,不知啥辰光才能下马。打到后来,曹将肚子饿得打不动了,我却可以边吃边打,一手发矛,一手伸到皮袋里抓来吃的。这叫“左右开弓”!后来赵云杀了一夜之后,在长板桥头碰到张飞。阿赣听说老赵还要冲进曹营去救嫂嫂、侄儿,就把皮袋拉开,特地留给赵云一口气吃了半袋。张飞自己也吃半袋。赵云吃了半袋再杀一天一夜。张飞吃了半袋,在桥上独挡曹兵,“哇呀呀”叫一声,把百万曹兵吓退。没有这半袋东西,是叫不动的。所以,这只皮袋倒是要紧东西,定要交代清楚的。──一桌酒全部撤空,手下把空碗盏收拾掉。
张飞对刘备说:“大哥,睡觉吧。”
刘备想,你这个人不上心事的,吃饱了就要睡。
“愚兄睡不着。”
“大哥不睡,俺也不睡。”
刘备想,你不睡是不行的。所以就身体一倒,臂肘撑在桌上,拳头托住太阳穴,算是睡了。
“大哥,你睡了?”
刘备不应,假作睡着了。
“要睡到里面睡,这里要着凉的。”
刘备仍旧不响。张飞想,大哥睡着了,我也睡吧。但是为了保护大哥,他也睡在寝帐里,叫手下把躺车推到寝帐里。当时军队在行军作战中,统帅有行军床,大将、文官是一辆躺车,小兵就是一条毯子。张飞坐上躺车,对营帐四周一看,几盏油盏火光摇曳,帐壁上黑影憧憧,外面秋风瑟瑟,把军士们的阵阵鼾声送进帐来,张飞感到满目疮痍,死气沉沉,不觉有些心神不定。一声招呼:“来人。”
“是。”
“传老张将今:今晚睡眠,将不卸甲,马不取鞍。”
刘备并未睡着,听到兄弟的话,觉得这条令传得有道理,在目前情况下,确实应当随时作好厮杀的准备。张飞传过命令后,就躺下去了。多吃了几杯酒,一会儿工夫就鼾声如雷。刘备抬起头来,一看,在闪动的火光之下,张飞这副模样实在有点可怕:面孔墨黑,眼睛半开半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没有睡着呢:只见嘴巴张并,虎须铺在胸前。刘备想,好兄弟,我真佩服你!前脚传令时百倍警惕,后脚马上能打呼噜,好福气!你睡吧,我到外面去散散心。
玄德一路走出侧营,抬头一看,天空漆黑,心想,幸得是在秋天,几十天没有下雨,否则的话,百姓们更加苦不堪言。营外的地上七横八竖地倒满百姓,刘备一路走,一路当心脚下。心想,让我来听听百姓们有没有怨言。侧耳听了一会,只有呼吸之声,并无谈话之人。刘备心中暗暗叫道:“还好。”信步走来,忽见前面一点灯光。因为是暗星夜,别说一盏灯光,即使一点香火也老远就可以看清。刘备有意无意地向这灯光方向走去。走近一看,并非一间瓦房,原来是个坟堂屋。在古代,筑了一座坟墓后,外面造几间房屋,供守墓人住宿。正好这个看坟人白天是在这里的,晚上便住到霸陵村去了,事先点好一盏灯,差不多正好可以点到天亮。刘备一看,原来是一所坟墓。穿过坟堂屋,见里面-座坟墓,坟前一块墓碑。皇叔凑近墓碑,一看,上面凿着几个字:“刘表景升之墓”刘备一见这几个字,顿时两腿发软,鼻子发酸,眼泪夺眶而出。刘备的哭是颇有名气的!现在败到如此地步,就是不爱哭的人也要流泪了。顿时,皇叔双膝跪下,哭叫──声:“啊,兄──王啊……小弟未知兄王坟墓在此。倘然事先知晓,定然备了三牲前来祭奠兄王。自从兄王归天之后,大公子刘琦病倒江夏。你的小儿刘琮,只因听信蔡瑁之言,瞒过小弟,暗自降曹。小弟未能保住兄王基业,有负兄王重托。如今小弟带领新野、樊城两县子民,兵败到此。兄王在天之灵,万一贼兵杀到,伏望兄王保全四十万子民太平无事,就是让小弟一人千刀万剐,我死也心甘情愿的了!”
刘备伤心地哭泣而言,泪如雨下。毕竞年纪也不轻了,今年已经四十九岁,年将半百之人,尤其败了一个月,路上辛苦,心中愁闷,身体本来赢弱,现在过度伤心,一时支持不住,突然眼前一黑,咽喉噎注,昏倒在墓前,人事不省。如果旁边有人呼唤,很快就能将他叫醒,现在四周无声,那就要过相当一段时间才能苏醒过来。
你晕倒在坟前不醒,营里的张飞倒醒过来丁。本来张飞喝了酒之后睡得很死,就是你在耳上敲锣都不大会听的。今天他也心事重重,除了担心曹兵杀到之外,还挂念着刘备这样伏在桌子上睡着了要着凉的,现在秋寒入骨,不可大意。一个人穷虽穷,败虽败,身体要当心。所以他突然梦中跳醒,眼睛闭一闭,重新除开来,头脑还未清醒,嘴里先在叫了:“大哥,要睡到里边去睡,外面要背冷的。”
一听没有回音,转过头来一看,桌上人也不在了。张飞以为大约大哥觉得冷,已到内帐去睡了。于是跳下躺车,“登……”往内帐走去。推开内帐门,轻轻跨到里面。内帐地方不大,一张桌子、一张床。不管有人无人,天一黑,值帐小兵便把蜡台火在帐内点好。张飞一看,行军床的帐子两边挂起,床上空无一人。这一下三将军着急了,大哥哪里去了?回出内帐,问小兵,可曾看见我家大哥?弟兄说,只见皇爷出侧营去的,不知到哪里去。张飞想,我睡着了这么一会儿,不要大哥去寻死路啊?!倘然大哥有什么三长两短,别说老师回来要间我的罪,就是我自己也对不住大哥。因此,连忙按照小兵所讲,跑出侧营,在黑暗今高声喊叫:“大哥!兄──长──!”
一路喊,一路往树林跑,只见前面一点灯光。张飞想,大哥会不会到那里去了?他心情烦闷,走出去没有数的。于是就从躺在地上的百姓们的空隙中穿过,直往灯光方向走去、到那里一看,原来是三间坟堂屋。穿过屋子到后面,只见一个坟堆,坟前一块墓碑。张飞目光好,借着屋内射来的一线光亮,一下就看清,“刘表景升之墓”。原来是老大王的坟,那大哥肯定在此。正想定睛向四下搜寻,刘备在他的脚边也苏醒了,喉咙口的气在回过来:“呢!哑!”
“喂!”张飞低头一看,黑楚楚的一段,什么东西?
刘备还未完全清醒,嘴里就在哭了:“兄王……”
张飞一看,果然是大哥。要想弯下身子去搀,再一想,慢。人家都说我大哥善哭,我倒也要仔仔细细来听他哭一场呢。所以站在旁边,一声不响。
刘备刚刚醒来,糊里糊涂,也没有察觉到兄弟就在身后,从地上爬起来,还在自说自话:“兄王,小弟之言可听得否?若能保全四十万子民太平无事,小弟一人千刀万剐,死亦心甘情愿也!”
张飞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我老师本事这么大,都保不住四十万老百姓,你去同死人商量有什么用?你相信鬼神,我却不信,今天倒要与你开开玩笑呢。张飞两个指头把鼻子一捏,这样,声音可以改变一些,轻轻叫一声:“贤弟!”
刘备此时神思恍惚,视听模糊,分不清声音的南北东西,以为是坟里的刘表在开口了。忙问道:“莫非兄王?”
“正是愚兄。”
“小弟的说话,兄王听得否?”
“愚兄听得清楚。”
“那末,可能保全子民无恙?”
“这班子民劫数难逃,总要死的。”
“啊呀,这便如何是好?”
“请贤弟速往东南逃生。”
“唉!我家军师临行之时嘱咐小弟往东南逃生,如今兄王也是这般指点,如此看来,阴阳一体也。”
张飞见大哥真会相信,心中乐不可支,不由得露了马脚:“此话乃是军师讲的。”
“阿?”
“大哥!”
“啊呀,……”原来是你这匹夫!
“大哥,我家老师本领如此高强,尚且没有办法可想,老大王已经过世,还有何用?快快回营去吧!”说罢,一把将刘备拖起来,转身走出坟基,一路回营。回到营帐,张飞把手松开。刘备在椅子上坐定,张飞往躺车上一坐:“大哥,你快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刘备哭了一场,觉得头晕脑胀,浑身疲惫不堪,但是仍旧不想睡觉。还象刚刚那样,往桌上一撑,眼睛闭上,假装睡觉,安安张飞的心。因为刘备是背对张飞,故而三将军以为大哥在动脑筋呢。心想,你不睡,我也跟你不睡。否则,我眼睛一闭,你又不知要跑到哪里去了。张飞坐在躺车上一声不响。
此时夜幕更深,听得外面已打三更。“呼──”一阵秋风吹进帐米,刘备觉得一凛。抬头一看,只见帐外进来二十名家将,个个手提绿纱灯,后面一人龙冠龙服,方面大耳,三缕青须。刘备一看,呀,是哥哥嘛: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刚才我还到你坟上哭了一场呢!莫非你没有死,是讹传凶讯?刘备要想叫声兄王,但咽喉堵塞,叫不出声。你还未开口,你家老兄倒先说话了:“贤弟,曹兵随即便到,请贤弟速带子民往东南逃生,迟则为虑!”说罢,袍袖一抖,二十名家将候然而去;刘表痰嗽一声,转身欲走。刘备想,你怎么这就走了?至少要将你现在的住址告诉我,我以后好来看你啊!玄德一急之下,竞叫出一声来;“兄王休走也”边喊,边伸出右手一把将刘表拖住。
“哎哟哟,大哥啊,俺是你兄弟,不是兄王!”原来刘备-把抓住了张飞的手。
“啊哟!”刘备醒过来。“原来一场梦出。”
“大哥,做了个梦阿?”
“正是。”
“梦见了什么?”
刘备如此这般地讲了一遍。张飞笑笑,说:“大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方才在老大王坟上哭了一场,因此会做这样的梦,此乃心悸,不足为信的。”刘备觉得兄弟讲得不错,所以也并不介意。张飞突然跳起躺车──“哎哟!哎哟!”
“三弟,何事?”
“俺要去撒尿了。”
刘备想,你又不是小孩,便说:“你去就是了。”
张飞匆匆出侧营。到隐蔽之处,解尿完毕、正经回来,忽听顺风传来“瞪!当!”隐隐炮响。三将军登高-望,只见西北方火光冲天,刀枪林立,在火光中闪闪烁烁。张飞如此猛勇之将,此时也有三分紧张。连忙奔回寝帐一一“大哥,不好了!”
“三弟怎样?”
“贼兵贼将杀来了俄!”
“阿!”刘备大惊失色,“此话当真么?”
“大哥,你来观看!”
一把抓住刘备的袍袖,拖着往外就跑对西北方一指:“大哥,你看呐!”到营外面处,松开刘备旅着三塔须,刘备只见西北方漆黑-片,翘足观望:“三弟,贼兵贼将在哪里?”
“贼兵贼将么……”张飞呆了。声息全无。
刘备这下有点光火了,埋怨张飞:“你刚才在坟前开玩笑还则罢了,现在这个事情也好寻开心的!你一声”贼兵贼将来了”,我被你吓死了怎么办?
张飞想,这样看起来-个人只能一辈子老老实实,开了一次玩笑,人家就把你真的也当假的了。方才你大哥睡着了做梦,我清清醒醒,眼睛都没有闭过一闭,绝不会是睡眼惺忪,眼花缭乱的。但是,现在事实上曹兵无影无踪,我有口难辩,算了!就说:“大哥,那末就算小弟的不是,回营去吧。”
两人正要回营,突然“瞪!当!”,炮声比刚才更清晰了。张飞回头一看,火光比刚才更亮,分明是曹兵来了。
“大哥,你就看吧!”
这时不用你张飞解释,刘备不是聋子,也听见炮声了。回头一望:“啊呀……贼兵贼将果真来了:三弟,这,这……这便如何?”
张飞虽然心中也急,但是知道大哥急不起的,真的急坏了不得了。故意安慰道:“大哥,你放心便了,贼兵贼将到来,自有小弟在此。”
那末,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因为此处乃是山地,大小山头很多。张飞初次发现的曹兵,是他们队伍的尾巴,前面的大部分人马已绕到了一座山头的背后;等他把刘备拉到营外时,那段尾巴也到了山后。因为全是马队,行进速度很快。隔了一座山,自然炮声听不见,火光看不见了。后来,刘备把张飞埋怨了一通,又过-段时间,曹兵的头队己转到山前,因此炮声又响,火光又起。就是这么回事情,没有什么别的奥妙。
张飞见情况危急,便对刘备讲:“现在去叫人已经来不及了!大哥休赶快亲自到大帐击鼓,我来点炮。”
刘备匆匆往营中奔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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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保子民刘泌殉难 战曹将玄德遇险
刘备匆匆奔上大帐,两柄鼓槌抓到手中,拼命击鼓,“咚……”鼓声急迫,张飞在营外,那里早有一尊号炮放着,三将军点旺药线,“当──”信炮响亮。顿时一片混乱。当时虽乱,但我说书者要把它一处处理清。
头队上赵云听见炮响,立即从躺车上一跃而下,整顿盔甲,抓过长枪,钻子一点,飞身上马。两位主母上芦轿车,甘夫人在前,糜夫人怀抱小主阿斗随后。刘禅虽是甘夫人所生,但是常由庶母抱着,箱笼物件装在车后。起子龙带五百兵在后保护。糜夫人的车子旁边,有糜竺、糜芳二位大夫相随,兄妹之间说话比较方便。小兵推动车辆,直往东南赶路。
中队上人最多,一万左右弟兄起营拔寨,一切行装、军需装载车辆,推的推,拉的拉。刘备卸下龙冠龙袍,改作差官打扮,手捧两柄黄金锏。旁边张飞在马上怀抱长矛。所有文武紧随皇叔周围,跟着头队往东南赶路。
第三队便是老将军刘泌,金盔金甲,手执金刀。旁边外甥刘封,银盔银甲,手捧银枪。舅甥两人保护四十万百姓。百姓们跟在最后,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背包负席,扶老携幼。平常赶路都哭声不绝,现在曹兵来到,更是哭冲震天,呦声动地,直震得山摇谷荡。“不好啦,曹兵曹将杀得来啦!快逃命哪!”争先恐后,你拥我挤。任你道路宽阔,四十万百姓,哪里一下子走得光,前后足有数里路长。
后面曹兵到了,就是高览的三万马队,北边道上的军队,马高人大;灯笼的长梗插在背上,灯笼挂在面前,蜡烛火明亮:手中都是长枪、大刀。从十四日追到现在,马不停蹄赶了十多个时辰,终于赶上刘备。冲在前面的曹兵,见路上挤满百姓,连忙一齐扣马。曹兵们们道,刘备肯定就在前面,但是被这几里路的百姓堵住了道路,要捉刘备,必须叫百姓让开。手中家伙对百姓一扬,喊道:“老百姓,让路了!”
百姓到这个时候倒不怕了,特别是逃在最后面的,反正是横坚横了,再说也没有地方好让。所以回过头来对曹兵看着:“你看好不好让。我让了,前面的不让。你除非从人头上走过去。”
曹兵一听:“你这嘴巴真会说话!”
“不是会讲不会讲,就是这么回事嘛!”
“不让的话,咱们要动手杀了!”
“那也只能凭你的良心了!”
“好,那末看刀:”说罢,举刀在百姓头顶上“呼,呼”掠来掠去,枪在头顶上舞动,吓吓他们。
老百姓见他们这样,以为他们不敢杀,胆子就越来越大:
“你要杀咱们,咱们有老将军保护的。”
曹兵根本不管你什么老将军小将军,他们之所以不杀,是因为还未接到命令。队长吩咐手下;“你去禀报先行将,对这批老百姓怎么办?”这个曹兵圈转马头,往后面扫去。到高览马前,跳下马道:“报禀先行将!”
高览在马上象牛那么一条,手中的开山斧有半个车轮大小。见小兵来报,将马扣住。
“何事报来?”
“回先行将,我们要追赶上前捉拿刘备,可是被几里路的老百姓拦住了去路。请先行将定夺!”意思是,不杀百姓就捉不牢刘备──这批百姓就死在这报事兵手里。
高览想,丞相发令时对我眨眨眼睛,叫我对这批百姓见一个杀一个。现在他们挡住我追赶刘备的去路,更加非杀不可了:
“来,传本先行将令,与我大队前冲!”
既然是冲锋,别说是百姓,哪怕刀山剑林也要奋勇上前。高览用这“冲”字来代替那“杀”字,算是好听一点。
小兵重新上马,回到队伍前面传令:
“弟兄们听了:先行将有令,叫咱们大队前冲!”
曹兵听到这条命令,可以放手杀百姓了。但是所谓“头难头难”一开始总还有点手软,一面马往前面冲,一面嘴里喊道:“呔老百姓们闪开了!”
老百姓还以为他们不敢杀的,仍旧回答道:“跟你说没有办法让的!”
“那咱们动手了!”
“随你们的便吧!”
曹兵还是刀掠来掠去,枪吞吞吐吐,但是刀枪之上毕竟是不长眼睛的,现在又是黑夜之中,灯笼的光线能有多少!一刀掠过去时,那边一个百姓的个子比较高,刀口正好在他太阳穴里,只听“喀嚓”一声,这百姓脑浆直迸,跌倒在地。照这么说,长的长吃亏罗?矮的也没有便宜占的,踩都要踩死。这种乱军之中还有什么吃亏、便宜可言,任何身材都不会有什么好处的,只有希望不要遇到这种场面。眼前一个人被劈死,那只角上的百姓都惊叫了起来:“怎么,你们真的敢杀人!”
曹兵一看,反正已经杀的了,杀一个也是杀,杀光他们也同样是杀。于是提足杀性,绝灭天良,挥动武器,刀劈、枪刺、钻打、杆敲,如砍瓜切菜相仿,只见脑袋象滚西瓜,鲜血象飞浪花,物件象播谷种……人群象倒篱笆……曹兵边杀边冲,杀一批,冲一阵,马蹄在死尸、活人身上践踏蹂躏。
这时的老百姓都剧哭剧叫了:“不好睐,老将军救命哪!贼兵贼将杀人啦!救命哪!”
当然,四十万百姓-下子是无论如何杀不完的。哭叫声传到前面,刘老将军虽然听见,但听不清他们在叫什么,毕竟年岁大了,耳目迟钝。而且百姓们原来一直在哭的,现在不过声音急些。所以老将军并没有引起注意。旁边公子刘封听见,觉得这声音不对。在马上回头一望,只见刀枪挥舞,百姓成批地倒下,火光中鲜血飞溅。心想,我们奉军师之命保护百姓,如今子民遭灾,应当去救。娘舅大概没有听见,我来跟他讲:“母舅大人!”
“外甥儿,怎样?”
“子民们啼哭喊嚷,乃是贼兵贼将在肆意残杀百姓,我等速去相救!”
老将军一听,什么,曹兵曹将已经动手杀百姓了?我倒没有注意。单手执刀,撩着银须回头观看。看得刘泌怒火中烧,银须乱甩。心想,曹操,你能成得了天下我无论如何不信!这数十万百姓跟我们皇叔逃了几百里路,就是要想活命,哪里知道,到了此地当阳道,竟会遭到如此的毒手。刘老本是二十年的樊城县令,爱民如子,现在看到这种情况,如何忍耐得住。
“外甥儿,速速相助愚舅前去杀退贼兵贼将,搭救子民!”
“母舅大人请!”
刘泌圈转马头,对人群中叫一声:“子民们让路了,刘泌来也!”说罢,将马一拎,往后冲去。公子在后紧跟。
老百姓虽然拥挤,看到救星来,大家向两边靠拢,中间让出一条路:“老将军来罗!刘老将军来啦!”
刘泌直冲到后面,见曹兵在杀百姓,便挥动大刀,把曹兵乱劈乱砍。虽然吃败仗,毕竟是大将,曹兵人虽多,到底是小卒,哪里是刘老的对手,一下子被刘泌杀了二、三十个。曹兵只得暂时后退,“老头儿厉害啊!”纷纷回马逃跑。
其实,刘泌你何必追赶,只要断在后面,护住百姓就行了。但刘老一时义愤填膺,怒火难遏,竟直赶曹兵而去。追到前面,事情不好了,正好撞着高览。高览发现自己的部卒,都乱纷纷向后逃来,一看,背后一员孤穷老将,须眉雪白。心想,刘备手下没有好将官的,老的老得抖抖瑟瑟,小的小得黄毛末蜕。高览叫弟兄们闪开,自己一马当先冲上前来:“吹!老头儿,住马!通上名来。”
刘老听到喊声,将马扣住,横刀抬头一看,前面一员曹将,手执开山巨斧。刘泌想,军士杀百姓肯定是你下的命令,我刀上能够劈掉你,就可保全子民。其实,至少要两个刘泌才可以跟他打一打,这家伙是百万大军的先锋将,何等厉害,只有等一下,让赵子龙来收拾他。哪知老将军此时根本不考虑这些,回答高览道:“从奸贼将,你先报名来!”
“老头儿听着!俺便是丞相帐前头队正先锋高览也!老头儿通名。”
“听了!本将军奉军师将令,保护四十万子民,樊城县今刘泌是也。”
“老头儿放马!”
“贼将看刀!”说罢,刀起盘头,直往高览盖顶一刀。
高览身体带偏,“老头儿且慢!”起斧头钻子往刘老刀盘上一点。
只听“当啷”一声,刘老的刀直弹地弹出去,要收转,来不及了。高览手脚快,甩过斧头就往老将军腰里“去吧!”“喀嚓”一斧,挥为两断,大刀落地,尸体翻下,马溜缰而逃。
公子刘封刚刚赶到,眨眼之间,娘舅已经死了马下。自己知道没有本事替娘舅报仇,圈马便逃。
高览看得清楚,放声大笑:“哈哈J哈哈!啊哈……”杀了老将,吓退小将。传令道:“弟兄们,与俺大队前冲!”
曹兵重新冲上来。刘老虽然阵亡,但也救到了一些百姓,逃得快的,在前面四散而奔。
公子刘封本领不强,脑筋不错。心想,看来杀死娘舅的大将,只有叫三叔张飞与他交战,还能取胜。因此直往中队而来。其实,现在不是替你母舅报仇的时候,每个大将都各人行各人的职责,你去一搅,就把阵脚搅乱了。刘泌一死,第三队就算完了;你到中队去一叫,中队也完;再到头队,头队也散。刘备的三队人马,被公子这么跑几趟,全部跑光。
中队上的刘备与张飞、众文武等,距离百姓更远,加上后面各种车辆的声音相当嘈杂,所以起初根本不知道曹兵在杀百姓。现在曹兵两次冲锋,百姓的哭叫声更响,距离也比较近了一些,有些文武听到了,觉得后面的哭声不对,估计是曹兵在杀百姓,要想同刘备讲,被张飞摇手摇掉的。三将军也觉察到后面情况不妙,但是故意不响。心想,若被大哥知道,定要叫我去相救;我一走,大哥就有危险,这中队就要散掉,虽然还有不少文武在此,但都起不了大作用。刘备一则是被众人围在中间,二则是心事重重,所以尚未注意到后面情况的变化。
就在此时,公子刘封赶到:“父亲住马!父亲慢走!”
刘备听到儿子的叫声,立即将马扣住。公子已经赶到他面前。刘备见他惊慌失措,便问道:“儿啊,何事惊慌?”
“啊呀,父亲,贼兵贼将滥杀子民,母舅大人前去救护,不幸被贼将所杀。孩儿无力抵挡,只得前来禀报父亲。请父亲速派三叔前去相救子民!”
皇叔一听,百姓已经遇难,刘老将军已经捐躯,我在前面一点都不知道!定神一听,果然后面传来了惨叫之声。刘备对文武看看,我气昏了没有听清,难道你们也都没有耳朵?如果你们早点同我讲,我马上派兄弟去,百姓可以少死不少。众文武对他望望,我们早想告诉你了,被张飞摇手摇掉的。刘备回头叫一声:“三弟!”
“大哥。”
“速速前去相救于民。杀了贼将再来保护愚兄也不为迟。”
“大哥,小弟去不得!俺奉军师将令保护大哥,不可擅离职守。”
“嗳!三弟,子民们如此哭叫,难道你竟见死不救么7”
张飞想,你阿哥早听我的话,百姓可以不死。因为你与百姓分为两处。到现在我只有保牢你!这不是我张飞没有良心。便说道:“小弟无有本领相救。”
刘备想,我虽然吃败仗,但你的本领没有败掉,曹将中能有几个是你对手?你不能救,还有谁能救?百姓如此惨叫,时间不能耽搁。你不肯去,我也不要你保护了。
“三弟当真不去7”
“小弟不去。”
“果然不去?”
“不能前去。”
“那末待愚兄前往。”
刘备想吓吓张飞,以为他听说自己要去,肯定说“与其你去,还是我去”。
不料三将军现在唬、吓、骗都不吃。张飞想,你有什么本事去救?别说碰到厉害的大将,一般的也吃不消。所以张飞对他笑笑:“大哥,你要前去,去就是了。”
刘备此时无可奈何,话已说僵,只得自己去了。所以马头圈转,招呼公子;“儿啊,保护为父同去相救子民,杀退贼兵贼将。”
“父亲请了!”
老子在前,儿子在后,两匹马直奔西北方向,一面喊道:“子民们让路,刘备来了。”
“皇爷来啦!”百姓们往两边闪开。
刘备头都不回,渐渐去远了。
张飞这时紧张了。原以为大哥不敢去,不料真的去了。连忙高声喊道:“大哥,回来,待小弟前去!回来!回来!──啊呀,不好!”
连叫数声没有回音,张飞急忙圈马追了上去。
不料,已经来不及了。刘备没有笔直走。因为刘备想,孔明说,西北方是死路,东南方是生路,我不要与阿戆斗气把性命斗掉了。那末回去吧。又不行,要被阿戆耻笑“我晓得你不敢去的,只好回来”。一想,有了。马往横里一钻,准备找一个隐蔽地方,或者树林,躲到天亮再讲。刘封也跟着往横里跑。
张飞以为大哥是笔直跑的:所以一直往前追去。两人走了岔路,再要重新碰头就要相当一段时间了。
刘备、张飞一走,中队就此完蛋。一是没有了主心骨,人心涣散;二是曹兵第二次冲锋来势更猛。百姓潮水般地向前涌来,一万军队全被吞没。弟兄们丢下军车,四散逃窜。文武们的马屁股上受到撞击,狂奔乱跑,无法控制,纷纷落荒而走。转眼之间,一个中队便冲得无影无踪。
再说刘备,一离开张飞就有危险。曹操在襄阳发令时,命一百多员偏、稗、牙将各人领兵五百,从各条大小道路往当阳而来。因此,你走错了路都会撞着敌将。刘备还未找到藏身之处,只听得一声呐喊,横里冲来一标人马,火把通明,尽管刘备改换了服饰,毕竟你与曹操过去同过事、认识你刘备的人很多。只要有一两个小兵认出来,大家马上都知道。
“拿刘备啊!──”刘备看见敌军,要想回马走,已经来不及了。曹兵“哗──”一拥而上,把他团团围住。还好,刘封尚在包围圈外,公子急忙扣住马匹,远远观望。刘备住马一看,前面一个曹将,金盔金甲,手提金刀、面孔陌生,便喝道:“呔! 从奸将,竟敢在孤马前拦住去路,好不知生死?与我报上名来!”
“呔!刘备听了,本将军乃丞相帐前陈泰便是。”
刘备一听,陈泰?从未听见过。刘备这点勇气有的,别说是碰到曹将,即使抓到了曹操面前,也不会卑躬屈膝。皇叔剑眉倒竖,龙目圆睁:“从奸将听了,与我让路!”
陈泰想,有这么便当?今天能碰到你刘备都不容易!哪怕活的捉不牢,捉住死的,你的脑袋也值千两黄金。所以说道:“呀呀呸!刘备,你还想往哪里逃生,速速与我下马受缚!如若不然,本将军金刀无情!”
刘备知道走不脱了。那末就打了再说,即使被你杀了,也是为百姓而死。便说:“既然如此,贼将你就与我放马I”
“好,刘备,看刀”
陈泰刀开四门,对刘备当头一刀。
公子爷在圈外看得分明,只见敌将一刀劈到父亲头上,鲜血直冒。“啊呀!”父王也死了。圈马便逃。但是耳边听得“拿刘备啊!”“当啷……”唉!父亲已死了,还要捉什么刘备?哪里来的兵刃之声?连忙扣马,回头一看,“嗳哟,还好!”我吓昏了,父亲没有死。因为陈泰金刀劈下来时,刘备起两柄黄金锏用十字花剪刀姿势招架,火光下兵器一闪,刘封以为是血喷出来了。刚才看见娘舅也是一个照面就被高览杀了,所以他吓偏了心了。公子心想,我无法搭救父王,快点去叫三叔。马扫回来一看,中队无形无踪,三叔不知去向。那只有赶奔头队,向赵云求救。刘封往头队而去。
此地刘备的黄金锏招架大刀,“贼将慢来!”“嚓仓……”,居然把刀架住了。刘备想,既然能够架住,要设法掀开它。咬紧牙齿,“唉!”“喀嚓!”,陈泰的刀弹出去。刘备想,掀开了刀,我也会回手的。
“照孤的家伙!”对陈泰迎面两锏。
陈泰连忙收转大刀,“且慢!”刀头往黄金锏上“仓!仓!”拨开。“啊!刘备两柄武器左右荡开。
陈泰横过金刀,向刘备拦腰砍来:“看刀!”
刘备又起两柄锏往刀盘上叉上去,“嚓仓……”“哈哈!”皇叔暗暗好笑。心想,曹操手下一千员战将,与我打个平手的大概只有你这个宝货了。我的本领不高,你的武艺也蹩脚,真是花对花,柳对柳,破簸箕相对坏扫帚。刘备想,这样倒也不错,省得到树林中去隐蔽了,跟你打到天亮,亦末尝不可。
那末陈泰呀,你捉不牢刘备,马上派小兵去叫别人来帮忙呀!那他无论如何不肯的,这样的特等大功,岂能让与他人。心想,我虽然一下子捉你不牢,但打到后来你精疲力尽,跌下马来,就可将你生擒。
果然,陈泰毕竟是个将,本事蹩脚是从小学僵了,但是经常作战,有长力的。刘备起初不错,打到后来,力气渐渐不支。从虎牢关之后就很少打仗,反正有两个兄弟在身边,遇到敌将根本用不着自己动手,总是云长、张飞出马,所以本事越来越迟,加上现在是孤身一人,没有后盾,也无人助威,越战越怯,而曹兵们喊杀连天,叫得他心惊肉跳。心想,他们不需要叫人来帮忙,我也已经完了。本来两人一来一往,平分秋色,后来刘备招架三下,只能回手一次。到最后,只有招架之能,无有还手之力。陈泰的金刀上下左右砍不停。皇叔招架得气喘吁吁。“喔呦,慢来。”“喔呦,且慢!”──当然,打到这个地步,是要打上相当一段时间呢。
再说刘封往头队赶去。头队离后面更远,尤其子龙,奉命保护主母小主,其他哪怕天坍下来都不管。五百小兵在他马后,臂膀挽臂膀,象活的照墙这么一堵。赵云在二辆芦车后面点马而行。刘封赶到头队,远远就喊道:“子龙将军住马!赵将军慢走!”
赵云听见喊声,扣住马匹;车辆和部队都停。子龙回头一看,是皇叔的干儿子──“公子,呼唤赵云何事?”
“哎呀,子龙将军,不好了!贼兵贼将残杀子民,我家母舅为救子民,不幸阵亡;父亲被敌人包围,三叔不知去向。请子龙将军速去相救父亲!”
子龙一听,三将军那,军师把皇叔交给你,你怎么不曾好好保护?莫怪军师要把主母、小主交托给我。按理来说,君有难,臣救驾;皇叔遇险,我应当去救。但是我一走,两辆车子出了问题,我如何向军师、皇叔交代?孔明先生说起来,我只叫你保护主母、小主,刘皇叔是三将军的事,与你无关。想到此时,便对刘封说:“公子听了,主公有翼德三将军保护,料想无妨;赵云奉命保护主母、小主,不便抽身──军士们,车辆推动。”
车子刚要推动,车上甘夫人已经听得清楚,立即吩咐:“车辆停下,有请赵将军!”
子龙听见主母传唤、立即到车子旁边。照理要下马、撂枪,跪在车辆面前,听候主母吩咐,现在只好马虎点。子龙把枪拄鸟翅环上一架,身子一例,把手一拱:“车辆上二位主母,现在乱军之中,末将甲胄在身。不便下马,马上有礼了:”
“将军,我儿道及皇叔身遭危险,请将军速去相救!”
“这个……”子龙想、主母的吩咐,本应服从,但是军师重托,我只能违抗一下主母之命了。
“主母听了,并非末将违命,因受军师之托,不能擅离主母。三将军定在找寻主公,请主母放心便了──车辆推动。”
“嗳!将军,皇叔若有三长两短,我等何必活在人间! 将军速去速来,定然无妨。如若不去,我就撞死在你马前。”后面车上的糜夫人劝说子龙,说:“赵将军你是好心,我们也明白,但是救人如救火,看我份上、免得姐姐出车辆拼命舍身。”赵子龙感到十分为难,如果去,车辆出问题,头队与二队、三队一样,被敌人冲光,我要受军法处置:若硬是不去,主母真的跨出车辆,撞死在我马前,我也吃罪不起。真是进迟两难。旁边两位糜大夫也与妹子一样劝说赵云:“子龙将军,你龙驹马快得很,还是去一趟,让两位主母也好安心。”
子龙无可奈何,也罢。说道:“请问二位主母,末将去后,车辆交与何人?”
甘夫人说:“有公子刘封在此。”
公子毕竟年轻,不懂进出,听主母说有他在此,一时忘乎所以。心想,我本领虽则与你赵将军差得远,但我也称为赛赵云,你是银盔银甲,银枪白马,我也同样如此。尽管你武艺高强,但在没有事情的时候,强与不强是一样的。我只要学你的样,跟在车后点马而行,人家远远望来,以为是你赵将军。刘封想得天真,对着赵云招拍胸脯:“子龙将军放心好了,有我在此!”
赵云真是又气又好笑,心想,好吧,你见人挑担不吃力,那末,让你试一试,恐怕这副千斤担搁到你的肩上,你别说挑了跑,连站都站不直。我只希望一点,在我回来时、你把二辆车子原封不动交给我,我已感恩不浅了。便对刘封说:“那末公子听了,赵云前去相救主公,去去就来。末将回来之时,务请公子将二辆车辆交还赵云,末将感恩非浅;倘有三长两短,赵云定不与你甘休:”最后一句也只是警戒警戒他,真正出了事情,也拿他没有办法的。
子龙回过头来告别两位主母:“二位主母,末将相救主公去了。”
甘夫人说:“如此方为忠良。”
赵云想,这忠良是难做的,我是不得已而为之。马头圈转,鸟翅环上长枪端起,对人群中高叫一声:“赵云救主去也!”说罢,将马一拎,“啊达……”向西北而去。
哪里知道,你一声“赵云救主去了”,引起了极大的惊恐,一是以为刘备发生了不知怎样的危险;二是担心此地怎么办。所以顿时“哗──”一阵鼓噪。旁边有一个人听错了一个字,便是刘备的小阿舅糜芳。他往往容易缠错,所以绰号就叫“缠错糜先生”。他把赵云说的“救主去也”听作了“投主去也”心想,你去投主,当然是投奔曹操、而且刚才赵云为了保护主母、小主而不肯去救刘备,糜芳认为是他故意见死不救。心想,大概这次一败,他认为妹夫没有翻身日子了;现在主母逼了他去,他没有办法,索性叫声“投主去也”。我碰到皇叔和三将军一定要告诉他们,赵云叛变投敌了。这家伙也不问问旁边的阿哥糜竺,赵云是不是这样讲的。由于他的瞎缠,差一点惹出大祸来。
赵云一走,刘封吩咐车辆推动,他在车后抱枪点马而行。他以为赛赵云可以代替真赵云,事实上没有这么便当。首先五百小兵就没有士气了,而且此时曹军正是二次冲锋,冲垮了二队往头队来。本来五百小兵可以挺得住,现在知道马背上的是“滑头货”,就感到浑身无力,缺乏信心,背后的人拥撞上来,有几个小兵手臂一松,往边上一缩。好了,五百兵只要有几个人缩一缩、让一让,这堵墙就有了几个缺口,象河堤决口一样,立即被人流冲垮。刘封和两位糜大夫的马屁股上受到撞击,向前乱冲,三人扣不住辔头。车夫撞倒的撞倒,逃走的逃走,二辆车子“哗郎当”翻身,两位夫人和小主从车子里翻了出来。糜夫人首先还要保护好儿子刘阿斗。其实,如果后面的败卒、百姓拥上来,连你都要一起踩死。在这紧要关头,幸亏刘备的人缘好,逃在前面的汉兵、百姓,看到车子里的主母小主翻出来,挤命用身体往后抵住。但是男的还不能去搀的,男百姓忙叫自己老婆上去救主母。这女百姓动作很快,上去就把甘夫人拦腰一抱,随着人流向上首边避过去。同时,另一个女百姓把糜夫人和阿斗一提,力气哪里来的,自己都不知道,随着人流向下首一避。说起来很方便,左右分开,但是寻的人苦了。赵子龙冲杀一昼夜,枪挑五十四员曹将,就因为两位主母分开了。车子上的箱笼物件踏得满地。三队、二队和头队全部冲光。赵云还加在梦中,以为头队在这一点时间里大概还不成问题。而且等他赶去救刘备,皇叔倒早已转危为安了。
不提赵云,单说另-个人比你还要着急,就是三将军张飞。阿戆早在你赵云前面,四下寻找大哥:龙驹马速度很快,一个大圈子兜下来,寻不到大哥。张飞想,这样找法不好,地方太大,人太多,天又黑,我寻到东南角。大哥在西北九,找到死都找不到的。找人也得想个办法。张飞-动脑筋,想出一个“织机式”:象梭子一样,横向来回,曲折穿梭,从东北边山脚下向西南角扫,跑到跑不通,再回过来……心想,我马高人长,这样跑总会被我看见的。考虑停当,马在当阳道上来回穿梭。到处都是曹兵,张飞看见就戳。关羽只杀大将,不杀小兵,他什么都要杀的。而且人家的长枪有留情结,一只能捅一个,他的蛇矛没有留情结的,直捅到底。张飞力气大,刺一个连一个,有时往人密的地方刺下去,一矛穿通两三个。矛上死尸太多了,才用战靴往死尸背上一脚,将矛一收,死尸象抹光草杆似的一串捂下来。张飞边跑、边杀、边找。突然,一员大将骑着马从他左边擦肩而过。张飞知道定是曹将,因为刘备手下一共只有几个将。一看就有数的。其实,这员曹将非是旁人,正是高览。你在找刘备,他也在找刘备;你要救,他要捉。高览倒未曾注意到张飞。张飞眼快手快,勒住马匹,回身向高览右腿一矛刺去。
未知高览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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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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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28 1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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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张翼德两次救驾 赵子龙初冲当阳
张飞向高览右腿一矛刺去,若是一般的角色,早就中矛落马了,高览毕竟是名将,久战沙场,对突如其来的行动他知道如何应付,只见他坐在马上高举巨斧,钻子朝下,矛尖刚到右腿边上,他这一对铜铃大眼的余光已经带到。高览想,刘备手下的将都是刁滑之辈,打仗专讲发冷枪的。高览动作极其敏捷,立即圈起右腿,起斧钻往矛尖上“当仓……”点上去。一时哪里点得开!张飞矛上吃到分量,双臂用足十分力气,“当啷……”往上抬。两柄武器卡住。
张飞这条矛,三国中称为一杆秤,五十斤起花,六十斤也可以称,一百斤时称秤砣到秤梢上。许多名将的武艺都要到他这杆秤上来衡量一下,如:虎牢关的吕布,西凉的马超,古城时自己二哥云长,包括今天百万曹兵的头队正先锋高览,等等,都在这杆秤上掂过分量。现在高览的分量足足一百斤,张飞心想,大哥若然遇到这曹将,一百个刘备死掉五十双。高览也在想,刘备手下蹩脚将多,现在后面这个是谁?我用足力气竟点不开他的武器!如果此人保护刘备,我难以生擒玄德。瞪着钢铃大眼回头一看,正好张飞也抬起头来,睁大环眼对他看,四只大眼睛碰头。高览一看,原来是张飞,怪不得厉害。张飞一望,原来是高览,果然不错。大家心里都佩服。但张飞是在拣外快,戳一矛试试看,戳得到赚,戳不到就算,没有心思多打,找大哥要紧。高览也不高兴多打,心想,我现在先要捉刘备,捉牢刘备后,再同你打上一日一夜!张飞想,救到大哥后,同你打三天三夜!大家收回武器,背对着背跑开。跑了一段路,高览心想,张飞到底不错。回过头来看看。张飞想,高览真乃河北名将,话不虚传。也回过头来望望。自己人看见了是“再会再会”,敌人相见怎么样?骂山门!高览骂一声:“呔!你这黑脸张飞!”
“嘿,你也是黑脸!”
高览想,我倒忘记了,我自己也是黑脸。骂了一句,大家各走各的路。
高览找刘备没有找到,张飞倒找到了。三将军马扫过来,听得一片呐喊之声:“拿刘备啊──”张飞一听,知道大哥肯定在那里。冲过来一看,见大哥被贼将劈得只能招架,无法回手,而且只听得刘备一面在招架,一面在叫“喔呦,慢来!”“喔呦,且慢!”
张飞想,只有你打仗打得叫“喔呦呦”的,坍了我们两个兄弟的台。对这曹将看看,你这家伙连我家大哥都打不赢,你今天不死,明天也稳死的。但是阿哥已经打得发急了,让我先来安慰他一下。张飞反正天生喉咙响,高喊一声:“呔!大哥不必惊慌,小弟老张来也!”
“小弟”二字是叫给大哥听的,“老张”二字是叫给敌人听的。
曹兵听见这一声喊叫,立时四散而逃。
张飞马还未到,先大叫一声:“贼将看枪!”其实还距离一段,虚张声势。
陈泰听见张飞到,而且家伙已经搠过来,连忙回头观看。你后脑上不长眼睛的。刘备本来只招架,不还手,现在听到兄弟来,立即吊起一股虎劲。一看陈泰扭过头去,心想,莫非你后脑上装铁板的?我倒不相信。马冲上来,“照孤的家伙!”往他后脑两锏。
陈泰来不及回过头来,“咯!啡!”,脑袋开花,脑浆直进,刀“当啷”,人“得儿……啪”溜缰马“啊达……”──刘备一生一世战场上就打死过一个人,就是陈泰。这家伙也算死得运气,死在昭烈皇帝手里,因此我今后还要提到他,如果死在别人手里,这种蹩脚将根本没有人记得他了。刘备第一次打死敌将,得意得不得了。见张飞过来,他眉飞色舞地说:“三弟,你看这贼将被愚兄打死了,愚兄本领如何?“张飞想,你刚刚在发急,现在又要吹牛了。便说道:“大哥,你的本领不差,老张听到你在叫喔呦呦!”
“啊?”原来都被他听见了。
“大哥,快走吧!”
“三弟请。”
张飞在前开路,领着阿哥从横路上扫出来,往东南而去。
路上百姓很多,看到刘备来,都哇喇哇喇地喊:“皇叔哎,带咱们一起走哎。”
张飞不住地招呼刘备:“大哥,你跟着小弟!“”大哥,你不要去管他!“一面叫,一面马在前面跑。
刘备被老百姓叫得心软了。心想,我把他们带到了这里,结果他们仍旧遭难,如果我问都不问,自顾自跑,岂不要被百姓咒骂,说我假仁假义、见死不救:所以连连高喊:“三弟慢走!三弟慢走!”
张飞没有听见,径直往前驰去。刘备将马扣住:“子民们,皆是刘备不好,连累尔等背井离乡,奔波避难,在此当阳,又遭曹兵屠杀。如今跟随刘备同往东南去吧!“岂知你刘备一刻也不能离开张飞。此时,各路曹将越来越多,越追越近了。老百姓不懂军事知识,看见刘备就喊:“皇叔,皇叔!“等于在叫给敌兵听‘突然,从横刺里冲过来一标军队,”拿刘备哦!“”捉刘备啊──“百姓四散而逃。刘备发觉不对,要想往前跑,来不及了,已经被曹兵团团包围。皇叔抬头一看,迎面来一员曹将,遍体盔甲,胯下青鬃马。刘备想,这下不会再那么巧,仍旧碰到陈泰这种鳖脚货了。
果然,从这员曹将手中的家伙就可以知道他本领不小。他手执一柄金顶罩阳槊。分量共有一百零四斤,顶上面一百零八颗刺,每颗刺五寸长,半斤重,共合五十四斤;一根柄要有一丈二尺长,也要三十斤重;上面一个金顶──实际是铜的,重二十斤。共重一百零四斤。曹操手下的五虎弟兄,老大叫淳于琼,老二叫淳于安,老三叫淳于普,他是老四,叫淳于导,还有个小兄弟叫淳于吉。最小的却死得最早,在刘备兵败汝南时,周仓失守羊角尖,赵云大战磨盘山,枪挑淳于吉。弟兄五个都用这一武器。这柄家伙,哪怕不用力气丢下来,也要一百零四斤,可以把你脑袋钉得象马蜂窝一样,何况凡是用这种武器的人,都是力大无穷的猛将。
刘备明知吃不住,但又跑不掉,戆兄弟眼睛一眨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但皇叔还是正气凛然,横眉暴目:“呔!从奸将通上名来!“”刘备听了,大将军复姓淳于,名导。你速速与我下马受缚!“刘备想,死就死,下马受缚谈都不要谈:“贼将休得狂言,只管放马便了!“”刘备照打!“说罢,舞动金顶罩阳槊,向刘备当头一架,只用五成力气。
刘备仍旧起两柄黄金锏剪刀式招架。”且慢!“”当啷!“武器一碰,刘备就两臂发抖,无论如何抵挡不住。
淳于导为了要捉活的,所以力气慢慢地加上去,六成、七成……逼得你丢掉武器,下马受缚。
刘备一面招架,一面高叫:“谁来搭救于孤?谁来相救于孤!“正在这紧要关头,救星来了。那一边冲过来两员大将──”刘兄请!“
”龚兄请!“
原来是刘辟、龚都二人。中队冲散后,他们在乱军中横冲直撞,准备寻到刘备,然后一起往东南赶路。这两个人本领也平常得很,所以一搭一档,不肯分开,这样还可以抵挡敌将。现在听到曹兵在叫”拿刘备“,方始看见皇叔已被敌人包围,而且十分危险。两人虽则本领一般,但跟随刘备多年来,一向忠心耿耿,所以毫不犹豫,两匹马冲进包围圈。刘辟手脚来得个快,招呼都不打,就往淳于导脑后一刀。
淳于导听得风声响,知道有人救驾。心想,你这孤穷将要末早点来,要末晚点来:早来,我还未碰到刘备,尽管跟你打;慢来,刘备已被我捉牢。现在正是尴尬时候,我如果不招架,即使我把刘备打死,我自己也完蛋了。与刘备同归于尽,我不愿。所以旋转身来,起钻子往刘辟的刀上招架。”且慢!“”当啷!“一声,刘辟大刀弹出。淳于导想,那末就先杀掉了你,再捉刘备。横过槊来,往刘辟拦腰一架。
刘辟收转大刀都来不及。幸亏旁边还有龚都,甩起大刀就往淳于导脑袋上一刀,淳于导来不及打刘辟,只好先招架龚都。又是”当啷!’一响,龚都的刀也弹出。
淳于导预备先敲掉龚都。刘备一看,哈哈!吉人自有天相,此时来了刘、龚二将救我。
他们帮我的忙,我也要帮他们的忙。叫一声:“照孤的家伙!”往淳于导肩上就是两锏。淳于导连忙招架……君臣三人搭了档,一来一往。常言道:“一人难敌四手”,意思是怕人多。淳于导本领不错,但遇到三个不如他的人,居然也会被打得只能招架,而不能回手。这边三个人也一个都不能脱班,一个脱班,三人都要完蛋。好在他们相处多年,彼此熟悉,虽则个人技巧都不怎么样,然而配合倒是十分默契,一点不曾脱班,打得淳于导手忙脚乱,应酬不迭。
这四个人杀在一起,我再说张飞。他还不知道刘备早巳不在后面,还在一路跑,一路叫:“大哥随我来!”“大哥跟我走!”跑到前面,听见百姓在叫:“三将军哎,不能走睐!”张飞扣住马。抬头一看,一水阻隔,横贯长扳坡。张飞知道,这条河叫长扳河。只见河上一座宽阔的板桥,逃得快的败兵、百姓都已集中在这里。望到河对面,大约三、四里路前面,树木森森。三将军想,在这乱军之中跑来跑去不是桩事体,要有个立足之地,聚集、整顿一下队伍,方能再往东南逃生。倒不如请大哥带了弟兄、百姓先过桥,到树林中等候,我一个人来守住这座桥,自己人统统放过桥去,曹兵曹将来,我统统挡住。等到人聚聚拢,归好队,再往前去。张飞考虑停当,回过头来叫大哥:“大……”“哥”字未出口,一看没有人。
败兵、百姓问张飞:“三将军,你可是找皇叔?”
“着啊!”
“没有看到刘皇叔来啊!”
张飞想,啊呀,糟糕:大哥怎么又离开了我,我一路叫他跟牢跟牢!张飞立即回马向西北方冲去。冲到此地一看,哈哈,又在打了!只见这员曹将又高又大,手中的武器分量又重,但是居然被这三个鳖脚货打得疲于招架,可见得其本事也不过如此。张飞想,大哥啊,究竟是你遇到危险后,刘、龚二将来救你的呢,还是你看见刘辟、龚都打不过敌将,算上去帮忙的呢?你这帮忙是越帮越忙,虎牢关三战吕布时我领教过了。不过,不管怎样,总是这贼将倒霉,你不在这里,我不会来的。张飞人长矛长,从圈子外面搠进去——
“贼将去吧!”一矛直刺脑门。
淳于导本来打得七荤八素,哪里来得及招架!看都来不及看,已被张飞一矛戳得脑袋对穿对。武器脱手,溜缰马冲出去,死尸吊在张飞矛尖上;曹兵四散而逃。
刘备想,怎么突然又多出一柄武器来了?回头一看──“三弟,你竟来了。”
“大哥,你看这家伙多么厉害,若无小刘、小龚,你性命危险!”
张飞把死尸撂掉。心想,这下我要当心了,不要大哥又要半路不见。看到有刘、龚二将,有办法了。便招招手:“小刘、小龚,尔等过来。”
两将跑到他面前:“三将军有何吩咐?”
“俯耳过来。”张飞与他们耳语道:现在我来带头跑,大哥在中间,你们在后面。大哥如果跟了我跑,那最好;如果他扣住马匹,你们就用刀背往他的马屁股上打。“刘备不知道张飞在搞什么鬼.”三弟,走吧!“”大哥请!“
张飞头里跑,皇叔紧随其后,刘、龚在最后,武器拿在手上,准备”拍马屁“。路上败兵、百姓看见刘备的马过来,都南声叫嚷:“皇叔哎,慢点走哎!‘喊得刘备心中不忍,将马扣住。刚刚立定,刘辟、龚都的刀钻在他的马屁股上“啪,啪”每人一下。
马伯伯挨到家伙,往前冲去。张飞回头一看,“嘿……”这下你立不定了:刘备想,原来你与刘、龚咬耳朵就是搞这个名堂!这样一来,路上毫无耽搁,直到长板桥前。
此时,东方已经发白。大家扣住马。张飞指给刘备看;“大哥,你看,此乃长坂河,此桥即是长板桥。”
刘备一下子还不明白张飞的意思:“三弟,你意欲怎样?”
“请大哥与小刘、小龚带领此间的弟兄、子民,过桥以后往那边树林中去歇息。”
“三弟你要怎样?”
“小弟镇守桥梁,自己人到来。叫他们统统过桥;倘若贼兵贼将到来,老张一枪一个,他们休想过得桥来。”
刘备想,这倒是个好办法,这样混乱,你找我,我寻你,不知到何时才能了结。还是在一个地方集中一下,等齐了再走。所以点头道:“甚好。”于是,张飞命令手下敲锣传令,把附近的弟兄、百姓统统集中过来,准备跟刘备过桥。
就在此时,沿长坂河过来一人,喊道:“皇叔慢走!三将军慢走!带了下官一起过桥!”
刘备一看,是小阿舅糜芳,见他纱帽歪,锦袍扯,当胸鲜血淋淋,步行过来,连忙问道:“子衡怎样?”
糜芳说,头队冲散之后,我在乱军中乱跑,遇到一个敌将,对我咽喉一箭,我头偏得快,嘴角边带着一点,虽是浮伤,但血流了很多,当时心中一慌,落马翻身。
刘备想,因为你这张嘴喜欢瞎说,是要给点苦头你吃吃。便说:“既然现在来了,那就跟我一同过桥吧。”
但是糜芳说:“皇叔,赵云他竟反了。”
张飞一听,已经环眼瞪出了,厉声问道:“怎么,老赵他竟反了么?”
“是啊,赵云确是反了。”
“尔怎样知晓?”
“三将军,自从敌军冲来,后面两队全被冲散。你将军与皇叔一时分离,公子刘封前来求救于赵云。子龙先是不肯前去,后被主母一再催促,要他救了主公再来保护。赵云无奈,在临行之时对乱军中高声喊道:’投主去了!‘三将军,投主自然是投奔曹操,赵云岂非反了?”
张飞听完这番话,气得须发皆立。心想,吃败仗时应当大家齐心协力,才是正道,即使你赵云不愿随我大哥,那也不可勉强,但是你去投奔曹操,我决不与你甘休!张飞想到此时,故意放轻嗓音对刘备讲:“大哥,你且先过桥梁。”
刘备想,我本来要过桥的,你何必多讲一句?!毕竟二十多年的弟兄,张飞的性格刘备岂有不知,便问道:“三弟,愚兄过桥,你便怎样?”
“老张前往乱军之中找寻老赵。”
“找他则甚?”
“不见老赵,还则罢了……”
“见了子龙,你又怎样?”
“见了老赵,老张要赏他一枪!”与其让他投奔了曹操来打我们,我还是先把他一枪杀了。
在这种重大问题上,就要看刘备这当家人是否能掌稳这舵了。如果他点一点头,张飞果真要去寻赵云,而且自己人杀自己人最方便,赵云不防,肯定被张飞一矛刺死。即使今后弄明白,人也已经死了。刘备听了糜芳的话,觉得不太可能。第一,我在战场上没有听到关于子龙造反的话;第二,此话出在你糜芳的口中,我实在不敢相信;第三,虽则我现在是吃败仗,但是当初子龙来投奔我时,我也是处于徐州失守刚刚大败之后,弟兄刚在古城聚会,景况并不比现在好多少。如果他嫌我穷的话,也不会来投奔我了。由此可见,子龙投敌之说不可轻信。反过来讲,即使子龙真要去投曹操,那也是无法可想的事情。现在你兄弟主要任务应该是守住这座桥。你一走,我们在树林里就没有保障了。所以刘备将张飞一把拖住:“三弟,不可莽撞,镇守桥梁要紧。子龙究竟如何,日后自有分晓,何必如此心躁。”
张飞感到自己一走,桥梁无人镇守,大哥要有危险,马上象钉了钉似的赶他走也不走了。
于是,皇叔带了刘辟、龚都、糜芳和弟兄、百姓,陆续过桥。过桥后一、二里路,有片小树林。穿过小树林哥走一、二里路,一片大树林。大家进树林下马休息。
张飞一个人在桥面上,虽然不走,但嘴里一直在嘀咕:“老赵啊,你竟反了,老张要与你算帐!”
你在这里骂赵云,子龙为了救刘备苦头吃足。他离开头队后,往西北方冲去,兜了一个大圈子,未见刘皇叔的影踪,只是杀了一些曹兵。一来当阳地方大,二来刘备早被张飞救跑了。于龙想,虽然找不到皇叔,但没有听到刘备阵亡或被擒的消息,谅必被三将军或别人救去了,我还是快点回去保护主母、小主吧。所以圈马回来。跑了相当一段路,扣马对前面看看,不见主母的芦轿车。再跑一段,望望还是不见,这下子龙着急了。心想,我的马快,按时间来讲,车子最多跑这一点路。难道刚刚路上错过?也不可能,不是一个两个人,军队要五百,车子有两部,还有二位糜大夫,绝不会错过的。赵云就骑着马在附近兜圈子,眼睛四面看,耳朵八方听。
刚才说张飞他们到长板桥时天已亮了,现在回过头来说赵云,还在下半夜。前面早已说过,今天是暗星黑夜,看不清楚。正在此时,前面不远处有一队曹兵经过,蔑条、火把明亮。赵云借这一点火光对四下一看,只见地上有不少木板。子龙顺手用枪“嚓”戳住一块板,举起来,注目一看,“啊呀!”“啡!”──枪一甩,木板飞得老远。为啥这样着急?因为看到板上有字:“寅字十七号”,这是装在主母车子后面的箱子上的板。刘备虽穷,毕竟是一家皇叔,小百姓逃难也要有不少东西呢。赵云保护主母不是第一次,他是刘备的“主骑”,相当于现在的保卫局长,一向担负着保护刘备以及家眷的重任,此番从樊城撤离时也是如此。一个月来,赵云跟在车后,无意之中已把这些箱子看得很熟了。现在子龙想,箱子既已摔得粉碎,人肯定被踩成肉泥相仿了。想必我一走之后.头队也同后面两队一样,冲得四分五裂。各自逃生去了,主母、小主死于乱军之中。现在我还有什么面目回去见主公与军师! 也罢,干脆我自尽了吧!转定念头,单手执枪,左腿一周、右手握住剑把,“刷──”青锋出鞘一半,准备自刎。这时候,你赵云如果一死,倒便宜了五十四员曹将了! 赵云毕竟是智勇双全的巧将,只是一时以为主母、小主已经死了,所以准备拔剑自刎。但冷静一想,且慢! 半截剑留在剑鞘之中。赵云想,主母与小主是否真的死了,我不得而知,如果确是死了,那末我自尽还有道理。现在我仅仅是猜测、认为凶多吉少,但也不一定。或许她们没有死,恰恰正急等我去救,我却已经自刎而死,岂不坏了大事?即使主母、小主确实死了、我也当把贼兵贼将杀一个痛快。我学得这么一身武艺并非容易,就这么白白死掉,我岂能甘心。
再说,自杀就是“寻短见”,乃是因为见识浅薄而致轻生的一种没有用的行为,完全是属于懦弱的表现。强者要杀敌。想到此时,半口剑已经推进剑鞘,双手捧枪,马一夹转向西北方。不是军师说西北是死路吗?咳,我反正预备死了,还管它什么死路、活路,还是快冲!……为啥我说的要罗苏这么一大堆?就是说明赵云为救主母与小主而三冲长坂坡,这并不是轻举妄动,是有拼出一死的思想准备的,因而无所畏惧又所向无敌。
子龙圈马扫过来一看,前面一座大营拦住去路。赵云扣住马缰。为什么不冲营?赵云细心,要看一看明白再冲。目光一扫,四周土山累累,荒丘枯坟叠叠,赵云选一座高一点的土山,马“啊达……”扫上去。在山顶之上扣住马匹。恰巧此地常有樵夫、伐木者来锯树,留下的树桩到处可见,高的两三尺,低的几乎和地面一样平。这匹鹤顶龙驹首尾一丈,蹄背八尺,马头颈下面有一个三尺那么高低的树桩,赵云根本没有注意,目光集中在这座敌营上。只见这座营头横里阔,竖里短。掘好壕沟,垒好营墙;营地上刀枪林立,幡幅招展;壕沟上躺板高吊。
这座营就是曹军先锋将高览的大营。高览冲杀了一阵,没有找到刘备,感到非常扫兴。连续急行军一天多,又冲杀了半夜,确实有些疲劳,需要休息一下,反正已经尽到了先锋将的职责了,待等丞相大队到来,再听新的将令。因此,一方面吩咐在此安营扎寨,另一方面派弟兄料理死尸,再检查一下有没有刘备的尸首。也许他被别人杀掉了,而杀的人不知道他是刘备,尸首就这么丢在那里。如果找到刘备尸体,就把脑袋割下来,等丞相大队到,献到他面前,也可讨得千两黄金赏赐。子龙在土山上看到“高”字大旗,估计可能是高览。因为赵云本身是河北人,但一向看不起袁绍,故相助公孙瓒,后来再投奔刘备。所以他对河北将都比较熟悉,知道高览是河北“四庭柱”之一,有资格担任百万大军的先锋。心想,我如果能把他一枪挑去,那即使我自己再死,不但本钱已经捞回,而且还有利钱──这家伙一个人可以抵两个呢。
你在那里盘算,并察看营头,考虑如何冲营。高览营墙上的小兵已经看见你了。只见一个小兵“咕…。.”奔下营墙,直往大帐。
大帐上灯光明亮,高览端坐中间,面前放了一桌酒席.这酒煮得太烫了,放在桌上在等它降温。高览怎知自己面前这酒他活着吃不成了,要死了以后人家来祭奠他了。
只见小兵奔上大帐:“报禀先行将!”
“何事报来?”
“小卒们在营墙上发现一员白袍小将,在土山上鬼头鬼脑窥探咱们大营。请先行将定夺。”
高览想,一白袍小将算什么东西,犯不着出去,还是喝酒好,倘若是刘备,那是-定要出马的。所以冷淡地回答道:“由他便了。”
谁知这小兵笑嘻嘻地说:“先行将,我看你还是出去一下,就在营前嘛,一两个照面就可以把他抓来,问他刘备在甚么地方,他不敢不讲,你叫他领路前去,抓住刘备,你官封万户侯,岂不威风?”
这家伙的一番说话,高览听得非常入耳,心想此话有些道理,小将就在营前,反正酒还太烫,我去把他抓来,丢在酒席前面,我喝一口酒,问一句口供,酒喝好,口供也问好,然后再去捉刘备,倒也不错。于是站起身来:“来,与本先行带马扛斧!”
小兵把乌骓马带过来,配上鞍桥:拴好肚带。高览整盔理甲,跳上马背。两个小兵把斧头扛过来,高览手中一执。点兵一千。营门开,躺板平铺,“当!”一声号炮,高览的马“啊达……”扫出大营。
不知赵云如何取胜,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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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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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施计谋枪挑高览 舍生死相救主母
高览冲出大营,一千兵设立旗门。向先锋抬头一看,山上果然一员白袍小将,身材矮小,自己解开衣兜简直可以塞他进去。便对土山上喝一声:“呔!土山上孤穷小将,擅敢窥探本先行的大营。报上名来!”
赵子龙正在看营头,忽见营门开处杀出一标人马,一员大将冲到山下。一看,果然是高览。听他在问自己姓名,子龙一生不喜欢留名,只要你认识我的枪,不需要你来认识我的人。便把长枪对高览一抖,道:“从奸将先通名来。”
“小将听着:大将军乃丞相帐前头队正先锋高览。小将留名。”
“大将军的名姓,尔到鬼门关去问阎罗天子便了!”
“唍嘿!”高览想,人这么小,口气倒大!你别在山上耀武扬威,有本事给我下来:“小将你下山领死!”
赵云如果下山,不一定能胜得高览。子龙是三国中有名的巧将,打仗非常注意策略,看到今天这个地形对自己有利,我在上,你在下,居高临下总是占便宜的,下面的自然吃亏。所以对高览喊道:“贼将登山领死!”
高览摇摇头:“你下山送死!”他也懂得自己上去定然吃亏。
曹兵们高声喊道:“呔!白袍小将下山送死哦──”
赵云理都不理。一个不上去,一个不下来,打不成功。高览再一想,这么屏下去,营里的酒要冷的──他还在动吃酒的脑筋呢!再说,他毕竟是个白袍小将,无名之辈,若是张飞、关羽,那末我是无论如何不能上去的。对付他,我吃点亏有什么关系?饶他一只手都可以胜他。其实,你三只手也胜不了他的。高览考虑停当,对赵云喝道:“小将休走,本先行来也!”策马往山上冲去。
高览究竟怎生一副模样?《长坂坡》中赵云枪挑五十四员曹将,只开两个相,—个是头队先锋高览,另一个是赵云三冲长坂坡中碰到的北地枪王张绣;其他都略带表过。
现在,赵云见高览在过来,一看──唷!
高览大将,威风凛凛。头戴铁盔,倒拖红缨。
黑脸带紫,两眉插鬓。钢铃大眼,乌珠流星。
狮子大鼻,端居中心。一张阔口,宛如血盆。
两只大耳,耳毛数根。短短须髯,累堆不分。
身披一副乌油甲,护心包金。
足蹬一双虎头靴,铜头铁跟。
胯下—匹乌锥马,登山如腾云。
手提—柄开山斧,鬼怕神也惊。
──倒确实是象百万大军正先锋的模样!马直往土山上扫来。
子龙一看,嗬唷!这家伙在马背上象猛虎般一只,我要胜他倒要动点脑筋。想来想去,只有利用地形。
这时高览已经冲上土山。他感到地形吃亏,必须先下手为强。斧头够不到赵云身上,就劈他的马,只要把马劈死,他从马上滚下来,就能将他生擒活捉。所以趁着这个冲势,高喊一声:“小将照打!”巨斧拉开四门,用力往马头上一斧。
子龙见他来势凶猛,知道不能硬拚,连忙把马头圈转,只要你这么圈一圈马,高览已经一半死掉了。前面交代过,马头颈下有一段三尺高的树桩。高览一斧劈空,因用力过猛,斧头收刹不住,正好对准树桩上“喀嚓”一斧,半把斧口劈进树桩──他不是来打仗,存心来劈柴的──识相点的人,马上丢了斧头就逃。一来高览匹夫之辈,脑筋简单;二是向来打惯胜仗,没有逃的观念;三是自传本领高强,无所畏惧。他还想把斧头拔出来,重新再打呢!哪有那么方便!平常都是斧头吃木头,今天木头也要报复了,死咬住斧头不放。
说时迟,当时快,如果被你斧头拔出来,赵子龙就麻烦了。赵云眼明手快,见他斧头嵌牢在树桩上,心想,真是天助我也!这么好的机会不下手,更持何时!恐伯他斧头要拔出来,赵云先起银枪往他的斧额上“当!”一点,等于加一榔头,斧头“嘎!”再往下沉一沉。紧接着枪头一抬,喊一声:“贼将去吧!”往高览咽喉直刺而来。
高览这家伙真蛮横,右手抓住斧头,左手往赵云长枪的留情结后面的枪杆上“扎!”—把抓华,用力往上一推,企图一手抓住枪,一手抽出斧头来还一家伙。
子龙一看,喔唷,这家伙人都吃得下!但是我毕竟两只手,地势上也比你占便宜。
赵云用足力气把枪往下推,胸膛往枪杆上一磕:“呀──嗬!”
这时,高览湿手捏了干面粉,推又推不开,放又不能放。一只左手怎么吃得消赵云两只手,而且居高临下!高览的手臂微微发抖,慢慢地在弯过来。老远望过去,好象高览抓住了赵云的枪在自杀。要想右手放掉斧头来帮忙,已经来不及了。手臂弯过九十度,一落千丈,头一偏,三面锋利的枪尖在他喉头从左边勒到右边,喉管、气管、食管统统勒断,鲜血“啡──”直溅,右手在斧柄上松开,身体翻下马来,乌骓马溜缰而逃。
赵云收转银枪:“哈哈!”一看,枪尖上鲜血淋淋。心想,这么顺利就杀了高览,顿时信心百倍:看来我现在有希望救到主母、小主了。
那麽要不要把高览的头割下来?《长坂坡》中,赵云不拿一颗死人头。别说你高览的头,枪王张绣的脑袋赵云也不要。
我先把高览的尸首提前交代掉。等到曹操的大队到,小兵把他的尸首搬到营里,备棺成殓,斧头从树桩上拔下来。表过不提。
子龙一鼓作气将马一拎扫下土山,赶往高览大营冲去。曹兵抱头鼠窜,赵云远者枪挑,近者钻打。曹兵逃进营,子龙追进营,银枪左右挥动,一路帐塌旗倒,曹兵一片混乱:“不好唻,白袍小将厉害啊!白袍小将杀得来啦!”跌跌冲冲往后营逃去。子龙冲出后营。此时,西北边也有一批曹兵抱着头在逃过来,“白袍小将厉害啊!”从前营逃过去的曹兵对他们讲:“白袍小将在我们后边,你们怎么往这边逃。”那批曹兵讲:“我们后面也有白袍小将。一看,果然。两头都有白袍小将,曹兵只好往左右逃。子龙听见前面曹兵的喊声,心中好笑,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我刚刚枪挑了一个高览,名气还不曾有呢,已经有人来冒牌了,倒要看看是何许样人。
其实,就是自称赛赵云的刘备干儿子刘封。公子自从失散头队后,在乱军中瞎跑乱撞,竟跑到了曹营的后面去了,幸亏曹操大队还未到,否则性命危险。后营的曹兵听见前营逃过来的弟兄在叫“白袍小将厉害”,他们也没有弄清楚是哪一个白袍小将,反正看见白袍小将就逃。
子龙看见刘封,顿时怒从心头起。心想,主母、小主我交托给你,你自己拍胸脯的,现在你原封不动还我!赵云勒马横枪,怒喝一声:“公子刘封,与我住马!”
刘封自己也糊里糊涂,怎么曹兵看见我刘封那样怕?不知道是靠了赵子龙的牌头。现在听见子龙的声音,抬头一看,果然是赵云。连忙扣住马匹,喊道:“啊呀将军,不好了!”
“且慢!赵云方才将两位主母、一位小主交付于你,如今他们哪里去了?!”
“啊呀赵将军,自从你去之后,头队即与后面两队一样,被乱军、百姓冲了个干净。二位主母与小主不知生死如何,我也在此找寻。”
子龙听他讲这么几句话,钢眉竖、虎目瞪,恨不得一枪把他捅了。但赵云毕竟是很有理智的,心想,现在杀了你也无用。因此只是对刘封说了声:“你好──!”这个“好”比不好还要不好,意思就是,我认识你!
公子也知道自己这个祸闯得不小。便对赵云说,我与你一起去寻找吧。子龙想,算了吧!带了你反而累赘,你又没有本事,非但不能帮我忙,还要我老是来救你。不如让我一个人云找吧。便说:“不劳你费心,你与我走吧。”
“叫我到哪里去?”
“速往东南而去。料想翼德将军早己救了主公往东南去了。”
“是!”
刘封正要想走,忽听得头顶上面有声音:“公子慢走,带了下官一同前往。”
两个人倒一惊。心想,曹兵早已逃光,四周只剩下一些未曾冲掉的空营,亮着标灯;我们在营外谈话,怎么头项上会有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旁边有棵大树,刚才未曾留意。只见树—悉邃悉邃爬下来一个人,纱帽歪,袍服扯,走到赵云马前把手一拱:“将军,下官有礼。”
子龙一看,原来是刘备的大阿舅糜竺。便问他:你怎么爬往树上?糜大夫回答说:曹兵曹将冲来时,我从马上跌下来。来不及往前逃,见边上有棵大树,我就骨碌碌爬到树上。因为人小在糜家庄时,爬上(足乐)下是习惯的。子龙想,会爬上(足乐)下倒有好处,紧要关头还能保命。
就在此时,旁边死尸堆里又有声音了:“赵将军、公子爷慢走,带了下官一起前往。”
刘封回头一看,只见一堆死尸,其中有一个百姓的头已经没有了,但还在那里牵动,而且“骨碌驾”翻了个身,刘封吓了—跳。仔细一看,从这无头尸的后面爬起来一个文官,浑身上下血迹斑斑,到子龙马前把手拱拱:“子龙将军,下官有礼。”
赵云一看,原来是文官孙乾。便问他:你怎么在死尸堆里?孙大夫说:“哎呀,一言难尽:当时曹兵曹将冲来,我和糜兄都摔下马背,糜兄会爬树,我不会。当时急中生智,就往死尸堆里一滚,扮个死人。哪里知道被一个曹兵看见,马上冲了过来。但他吃不准刚刚滚进去的是哪一个,就在尸首堆里乱翻乱寻。”赵云间:“可曾被他找到?”
孙乾说:“被他找到了。但他还吃不准我究竟是死了呢还是还活着,抓住了我的脚拖来拖去,吓得我气都不敢透。但是时间一长,我屏不住了,预备死了,就透了口气。这口气透得大,浑身一抖。那曹兵一吓,丢下我就逃。现在我听到你们在讲话,才敢钻了出来。”
赵云想,你们二位倒不错,一个爬树,一个装死人,倒是一个上天,一个入地,总算都保全了性命。于是就叫刘封负责保护了两位大夫往东南而去。他们在路上又碰到简雍,三位先生一起往长板桥而去。到长板桥,天已亮了。见张飞在桥上横矛立马。公子招呼道:“三叔,刘封有礼了!”
张飞见侄儿与三个文官一起过来,急忙问道;“侄儿,你竞来了!可曾遇见老赵?”
“遇见的。”
“他在那里做些什么?”
“找寻主母、小主。”
“啊?”张飞想,如此看来,这位“缠错糜先生”的话确是不可信,幸亏大哥劝阻,否则我找老赵去挤命,算什么名堂?所以自言自语道:“还好!”公子不懂他“还好”什么。
张飞对刘封说:“侄儿你且过桥,大哥在那边树林之中。”
“请三叔让路。”
张飞把马向旁一侧,板桥阔,刘封的马擦肩而过。
三位大夫走上前来:“三将军,下官等有礼。”
“哎哟,你们都不曾死啊?”
三位先生想,莫非只有你一个人有资格活命,别人都该死光?“某等托你三将军的洪福,幸未遇难。”
其实张飞倒并非触你们霉头,而是贺喜你们。因为这种大败仗中,有本事的都难保性命,何况文儒之流!
“哈……三位先生请过桥梁!”
三个文官亦然过桥,到树林中碰头刘备。公子告诉父亲,赵云在寻找主母、小主。皇叔一听,对糜芳说:“是不是你又弄错了?赵云岂会造反!”糜竺感到奇怪,问:“什么子龙将军造反?”刘备说:“你家兄弟讲的,赵云自称‘投主去了。’”糜竺说:“他听错了,子龙说的是‘救主去了’。”这才把事实澄清,真相大白。皇叔警戒糜芳:“你以后讲话要注意点!你听错一个字,险些弄得三弟去和子龙拼命。”这里刘备等人在等侯赵云消息,回头再说子龙。
赵云在刘封等走后,自己单枪匹马往西北方冲去。跑不多远;忽听旁边传来呼救之声:“赵将军救命!赵将军救命!”子龙将马扣住,回头一看,只见右边过来五百军队:马背上一员曹将,手执三尖两刃刀;马前押着—个将,盔甲卸去,发帚高挑,绳捆索绑。子龙一看,原来是毛仁将军。
毛仁本来一直同苟章搭档的,这次在乱军中被冲散了。毛仁碰到的曹将叫杨明。杨明本来也有个老搭档叫朱慈,这次这两个人包分了。有人说,刘备手下有一只“猫”(毛),一只“狗”(苟),曹操手下有一只“羊”(杨),一只“猪”(朱)。曹操有时自己也说笑话:“刘备,尔有‘猫狗’,老夫有‘猪羊’。”意思是,同样是“家畜”,我的也比你的大。今天毛碰到杨,打了三十个照面,毛将军一个头眩,武器脱手,跌下马背,被杨捉住。杨明准备等丞相大队到,把毛押至军前,也好得一桩小功劳。毛仁被擒之后,一直在动脑筋:我虽则本领平常,但一向忠于刘皇叔,押到曹操那里,肯定性命危险。所以一路走,一路眼睛在对四面看,寻找救星或逃遁的机会。正巧赵云的马经过,毛仁看得清楚,所以放声剧叫。
杨明看见赵云,哈哈一笑,“又是一个小将。”毛仁想,小将?你倒去尝尝这小将的味道!你以为是我呀,个子不小,用场不大的!杨明哪里知道赵云的厉害。而且现在正是他得意之时,便大喝一声:“呔!小将你放马!”
子龙也不与他搭话,先救下毛仁冉说,回答:“贼将放马!”
杨明举三尖两刃刀直刺赵云面门:“小将看刀!”
你和毛仁打打正好,跟赵云打差得真是桅杆上吊螃蟹──悬空八只脚。赵云只用一半力气:“且慢!”长枪一掀。杨明已经吃不消了,“哎唷!”“啡!”武器脱手。赵云连手一枪,“去吧!”“嚓!”正中咽喉。杨明身体一晃,滚下马背。赵云纵马向前冲去。
毛仁剧叫:“赵将军慢走!还没有松绑呢!”心想:虽然杨明死了,你不给我松绑,仍旧要被小兵押去的。
赵云急于救主母、小主,心不在焉。现在听见毛仁又在叫他,将马扣住,重新回过来,对毛仁讲:“毛将军,赵云要去相救主母、小主,你休得罗苏。”
“赵将军你要去救主母吗?那请赵将军快快给我松绑,我来领你前去。”
子龙一听,喜出望外,主母、小主非但没有死,而且有了确切的下落,我不需要大海捞针似地瞎寻了。但是我下马给你松绑不方便,乱军之中人不离马,枪不离手,那就用枪来给你松绑吧──“毛将军,你背转身来。”
“好。”毛仁身体转过来。
枪尖是三面锋利的,赵云就用枪头的刃口往他绳索上割上去。毛仁说:“赵将军,你当心啦!──不要把我……”池话未说完,绳索已经被割断,两手松开,毛仁自己把身上断绳索拉掉。此时五百曹兵早已逃得影踪全无。毛仁一看,马和武器倒在边上,只是盔甲没有了。想到杨明的身材和自己差不多,而且赵云一枪戳在他咽喉,甲也没有戳坏,便把死人身上的盔甲剥下来。发帚理一理好,头盔套上去,“哎,大小倒正好。”
把甲披到身上,“长短也正好。”毛将军动作挺快,腰中抽出宝剑,把“羊”头割下来──“赵将军,这脑袋你拿去吧。”因为是你杀的,应该归你。
赵云想,高览的脑袋我都不要,这种无名之辈的头要来何用?便说:“赵云不要。”
“那送给我吧?”
“拿去。”
“谢谢你。”把“羊”头往腰问一挂,心想,挂了“羊头”还可卖狗肉呢。──古代打仗,把敌将杀死后,脑袋割下来挂在腰里,挂得越多越有威风,这就叫做“有噱(血)头’。──毛仁武器一执,跳上马背。招呼一声:“赵将军,你随我来。”将马一拎,往前扫去。
子龙知道他是皇叔的老人马了,绝对不会瞎说,就跟了上去。
前面不远处有一重小山套。当时曹兵冲来时,逃得快的往长坂桥那边去了,逃得慢的被敌人杀死,中间的一部分就往横里逃避,躲进各条山套。甘夫人也在百姓的救护下往这条山套里逃了进去。但是被一个曹将发现了,就是专门与“羊”搭档的那只“猪”。朱慈晓得刘备的家眷在这山套里,要想进去捉,但在山套口被刘备手下的一员将拦住,就是与“猫”搭挡的“狗”。朱慈手执一柄斧头,对苟章嚷道:“呔!孤穷将让路,大将军要进去拿捉刘备的家眷!”“放你妈的屁!你想抓咱们主母,苟将军不允!”
“那末你放马!”
“你看刀!”
两将在山套口打了起来。本事大家都鳖脚,打了三十个照面,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毛将军一看,有个敌将与苟兄对峙着,冲上去就是一家伙:“王八旦,照刀!”
朱慈连忙回身招架。苟将军见毛仁来帮忙,顿时劲头倍增,两人本来是老搭档,就朝朱慈也是一刀。两个打一个,朱慈吃不消了,圈马就逃。毛、苟也不追,扣住马。苟璋见毛仁腰里挂着一个脑袋,便间道:“毛兄,这脑袋是哪一个?”
毛仁吹牛说:“这王八旦叫杨明,本领好得很,可是被毛将军三个照面杀掉了。”
苟将军心想,你挂了个“羊”头,回去很有体面,那末我去拿个“猪”头来?便对毛仁讲:“毛兄,费心你过山套守那末一守,我来去拿这颗‘猪’脑袋。”说罢,就追了上去。“呔,王八旦慢走,留下你的‘猪’头!”
朱慈回头一看,心想,哪有你说的那么轻飘?你一个人,我才不怕你呢!
正在此时,赵云马到。见前而逃过来一个曹将,苟璋在后面追。便喊一声:“贼将去吧!”一枪刺来。
朱慈听见声音,枪也已经中了,滚下马背。
苟璋扣住马,对赵云说:“赵将军,这脑袋送给了我吧!”
“拿去便了。”
苟璋拔出剑来,割下了朱慈的头,腰里一挂,回到山套口:“毛兄,你看,‘猪’头不是拿来了吗?”
刘备吃败仗,毛、苟二将倒蛮神气,每人挂了一个头,在山套口等赵云出来。
此时天己亮了。山套里的败兵、百姓看见进来一员大将,起初一吓,后来看清是赵子龙,好象看到了救星,“赵将军哎!赵将军哎!”
赵云慢慢地点马而行,边问百姓:“子民们,可曾看到主母在哪里?”
百姓答道,就在前面。一面指给赵云看,一面大家向两旁让开。赵云一看,主母在前面席地而坐,地上垫了些败兵的军毯:赵云一时兴奋,没有注意到此地只有一个甘夫人,糜夫人和刘阿斗都不在这里,他以为两位主母和小主总是在一起的。如果真的都在这里的话,那长坂坡就可以到此结束了,而实际上现在才刚刚开头呢,要见到糜夫人,救出小主阿斗,着实要费一番心血呢:
子龙撂枪下马,提着铠甲到主母面前,双膝跪下:“主母在上,末将赵云保护不周,连累主母受惊。在此有礼了!”
甘夫人一见赵云,心里非常高兴。倒并非因为自己可以活命了,而是能够打听一下皇叔和糜夫人、刘阿斗的消息了。夫人坐在地上身子一侧:“将军少礼,请起。”
“是。”赵云站起身来,站在主母旁边,手搭剑柄。
甘夫人急于打听消息,问道:“赵将军,可知皇叔怎样?”
子龙想,我就是为了去救皇叔,所以失散了你们,结果主公没有看见,但也没有听到他死的消息,估计无妨。说道:“主母听了,末将事到如今未曾听得主公的消息;料想有翼德将军相救,定然无妨。”
“那末,我妹与我儿怎样?”
“啊?!”子龙听到这句话,大吃一惊,对四周一看,果然不见糜主母与小主人。原来他们不在一起啊!那怎么办呢?只能一步一步来了。现在既然见到了你甘夫人,那末先救你出去再说,然后再来寻找糜主母与小主人。因此说道:“主母放心,二主母与小主人谅必无恙。如今末将有坐骑一匹在此,请主母上马,末将护送主母前往东南,然后再来找寻二主母与小主人便了。”
如果是一般的人,肯定对此做法很满意,认为自己是第一夫人,应当先受保护。但甘夫人并不这样想,她认为首先要找到儿子刘阿斗。因为皇叔已经四十九岁了,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是刘家的一脉香烟,传宗接代全在他身上。所以回答赵云道:“将军速去相救我儿,只要救得我儿脱险,妾身死亦甘愿也。”甘夫人很客气,自称“妾身”,本则皇叔的夫人可以自称“哀家”,因为她对赵云特别尊重,故而与他平等相称。
败兵、百姓听说甘夫人不愿走,感到大可不必;同时想到有赵云的保护,大家可以一同脱险,所以纷纷劝道:“主母,还是跟赵将军走吧,趁曹军大队未到,可以安然脱险!”
甘夫人听大家这么相劝,也有点动心了。但又考虑到没有车辆,大将的坐骑我是绝对不能骑的。靠两条腿走,我也不行,本来就走不动,而且现在已经逃得精疲力尽了。所以对越云说:“将军的龙马,妾身岂能妄骑!”
赵云一听,夫人肯走了。现在的问题就是缺一匹马了。但一时之间搞到一匹马倒也很困难。
正在此时,毛仁进来了。他们两人在山套口等等赵云不出来,毛就对苟说:你守住山套口,我来进去看看。毛仁到里面一看,见赵云站在主母边上发呆,便问道:“赵将军,怎么不快保了主母走啊?”
“缺少坐骑一匹。”
“要一匹马吗?那放心,我去带一匹来。”
赵云想,你倒说得轻巧,现在别说是马,要一头牛都困难,问道:“将军到哪里去带马?”
“我到乱军之中去找!遇到曹将,我把他一刀宰了,把溜缰马带来。” 子龙想,这句话我讲还差不多,一般的敌将我可以一枪一个,你有这么大能为?弄得不好,你自己的溜缰马被别人带去才有份呢!但是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既然如此,请毛将军速去速来。”
“我马上就来。”
毛仁圈马出山套,对苟讲:你不要走开,我去带匹马来。说罢,往战场上冲去。
巧也真巧,刚好那边过来一员曹将,手执一柄斧头,带了五百军队。毛将军也不看看马背上的人如何模样,光看他的马:“呔!来者贼将留下马来!”
曹将听得奇怪,战场上只?叫留下性命,从来?有听到过叫留下马来的呀!难道我的马特别的?”
“孤穷将,你报上名来!”
“王八旦,你先通名来!”
“大将军姓牛名贤”
毛仁一听他说姓牛,呆掉了。一看马背上此人确实象条牛。心想,我“猫”怎能同“牛”打?这样吧,我能胜他最好,打不过他我就逃,把这头“牛”牵给赵子龙,让他来杀──他把赵云当作屠宰场的老板的。
“王八旦听了,大将军乃是刘皇叔麾下、汉军师帐前、本领大天大地,名叫毛仁。”
牛贤想,原来是一只“猫”,自称本领大,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毛仁你放马!”
“看刀!”毛仁先下手,预备劈一刀就溜的。三尖两刃刀直刺牛贤劈面。
牛将军横过斧头,起钻子招架。“且慢!”
只听“当啷”一声,毛仁的家伙荡出去,趁势圈马就逃。怕他不赶上来,还要回头、引他:“王八旦,你敢来!你敢来!”一面叫,一面逃。
聪明点的人一看就知道必定有诈,但牛贤的脑子也限牛差不多,喊一声:“孤穷将哪里走!”举着斧头紧紧迫赶。
毛仁逃到山套口,苟璋见他吃败仗,准备上来帮忙,毛仁对他眨眨眼睛,“不要!不要!”意思是,这个曹将我们两打一都不行,还是让赵云来收拾他。“狗”便让在一旁,“猫”往山套里逃,还要回头叫一声:“王八旦,你敢来!”
这个牛阿赣还居然追了进去。
败兵、百姓让在两边。毛仁高喊:“赵将军!赵将军!”
子龙一看,马没有带来,却慌慌张张地叫我于什么?
“毛将军,马匹可曾带来?”
“赵将军,马没有,我带来一条牛。”
甘夫人一听,糟糕!不知他到哪儿乡下去牵了条种田的牛来。真的叫我骑牛,那成何体统。
赵云也信以为真,问道:“怎样的一条牛?”
“晓,来了!是一条两脚牛,还骑在马上。”
赵云心里奇怪,从来不曾有过牛骑马的。正欲问时,只见后面追来一员曹将,倒确实象条牛。心想,毛仁倒也聪明的,象做生意一样,自己本钱不够,介绍给我。赵云考虑到主母毕竟是女流之辈,在她面前动刀动枪,见了要害伯的,所以先安慰一声:“主母放心,赵云一去即来。”说罢,用脚一跳,银枪到手,钻子一点,飞身上马;。毛仁待在边上准备带溜缰马。子龙直往牛贤面前冲来:“贼将住马!”牛阿戆一看,来一个小将,也不知道张三李四,名字都不问,上来就动手:“孤穷小将招打!”当头一斧。
子龙举枪招架:“且慢!”
“嗒啷!”斧头荡出去。牛阿赣刚刚明白:啊呀,上当:小将人小力气大!
等你明白过来已经为时晚矣。赵云连手一枪,“去吧:”正中面门。斧头落地,牛贤滚下马背,溜缰马“啊达……”
毛仁早有准备,蹿过去把缰绳带住:“赵将军,马来了。”尽管本领鳖脚,带马却是拿手。
甘夫人一看,为了我拿一匹马,花了那么大一番功夫,我再不走,也太对不起他们了。于是站起身来,要百姓帮忙把她扶上马背,夫人侧坐雕鞍。赵云命一个失散在此的弟兄牵着马缰,其余百姓、败兵都围在四周。子龙自己开路,毛、苟在后压队,一路从山套里出来,直往长坂坡方向而去。到太阳当顶时分,抵达长板桥。
张飞在桥面上一看,来了一大批人,领头的是赵子龙。连忙招呼:“呔!前边老赵,老张在此!”
子龙看见三将军,知道皇叔肯定在这里,如果主公出问题,他不会这么定心守在桥上的。喊道:“三将军,大主母来了。”
张飞听说大嫂来了,连忙架好长矛,跳下马背,走到桥挽,一躬到底:“老张迎接大嫂,有礼了!”
百姓、败兵向边上分开,夫人在马上把手一抬:“三叔少礼。”
“大哥在桥梁那边树林之中,请大嫂过桥便了。”
“愚嫂明白了。,
弟兄牵着马过桥,百姓、败兵也跟过桥梁,往树林而去。
毛仁、苟璋上前见过张飞。阿钱看他们每人腰里挂了个人头,心想,大哥吃败仗,你们倒出风头。张飞叫他们也过桥。毛、苟到树林中见刘备,把两个头呈给皇叔看,讲明是赵云杀掉的。刘备吩咐把两颗人头挂在树上号令。虽则吃败仗,也要振作士气。皇叔一检点,文武官员倒基本齐全,就是阵亡了一位刘泌老将军。就是一位夫人、一个儿子,还要等赵云去救回来。
子龙在长板桥头撂枪下马,盔甲卸一卸,马除下鞍桥,在桥下走来走去,准备平一口气,再到西北方去救主母、小主。张飞见他这般模样,以为他不去了。心想,军师交给你的重任你还没有尽责啊!要想同他讲,又难以启口,只是盯着赵云上下周身看。子龙感到张飞的神情有些异样,便问道;“三将军,你看些什么?”
“老赵,俺有一句说话,你可不能见气!”
赵云想,阿戆现在也会先打招呼呢!“三将军,自己人有话只管说就是了。”
“那末老赵听了:你奉军师将令,保护两位主母、一位小主,如今大嫂你已救来,还有二嫂与侄儿,你待怎样?”
子龙方始明白,他以为我不去了。你看,西北方炮声隆隆,军号声声,旗幡招展,尘土飞扬,曹操的大队已经杀到。我再去冲营救主,肯定有去无还。但是答应了军师的事,不可不尽责任。本来还想再休息一会,现在免得你不放心,我马上就走,便说道:“三将军放心,二主母与小主人,赵云立即前去找寻。”
“你要去的么?”
子龙想,你别装腔作势了,就应道:“原是如此!”
“老张知道你定要前去,你是我家大哥的大忠良。老赵,你腹中饥饿么?”
赵云想,你不提,我倒打得昏头昏脑也忘记了,你一提起,怎么会不饿呢?但是,现在再饿也没有办法,说道:“将军,如今哪来饮食充饥呵!”
“嗳!俺问你要不要吃?”
“腹中饥饿,哪有不吃之理?”
“要吃的?”张飞把腰间的皮袋张开:“喏,你就来吃个够吧。”
赵云定过去一看,哎哟!连汤带水,什么东西?那么龌龊相!
张飞见他眉头一皱,便说:“老赵,你别看轻,这里面半桌酒呢!都是好东西,只不过被我倒在一起,卖相难看点罢了!”
在这种恶战中,别说半桌酒,哪怕一个米团也相差不起!子龙便到长坂河中洗了洗手,回过来,伸到张飞的皮囊袋里抓来就吃。
张飞说:“你吃得饱点,好去相救主母、小主。要不要喝点汤?”阿戆招待周到。赵云一口气吃掉了半袋子,吃得非常饱了。但是子龙想,趁有得吃时,再多吃一点。张飞把口袋一按,说:“好了,跟你大家一半,没得吃了。不过你人吃饱了,马也要吃的。喏,大哥叫人送来的马料在此,我的马吃不完的。”子龙就给鹤顶龙驹喂足了料,再带到河边饮了水,然后,牵着缰绳遛几个圈子,让它身上汗水遛干,这才配上鞍桥,拴好肚带,赵云自己穿好盔甲;提枪上马。但见他:
头戴一顶前护额,后披肩,双风翅,叉银尖,抵刀枪,挡锤鞭,名工打就的冲天白银盔──盔缨鲜艳。
身披—件金丝绕,银丝绣,十八扎,九吞头,甲拦裙,吊金钩,巧匠制成的锁子白银甲──威风抖擞。
腰中拴—根金镶边,白玉嵌,挺刮牢固的狮蛮带,紧身靽。
肋间束一条千丝织,万丝绞,柔软坚韧的勒甲绦。
胸前佩一块放光华,耀眼睛,小巧玲珑的护心镜。
外面罩一件蜀缎锦,如月皎,合体配身的白战袍。
左边悬一口斩蚊龙,戬猛虎,削飞箭,劈车锏,切金玉,断毫发,三尺纯钢龙泉剑;再缠一很金绞节,银绞节,节节如飞链,打虎将,击勇夫,九节镔铁紫金鞭。
右边挂一张胜潘党,赛养叔,七尺铁胎宝雕弓,其弓声洪赛如钟。
飞羽袋中插三支可穿杨,能射雁,百发百中狼牙箭。
足蹬一双铜包头,铁包跟,翻得山,越得岭,虎头云跟靴,踹在金镫。
跨下一匹行千里,走八百,追阵风,赶日月,鹤顶白龙驹,雄壮体魄。
手中抱一条杆长丈二尺,锋开五指阔,红缕随风飘,钻子葫芦式,鼠白烂银枪,枪上无三合。
这正是:威风凛凛敌胆惊,杀气腾腾神鬼怯。出枪曹将马溜缰,驰骋疆场战技绝。
──好—个常山无敌英雄将!
赵云—切准备停当,回头对张飞把手一拱:“将军,再见了!”
“老赵且慢!你到何时归来?”
子龙想,这倒是个问题,你在这见等我,我要跟你约定一个确切的时间。现在百万大军已经开进当阳道,我到敌营之中去找寻主母、小主,有如大海捞针一般,时间一定要约得长一些。赵云抬头一看,正是九月十六日太阳当顶。便对张飞说:“三将军,你看红日当顶了。”
张飞撩着虎须抬头一看,太阳笔直,正好中午时分,答道:“着哇,红日当顶了。”
“到来朝此时……”
阿戆一听,要一日一夜。再一想,确实需要这么些时间。
“到来朝此时便怎样?”
“来朝此时赵云回到长坂桥边与将军见面者,便是侥幸,额手相庆;倘若不能回至长坂桥与将军相见,定已战死百万军中,只得与将军来生再会了!”说罢,圈转马头,长枪一扬,直往西北拍马而去。
张飞惟恐听错,要重复一遍。放开了嗓门,向着飞马而去的赵云喊道:“老赵,你来朝此时到此与老张见面,便是你未曾身亡,救到了主母、小主;倘若明天此时不到此地与老张相见,就是你战死在曹营之中,要与老张来生再会。可是么?”
赵云根本没有听见,早已去远了。
不知赵云此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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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28 1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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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张飞镇守长坂桥 赵云二冲当阳道
自从赵云一走,张飞一个人在桥上十分寂寞。但是约好了明日太阳当顶为期,一定要等到那个时候。张飞接上马背,捧了条矛,不住抬起了头朝子龙去的方向了望,侧着耳朵倾听,不一会左边有杀声,一会儿右边有杀声,隐隐传来。阿戆想,老赵人比我小,胆比我大。心中为子龙担忧,嘴里自言自语:“老赵哇,曹兵百万,你匹马单枪,我看是凶多吉少,定要送掉老命──啊呀!他送了老命,二嫂与侄儿便怎样?老赵不会死,不会死的!”
这倒并不是张飞一个人在发神经病,因为大家是大将,同样是吃这碗饭的,深知其中的难处和危险,所以很为子龙着急。阿憨一个人守在这里,没有人陪伴,确实闷得慌,一会儿看看,一会儿听听,一会儿伸手到皮袋袋里抓把东西吃吃。到明天这个时候,吃得皮袋翻过来,阿戆用舌头舔了。实在感到无聊,骑了马在桥下“啊达……”兜兜圈子,耍上一通长矛,或者跳下马背,抽出三尺青锋,舞上一路剑。白天还好一点,四周看得清爽,一到晚上──今天不象昨天那样的暗星夜,而是万里无云,碧天如水,皓月当空,繁星密布,是象赵子龙出风头的日子。一般都说十五的月亮圆,其实是最圆在十六,称正圆──月光下望去,远近都是死尸堆。长板河里偶然有条把鱼跳起来,“咕冬”一下,张飞一吓,明明知道没有鬼的,但一个人在这死尸的包围中,总有点汗毛凛凛。遥望西北角上,火光冲天,炮声震耳欲聋。听到有杀声,张飞就比较定心,知道赵云未出危险,因为在曹营中冲杀的只有子龙。好不容易挨到东方发白,张飞在马背上伸了个懒腰:“呵,天明了!”
已是正月十七日。见曹营上的标灯渐渐熄灭。刘备派人来问张飞,究竟作何打算?张飞叫小兵回复刘皇叔:我与老赵约好,等到他太阳当顶。张飞眼看太阳冉冉升起,不觉已将当顶。对西北方望去,赵云影踪全无。张飞想,老赵到此时不回来,肯定战死在敌营之中了。待我赶快保着大哥走吧。其实,赵云此时正是最危险的时刻,是他在长扳坡中碰到的最大的难关,即相遇北地枪王张绣,子龙被迫使用从未用过的煞手枪:“七探蛇盘枪”。如果你张飞一走,赵云冲出长扳坡,回到这里无人接应,那就危险了。张飞刚要想走,转念一想,且慢,既然一天一夜都等下来了,不妨再多等他一个时辰。到太阳偏西,如果子龙再不来,我保了大哥跑,我也对得起他了。即使老赵不死,以后碰到我,埋怨我为啥“半吊子”、放生,我就好说我等到你太阳偏西才走的。这样我就没有错处了──幸得张飞多等一个时辰,否则赵云要弄僵了。阿戆从现在起,的确逐步聪明、细心起来了,到将来进西川后,人家称他赛孔明呢。
这里我未来先说,已经说到了九月十七日的中午了。这样,等我说到赵云冲出长扳坡,回到长板桥时,书的话头就可以把牢。所谓“说书容易种根难”,要靠事先作好铺排。
回过头来再说赵云。子龙别了张飞直往当阳而来,抬头一看,只见一座大营拦住去路,营墙上“高”字大旗飘扬。赵云想,莫非高览又活转来了?刚才明明被我冲得帐坍旗倒,而现在又整整齐齐,而且仍然是“高”字旗飘扬。奇怪!子龙依然冲上原来那座土山,察看敌营。到山顶一看,树枝上的斧头没有了,高览的死尸也不见。真的死后复苏了吗?被我在咽喉口这么一枪,我想总不会再活转来了吧!
当然,高览是不会活过来的了。而是曹操的大队已到此地,头营上将名叫高平、高槐,就是高览的两个堂房兄弟。原来高览手下的三万骑兵,除了死掉的之外,有一部分就留在这座营里。高平、高槐听说阿哥高览被一白袍小将枪挑,心中非常恼恨,嘱咐那些小兵说,你们如果见到那个杀死高大将军的白袍小将,立即前来禀报,我们要替兄长报仇。现在营墙上的曹兵中,有几个就是原先高览手下的,发现土山上又是那个白袍小将在探看大营,连忙奔下营墙去禀报。
高家弟兄坐在帐上。两人都是黑脸,身高都要九尺开外。高平善用一杆长柄锤头。一部《三国》中只有两个人用这种武器,除高平外,还有一个是西川镇守近天岭的大将邓铜。一般的锤都是短的,而他们的长锤柄长一丈二尺;兄弟高槐使的是一字镏金镋。古代作战有这么一句话,叫做“锤镋之将不可轻敌”。就是说,使用这两种武器的大将,都是好本事。但是在长扳坡中,再好的大将都不是赵云的对手。并非说书的故意把他说得好,子龙确实是三国中数一数二的名将,非但战法精通,武艺超群,而且聪明灵巧。因此,高氏弟兄两打一,却被赵云一枪挑去两个。
现在,弟兄二入正在谈论:“大哥,”
“贤弟。”
“我家高览兄长,本领如此高强,竟被小将枪挑,实是可恼:倘若高览兄长英灵有感,命这小将前来领死,我等弟兄出马,与兄长报仇雪恨!”
正在此时,小兵奔上帐来:“报禀二位高将军!”
“何事报来?”
“小卒在营墙上发现,那个白袍小将又在土山上窥探咱们大营。请二位高将军定夺:“高平问道:“就是那个小将么?”
“不错。”
弟兄二人放声大笑。
“贤弟,高览兄长果然有灵。待我等弟兄出马,结果了这小将。”
“来,与我等带马扛家伙。”
小兵把两匹马带过来,另外四个小兵扛来两柄武器。高氏弟兄站起身来,整盔理甲出大帐,上马背,武器拿到手中。高平在前,高举长锤,高槐在后,倒拖镏金镋。营门开,躺板平,两声炮响,一千小兵冲出来,设立旗门。
子龙正在土山上看营,但见前面营寨层层迭送,直到山上,总有几十里长。因为山套有宽有狭,宽的地方扎营,狭的地方就成为通道,所以营头并不是接牢的。头营到二营就相隔了一条三、四里长的山套。故而赵云冲杀交战时,曹操从山上望下来可以看见:如果营寨紧紧相连,曹操就看不见了。现在赵云听见炮声响,见营中冲出两将。仔细一看,方知是高览的两个兄弟。于龙振作精神,捧着银枪,看他们如何。
高氏弟兄到土山脚下扣马。抬头一看,果然是一员白袍小将,而且小得出奇,照这种样子,高览兄长怎么会死在他的手中?莫非真是前世的冤家?高平对赵云喝道:“呔,土山上孤穷小将,竟敢把高览大将枪挑,好不知生死!我等弟兄前来与他报仇,你下山领死!”
子龙明知他们是谁,但战场的规矩,一定要通姓道名的。故问道:“呔!从奸贼将报上名来!”
“小将听着,丞相帐前头营上将高平!”
“高槐!”
“小将通名。”二高喝问。
“大将军的名姓,稍停停去问高览便了。”
两人一听,这小将个子虽小,嘴巴很厉害,讲话很刁钻,叫我们等一下去问死了的高览,言下之意,我们也马上要死的──“呸!小将你休得猖狂,下来送死!”
“来也!”子龙话音未落,已经纵马冲下山去。
刚才赵云与高览打时说什么也不肯下山,现在为啥那么快冲下去呢?这就是赵云名将的经验。因为山上地方小,一个对一个,在上面的是占便宜。现在他们有两个人,如果一个上前山,一个上后山,我的马在山上兜不开,就要吃亏。打仗的地形很重要,要根据不同的情况随机应变,善于利用地形。
高氏弟兄见这小将说来就来,向后退了几步,以为他要冲过来。
不料赵云一下上山就扣住马匹,再冲过去又吃亏了。现在背靠土山,面对敌人,虽然对手有两个,但只要对付一面,没有后顾之忧。子龙对二高喊道:“来来来,尔等来呀!”
高平、高槐今天的死,也是死在轻敌上,认为这么一员小将能有多大能耐,杀鸡焉用牛刀,一个人上去尽足够矣。高平回头对高槐讲:“贤弟,待愚兄上前,一锤结果了他。”说罢,向赵云迎面冲来。挥动长锤,起个盘头,只听得风声呼呼,连地上的灰沙都飞了起来。喝一声:“小将照打!”当头一锤。
赵云一看,知道此将力大无穷,如果举枪向上招架,肯定掀不开的。称子龙为巧将,就巧在这种地方。他用枪把锤往里一“逼”。用枪之道,最厉害的是“封”和“逼”,向右曰“封”,向左为“逼”。譬如我们打出一拳,总是竖向的力量大,横向的力量小,倘然竖向是一百斤的话,横向只需要四分之一──二十五斤就可以把这一拳挡开──当时子龙反应很快,喊一声:“且慢!”一枪“逼”去。只听“当啷”一声,高平的长锤向右后方直荡地荡出去。
达时兄弟高槐看得清楚,知道阿哥有危险,连忙拍马上来帮忙。他救兄心切,没有注意高平的长锤在甩过来。这就是匹夫,只顾其一,不顾其二。再说,他也万万想不到这小将有这么大的力气,会把老兄的长锤弹得如此之远。等到发觉,要想扣马,已经来不及了,急忙把头一偏,一锤已经着了。高平的长锤被赵云枪一“逼”出去,自己根本作不了主,只听得后面“当!嗳哟!啪!”眼梢往后一瞟,啊,怎么把兄弟打死了?弟兄感情很好,看到自己失手打死了兄弟,不禁想哭一声贤弟:“贤……”──-战场上打仗,不是灵堂前吊孝,不容许你哭什么贤弟贤兄的──“贤”字刚出口,“弟”字还在喉咙口……
赵云想,既然你们弟兄感情那么要好,那就赐尔一枪。弟兄双双同赴黄泉去吧。子龙动作真快,银枪甩过来就对高平咽喉里,”贼将去吧!”“唰”一枪,“三管”齐断,血如泉涌,尸落马背。赵云收转长枪一看,枪头上鲜血淋淋。“哈哈。”子龙付之一笑,但也有点事后紧张。心想,高平高槐也是河北名将,竟被我一枪挑抹两个,真是侥幸!看来搭救主母、小主还有希望。因为事情都那么凑巧,高览一斧会劈在木桩上,而高平又一锤打死了自己兄弟。子龙充满自信,勇气倍增。将马一拎,往旗门冲来,远者枪挑,近者钻打,边冲边叫:“贼兵贼将听着:让路者生,挡路者死,大将军来也!”
一般来说,大将是小兵之胆,但又要靠小兵为他助威。那末长扳坡中赵云一兵一卒全无,谁给他呐喊助威呢?就靠他自己。现在他边杀边叫,犹如劳动中喊号子那样,自己给自己鼓劲。所以,这两句话,赵云从现在起,到冲出长扳坡为止,一直挂在嘴上的。
曹兵抱头鼠窜,赵云在后追赶,逃进营,追进营,逃出营,追出营。营中主将一死,这座营就没有保障了,所以曹兵都往二营上逃:“白袍小将厉害哦!”“小将厉害啊!”……
这里赵云在往前冲,曹兵已经蚂蚁传讯报到山上。山坡上帐篷很多,中间是曹操的中军大帐。丞相一到此地,就把那剩下的一百多员偏、稗、牙将全部收了回来。现在曹操坐在中间,文武站列两旁。小兵报进来:“报禀丞相。”
“何事报来?”
“今有白袍小将冲营,一枪挑去二高。”
“白袍小将冲营,一枪挑去二高,晤……”曹操持着阿胡子,三角眼打转。感到今天怎么都是特别新闻!我刚刚到,小兵就来凛报,说高览抓住了小将的枪自杀,现在又是一枪桃去二高,枪是有留情结的,戳死了一个之后,要把尸首甩开,才能再挑第二个。如果说其中有-个是被钻子打死的吧,那应当说”枪挑××,钻打××”,为什么说”一枪挑二高”?是否手下探事不清,报事不明?倘然如此,那是有罪的。因此问道:“怎样一枪能伤二高?”
“回丞相,高平失手打死高槐,小将再枪挑高平。”
“原来如此!”曹操想,照这样阿哥打兄弟的话,别说一枪挑两个,即使他一枪不发,我的大将也会全部死光的。
正在此时,手下又来禀报:“报禀丞相:白袍小将冲到二营,枪挑晏明,钻打晏腾。正往三营冲来。请丞相定夺。”
曹操听完禀报,心想,刘备是比我厉害,我一百万兵,一千员将,没有哪个敢去冲刘备几千人的营头,相反,他只有几千兵,倒敢来冲我百万大军的营头。在这一点上,我不如他。这白袍小将究竟何许样人?倒要出去看他一看。所以命报事军退下,招呼众文武:“列公!”
“丞相。”
“白袍小将冲营,尔等跟随老夫出外观看。”
曹操领头,众文武在后,出大帐,到正对前营的山坡高处,丞相中间站好,文武分列两旁。这条山套比较长,曹操向山下远处望去,只见自己的小兵狼狈逃窜,白袍小将在后追赶。赵云本来个子矮小,曹操从老远望过去,更觉得他小了。但是看他那气势,却似下山猛虎,出水蛟龙,远者枪挑,近者钻打,凡是碰到他枪上的人,都象土鸡瓦犬似地顺着路跌倒,真是所向披靡,锐不可当,如入无人之境。曹操一向十分爱才,不论是文的武的。看得出了神,一下子竟忘了赵云是在冲自己的营,杀自己的兵,只感到他是神气、威风,便对两旁说:“众位先生,列位将军,尔等可曾看到,来者白袍小将,宛如拔山举鼎之项羽,恰似威震草桥的姚期,又好比鸿门宴上的樊哙,尔等哪个比得上他的威风?”
曹操不顾自己人的面子,说得这些大将一钱不值。曹将们心想,白袍小将在杀你的小兵,你还要为他喝彩,真是老十三点!但是大家知道他的脾气,所以也不响。曹操想,本领这么好的小将,我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待我问问左右看:“列公,可知白袍小将姓甚名谁?”
两旁毫无回音,大家都不熟悉。
“尔等都不知晓么?”曹操觉得奇怪,照这小将本领,应该是名闻天下的,怎么会一个都不认识他呢?有几个大将站出来对曹操讲,丞相,这小将我们曾在战场上遇到过的,但他不肯留名;问他名姓,他总是回答两句,一句是“枪上领取”,一句是“去问阎罗天子”。所以大家不知道他的名字。“哦!”曹操心中暗暗称赞:这小将年纪虽轻,资格极好。往往有些人本事不怎么样,却把自己的名字哇喇哇喇叫得应天响;而他恰恰相反,一身好武艺,名字不肯留。你越是不留名,我越要打听明白。
曹操持着阿胡子,三角眼看着两旁文武,一个一个排队。看到文官班中的徐庶,心想,你一定知道的。因为你做过刘备手下军师,移姓改名叫单福,缠得我头疼脑胀,吃掉我三万三千人马,临走还介绍个诸葛亮给刘备。刘备手下的大将都听过你的将令,你没有一个不认识的:“元直公。”
徐庶走上两步,“徐某在!”
“来者白袍小将,元直公可知他姓甚名谁?”
徐庶想,他姓赵名云,字子龙。但他自己不肯留名,我何必去说穿他?名字还在其次,我在考虑的是为什么不跟刘备跑,却一个人来冲营?他本事确实好,但这里毕竟人多。冲进来是有精神的,回出去不但精力不足,而且曹操也不会放他过门。因此,一进来就休想活着出去,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即使是有勇无谋的张飞,也会懂得这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何况子龙是个聪明人:他这样孤注一掷,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因为发生了什么意外,使他非冲不可……徐庶略作思虑,随口回答曹操:“丞相,这白袍小将的名姓,徐庶一时忘怀,想不起来了。”
曹操一听就知道他在胡说。我这里千员大将尚且记得清清楚楚,刘备那里只有几个人,你竟会忘记,这分明是有意不告诉我。那末我派人去问。
“元直公退下了。”
徐庶退过一旁。曹操对武将班中间道:“哪位将军前去问这小将名姓?”
“末将张郃愿往。”站出来的是河北四“庭柱”中的第三根。现在也就剩这一根了,颜良、文丑早已死在关羽刀下,高览在今天天亮之前被赵子龙一枪挑去,只有张郃寿命最长。
曹操想,一员河北名将,去问个姓名的资格总有的吧。便对张郃讲:“须要当心了!”
“遵命。──带马扛枪!”
小兵把马带过来,枪扛过来;张郃上马提枪;炮声响,冲下山去。马到中军营时,营中守将文聘把他叫住。问他往哪里而去。张郃告诉仲业将军,是奉丞相将令去问那小将的名姓,间他可知道否。文聘想我怎么不知道,不用见面就知道来者是赵子龙,因为我与他是好朋友,但是山上的徐庶也明明知道的,他为什么不说?大概是有意要瞒住。既然徐庶不说,那我也不能讲的。所以回答张郃不知。张邰不以为意,拍马穿过中军营,跑过第四营,扫出第三营,只见白袍小将已经离此不远。赵云所到之处,营兵望风而逃,张郃看了也有几分害怕,故而扣住马匹,晚喝一声:“呔!来者白袍小将住马!”
子龙将马扣住,抬头一看,认得是张郃:“贼将竟敢拦住大将军的马头,莫非前来领死!”
“呀呀呸!大将军奉令前来问尔姓名。速速与我报上名来!”
“若问名姓,枪上领取。”
此时的张郃对赵云还不买帐,心想,领就领。一顿,叫一声:“放马。”摇动手中钢镰枪,用足平生之力,“白袍小将看枪!”一枪直刺赵云劈面。
子龙见他一枪刺来风声大作,连鹤顶龙驹的项鬃毛都被枪风激动,情知这一枪力量不小。子龙同样用足全身功劲,举银枪招架,“且慢!”“当啷……”
张郃用力一屏,“哈!”要想把赵云的枪撤下去。
子龙咬紧牙关,大叫一声:“呀嗨”两膀一抬,把张郃的枪掀开。
子龙淮备回手,张都圈马就逃。上了山,到大帐前下马──此时曹操与众文武已回进帐去。张郃上帐见曹操。
“丞相,末将败阵而归。”
曹操想,什么,连你都那样快就败回来了?小将确是厉害。但我不是叫你去打,而是叫你去问名字的,败了没有关系,名字大约问到了,便问:“那末这小将姓甚名谁?”
“小将名姓,叫‘呀嗨’。”
曹操想,莫非是外国人?怎么叫“呀嗨”?从未听到过这种名字。
“哪里有什么呀嗨的姓名?”
张郃说,他叫我“枪上领取”,我发一枪,他叫一声“呀嗨”,我的枪弹了出去。”
曹操想,这是你吓昏了,他这一声“呀嗨”等于挑担的叫一声“吭哟”一样,是借一股劲,哪里是什么名字!便叫张郃退下旁边走出一员大将,姓曹名洪,字子廉。他在战场上遇到过赵云几次,而且中过一枪,就是徐庶初用兵时,他被赵云的枪尖在额上挫过一挫,断发穿冠。曹洪想,我额上的伤疤也快一年了,但这小将的名字仍不知道。现在我来问他去──“叔父丞相,待小侄前去间来。”
“须要当心了!”
曹洪到帐外上马提刀,下山坡到中军营,文聘一看,张郃刚走,曹洪又来,大约又是去问名姓。便问子廉:曹将军下山何事?曹洪说:奉丞相之命,去问小将名姓。你可知晓否?文聘想,你们一个都问不到的。省得你左一趟右一趟地忙了,还是我来讲了吧。但是再一想,不行,要讲的话,应该方才对张郃就讲,现在告诉你的话,张郃要误会,以为我拍曹操侄儿的马屁。所以金枪将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将军请去问来。”今天曹洪这一枪等于是被文聘中的,而且这一枪还为明天种下了“根”,故而赵云明天挑枪王时竟会吓退曹洪。现在子廉将军穿过中军营,直往前去……
赵云到三营门前,正要想冲,听得山上炮响,知道又有大将下来,那末干脆等他来了以后再讲吧。
不一会儿,曹洪己到三营之前。过去吃过苦头,这次相当谨慎,远远地就将马扣住。心想,不要跟他多罗苏,只要问清名姓,我马上就跑,打是打他不过的。两匹马相隔三条枪的距离,曹洪再也不往前走了。
“呔!小将通上名来。”
子龙想,若要留名,何须等到现在!我早就讲了,还用你来问!回答道:“小国贼,若要名姓,枪上领取!”
曹洪想,我就是因为见你的枪怕,否则早就来了。
“小将听着:大将军要问名姓后再战。”心想,你报了名姓,我就不同你打了。
“小国贼听了,大将军要战了再留名姓。”心想,一交锋我把你杀了,也不用报名了。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各人打各人的算盘,僵在那里总不是桩事情。曹洪想,今天不问到名姓决不罢休。便将手中的大刀四门一开,盘头一起,对子龙道:“小将听了,你若不留名姓,曹大将军宝刀之上不斩你这无名之将。”
子龙想,你用骗小孩的办法来骗我了。别人称我无名之将倒还气得过,你是我手下败将,还敢出此狂言!但是这一声“无名之将”却引起了赵云另一种想法:我为了救主母、小主,确是来挤命的,万一战死敌营,这里一个人也不认识我,真把我当作无名小将,与其他死尸一起草草埋葬;主公、军师却以为我失散了主母、小主不辞而别逃走了,岂不冤哉枉也!想到这里,子龙觉得这名字倒要留一留的。并不是说给你曹洪听,而是要让这一百万人都知道我的名姓,万一我身遭不幸,主公与军师也可得知,明白我赵云是忠于职守的,救不到主母、小主,宁可战死敌营之中。这样,我在接令之时对孔明讲的话也兑了现了。不过,同样的留名,留在你这败将面前我倒有点不愿。有了。现在曹操为了要弄清我的名姓,再三派大将来问,如果曹洪问不清楚,他一定还要命人下山。那末这样:在我报名之时,他肯定只注意我嘴里的话,而不注意我手中的枪。我就把嘴里的名字与手中的家伙同时并发,名字让你听到,枪也让你中到;你一命呜呼,我的名字曹操仍旧不知道,肯定还要派人来问。再来,我再这样干。那倒象做生意那样,可以在这名字上卖一个关子,趁机赚他一票。不过,我报名字的时候,不能光说“赵云”或“赵子龙”,因为两个字、三个字太简单,他容易听清,也容易逃走,我要连姓带名,加上家乡籍贯,一连串一起来,象户口册那样丢一本给他。子龙为了刺他一枪,考虑得很周到。打定主意,便对曹洪说:“小国贼,大将军的名姓,尔且听了……”说到此地,两条腿把马肚子一夹。鹤顶龙驹向前跨了几步。因为距离太远,需要冲上去才搠得到。战马虽则伶俐,毕竟是畜生,立定了那么半天之后,你若要它突然冲刺的话,一定要让它动几步,给他一个“各就各位──预备”的信号。马伯伯接到指令,顿时马头昂起,马耳朵竖立,马眼睛弹出,振作精神,准备发步。
曹洪感到自己的激将法很有灵验,小将的名姓果然要被我骗出来了。所以赵云叫他听了,他竟象小学生那样洗耳恭听,非常认真,左手执刀,右手摆定,上身前倾──摆好一副吃枪的架子。
赵云已经选好目标,不戳他的头──因为那怕是大头,也占全身的面积最小,而且最敏感的器官都长在头上:眼睛、耳朵、鼻子等,容易避让。既要致他的命,又要不让他偏,只有捅他肚腹,面积又大,又不容易动。赵云在刹那间把一切都考虑周全,继续说道:“大将军的名姓:河北常山真定人氏,姓赵名云,字子──龙!”
名字出口,枪已经来了。叫一声:“贼将去吧!”连人带马同枪一起扑上来,“阿达……”“飕──!”对准曹洪腹部就是一枪。
曹洪做梦也没有料到有这么一下子。迅雷不及掩耳,真可谓出其不意,虽则刀在手中,但要转过来封门已经来不及,只怪自己太懈怠,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眼睛看得分明,脑子里也很清楚:肚皮上中一枪要翘辫子的!怎么办?曹洪究属是八虎将之一,知道吃这-枪是无可置疑的了,但要换一个地方来挨,损失尽量小些,手来不及,脚还够得上。说时迟,当时快,左腿往上一圈,正好遮住肚腹。
赵云那五指开锋的枪尖往他的大腿上“噗”戳进半个枪尖,鲜血直冒,曹洪吼叫连连,回马就逃。方才赵云说的名字全都抛入九霄云外。赵云收转长枪。心想,你虽然未死,但这一枪也够你受用的了。子龙继续冲营……
曹洪逃上景山,到大帐外丢刀下马。一瘸一拐进大帐,到曹操面前:“叔父丞相,小侄败阵而归。”
曹操一看,知道他负伤了,鲜血在一路滴进来──“你中了家伙?”
“被他刺了一枪。”
曹操一想,你付出了一枪的代价,名字大概问到了──“小将姓甚名谁?”
“喔嘿……忘掉了。”
曹操想,你要死唻!人家说,吃了苦头要记,你吃了苦头还忘记了。曹操既气恼,又惋惜,说了声:“枉空!”
曹拱感到很委屈,吃了一枪,还要被叔父埋怨。所以他也不去包伤,还在那里回忆白袍小将的名字,定了神想一想,好象还隐隐约约记得只言片语──“叔父丞相,待小侄想来。”
曹操想,对!又没有隔夜,一会儿工夫的事情,怎么会忘得干干净净呢?”那──容尔想来。”
慌慌张张逃命,一下子怎么记得周全?前面的一大部分完全没有印象了,最后三个字总算穷思极想地想起来了。
“叔父丞相,小侄想着了。”
“小将姓甚名谁?”
“小将姓龙……”
曹操想,姓龙倒是有的,这一点已经比刚才的“呀嗨”有进步了:“名叫什么?”
“名叫柿子。”
曹操撩着阿胡子沉吟道:“小将姓龙,名叫柿子?喂喔,喂……”弄出柿子来了,倒不叫桃子、生梨,变成水果摊了。
其实赵云最后三个字乃是“字子龙”,这家伙颠三倒四,冬瓜缠在茄门里,变成了龙柿子。
旁边的徐庶笑得肚皮都痛了。心想,别搞了,我来讲明了吧。故而从旁闪出:“丞相,徐某倒想着了。”
曹洪对他看看,我枪吃着,你也想着:明知他是放刁,但扳不住他叉头。
曹操只要弄明白小将的名字,你徐庶想到也很好:“元直公,小将究竟何人?”
“丞相,这小将乃是河北常山真定人氏,姓赵名云,字子龙。”
“是啊!”曹操对曹洪看看,怎么到了你嘴里会变成龙柿子?你去给我用冷水洗个脸,清醒清醒头脑吧?
曹洪退出帐去敷药包伤口。
曹操还在反复吟诵:“原来叫赵子龙!”
“正是。”
“老夫慕名久矣。”
徐庶想,你这个老贼真不是个东西,不跟你讲,你拼命要问;告诉了你,你又说听到了好久了。分明在瞎和调。
其实曹操倒一点都不和调。因为当初刘备和曹操是同路。建安四年春天,刘、关、张三弟兄都在曹操那里吃闲饭。刘备受了汉献帝的衣带血沼,要兴汉灭曹,并和另外六个人一起组成了一个秘密团体,叫做“灭奸团”。刘备生怕此事被曹操察觉,有性命危险,故意装作胸无大志,不问世事的样子,带了关、张二人种种菜、谓之“韬晦之计”。有一天,梅子熟了,曹操与刘备二人一起喝酒,谈论天下英雄。──这回书叫做“青梅煮酒论英雄”。当初孟德同刘备讲,别看某人某人有多少家当,都不是英雄,真正的英雄,“唯使君与操耳。”刘备听了大吃一惊,以为衣带血诏之事已经被曹操得知,吓得手中筷子落地。正巧此时天上一声霹雳,刘备就趁机往桌子下面一钻。曹操问他,为何如此惊惶?刘备托词说,我怕打雷的。孟德付之一笑,觉得自己看错了人,你如此胆小,算得了什么英雄?就在这时,有人来禀报曹操,说公孙瓒已被袁绍打败。刘备就问来人:可知晓公孙瓒手下有员名叫赵云、赵子龙的小将,生死如何?来人回答:不知道。曹操知刘备不会无端瞎问的,他问的这个赵子龙,肯定不是等闲人物。便问刘备:赵子龙何许样人?玄德道:我与公孙瓒是好友,故而知道他麾下这位白袍小将赵子龙是个出众的人物,年纪很轻,武艺高超,善用一条银枪,枪法既好,人又精明,我看此人今后杀尽天下无敌。当时曹操并没有注意,他身为丞相,所见名将车载斗量,你提起赵云,他也不过听听而已。但是他的记性很好,现在徐庶一提起,他就想到了:原来今天来冲我百万大军营垒的小将,就是当年刘备所说的赵云。因此,他说一声“慕名久矣!”这句完全是真话。
这样一来,赵云的名字一传十,十传百……顿时轰动百万曹营,“赵子龙”三字从此后名闻天下。赵云单骑冲营,虽则无有大纛旗,但是这面“常山赵”的旗帜却飘在每个曹兵曹将的心头。
曹操在上面弄明了赵云的姓名,山下子龙危险来了。
究竟遇到什么危险,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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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放暗箭自伤二命 车轮战夺槊三条
赵子龙向三营冲去。三营守将便是曹成、曹顺。
这弟兄二人并非曹操的嫡亲侄子,而是他们会做人,自己凑上去叫曹操做叔父。曹操就认他们作侄儿。两人的本领是三流的,但他们另有一手绝招,都射得一支好箭。好到何等程度呢?有两个浑号可以说明问题:阿哥曹成号为“赛养叔”,兄弟曹顺人称“盖潘党”。养由基和潘党是楚国的大将。在晋楚交战期间,有一天,大将潘党正在营中与众将高谈阔论,夸耀自己的箭法天下无双。大家问他,你的箭究竟好在哪里?潘党说,我能够箭透七甲。一般来说,大将穿上一件甲,就可以防箭,而他可以在百步之外,把叠在一起的七层甲射穿。说明潘党力大无穷。正在此时,外面进来一个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的将军。众将一见,都叫他养叔,即养由基。养叔听到潘党说自己的箭天下独一无二,就同潘将军说,我与你比试一下如何?潘党问,你的箭法有何好处?养叔说,你是臂力,我是眼力,我可以百步穿杨,百发百中。两人互不服气,于是就开始比赛起来。军营中大将比武是经常的事。众将也都想看看他们的箭究竟淮好。先看养由基百步穿杨。有人说,百步穿杨是把三片杨柳叶叠起来,一箭穿透。这个说法不确切,也不显得是绝技,这象打靶子一样,箭法好一点的小兵也能办到。养由基的百步穿杨是在柳树林中,这日士正值春末夏初之际,树木兴旺,养由基命三个小兵爬在一棵树上,每人手里拿一支朱砂笔,养由基在马上手执宝雕弓,飞羽袋中插满了箭。只要树上的弟兄用朱砂笔在一片柳叶上点一点,叫一声“在此”,养叔的箭马上就到,把点有朱砂的叶子射下来。点到东射到东,点到西射到西,马在树林中扫圈子,箭象流星一样连连飞出。连射十多箭,每一箭都把一片叶子射了下来,确是箭无虚发。众文武看得掌声雷动。然后再看潘党能透七甲。叫小兵向大将借来七副甲,叠在一起。潘党上马,弯弓搭箭。这一张铁胎硬弓,一般大将都不能将它开足。潘党弓开满月,“飕”地一箭射去,只见火星直冒。定睛一看,七层甲确是都射穿了,力气大一点,就可以全部穿过。就在此时,养叔补射一箭,不偏不倚,正从潘党射的箭眼里射进去,箭头顶住箭尾,把潘党的箭赶出去,自己的箭留在里面,真乃喧宾夺主,取而代之。不但眼力好,而且力量也算得淮:太重,两枝箭一起穿出;太轻,一枝也出不了。看得两边彩声全无,个个膛目结舌,看呆忒了。然后命两个小兵担了七副甲、二枝箭,大家同去面见楚王。众将对大王说,你手下有这样两枝好箭。以为楚王定要称赞养、潘,哪知楚王传令把二人推出斩首。众将感到惊奇,练就这身功夫实非容易,怎么反要送掉性命?问楚王,他们身犯何罪?
楚王回答一句话:“恃艺必死。”依仗着自己的某一特长,过于自信、自负、自大,必定要死在这特长上面,好箭死在箭上,好水性死在水里。众将竭力讨情,楚王才免将二人斩首。但是下旨:养叔、潘党从今以后不许射箭,除非有我的旨意。因此,此后的摘缨会,青河桥养由基射死斗越椒,就是奉了楚王之命射的。
那末,曹成、曹顺称到“赛养叔”、“盖潘党”不问可知,其箭法必定十分了得。
现在弟兄二人听说赵云冲到营前,知道自己不是赵云的对手,只有用箭。曹成与曹顺说:“你带一队兵,设立旗门,在旗门前战赵云;能胜最好,不能胜圈马回来。你逃,让他追,我在旗门后准备好一条箭,结果了他性命拉倒。”
两人商量停当,立即命一千小兵出营头,设立旗门,刀枪旗幡插得特别多──因为后面有一枝暗箭,所以前面要象唱戏一样,多放些布景,可以混淆赵云的视听。曹顺上马提枪,到旗门前两百步扣马。曹成在旗门后,弯弓搭箭,弓开满月,准备施放冷箭。
子龙一路往前冲过来,见前面旗门立好,便扣住战马。“盖潘党”对赵云喝道:“呔!大胆赵云,竟敢在丞相营中冲来杀击!可知晓大将军曹顺在此!”
子龙听到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心想,我既然留了名,那就索性挂在嘴上:“从奸贼将,既知赵大将军威名,还敢马前拦阻!与我放马领死!”
曹顺想,一准与你打一打,反正吃败仗也不要紧,有阿哥的箭帮忙。因此,长枪一抖,喊声:“赵云看枪!”向子龙迎面一枪。
赵云起银枪招架。两条枪碰头,“锵”曹顺那条枪弹得老远。
幸亏他早有准备,子龙刚要还手,他已圈马逃走。赵云想,你若往左右逃,我不来追赶,你往旗门逃,我本来要冲营,现在是顺路。
“贼将哪里定,赵云来也!”拍马追赶。
曹顺逃了一半路,马头一侧,向左边一斜。子龙见他往左逃,就不去理会他。只管往旗门冲去。但是觉得有一点奇怪!大将逃走,旗门下的小兵却纹丝不动,立得斩斩齐齐。照说,大将是三军之胆,将吃败仗,兵要混乱。因为旗门后面有支箭,小兵一个都不能走。子龙根本不知道有暗箭埋伏,只是感到有点异常。因此继续冲过来,一边喝道:“贼兵们让路,大将军赵云来也!”
“赛养叔”为啥还不放箭?为了让赵云再靠近些,最好是五六十步,这样把握更大,力量更足。他弓已引满,瞄准了子龙的眉心。
再说“盖潘党”马到横里,见赵云不追,就扣住马匹。心想,阿哥的箭是百发百中的,但世界上往往有些巧事情,一百条箭中了九十九条,恰恰这一条不中。反正我也是好箭,让我来补上一箭,两箭中至少能中一条,赵云必死无疑。所以他圈马赶来,轻轻跟在赵云后面,距离三四十步,探弓抽箭,箭上弓弦,对准子龙后脑──他算来帮忙,不料他同高槐帮高平一样,越帮越忙。
此时赵云前后有两支箭,一支对眉心,一支对后脑。赵云冲到离旗门五六十步路时,见小兵还是丝毫不动,知道苗头不对,定有埋伏,又听得背后隐隐马蹄之声,料有暗算。要想圈马跑,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得前后“当!”、“当!”两声弓弦响,心里明自两条箭从两头射来,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赶快偏。但是偏前不能偏后,因为不知道它射向哪里。不过子龙懂得,箭射中三个地方是致命的:眉心、咽喉、胸口,别的地方中一下还不要紧。因此,拼命望马背上一磕,鹤顶龙驹在冲,不防你这么一磕,马伯伯前蹄一磕,一个跟斗──如果马伯伯不跌这一下,赵云还有危险,幸得人也仆倒,马也跌倒──只听得头顶上“飕飕”两声,两支箭掠过。赵云头都不敢抬起来。
那末两支箭中了没有呢?都中的。不中如何称得上“赛养叔”、“盖潘党”两支箭从赵云头上飞驰而过,箭头也在动脑筋:我们出去从来没有空跑过,总要有个地方着落才好。所以,阿哥的箭正对兄弟眉心,兄弟的箭看准阿哥的咽喉,因为两个人的箭射得实在太准,三个人的头和两支箭的箭头全都在一条直线上,所以子龙未中,他们中,而且大家都来不及偏,因为谁都没有想作一次中箭的尝试,等到看见箭来,要想偏,已经“咳!”“咳!”都着了,两人同时跌下马背。这下子小兵罗咤了:“不好了:曹将军射死曹将军,小将军射死小将军哪!”一边叫,一边四散奔逃。
子龙磕在马上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什么“赵将军射死曹将军”,我又没有放过箭!知道里面定有蹊跷。将马一拎,马伯伯蹿起来。子龙回头一看,只见后面一个曹将跌在地上,一支箭射在眉心中。再对前面一看,小兵已逃光,只有一将躺在地上,咽喉里一支箭翘起。赵云这才明白,原来两个家伙两吃一,同时放一支冷箭。而且子龙知道是好箭,否则不会这么淮的。心想,你们良心太坏了,反而自己人射死自己人,真正是害人不成反害已,罪有应得!这一下又大大鼓舞了子龙的斗志,比一万兵助威呐喊还要管用。赵云放大胆量,直往三营冲杀进去。
曹兵蚂蚁传信报到山上,进大帐,到曹操虎案前:“报丞相!”
“何事报来?”
“赵云冲营,到三营上,曹将军射死曹将军,小将军射死小将军。请丞相定夺。”
曹操一听,又是稀奇事情?两个曹将军,一个射死了另一个之后,那个死的怎么又会去射死活的?弄不清楚。问道:
“怎样营将军射死曹将军,小将军射死小将军?”
“回丞相:就是小将军射死小将军,曹将军射死曹将军。”
“狗头!老夫明白曹将军即是小将军。问尔其中是何道理?”
“这……”报事兵楞住了。因为他不是亲眼目睹,是下面传上来的消息,他是照报而已。你要问他其中的原委,他就讲不出了:“小的该死,不知道。”
曹操想,死了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这家伙探事不清:“呔:大胆匹夫,探事不清,报事不明,该当何罪?”
小兵吓得浑身发抖,知道脑袋要搬家了,但是跪在那里动都不敢动。“小的该死!丞相饶命!丞相饶命!”
旁边徐庶一听,明白了几分。虽则元直也没有看见,但是可以推测得到的。对曹操看看,你聪明一世,懵懂一时。三营上的守将是你的两个叫名侄子,本领一般,然而都是好箭,肯定是弟兄二人都射一箭,结果自己人互伤。你弄不懂,那末我来告诉你,一是救了这小兵的性命,这是次要的;主要是帮帮子龙的忙。所以走上前来,对曹操说:“丞相,曹将军射死曹将军,小将军射死小将军,徐某明白。”
曹操想,你在这里怎样会知道,倒要听听看。便?道:“元直公,是何道理?”
“丞相,那赵子龙善能接箭还箭。”这话也只有徐庶说得出来。
曹操一听:“哦?!原来如此?”
丞相对报事兵看看,不能怪你,我也刚刚弄明白。原来是赵云能够接箭还箭,下面曹家弟兄各射一箭,两支箭都被赵云接住,分别回过去,两个曹将军都被自己的箭射死,所以说是“曹将军射死曹将军,小将军射死小将军”。──曹操真聪明,徐庶讲了一句,他马上全部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曹操想,我在战场上二十多年,从未见过哪一个大将能够接箭还箭,只从书本上看到过养由基接箭还箭,在青河桥射死斗越椒:斗越椒连发三箭,养由基偏掉两箭,第三支接住,还箭过去,把斗越椒射死。当时我看到这里,还有点将信将疑,想不到今天这赵子龙就有这种本领。曹操顿时对赵云更生爱慕之心。他想,为什么这种杰出人材都去帮刘备,不来投我曹操?不过,今天他送到我手里来了,我只让他进来,不给他出去,让他打得精疲力尽然后把他捉住,劝他投降。但在未曾捉住赵云之前,要被他杀去不少兵将啊!暖!我千员战将、百万大军,死掉几个也无妨大局。象做生意那样,现在先要投些本钱下去,等他投降了我,杀起敌人来也是如此的。曹操眼光远,宰相肚里能撑船,他打大算盘的。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放冷箭。虽然赵云会接箭还箭,但难免失手,万一一箭射死,岂不可借,我这些本钱也全部白费。赶快让我下一条命令;“来,传老夫将令;赵云所到之处,不准施放冷箭。”
徐庶一听,明白曹操的用意。心想,如果明枪交战的话,要胜赵子龙是困难的。这样,子龙的性命已经保了一半险了。因此徐庶退过一旁。
那报事兵原来以为自己要死了,现在听说叫他传令,喜出望外,答应一声“是”,跳起身来就奔出去传令。不料,方才神经过于紧张,现在又匆匆忙忙,把曹操的话听漏了一个字。凡是叫漏字都是漏要紧字,如果是无关紧要的,就无所谓遗漏,相反倒是精练了。曹操说,“不准施放冷箭。”他把这个“冷”字忘记了,只听到不能放箭。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而且百万大军,传令的不是他一个,他传给别人,别人再去传令……以讹传讹。
许多传令兵骑了马到四处营中敲锣传令:“呔!丞相有令:赵云所到之处,不准放箭!”各营守将听到这条命令倒并不奇怪,因为知道曹操的脾气,他见到好的人都是报喜爱的,大概是看到赵云本事好,唯恐被我们射死,所以下达这条命令。有些大将想,我们是坚决执行命令的,但不要别人射死了赵云之后,怪到我们头上来。如果箭上没有名字的话,讲都讲不清楚。那末,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腰里的弓箭拿掉,这样就怎么也怪不到咱们头上了。这几个曹将这样想,别的也同样如此,大家不约而同都把弓箭摘下来。弄得百万军中的曹将个个身上没有弓箭。
曹操下了这条命令后,也不可能去检查落实的情况如何,但是旁边有两员大将不服气了。也是弟兄一对,阿哥叫王雄,人称“钻天龙”;兄弟王飞,号称“入地蛟”。这是一对步将,是曹操手下第一流的步将。方才听到到曹操下那条令,两人很是气愤:自己大将死了,你更相非但不伤心,反而下令不许放箭,去保护子龙!现在赵云还是敌人,如果他投降了你,你还要看我们不起呢!你以为除了放箭就伤不了赵云啦,哼,我们弟兄二人出去,保险将他性命结果,让你曹操白开心!弟兄两人都只有身高七尺不到,身材矮小;每人善用两口刀,一身轻装扎束。因为曹操帐上的文官都是大袍阔服,武将都是顶盔贯甲,步将穿了短打样子难看,而且那时认为穿短衣是不礼貌,也是没有身价的。所以外面都披一件斗篷,总算是长衣了。现在弟兄两个交换了一下眼色,便将头颈里蝴蝶结一抽,脱掉斗篷,走到曹操面前:“丞相!”
“二位将军怎样?”
“姓赵的好大胆量,擅敢在丞相营中冲来杀去。待我等弟兄出战,结果了他!”
曹操明白他们的用意,是对刚才那条命令多心了,硬要与赵云去拼一下。不?,你们这一对步将在我这里是首屈一指的,放你们去,赵云确有危险;不准你们去,你们帮我的忙,去打败冲营的敌将,有什么理由阻拦?曹操再一想,也好,我倒要考验一下你赵子龙,你的枪上能够挑去这弟兄二人,那确实可以称得天下名将;如果你败在他们手中,那说明你也不见得如何突出,我也就算了。老贼把自己的大将当试验品。曹操一想,我要把话向这两个弟兄交代明白的:“二位将军听了,尔等下山交战,千万不能难为赵云。”他意思好象是只能赵云捅死你们,你们不能劈死赵云的。
王家弟兄听得更气了。心想,我们真的把赵云杀了,你总不见得好叫我们兄弟抵命吧!即使劈不死他,也要砍掉他一只手,斩断他一条腿,让赵云吃了你的饭,不能帮你忙,成为废物、累赘。
弟兄二人出帐,命手下带马。步将如何要带马呢?因为古代打仗全凭体力、精神,尤其是步将更为吃力。从此地山上跑到赵云马前,一半力气跑掉了,因此要骑马代步,保存实力。炮声响,两匹马冲下山去。
曹操想,我要去看一看,赵云如何与两人交战。带领众文武,出大帐到老地方观看。
赵云已经冲破三营,杀过四营。四营守将韩琼韩季子,被子龙三个照面击退,老头儿圈马拖枪而逃。赵云刚刚出四营,听得山上炮声响,立即扣住马匹。不一会儿,见两匹马冲出中军营,向自己迎面而来。王家弟兄看见子龙,远远地下了马,马由小兵带过。每人抽出两口朴刀,阿哥在前,兄弟在后,泼开两腿,向赵云冲来。
子龙一看,来两个步将,从山上下来。心想,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因为我前面杀掉的都是守营将,他们为了自己的防地,不能临阵脱逃,所以打得赢要打,打不顾也只好打。现在这两个人特地从山上赶下来,说明他们不见我伯。不过前面战的都是马将,现在来两个步将,换换口味倒也不错。侄对王家弟兄喝道:“贼将住腿、留名。”
“姓赵的听了,丞相麾下大将军王雄。”
“王飞。”
赵云一听,久闻大名,原来就是曹操跟前的一个“钻天龙”一个“入地蛟”,颇有名望的大将,便说道:“贼将与我溜腿!”──马将叫放马,步将不能叫放步,而叫“溜腿”。
王雄对兄弟看看,我先上去动手,你在后帮忙。然后一个箭步窜过来,“姓赵的看刀!”往马头上两刀。
子龙起枪往他刀上掀上去,“镪锒……”
王雄把两口刀十字花一交,叉住赵云的枪。
赵云使劲往上一“提”。
王雄就借你之力,刀在枪上一弹,一个旋风往上蹿去。蹿得有多高呢?有人说要钻到云端里,故名“钻天龙”。其实这是形容,实际约有三丈多高,已是非常不简单了。
子龙抬头一看,哈哈!此人本领不小,与云长手下的周仓差不多。
赵云注意了上面,未防备下面。因为步将是难得碰到的,再加上被他的武艺吸引了。下面王飞同时下手,阿哥打在明里,他打在暗里,身子一蹲,向前一蹿,不声不响往子龙的前马蹄上,“嚓嚓”两刀,准备斩断马腿,等你翻下马来,再补一刀,结果你性命。
子龙的龙驹看得清楚,心想,这家伙想叫我做两脚马!恨不得给他一脚。但是前蹄只好往后蹬,不能往前踢的。主人一时疏忽,只有我自己来对付了──这倒不是把马拟人化。受过训练的好战马,这一点是起码懂得的──马伯伯迅速把两只前蹄向上一扬,同时,两只后蹄一点,连自己带主人非常平稳地从王飞头顶上跃过。早已说过,鹤顶龙驹蹄背八尺,王飞不满七尺,而且蹲着,简直象门槛那么一条,马伯伯很轻松的跨了过去。
王飞本来面对马头,现在变成背朝马屁股了,准备旋转身来去掠马的后蹄。来不及了。上面王雄已经回下来。跳上去时借了赵云的一股力,蹿到顶点,见子龙的马朝前面一跃,他也在空中向前翻一个云里筋斗,然后看准目标,象老鹰叼小鸡似地头朝下,脚朝上,“测”地俯冲下来,两口刀的刀尖朝着子龙头顶直插下来:“小将看刀!”
子龙感到马往前一蹿,这才知道还有一个家伙在下面动手了。要想顾下面,上面的已经回下来了。赵云向来是动作迅速的。现在在这生死关头,反应格外灵敏。真所谓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火烧眉毛,且顾眼前,先解决了上面的再说。说时慢,当时快,子龙举起长枪往王雄刀上一封一逼,“仓仓”两下。
赵云的力气也大了点,这家伙在上面四下脱空,力气也用不足,“仓仓”两下,两口刀“啡啡”脱手,忘形地叫了声:“啊!”
赵云掀开两柄刀,紧接着就往上面一枪。巧也真巧,枪头上好象生眼睛的,正好王雄“啊”地一声,嘴巴张得很大,五指开锋的枪尖从他嘴里戳进去,直贯到喉咙口为止。鲜血如注,赵云想,你这家伙也太馋了,这枪尖有什么好吃的:子龙一高兴,把下面的王飞又忘记了。
幸亏王雄一死,王飞不再动手了。他刚要旋过身来,忽听“仓仓,啊!”一看,两柄刀落地。心想,阿哥的武器怎么会脱手?抬头一看,刚好赵云把王雄戳在枪上,象渔叉上叉一条鲤鱼,鲜血哗哗直下。王飞想,阿哥这么好的本事,竟被他挑在枪尖之上!
心中一吓,脱口叫一声:“不得了!”
你这一叫,等于向赵云送了个信。子龙听见声音,急忙把枪尖上死尸甩掉,侧过身来,就朝王飞夹背一钻:“去吧!”“啪!”,把王飞打出两丈开外,双刀脱手,仰天跌倒地上,动都不曾动得一动。片刻之间,赵子龙枪挑王雄,钻打王飞。
曹操在山上看得清清楚楚,顿时扬声大笑:“哈……杀得妙哇!妙极哉!”
众文武一所,自己大将死了反而开心,只有你这老贼!
这一笑笑坏了。旁边又站出来三个弟兄:老大淳于琼,老二淳于安,老三淳于普。本来还有两个小兄弟,已经死了,他们都使一柄一百零四斤重的金顶罩阳槊。所以这回书叫“赵子龙夺槊三条”。这弟兄三人感到丞相对自己的大将战死一点不痛心,好象只要收降了赵子龙,我们就都用不着了。心想,你越是喜欢赵云,我们越要结果他的性命。这时,三弟兄一同定到曹操面前:“丞相,某等弟兄有礼了。”
曹操一看,是五虎弟兄的?三个。怎么,你们想下山交战吗?便问道:“三位将军莫非意欲下山与赵云较量不成?”
“正是。我等弟兄出战。”
曹操想,我若劝你们不要去,看来你们也不会服帖。但是,你们三个人也可算得我这里的第一流大将,一个对一个,已经够厉害了,何况三个打一个!估计赵云很难取胜。也罢!赵子龙啊,我再考你一考,你如能把这三个大将枪挑了,那真可以说,我这里一千员将一个都不是你的对手了。这种念头只有曹操想得出!但是仍旧要叮嘱他们弟兄几句:“三位将军务必生擒赵云,千万不可难为于他。”
三槊将一听,又是刚才那句话。其实他们对这句话最有气:你这么说,他们这么听。回头叫一声;“来,与我等带马扛家伙。”
三个小兵带来三匹马,弟兄三人整盔理甲,按次序跳上马背;六个弟兄扛来三柄家伙,淳于琼将金顶罩阳槊高擎手中,淳于安把槊怀中一抱,淳于普倒拖金顶罩阳槊。炮声响亮,三匹马首尾相接,“啊达……”冲下山去。穿过中军营时,文聘看见三槊将出马,很为子龙着急。心想,子龙兄大敌当前了!最好三槊将既不要伤了赵云,又能把他杀退,这对我也有好处。否则,他冲到中军营,我非常尴尬。所以文聘在关注着作战胜负的消息。
中军营到四营之间的距离最长,一条弯弯曲曲的山套长五、六里路。子龙现在离中军营两里左右,听得炮声响,知道山上又有大将出战,故而扣住马匹,抬头观看。不一会,见三匹马扫出中军营,向自己冲来,三员将个个身体魁梧,体格雄壮,手中一式金顶罩阳槊,知道不是好对付的。心想,三个人上来打我一个,倒要认真考虑,万一被他们包围,一人难敌四手。赵云对前后左右一看,有了。就在背后两百步路左右,山套较窄,要三面包围比较困难。想到这里,圈马便回。
淳于弟兄见赵云圈马而去,以为他见自己怕,想要逃跑,连忙大喝一声:“赵云慢走!”
子龙回到窄处,圈转马来,横枪勒马:“贼将报上名来。”
三槊将方始明白,他不是逃走,而是守在窄处,防止我们围困他。由此可见,赵云果然精明玲珑。但是我们本领好,一个对一个,你也够受。故而一边报名,一边马不停蹄冲过来:“赵云听着,大将军复姓淳于,名琼。”
“淳于安。”
“淳于普。”
子龙一听,原来淳于三弟兄:“来来来,枪上领死!”
赵云夺槊三条,枪挑淳于三弟兄,他的马未跑一步,三槊将的马没有停一步,前后只有两三分钟时间,当时看起来眼花缭乱,但是我说起来要慢一些,要把每个动作、心理活动及其意图统统分解清楚,如同现代的摄影慢镜头一样清晰。
淳于琼回头对两个兄弟道:“愚兄上前交战,尔等在此少待。”
“大哥请。”仿佛是,等你死了,我们再上。
淳于琼冲到赵云马前,金顶罩阳槊左右一荡,盘头起足,对子龙盖顶一槊:“赵云照打!”一般武器打来,赵云总是举枪招架,或点、或托、或提,而这柄家伙上面有一百零八颗刺,枪不能去碰,如果枪尖在刺里卡住,他用力把柄一扭,枪尖必然断掉,不然就是枪脱手。赵云虽然知道这个厉害,但是打到现在已经打顺了手了,好象条件反射一般,心里想不能招架,手里的枪仍旧迎了上去。嘴里叫声:“且慢!”枪往槊上“晤哪!”好,果然卡住。
淳于琼一看,好极了:双手握紧槊杆,用力往左一招。心想,你的枪不是断掉,定是脱手。
淳于琼刚刚想到这一点已经来不及了。子龙的脑筋象曲子一样比你快半拍,枪一出去,就知道不对,所以身体立即往上一纵。为啥站起来?就是要抓他的槊。不是要夺他的武器,而是生怕被他拉住枪头,枪要收不转。子龙一纵起来,一只脚站在鞍桥上,一条腿圈起,因为鞍桥上放不下两只脚,而成金鸡独立之势,举起左手,在槊杆上“扎”抓牢。淳于琼见他抓住槊杆,心想,那我用不到别你枪头了,于脆往上一拽,你又不在鞍桥上生根的,我把你连人带枪一起拽下马来。
不料你的想法又慢了半拍。赵云左手抓住槊杆用力一拖,淳于琼向前一冲;子龙同时右手收转银枪,手往后一探,甩过枪来朝他肋间一钻子。淳于琼还没有来得及重新坐稳,只听“啪”地一声,左面肋间已被一钻子击中,顿时嘴巴里鲜血直喷,武器脱手,人翻下马背,溜缰马逃走。子龙两腿一分,在鞍桥上坐定。右手执枪,左手握着一柄槊,接收了死者的遗物。
淳于安一看,眼睛一眨,老兄已经死于马下。连忙冲上前来,喊声“赵云照打!”朝子龙肩窝里一槊刺来。
子龙吃一堑、长一智,这下不敢再用枪去挡了。好在左手多了一柄他阿哥留下来的槊在这里,就来个以槊架槊吧。赵子龙十八般兵器件件皆能──为什么不能件件皆精呢?精者须有创造、变化,所以不可能件件皆精的。赵云这样的巧将,一辈子也只精了三件长短武器,上半辈子的长枪,下半辈子的大刀,另外就是一口剑。件件皆能已经不简单了。赵云用老大的槊把老二的槊往横里一叉,两个刺球正好卡住,同时右手单手一枪:“去吧!”淳于安的槊被他卡住在那里,无法招架,要偏也来不及偏,“嚓”一枪,正中咽喉,当场毙命,鲜血直喷,武器脱手,尸体跌倒。
此时淳于普刚刚跑到,一看两个阿哥已经死了一双,脱口叫了一声:“死得好快啊!”举起槊来,向赵云当胸一槊:“赵云去吧!”
子龙已经从前面得到了经验,觉得这个办法行之有效,事半功倍,不妨照此而办,所以见他槊来,并不招架,身体往右面一侧。
淳于普戳一个空,用力过猛,身子往前一冲,家伙一荡。
子龙眼睛一瞟,见他的槊从左肋边擦过,那一个球刺已经到了背后,便用左上臂往他的槊杆上一夹。淳于普见他夹住自己的槊杆,用力把槊往后一拉。如果被你拉过去,赵云左肋和左臂上的肉全部要被这个球刺拉掉。然而赵云动作极快,就在左臂夹住槊杆的同时,右手一枪向他当胸刺去:“去吧!”一枪把护心镜击碎,戳进胸膛。淳于普家伙脱手,滚落马背。
你们三柄武器一一脱手,赵云一条左手照例全收。每柄槊重一百零四斤,三柄共计三百一十二斤。一条左手能拿得动三百一十二斤吗?其实放心,赵云手里只抓有一柄槊,其余两柄拖在地上,象两个支架架住上头那一条,其实加起来只有半柄槊的分量。第三柄槊等子龙夹在腋下之时,淳于普已经同时中枪落马,武器脱手,赵云便把臂膀一松,这柄渠便“镪锒”落地。再把老二的那柄也甩掉,手中还剩下一柄槊。这就是赵子龙夺槊三条,枪挑淳于三槊将。实际上赵云并不是要去夺他们的槊,而是三个死人丢给他的槊,他来不及扔掉。
曹操在山上看得清楚,见淳于三槊将先后滚下马背,老贼这下不笑了,而是十分惊讶地对大将们说:“众位将军,赵云瞬息之间夺槊三条,连伤三将,真是绝妙的战法!尔等好好效学效学。”众将想,我们也生了眼睛第一次看见,这种战法是没有办法效学的,不信你叫赵云自己再来一遍,恐怕也未必能够如此成功。因为这一方面固然是他战法精通,武艺纯熟,但更主要的是随机应变,急中生智。这种战法生搬硬套是不行的。
徐庶也看得清楚。他一直想帮赵云的忙,但是想不出好办法,虽然刚才一句说话骗得曹操不许施放冷箭,但这还不完全解决问题。现在看到子龙如此勇猛,徐庶更加为他担心了,因为看出赵云是来拼命的。元直想,究竟为什么他要冲营?最好能让我到他马前去问问清楚。如果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我劝他赶快退出;若是非冲不可的,我也好有的放矢,暗中相助,尽力帮他的忙,成全于他。但是,我怎么能去跟他谈话呢?一动脑筋,有了:曹操反复称赞子龙,说明他对赵云十分爱慕,我就借此为由下山。徐庶走到曹操的面前:“丞相!”
“元直公,怎样?”
“徐某看来,赵云武艺如此高强,落在刘备手中实是埋没。倘若到了丞相麾下,真乃前途无量也。”
“是啊!”曹操被徐庶说到心里。
“那末丞相,可要赵云归顺丞相”曹操想,你明知我求之不得,故意来吊我胃口,便说道:“即使老夫要他归顺,也是无可奈何啊!”
“丞相放心,徐某当初投效刘备,与赵云情意融洽,凭某三寸不烂之舌,不妨下山劝降一次,未知丞相意下如何?”
“这个……”曹操对徐元直看看,信疑参半。既然你与赵云十分相契,缘何前番我竭力打听赵云的名姓,而你却对我说忘怀的了。这下子露了马脚了:我爱慕你的才干,常常请教于你,但总是上当受骗,以往要扳叉头,一直扳不倒,今天真是天人感应,我要好好整治你一下。你一向不愿助我,此番为何主动要求前往劝降赵云?莫非其中有诈?曹操正待询问,再一想,明白了。你徐庶也是个聪明人,看到我曹操如今雄师百万,兵多将广,势力一天大似一天;而刘备恰似惊弓之鸟、漏网之鱼,被我打得四处奔逃,无栖身之地,感到大势已去;尤其徐母亡故已久,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人死岂能复生?因此,你徐庶识时务,回心转意投靠我,但又未有寸功于我,故而借此劝说赵云归降之机,以为进见之礼。徐庶啊!你只要愿意为我出力,既往不咎,大家一笔勾销。
曹操又想,虽则赵云是武将,你是文人,都非寻常脚色,听谓意气相投,你们成为知己朋友,倒是可信的;你去劝降他,或许也是惺惺相惜吧!不管成与不成,让你跑一趟,也未尝不可。即使你想放走赵子龙、我也不怕。毕竟我这里人多,他进来容易,出去烦难了。曹操主要是实在喜欢赵云,所以点点头,同意徐庶前去,说道:“元直公,你若能劝得子龙归降,其功非小。你要当心了。”
其实曹操啊,你不要打这如意算盘了,妄想得了徐庶又得赵云?他这一去,非但一切成为泡影,而且连你的老命都差一点搭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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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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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28 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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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一银枪猛刺曹操 九节鞭怒打徐晃
徐庶手执纸扇上马背,一路下山。路过中军营,碰到文聘。仲业问徐庶:“下山何事?”元直答曰:“奉相爷之命,相劝子龙归降。”文将军感到奇怪,你怎么会劝子龙降曹?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徐庶出中军营,一路向前……
再说赵云。子龙当时连挑三将,右手提枪,左手执一槊,上前检验死尸。赵云想,我若能活着回去,都要向孔明一一汇报,伤了多少曹将。因此这些敌将的名字都要记在心中。看到淳于普当胸中枪,已经气绝身亡;淳于安咽喉中枪,一命呜呼;唯独淳于琼未死,打断了几根肋骨,躺在地上呼呼地喘着气。赵云想,你反正活不成了,把你的槊归原主吧!说一声:“送你回去!”左手的槊象舂米一样,往他头上砸去,顿时脑浆进裂。然后,将马一夹,向中军营冲击。只见营头上一面大旗高飘,上书“襄阳──文”。子龙一看就知道是文聘。心想,我与他是好友,现在冲到他的营上,怎么办?
正在此时,听得前面马蹄得得,并有人在招呼:“马上子龙将军,徐某在此。”赵云本来是抬头望旗,现在听得声音,对前面一看,只见马上徐庶在向自己招手。子龙看到元直,好象见到孔明一样。心想,我冲营到现在,遇到的都是敌人,只有你是自己人。所以连忙他马上前:“前面我道是谁,原来元直先生,赵云马上有礼了。”
徐庶为什么要那末老远就打招呼?因为知道赵云现在杀得性起,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他听到前面有声音,本能地一枪马上就会搠过来,要喝住都来不及,自己人搠死自己人,算什么名堂?故而要早些打招呼,让他看清,冷静下来。现在徐庶点马上前。
“元直先生下山何事?”子龙问道。
元直道:“某奉曹操之命,来谏劝子龙归降。”
赵云对他笑笑,说:“若要赵云降曹,除非西天日出,黄河逆流。”
徐庶说:“我早知子龙不会归降,某乃借此为由,特来询问将军,缘何冒死冲营?”
子龙想:我在别人面前不讲,同你元直先生应该讲讲明白,万一我战死在此,你一定会设法把我的一片诚心转达主公与军师的。便说:“元直先生那!赵云奉军师将令,保护二位主母、一位小主。不料为救皇叔而顾此失彼,在乱军之中,被曹兵冲散头队。土山上赵云枪挑高览,救得大主母已过长坂桥,如今再来找寻二主母与小主公!”
徐庶一听,不出我所料,果然有桩大事情。诸葛亮把刘备的半份人家交托给他,他末能尽职,莫怪要拼死一战。便对赵云说:“我在曹操身旁,知道你二主母与小主公未曾被擒。若是主母、小主已被囚禁在曹营之中,那末你如此冲杀还有道理,杀得曹操被迫把主母、小主交出来。而现在你尽管杀得厉害,曹操不会因为你要救主母、小主而陪你一起去寻找的。再说,曹操手下人多,随你杀,你也杀不完。你这样枪挑钻打,只不过杀掉些兵将而已,总不可能把曹操杀了吧!”
子龙听到这里,微微一笑,对徐庶讲:“曹将之中也只有不识时务者敢到我马前来送死,识相一点的就不肯来了,何况曹操,他岂会到我马前来送死?”
徐庶听他说曹操不可能到他马前,摇摇头说:“倘然曹操到你马前,你可有能耐将他枪挑?”
赵云说:“如果这老贼到我马前,我无论如何要赏他一枪。可惜他不会来。”
徐庶说:“那末我与你一言为定:曹操来不来,是我的责任;能不能把他枪挑,就看你的本事了。万一你挑不掉他,老贼回到山上,我徐庶性命危险。”
赵云说:“你只管放心,我在这里等侯老贼。不过,他来与不来,你都要给我个信,我不能在这里白白久等。”
两人讲定之后,子龙在这里等侯,徐庶圈马而归。沿路上山,一路动脑筋,如何把曹操骗下山来。办法想好,己到山上。此时曹操已回大帐,徐庶便在帐口下马,走上帐来:“丞相,徐某回来了。”
曹操哪里知道徐庶去了一趟,已经与赵云合谋做好圈套要他去钻了!──“元直公,劝说子龙归降,可有眉目?”
“丞相,赵云不愿归顺,反把丞相大骂了一顿。”
“那末,尔便如何?”
“徐某晓之以利害得失。我说,将军有如此本领,投效刘备实是埋没,如今丞相雄兵百万,战将千员,奉旨出师,吊民伐罪,正是英雄用武之地。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望将军三思。赵云听罢,沉吟片刻,他说愿意归降了。”
曹操一听,哈哈大笑:“赵云归降老夫了!”早知如此,我早就把他的名字写在花名册上了,虽然他还未到,我先看看他的名字也开心的。
两边文武一听,徐庶老滑头又来了,与上次樊城白来的一样的。丞相上次吃了他苦头,这次总不会再上当了!
曹操苦头吃不怕的。他因为爱子龙,故而当局者迷,象见了宝贝一样,恨不得马上到手。但是曹操再一想:“元直公,赵云既然愿降,为何不与你同来见老夫?”
“丞相,子龙言道,丞相若能应允他三桩大事,他方愿归降。”
曹操想,大好佬都有三桩条件的。当年关云长于土山约法三章。现在只要他肯投降,别说三桩,十桩也要满足他。因此问道:“请问元直公,赵云所讲怎样三桩?”
“徐某再三问他,子龙言道,在我面前不须多言,须得丞相下山当面相约。”
“要老夫下山面约三章么?”
“正是。”
曹操听后,三角眼骨碌一转,心想,赵云有什么事情不能在你面前讲,非要与我当面谈?再一想:“很简单,老夫明白了!”曹操老滑头,想到歪处去了。他以为赵云年纪轻,本事好,因此想到自己来了之后不知地位如何?他与你徐庶虽然熟悉,但也知道你作不了主,所以不来为难你,故而一定要与我面谈。其实赵云梦都没有做到过,全是徐庶的鬼话和曹操自己的瞎猜。曹操想,既然如此,我准定下山,便说:“请元直公等在此守候,老夫下山去了。’“丞相不可下山。”
曹操想,究竟怎么回事?一会儿叫我去与赵云面约三章,一会儿又说我不能下山了?便问道:“元直公,究竟怎样?”
“徐某看来,赵云巧言偏辞,恐其说话口不应心,须防他故意用计哄骗丞相下山。丞相此去,若有三长两短,徐某担当不起!”──他是标准的“又做师娘又做鬼。”
你越是这样讲,曹操越是相信,说道:“元直公放心,只要老夫允他三章,料想无妨。”
“丞相定要下山,徐某看来须有上将保护。”
曹操想,徐庶替我想得很周到。徐庶要他的命,他还感激呢!元直是先做好后路,万一赵云不能枪挑曹操,他可以没有危险。曹操问众将:“哪位将军保护老夫下山?”
“徐晃愿往。”
曹操想,徐公明人称无敌将,有此人尽足够矣。我又不是去打仗,是去谈判的,人带得太多,反为不美,赵云要以为我有诈的。
徐庶与众文武把丞相送到帐外后,便站在山上观看。
曹操与徐晃二人上马,丞相在左,徐晃在右,手提八十斤的瑞金巨斧,两人一路下山。路过中军营,金枪将迎接丞相:“丞相,末将文聘有礼。请问丞相往哪里而去?”
“仲业将军,方才元直下山相劝赵云归降,他回来与老夫道及,子龙有三桩大事,要与老夫当面相约,因此老夫带领公明前往一见。”
文聘一听就明白,你上了徐庶的当了。子龙别说三桩,即使三十桩也不会投降的,你到他马前定有危险。我希望你被赵云枪挑。你一死,我就与子龙一起冲营。文聘不露声色,说道:“丞相请了。”
曹操带了徐晃一本正经出中军营,抬头一看,赵云现在营边。
子龙此时已经等得心急了。其实没有多少时间,因为在敌营之中,事情紧急而又重大,所以特别感到时间长。现在见曹操出中军营,旁边一员大将,子龙认识是无敌将徐晃。心想,我虽知道曹操不可能一个人来,但徐晃保驾,对我枪挑曹操造成了一定的困难。我一动手,徐晃肯定拼力救护,曹孟德又是老奸巨猾。看来只能搠一枪,第二枪就没有机会了。万一搠不倒怎么办?有了。只有让我先来把曹操大骂一顿,一是出出气,解解恨,更主要的是要骂得徐晃感到在曹操手下为将脸上无光,愧于为人,使他思想分散,精神颓丧。只要他略有松弛时,我马上枪出手。所以子龙在动脑筋,编说话。
曹操的马还在向赵云面前走来。边上徐晃连忙把他袍袖拉拉,意思是,不要再过去了,他毕竟还未正式投降呢,等他撂枪下马之后,你哪怕与他手挽手上山,也与我无涉。曹操见徐晃拉他袍袖,便将马扣住,距离赵云三枪之地。曹操在马上对子龙把手一拱:“前边马上赵将军,老夫有礼了。适才元直先生与老夫言道,将军有要事三桩,要与老夫面约,只要老夫应允,将军便愿归顺。故而老夫特地前来领教。请将军只管直言而谈。”
子龙一听,奇怪,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与你谈三个条件?老实说,你答应我三百桩,我也不会投降的。再一想,哦!一定是徐庶骗他来的。倘若真正要讲条件,我倒只有一桩,可惜你不会答应,就是要你的脑袋!……此时子龙已经把话想好,把枪捧在手中,怒目横眉:“呔!老贼!”
曹操想,我只要一答应你三个条件,马上就是自己人了,何必还要骂人?曹操因为看中了子龙,所以只往好的地方想,不往坏处想。他觉得世界上是有这样的人,他要先骂了一通再投降的。再说,我曹操也不是十全十美的人,只要你骂得有道理,我毫不见气。曹孟德倒是大丈夫脾气,还是很客气地说道:“将军有话便讲。”
“尔有十大罪状。”
曹操心中暗暗一笑:站在你赵云的方面,要骂我二十大罪也可以。因为有些明明是我做得对的事情,而在你的眼中看来却以为是错的。倘使我骂刘备,也可以数他十大罪;他以为对的,我也可以说他错的。这是各人见解不同。所以曹操对于龙把手拱拱:“请教了。”
徐晃看了看曹操,心中想,只有你这老洋盘,骂你十大罪,你还要请教!
曹操知道徐晃朝自己看的用意,心想,你懂什么?不“请教”他也要骂的,还是派头大点。
“老贼,尔且听了:挟子以令诸侯──一大罪。”
曹操听得发笑:什么一大罪,这恰恰是我的一大功劳!自古以来,有多少人能令诸侯?当年董卓、王允等都曾把汉献帝抡到手中,但都不能以今诸侯。就是你的主人刘备,自以为是当今皇叔,拿了献帝的所谓衣带血诏,怎么也不能统领诸侯呢?如果没有我挟天子以令诸侯,国家还不知要乱到何等地步,老百姓还要吃多少苦呢!这是你吃了刘备的饭,对我的偏见,硬要说坏我曹操。当然,现在也不必跟你辩解,你到了我手下之后,看法自然会扭转过来的。使问:“请教第二桩。”
“尔老贼带剑上殿,立而不跪;宫门驻重兵,圣天子身被牢笼──此乃二大罪。”
曹操想,皇帝要想杀我,我岂能不防?我这样地看住皇帝,衣带血诏还照样送了出来,我若不如此,早就活不到今天了!
“杀国舅,绞皇后──三大罪。”
曹操觉得,这一点是我的错,应当承认。
“许昌围猎──四大罪。”
──建安四年时,十八路诸侯会集许昌。一次,皇帝到郊外打猎,众诸侯相随。汉献帝看见一头梅花鹿,射了三箭不中,便叫曹操来射。曹操接过皇帝的弓箭,一箭便中。手下人看到金批御箭,以为是献帝所射,都拥到万岁马前来贺喜。这时曹操把马抢到皇帝面前,把万岁挡在后面,手下欢呼:“恭喜万岁!贺喜万岁!”曹操挡在前面接受恭贺,好象他是万岁。当时左右文武与十八路诸侯见曹操奸形毕露,异常义愤填膺,但都是敢怒不敢言。唯有刘、关、张在旁看得清楚,关云长预备举龙刀刀劈曹阿瞒,张飞执长矛欲要挑去贼奸侯。刘备连忙把两个弟兄阻住,暗暗与他们说:“灭曹操日子还长,现在他手下人多,万岁就在旁边,须知‘投鼠忌器’。”
曹操听赵云说到此事,心想,这不是我的奸,我是借此来试探一下天下人,究竟能有几个是真正为了捍卫皇帝而敢于与我曹操为敌的。结果那些口口声声忠于汉室的人,一个也不敢挺身而出。他们忠在何处?可见他们也是些想借“勤王”、“兴汉”为名,攫取大权的奸臣,或是无能儒夫、鼠辈。我若真是奸臣,岂能在大庭广众如此肆无忌惮?再说,此鹿是我所射,接受恭贺也不为过。
“三拷吉平──五大罪。”
──建安五年,太医吉平得悉了汉献帝的衣带血诏。要兴汉灭曹。那日曹操头风病又发,请吉平医治。吉太医趁机在药里下毒,预备毒死曹操。不料,曹操对吉平已经起疑,所以叫他尝尝这药还烫不烫,实则就是防备其中有毒。吉平说,药已不烫,丞相快饮吧。曹操一定要吉平尝过后才肯吃。吉太医情知事情不妙,只得图穷匕首见,趁四下无人,便揪住了曹操的耳朵,想把药汁往他嘴里硬灌进去。曹操力大,一掌打掉药杯,叫一声:“来人,把他拿下了!”顿时手下人把吉平抓了起来。太医大骂曹操不止。曹孟德下令将他舌头割去。但吉平还用手指指着曹操,表示骂他。曹操命人把他手指砍掉。吉乎顿足,还是痛骂曹贼不止。曹操命人把他膝盖骨敲掉……就这样,把吉平活活弄死。说明曹操的手段是何等毒辣!
曹操付道,他要毒死我,我岂能轻饶了他!常言道:无毒不丈夫嘛。或许做得有些过分,这一条就算是我之过吧。再问道:“请教下文。”
“杀吕伯奢全家──六大罪。”
──初平二年,曹操行刺董卓未遂,逃出京都长安。董卓下令各地张贴画影图形,悬赏?通缉曹操。曹操路经中牟县,被守关军士拿获。可是县令陈宫以为曹操敢于行刺董卓,乃是大大的英雄,所以非但不将他解往长安,反而挂印弃宫,与曹操一同往谯郡逃去。行至成皋,二人到吕伯奢庄上去投宿。吕老本是曹操父亲的好友,而且对曹操的行为也很敬佩,便请他们在庄上留宿一宵,自往三里路外去沽美酒,准备款待二人。曹操与陈宫在吕伯奢家等候,突然听见后园有人在讲:“杀两口,杀两口”。曹操当时好比漏网之鱼、惊弓之鸟,神经十分紧张,听到说“杀两口”,以为是要杀他与陈宫。因此抽出宝剑,冲到里面,不问情由,把吕伯奢一家八口全部杀光。最后发觉是弄错了,原来厨房里绑了两口猪,准备杀了招待他们的。曹操知道闯了大祸,因此拉了陈宫便走。行至庄口,正好吕伯奢沽酒回来,见他们二人要走,急忙叫住:“我酒已打来,你们怎么要走了?快快回去饮酒。”曹操想,我已把你一家杀光,怎么还好同你一起回去?便推托道:“我有紧要事情,定要告辞了。”吕伯奢怎么肯依,拖住不放。曹操突然说:“你看,那边谁来了。”吕老回头看时,曹操抽出宝剑,将他一剑砍死。陈宫大吃一惊,对曹操说:“孟德,你方才杀吕伯奢全家,还可算是误杀,现在既已知道错了,为何还要将吕伯奢杀呢?”曹操说:“公,今后我要治天下,若让吕伯奢活着,他把我杀他全家之事宣扬出去,我难以为人,故而不得不斩草除根。”陈宫说:“照你这样的作为,天下人岂能服你?”曹操理直气壮地回答:“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然而,说曹操为奸雄,因为他与其他奸臣确是不同,人家干了错事总有点心虚口软,而他却毫不掩饰,反而振振有词,还有理论根据呢!陈宫感到看错了人了,在与曹操一同住在旅店时,想趁曹操熟睡之际,将他杀死,为天下人除去一大害。可是转念一想,我若将他杀了,人家要以为我是董卓的同党。所以就留下书信一封,自己投奔吕布去了。不料九年以后,吕布被曹操战败,陈宫与吕布一同被擒。曹操想不杀吕布,间刘备:“你看此人可要斩了?”刘备回答:“可记得丁、董二事?”就是提醒曹操,吕布是反复无常的无赖小人,丁原、董卓都是他的于爹,而都被他所杀,前车可鉴,你若留他,你就是第三个被杀者。就这样,曹操把吕布杀死在白门楼。吕布手下大将张辽,是关云长早期的朋友,因此关羽为他讨情,曹操便不杀张辽。张辽想,那陈宫肯定更不会死了,因为他是曹操的救命思公。哪里知道,曹操偏要杀陈宫。他想,我过去的一些不光彩的事情掌握在他的手中,把他留在世上于我不利。于是吩咐手下把他斩了。
因此,赵云接着讲:“白门楼斩陈宫,恩将仇报──七大罪。”
曹操想,就算我杀陈宫不对,你家主人劝我杀吕布不是同样的吗?这种事情不值得多谈。
“打徐州,发掘坟墓──—八大罪。”
──曹操出身山东,到衮州站住脚跟之后,便派人到家乡去把父亲接到皇城来。曹操的父亲叫曹嵩,带了家小、手下人一百多口及许多箱物件进京。途经徐州,徐州太守陶谦早想结交曹操,恨无机会,听说曹嵩路过,连忙将他们迎接进城,优待三日。临走时,派手下都尉张闿带五百兵丁护送。张闿本是绿林出身,见曹嵩的财物很多,顿起歹念。行至半途,将曹家一百多口人全部杀死,抢了财物落草为寇。曹操闻知父亲被害,认定是陶谦指使,立即兴兵四十万攻伐徐州,为父报仇。从离徐州四十里路开始,便下令发掘坟墓,弄得白骨‘遍野……
曹操心中承认,这是我的不是,当时没有弄清凶手是谁,只以为你们杀我父亲,我就要掘你们的坟墓。
“杀孔融,害忠良──九大罪。”
──太中大夫子孔融,是孔子二十世孙。当年七月,曹操兵出皇城之前,他在金殿之上谏阻曹操出兵。结果曹操就命许楮带兵五百,将孔融一家老小及手下人全部杀死,共三百余口。可见曹操专横跋扈,凶狠残暴之极!孔融说了一句话,他竟下此毒手!
子龙心中早有盘算,有意把一项罪名放在最后。此时,他看到曹操旁边的徐晃已经垂头丧气,放而赵云把这第十桩罪名与枪一起发出──“老贼,尔战宛城,奸淫寡妇──十大罪。“看枪!”话音末落,连人带马冲将过来,一枪直刺曹操肚腹。
旁边徐晃本来听得感到惭愧,再听到这第十桩罪名,更加觉得抬不起头来。一时懈怠,不及招架。只听得“咳!”一枪刺中,鲜血“噗──”喷出来,曹操惨叫一声:“哎哟!”“得儿……噌!”跌倒在地。徐晃想,完了,丞相中枪落马了!
曹操真被赵云枪挑了吗?当然没有。曹操一死,我这书怎么说得下去?当时曹操看见枪来,知道徐晃来不及招架,幸得他自己也是将军出身,马上功夫很好,知道来不及逃跑,便把坐骑猛然一拎。银鬃马一个扬蹄直立起来,正好把曹操挡住。赵云一枪刺中马头颈。血是从马头颈里喷出来的,“哎哟!”“得儿……噌”是曹操从马屁股上跌下去的声音。
子龙一看,一枪没有刺中曹操,连忙从马头颈中抽出枪尖,预备再搠地上的曹操……来不及了。徐晃想,这一家伙我再招架不住的话,也不象无故将了。咬紧牙关用斧头往赵云枪上点去:“且慢!“当朗……”
子龙拼力把枪往上抬……
徐晃一边死撤银枪,一边对地上的曹操看看,意思是:你赶快逃,我只能抵挡这么一下子!
丞相跌得快、爬得快。一手把落在地上的相貂拾起来,一手拎了蟒袍,跌跌撞撞向中军营狼狈逃去。
文聘接着曹操,给他准备好一匹马。曹操整顿衣冠,上马就往山上去。
徐晃见丞相已去,心想,我也不来多打。收转斧头,圈马便走。
这时,赵云真是气得七窍生烟。心想,都是你这家伙,害得我丧失了这样好的机会!曹操不死,我就叫你做替身!但是见他已经逃远了,追上去来不及。而不叫他吃一家伙,如何能平我这心头之气。子龙动作极快,左手执枪,右手抽出腰间的九节钢鞭,一面拍马紧追,一面把手一扬,喝一声:“奸将,哪里走!“唰!”一鞭飞去。
徐晃听得马后风声幢幢,回头一看,一条钢鞭直往背上打来,一时无法招架,只得往右一偏。半条钢鞭在他左肩头上“啪!”一下,打得徐晃在马背上一摇。鞭子“嚓啷”落地。
子龙在后面看得清楚,见他吃了一鞭,心中的气平了一点,知道这一鞭也够他受用的了。这条鞭也不要它了,准备直接冲营。
徐晃逃进中军帐,一口血实在憋不住了,把口一张,“嘶──”象坏掉的自来水龙头一样,鲜血直喷。文聘一看,子龙兄此番大显威风,把无敌将打得口吐鲜红,真是威震敌胆。但是曹操没有死,下来要轮到我了,虽然我们乃是好朋友,但这却是一个更大的难题。子龙向我营上冲过来了,怎么办?文聘在动脑筋……
再说曹操逃至山上,上面的徐庶早已看得清楚,子龙果然未能枪挑曹操。心想,幸亏我预先留有余地,否则现在定然搞僵。所以连忙抢步上前,迎接巫相:“啊,丞相,徐某早说赵云口不应心,恐伯是计,果然丞相险遇不测。”
“是啊,老夫悔不听元直公之言哪I”老贼上了当,钻了圈套还当他是好人呢。
徐晃也回到山上。大将负伤是难免的,立即服药治伤。
曹操跨下马背,带了众文武进帐。刚刚坐定,小兵报了进来:“报告丞相:赵云冲到中军营,金枪将文聘将他杀退,赵云拖枪大败而走。”
曹操一听,居然还有人能杀败赵云,有点不相信,倒要亲眼看一看,文聘将军怎样击退赵云的。带领文武重新出帐。此时,天色己晚,百万营中标灯明亮,照得整个当阳道上一片通红,如同白昼。丞相一看,赵云果然掉马拖枪从中军营内逃出,往侧营而去;文聘手捧金枪,在后紧紧追赶。曹操想,小兵没有瞎报,确是事实。如此看来,我相请文聘三次不是冤枉的,果然金枪能克银枪。
其实,长坂坡中是没有一个人能胜得赵子龙的。这里面大有文章。当时,文聘闻听子龙冲到中军营,心想,我如何对待?若论打,我的本事还及不上他。再说,不需要动手,只要子龙一句话:“你才吃了几天曹操的饭,就把老朋友都忘光了?”叫我如何对答?简直无地自容。悄然放他过去,我在曹操面前又难以应付。他一定要讲:“中军营是个要地,我因为相信你,才叫你镇守的,如果都象你这样放过敌将,我这座营头还有什么保障?”仲业考虑再三,决定还是去和子龙碰个头,问问他究竟为何冲营,然后再作道理。因此他一个小兵都不带,免得有些要紧话被弟兄听见了传给曹操,不够稳妥。所以单人独骑点马冲出中军营,只见子龙坐在马上抬头在看自己的大营旗,知道他也有三分重情。文聘扣住马匹,招呼道:“子龙兄,文聘有礼了。”
赵云落下目光朝前一看,果然是仲业。见他一兵一卒不带,已经对他的来意明白了一半。然而现在毕竟是敌人,不可想得太好,还是谨慎小心为妙。便问道:“仲业将军,莫非到赵云马前阻拦?”
“子龙兄,说哪里话来?自己朋友岂能阻挡?你要过去,只管放马。不过,小弟要问子龙兄,因何要冲营袭寨?可能说与小弟知晓?”
赵云见他这种态度,知道他不是存心来交战的。心想,他的处境我也明白,毕竟与真正的敌人不同。他间我冲营的原因,可以说与他听。
“仲业将军听了,赵云为了找寻主母、小主,因此冒死冲营。”
文聘一听,确是大事情。便对赵云说:“你的主母、小主并不在此营中,你这样一味冲杀,也达不到你的目的。我劝你保留一些精力,去寻找主母、小主。”
子龙一听,你与徐庶的说法相同,我这样拼命冲杀,确是缺乏思考,简直有点盲目蛮干。但是,主母、小主在哪里,叫我何处去找寻呢?便问文聘:“仲业将军,你可知晓我家主母、小主会在何方?”
“子龙兄,皇夫人与公子今在何处,小弟亦不了然。但小弟跟着曹操大队到此之时,曾见一批军民,避在左营之外的山套之中。子龙兄不妨前去找寻一番。若然王夫人与公子确己不幸遇难,那末,子龙兄再来冲营,小弟决不阻挡。未知子龙兄意下如何?”
赵云能在长坂坡中救到刘阿斗,一半是靠文聘帮的忙,这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幸得仲业提醒。故而赵云回去之后,把文聘的帮助与指点也如实告诉刘备、孔明,意思是,将来在战场上遇到文聘,应当另眼相看。因此,孔明四出祁山时,文聘来降,孔明完全信任,一视同仁。
赵云脑子到底灵敏,只要文聘一经指点,就完全明白了,立即停止冲营。二冲当阳就冲到中军营前为止。他因转马头,对文聘拱手道:“仲业将军,再见了!”
“且慢!子龙兄,你往哪里而去?”
“听从仲业将军良言,前往左营外山套之中,去寻找主母、小主。”
“子龙兄,你半天以来,一路冲杀,已经连冲四营,连伤数将。如今在我营前未曾交战,圈马便走,甚为不妥。曹操生平多疑,犹恐被其察觉子龙兄之意;再则,小弟也难为人。”
子龙想,对的。他帮了我的忙,我不能不顾及他,他毕竟在曹操手下吃饭,要考虑到他的难处。
“那末仲业将军,你看怎样?”
“以小弟之见,你我佯战几合,子龙兄伪败而走,小弟假意在后追赶,实是护送吾兄一阵。子龙兄意下如何?”
“妙极了!仲业将军只管放马。”
“且慢!子龙兄若能救到夫人与公子,不必再往别处而去,依然回到小弟营前,你我复佯战数合,子龙兄伪败而走,小弟在后追赶,送子龙兄送出曹营。你看可好?”
赵云听罢,十分感激。心想,如果我能救到主母、小主,要重新杀出百万人马,精神、体力必定难支,很可能仍旧要一起死在曹营之中。如今有了文聘这个办法,就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安然脱险。仲业为我想得真周到!因此下回书赵云救到刘阿斗后,别的地方都不去,专心寻找中军营。不料文聘没能找到,却跌下了陷马坑。
现在两人谈妥之后,假戏真做。子龙横眉暴目──“呔!大胆文聘,竟敢拦住本将军的马头,放马领死!”
文聘也不管有没有人看见,装得很象,金枪一抬──“大胆赵云,擅敢在本将军面前如此猖狂,好不知生死!放马较量!”一路讲,一路对赵云眨眨眼睛,这是假的:你把夺三槊的手段拿出来,我万万吃不消的!
子龙对他看看,那种手段我也是难得的。既然预备吃败仗,我就要先动手了。于龙枪上用一半力气,“文聘看枪!”向文聘劈面一枪。
仲业摆足架势,举金枪招架:“大胆赵云,看枪!”“咣当!”两条枪碰头。
赵子龙把自己的枪往左边摆出去──不是被文聘打出去的,而是赵云主动弹出去的,同时掉马拖枪而逃。
“大胆文聘,尔好厉害,本将军非尔对手──这句话自出娘胎第一次说,“去也!”掉马便走。
“赵云,慢走!”意思是:当心,走好了!笃笃定定好了。一个逃,一个追……
这时,正好曹操出帐观看,看得放声大笑:
“哈……”片刻之间,一个逃得不看见,一个退得看不见。
究竟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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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剑
(坤恸幽珏)
白衣伯爵中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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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荐幼子王德自刎 托小主糜氏赴井
金枪将文聘与子龙假交兵,赶跑赵云,曹操信以为真。他想,我当时在襄阳,特地相请文聘三次,知道他是有名的金枪,日后必有用场。现在看来赵云银枪碰着金枪,他是无能为力的了。这样看来,我三请文聘是有点先见之明。现在文聘追赶赵云远去,肯定会把子龙生擒活捉。
曹操等了一会儿,只见文聘点马而归,望他后面空空如也,并无赵云。感到奇怪。说你不准备捉他吧,那你就不必追赶上前,杀退之后也就算了;既然追上去,为何不将他捉住?而且子龙并不是逃出前营,而是出的侧营,根本没有出路的。由此,曹操对文聘产生了嫌疑,但又吃不准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其实文聘一路在后追赶,一路与子龙交谈,希望你山套之中救到夫人和小主,回出来的时候,仍旧从这条路上来,装得你子龙不服输,再来与我打回复阵,到时你仍旧败,我在后面紧迫不舍,这样便可一路送你出曹营,一无阻拦。因为你刚冲进来的时候精力旺盛,体力充沛。待到出曹营,可想而知,经过与众曹将的轮番拼杀,消耗了大量的力气,你肯定是人困马乏,精疲力竭了。有了我在后追赶,别的曹将也就不好再来与你纠缠了。因为在表面上我已经战胜了你,若有人再前来与你交战,这就是抢我的功劳了。大将在战场的表现就在于功劳的大小。这样,我就可以对他们说:在赵云战胜的时候、你们都怕死;现在我胜利在即,你们倒都来夺取胜利果实了。因此在这种时候,一般是没有人会来插手的。
就这样,文聘与子龙约定,在老地方约会、文聘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哪知曹操不见了子龙,他非常不放心,赵云武艺如此高强,我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将他活捉,并使他归顺于我。知道赵云早晚要出来的,而且我的大营把整个当阳道一切两断,除非你生翅膀飞过去,不然你若要往东南去,总是要重新穿过我的大营的。因此曹操命人在左营布置绊马索,右营设下地菱钉。──绊马索是准备套住子龙的马脚,将他从马上摔下来、地菱钉象七八月份吃的多角小菱一样,是用铁打成的。把它洒在地上,等赵云出山套路过右营,马蹄上踏着地萎钉,战马吃不住痛苦,一定要乱蹦乱跳,颠得赵云从马上跌下来──这些都是活捉子龙的办法。
曹操见文聘追赶子龙后,独自一人回来,心中顿起疑团,因此下令将文聘调离中军大营。文将军心里想,好一个奸猾的曹操啊!我与子龙有约在先,但是又不好同曹操明讲。
曹操重新派河北将张郃镇守中军大营,并按照丞相之命在中军营内设下一个陷马坑。陷马坑有两种:一种死的,一种是活的。死的陷马坑,顾名思义,就是掉迎陷马坑必死无疑。陷马坑内埋伏好无数乱刀乱枪,一旦人跌下去,就好比跌进刀枪窝里,把你连人带马戳得肚破肠翻,十死一生。而且这坑的形状,挖得上小下大,跌下下去后更无法跳出来;现在曹操要活捉赵云,因此陷马坑内一无刀枪理伏,而且形状似碗口,上大下小。但是非常深。因为战马本身就有八尺左右高,再加马背上的大将,所以要挖三丈多深,目的在于将赵云摔得人仰马翻,将他捉住就算。
张郃为了这活陷马坑,自己也是苦头吃足。想到要引赵云中计之时,必然自己在前他在后,可是自己的战马并没有知道脚下哪儿是平地,何处是深坑,因此预先一定要模拟训练。不然,我在前逃,赵云在后追,自己的马失足下坑,而后面倒可一跃而过,安然无恙,岂非害人反而害自己。故而挖好陷马坑之后,上面用细长的竹竿架好,竹竿上面盖好芦席,在芦席上铺好浮土,与平地相仿,最后在陷马坑四周,用石灰隐隐约约撤上一圈作为记号,圈内是禁区,不好跑的!
张邰开始操练了!起初战马跑到石灰圈附近,马缰一拎,战马感觉前面既非河流,又没有什么障碍物,所以随便跳起。结果跳入圈内,连人带马“哗啷当”跌了下去,跃得他马翻人仰,盔歪甲扯。为了活捉子龙,他跌得快,爬得快,叫小兵从新布置好。张郃上马执枪,来到陷马坑,将马一拎──毕竟是马伯伯,吃了一次苦头,还不十分明白。它虽然比刚才跳得远一点,但是仍然掉下陷马坑。就这样,一连跌了两三次,战马方始明白:这个地方看起来与平地一样,但是要“哗啷当”的。下来几次的操练就成功了,只要张郃留意跳坑,战马便前蹄腾空,后蹄用力一点,连人带马就跃了过去。张郃准备完毕,把中军大营的篷帐拆去,变为一片平地,这样便准备活捉赵云。另一方面,曹操派小兵又探听子龙在侧面山套中干些什麽。这里,曹操等候出山套中计。暂且不提。
再说,子龙与文聘分手之后,出了侧营抬头一看,一轮明月高挂当空──昨夜还是暗星夜。──今天十六,是象子龙一生中最出风头的日脚。一般说来,月亮是月半的圆;其实,最圆的月亮倒是十六,谓之正圆。月明必然星稀。赵云自从与张飞分别到现在,十足战了半天朝外。现在刚巧能够停下来喘息一下,感到浑身一轻松。趁这时机,点马而行,使自己好从紧张状态缓和放松一下,略微解除一些疲乏,也好让战马松一松。但是想到主母、小主,他又立即催马往山套而来。
赵云进得第一重山套,只见两边都是死尸。因为曹操大队一到,就命令小兵把死人死马收拾一下,都拖进了山套。子龙看到尸体中都是些汉兵和百姓,他想,曹操你这老贼,肆意残杀无辜生灵,真是罪大恶极!但这里哪来什么主母、小主的影踪呢?会不会文聘欺骗于我?绝对不会的!恐怕还在里面。因此再往里面走。到第二重山套,同样到处都是死尸,赵云正在点马而行,突然听得马后有人喊叫:“马上将……军,莫非……是赵……云。”但是这声音非常微弱。
子龙听到这声音,大吃一惊。这倒并非子龙胆小,而是因为他只看到尸横遍野,思想上没有这种准备,所以突然有人喊叫,夜深人静,如何不要吃惊呢!声音虽低,但听得清楚,是在叫我的名字。赵云要紧答应:“原是赵云。”
“请将军住马。”
赵子龙立即住马。再问一本:“你是谁啊?”
“是我。”
子龙想,你这“我”字又不好你一个人独用的,大家可以称呼的──“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
子龙觉得声音是在后面,便圈转马头仔细观看。月光之下,赵云发现在后边一堆死尸旁边,靠着一个人,身体在微微地抖动,而且此人十二分的矮小,结果发觉他的两条腿已经没有了:一条腿齐大腿砍去;一条腿齐膝盖骨劈去,流血过多,死过去了近一天。由于心不死,复返苏醒过来。自己知道活不成了,但又无法将自己处死,加上心事重重,故而眼睁睁地望着苍天。忽然,在寂静的山套之中,听得一阵马铃之声。他头脑尚清,尤其见到自己的大将,哪有认不出的道理!所以叫住了子龙。
现在赵云看到他身着汉兵的号衣,不问可知是自己的弟兄了。赵云,人称他是德将。尽管他在战场把敌人枪挑钻打,可是他对自己的弟兄比谁都爱护。张飞有时酒醉以后,还要责打弟兄,子龙一生全无此事。而且在战场上,自己打了胜仗收兵回营时,定要检点一下军队。除了死亡的之外,哪怕只有一个小兵被敌人围困,他也要挺枪策马上前救护。由于子龙对小兵的如此关心,因此跟他上战场是个个要拼命的,没有一个贪生怕死的。真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再说子龙一生对上尊重,从不违抗。对所有的战将等人和睦相亲,向无嫉妒之心,因此历来被人称赞。现在他这样紧要的事情在身,见到自己弟兄,他便要问个详情:“你姓甚名谁?呼唤赵云何事?”
“将军听了,我乃叫王德,是刘皇叔手下的马军。”
当时,有批百姓和汉军,保护糜主母和小主刘禅行到此地,被高览手下的一批曹兵马队截住。打仗全靠军士努力。王德是汉军马队的队长。他带弟兄前去营救,同曹兵厮杀,掩护主母等。王德拼命作战,曹兵几个打他一个,未能取胜。突然来了一员曹将,在王德腿上一刀,他中刀跌下马背。同时被曹兵连一刀,砍在他的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就这样,他两腿俱断,死了过去。当敌人回过头来再要捉糜夫人时。已经找寻不到了。直到曹操大队赶到,命令曹兵收拾死尸、扫清道路,王德才被曹兵当作死人一样,拖进了第二重山套。现在苏醒过来,隐隐听到第三山套之中有人声和小孩的啼哭之声,他知道里面藏着我们的人,可是自己无法走动。
当然,一个大将要熟悉每个弟兄是不可能的,而弟兄要认识大将则是便当的。赵云知道他叫王德以后,继续问道:“那未,你叫住赵云何事?”
“我的两腿已去,无能再助皇叔。望将军赐我一枪,早些死去了吧!”
赵云想,这种处境,只有在这百万贼兵的乱军之中,才会发生。一个人活到这种地步,确实反而比死难过,眼睁睁看着这七横八坚的尸首,还是死的好。因此子龙就长枪一荡,叫一声:“王德,你招枪!”
这时的王德两眼一闭,等候子龙的枪到。赵云对准王德的咽喉就是一枪。但是当枪尖将近他咽喉不满一寸的地方,子龙突然手一软,把枪收住。这是什么道理呢?因为同敌人交战是你死我活的。现在,面前不仅是自己人,而且双腿已去,连连求我刺一枪。想他临死之前,肯定有些说话,一个人无论贵贱,在与人世永诀之时,岂会没有心事?
为此,子龙收转长枪,开口便问:“你心有什么说话?”
王德准备一死。现在突然听见赵云问自己可有说话,睁开双眼一看,子龙的枪抱在手中,两眼望着自己。王德想,你真是个好人,我只求你给我一枪,哪知你还要叫我留言。王德此时此刻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将军听了:我家在小沛西门外,家有一子,单名一个平,字子君。倘若日后将军遇到我儿,请看在我投效皇叔多年的份上,格外照拂一二。”
“喔!”子龙一听便知道,他比我相随皇叔还要早。刘备在小沛之时,他已投到军中,跟了刘备经过小沛、徐州、汝南等大仗。可怜在此长坂坡一败,他不幸在此遭难殉国。他家有一小儿叫王平、王子君。子龙记在心上。赵子龙一生只收一个徒弟,便是王德之子王平。这到后书再提。但是子龙想,文聘叫我到此寻找主母、小主,不知前面是否有人,让我问一声王德,他在这儿定然知晓。
“王德,你的说话,赵云牢记在心。但是,我杀进曹营,为的是相救主母、小主。你可知道里面有人否?”
“将军,王德为了营救主母、小主,因此遭到了敌人的毒手。但我醒来以后,听到里面隐约有人声、儿啼声,请将军前去寻找便了。”
正在这时候,从里面果真传出几声小儿悲惨的啼哭声。“喔哇,喔哇……”这时,子龙的心已经飞到里面。对王德看看──我无心与你多谈了,寻找主母、小主乃是一桩大事情;再说,我根本不忍把你枪挑。子龙转念一想,有了。便左手执枪,右手拔出腰中三尺青锋,对王德说道:“王德,你且听了:里面小儿啼哭,赵云到里边去找寻主母、小主。如今赐尔宝剑一把,生死由尔便了。”说罢,便把宝剑“嚓啷!”丢在王德的手旁。
因为王德已经没有双脚,不能行走。他见子龙此时肯丢下一剑,然后圈马直往里边而去。说明对王德的处境无比同情,对他那种视死如归的大丈夫气概的十分钦佩。因为大将身上的长短武器都有一定的用处,特别在这种一生难逢的大败之中,万一长枪出毛病,那末匣中宝剑尚可一用。现在送你一口宝剑,子龙就少去一件御敌的武器。王德虽然是个马军之首,岂有不知此理?不过王德想,子龙将军啊!你戳我一枪也误不了大事,何必再赐我宝剑呢?事到如今只有自刎的了。因此王德把剑拾到手中.双手紧握剑柄,哭一声“妻啊!儿啊!”咬紧牙关,把宝剑用力在自己的颈项上一勒,顷刻间气绝身亡。而一口宝剑却依旧紧握在他的手中,被星月之光照得闪亮。其实剑下自刎是何等的难过!等到子龙救了小主出山套,见王德已经饮剑自亡,想收起宝剑。但一下子宝剑被他紧握,无法拿取,因为事情紧迫,故而未曾下马取剑。结果长坂坡曹操收兵,便命小兵把各处死尸掘坑埋葬,王德就这样同很多死尸一样,埋葬在此。十年以后,人虽然早已变成白骨,可是一口宝剑尚在。因此王平能够收殓父骨。
赵云进得第三重山套,感到豁然开朗,里面有一块很大的地方。子龙将马扣住,仔细向四下观看,只见无数的百姓和汉兵,都坐在那里声息全无,偶尔有几声儿啼。
山套里边的人,发现突然跑进来一人一骑,起初大家都很吃惊,后来看清是子龙将军,又都热闹起来了,个个叫喊:“赵将军唻! 赵将军呀!”子龙要紧开口问道:“子民们,尔等可曾看见主母、小主否?”老百姓立即连说带指:“赵将军,主母、小主就在里面一口井旁边,一起在等着救星到来。”赵子听说主母、小主在这里,顿时他好象肩上除去了千斤担,心里面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按照老百姓指点的方向跑过去。
只见前面有一破旧的山神庙,劈对庙前有垛照墙,但墙角已经倒塌。就在庙和照墙之间,有一口井,离此井不到五六步远,汉兵用几条军毯让主母作为坐褥。糜夫人自从被人救到此地之后,她感到前景可悲,前途渺茫。她想,自从跟了刘备以来,屡遭不幸,尤其此番败仗,看来皇叔是很难翻转来了。还是让我一死而了之。她对旁边这口井看了几次,准备赴井身亡。可是对怀中的儿子看看,心想,这孩子虽然不是我的亲生,但皇叔年近半百,就这一根苗苗,接续刘家香烟仅此一人,我岂能硬着心肠,丢下他不管呢?
再说皇叔生死不明,我死后,这小主人该怎样?主母想,若有人能将小主救出重围,那我即使死去,也对得起皇叔了!现在听见子民们喊叫“赵将军来了!”因为皇叔手下的大将只有这么几个,屈指可数。一听便知道是赵云来了。糜夫人心里想,可喜可庆,救星来了! 有人可将小主人救出这苦海了!子龙定能将他保全。但子龙将军他怎样会到这里来的呢?定是为寻找我等历尽艰险。这时,子龙已经来到主母面前,丢枪下马:“主母在上,末将赵云保护不周,连累主母担惊受怕,真是罪该万死。末将有礼了。”说罢,便对主母双膝跪下。
糜夫人要紧抱了小主将身一偏:“赵将军,事到如今,何必再行君臣大礼!速速请起了。”
“谢主母。”
子龙站起身来,立到主母身旁。主母见到子龙浑身血迹斑斑,她虽然是个女流之辈,毕竟跟了刘备多年,败仗吃过几次,这点岂会不知,说明赵云寻到此地,已经杀得人困马乏。便说道:“赵将军。”
“末将在。”
“你从外面进来,可知道皇叔怎样了?”
“主母请放心,主公有翼德将军保护,现在东南方向,长坂桥那边。”
糜夫人听说刘备安然无恙,心里略微安定些。
“那末我家姐姐甘夫人怎样?”主母又问。
“啊,主母,若说大主母,在昨日晚上,末将枪挑曹将高览,已被我救至东南,想是和主公在一起的了。”
糜夫人听到这里,完全放心了。他想,子龙啊,你把小主人救出去,使他们父子见面,母子团聚吧!便说道:“将军听了,你理应念在皇叔身旁多年之情,好好把公子抱去,让他骨肉相聚,我死亦愿也!”说罢,便双手将小主人送往赵云手中。
“啊……”子龙万万料不到糜主母竟会说出如此的话。一般说来处于水深火热中中的人,一旦救星到来,原来即使要死的,现在就可以争取活了,虽然能否杀出百万大军的重围还成问题,但希望总比原来要大些。为什么我的到来,却反而动了她的死念?要是这样的话,我定然被孔明军师杀之再杀。说起来你见到了主母,缘何再放她自尽呢?再说,我为救你主母、小主,杀到如此地步,危险的程度令你想都不敢想。子龙想,让我来讲点给她听听,或许可以使她明白,救她们出去也是不容易的,使她能听我之话,一起出山套。所以说道:“啊,主母且听了。末将为了寻找主母、小主,在长坂桥下辞别三将军,二冲当阳道。杀进百万曹营,一枪挑去二高;枪挑晏明、钻打晏腾;遇到暗箭两条:又挑王家二弟兄;夺槊三条;银枪逼走韩琼;大骂国贼曹操,鞭打徐晃;相遇文聘指明山套。不轻容易见到主母、小主。如今末将有良驹一匹在此,请主母怀抱小主上得马背,有末将弃盔卸甲,马前死战开道,护送主母冲过敌营,去往东南长坂桥,会见主公。”
子龙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无非想以自己的一番诚心来感动糜夫人。然而糜夫人恰恰就是为了这一点而感到自己只有一死,才能保全小主人的性命。糜夫人想:好活岂有定要死之理?照你赵子龙的说法,外面敌人重军围困,你有如此大的本领,尚且要打到这种地步,何况我一个女子,一则要怀抱小主,二则我骑马不行,即使上得马背,也是蹒跚而行。况且前面曹营重重迭迭,敌兵人山人海,根本用不着大将赶来,只须几个小兵,也已足可把我生擒活捉。再者,你赵云马将改作步将,本领再大,多少也要打些折扣。敌人上来十个八个把你缠住,你就无法来顾及我们母子两人,如何还经得起百万大军的轮番作战、往来冲突?如果再打得你精疲力尽,你的性命也有危险。我们母子捉到曹操处,当然准备一死。这样,我们三个人一个都不能保全。既然我总是一死,那末还是现在就死,免得连累小主人和你赵将军的遭难。这样你子龙仍旧可以上马。一个三岁的孩童,谅必你还能设法保全。哪怕抱了小主一马奔驰,也比这样做要强得多。以上这些道理,难道子龙不懂吗?糜夫人知道,在他的处境下,臣子对主母只有以死报效。但我应该明白这种利害关系,绝不能贪一时之生,而坏大事。有得三个人一同死,还是死一个好。因此我只好一死才是。所以说,糜夫人是刘备的良妻,阿斗的贤母──等到长坂坡之战结束,孔明在江夏郡吊丧,糜夫人是大家哀悼中最隆重者之一。
现在子龙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小主人,因此双手乱摇,连连在旁劝说:“请主母快走吧!”
这时的小主刘禅,倒是睡得鼻息浓浓。他那里懂得娘亲欲要自尽。老百姓和汉兵们连连喊叫:“主母唉!请你快跟赵将军一起走吧!”他们以为,有了赵将军保护,我们可以一起离开这里了。其实,你们这班人,即使子龙出山套,也一个都跑不出的,直要到曹操撤走大军,你们才能脱离虎口。现在主母决定一死,子龙定要劝她走,这样,事情变成了僵局。
就在这时,突然在第三重山套口,传来一班百姓的叫嚷声:“赵将军,不好睐!贼兵贼将来个哉!”
主母听得有敌人前来,要紧吩咐子龙:“赵将军,子民在叫喊,曹兵曹将来了,请将军速速前去抵挡!”
“是!主母放心,有末将前去抵挡。”说罢,立即上前用枪钻一点,飞身上马。心里想,让我杀退来犯的曹兵,再劝主母动身。
等到赵云飞马过来,到第三重与第二重山套的中间,四下一看,并无曹兵曹将。这是怎么一回事?可能是百姓心虚乱喊。其实,刚才是有一股敌兵,执了火把,他们奉了曹操之命,来探听赵云究竟在哪里。到第三重山套口,感到里面好象有人声,因此把头往里边探一探。这时的老百姓个个胆小如鼠,见有人影一晃,马上喊起来。外面这班曹兵听说赵云在里面,连忙旋转身体往外就逃。因此,等子龙出来,已经销声匿迹,逃之夭夭了。赵云来到山套口一看,没有一点动静,心里担心着主母、小主,急忙又圈马回转,打算再回去劝说一番。前面早已说过,主母决心一死。见赵云出去,心想,机会来了。此时不死,待赵云回来,又要被他劝阻的;我一死,料你赵云绝不会辜负我的重托。她便将小主人轻轻地放到地上,双眼注视着阿斗。心想,孩儿呀!我娘亲无法陪同你的了。你父亲屡次大败。今后你这孩子如何长大成人,我也无法估计,从此母子永别了。她手提裙子,最后对子龙看看,相信你子龙一定能为我保全这小主人。方始旋转身来,向井边奔去。子龙迅速回转,对眼前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心想,主母准备赴井而死了,叫喊子民也来不及了。这时周围的百姓们没有一点提防。说时迟,那时快,赵云起枪钻对地上用力一点,两足在马踏镫上一蹬,人象利箭一般,向井旁蹿了过去:“主母且慢也!”
银枪“当啷”落地,人到井边站定身躯。此时的主母早已双手扶在井圈边上,头朝下,脚朝上,一个倒插之势。赵云也顾不得一切了,便急忙上前起双手将主母拦腰一抱,以为可以抱住。谁知道一抱一个空,只听得“轰嗵”一声,主母栽下井去。老百姓一片混乱:“不好唻,糜主母赴井哉!”这时子龙急得手足无措,沿着井圈四周奔跑。嘴里只是喊道:“主母,你好……”
旁边的百姓也是手忙脚乱。到处找绳子和竹竿,企图将主母打捞上来。其实,一个人决心一死,你放任何东西下去,也无济于事。再说,这重重山套之中,何处去找寻得到绳索和竹竿呢?况且,这样的一位王夫人,一下井,很快就一命呜呼了。
赵云心想,也罢!回去同样要被孔明所杀,倒不如自刎了。那怎么死呢?也向井里一跳。不好!因为井内有主母,我是个臣子,又是个男人,岂能赴井?那末拔剑自杀。
一摸腰间,只有剑壳,宝剑又给了王德,这倒难了。定神一想,有了。只见旁边的井栏圈没有连牢,子龙认为,把并栏圈举起,然后一松手,这样的硬东西击在头上一定有死无生了。他想定之后,双手合抱井栏,用力高高举在头顶之上。老百姓一看都明白,子龙将军也要自尽了,大家要想上前阻止。恰巧旁边的小主“喔哇,喔哇……”接连哭声不绝于耳。原来,糜主母投井后,百姓们的一片喧哗之声,将熟睡的小主人惊醒。小主阿斗的哭声,留住了子龙手中的井圈,又很快使得他头脑清醒起来。对旁边啼哭的小孩看看,再又冷静地想想。高举着的井栏圈也从上到下慢慢地放下来。他想:主母为何早不死,晚不死,定要见到我才死呢?若然我再一死,小主又托付谁?回想起主母对我讲的一番活,分明把小主生死重担交付与我,相信我有信心、有能力把小主保全。她的死也是为了坚定我必胜的信念,为此她舍身而亡。我若不能完成这样的任务,就对不起糜主母。我不能死!死,反而助长贼兵贼将的嚣张气焰。赵云想到这里,心中暗暗佩服糜主母,真是一个大贤大德的皇夫人。我应该竭尽全力,护送小主人到长坂桥,使糜主母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诸葛军师若要把我斩首,我死也甘心。大家都知道,长坂坡赵云救小主,眼前却是阿斗救赵云。
赵云考虑停当,便将井栏圈放回老地方。走过来双手抱起地上的小主人,见阿斗还是哭声连连。旁侧百姓说:“赵将军啊!小主人是要喂奶了,故而啼哭不休。”赵云想,这倒难死我了!我这男人家,哪来什么奶水来哺乳这孩子?这倒真是叫人愁闷!只听身旁又有百姓在叫唤赵云:“赵将军,把小主人抱过来,这里有奶可喂。”在这批逃难的百姓中,也有个别小孩恰才生了而又夭折,故而大人倒有奶水的。一个汉军就从子龙手中抱过小主人,送到百姓那里。对于小囝子来说,有奶便是娘。阿斗吃过奶以后,继续睡了过去。他这一觉足足要睡半天左右。现在天色微明,到这天太阳当顶时分,长坂坡一战最大一个关口,就是子龙遇见北地枪王张绣,那时阿斗才醒过来。
现在百姓把小主人复返抱给子龙。赵云想,手中的小主人放在哪里妥帖呢?我一手抱小主,一手执枪迎战敌将。不行:虽然大将左右都能动手,但这不是一般的交交面而已,而是我单枪匹马,孤军奋战,我轻装进入曹营已经不易,现在身边有了一个小主,要冲出曹营更是难上加难。那末背在背后吧,又感到不妥。我后面没有长眼睛,不要自己只顾在前交战,小主人却被人射死;如果用绳索把小主人荡在马颈之下呢?更不是办法了。这样不消多时就将被吊死。最后一想,有了,“倒不如把小主人怀在囊中。”
放在囊中,就是说把他放在袋袋里。子龙哪有这样大的口袋。其实是放在胸前的勒甲绦里。此时的阿斗已经三岁了,与其说三岁,倒不如说只有一岁多点更为确切些。阿斗生于刘备四十七岁那年的冬季,到今天皇叔四十九岁的九月,两足岁还差一些。按照我们民族的习俗,不管生于何月何日,只要一过年,便算增加一岁。哪怕大年三十生,到明天大年初一,就已经算是两岁了。因此,勒甲绦里还能放得下。子龙便叫汉军把小主人抱一抱,自己把胸前的那块护心镜,从背后的钢佩上松一松,解了下来放到地上。再把胸前的威风带放松一些,方始左手拉开勒甲绦,一条右手在汉兵手中接过小主人,小心翼翼地先放进两只小脚,然后缓缓地将刘禅公子整个身体装了进去,胸前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赵云再细心地检查了一遍,没有差错,方才放下心来。要是碰到三叔张飞,就没有这么多讲究了,定然把阿斗往袋中一塞,也顾不得头与足了。子龙整顿完毕,再侧耳静听片刻,只听得阿斗鼻息之声,起伏不断。心想,一个人在孩童之时,天真幼稚,哪里知道性命危险,只知道吃饱便睡。子龙想得周到,便把腰间那条狮蛮带收收紧,因为大将的甲,不象一般的长袍子。恐其要拖下来,再把胸前的威风带紧一紧。这样,小主人睡在里边便稳稳当当的了。
子龙把长枪提到手中,人立在地上,把长枪四下播动。试试看,是否影响作战。一看,不要紧!。 因为小主人的脑袋在子龙的右胸之上。常言道:“枪不过心,刀不过肩。”一枪刺出去,枪钻不过心的;一刀劈出去,刀钻不过肩,钻子过肩的刀,是劈不出去的。因此一无妨碍。但是胸前有个阿斗,一块护心镜就无法配上,因为胸前凸了出来,也就算了。子龙提枪上马,准备要走,又突然折回来对这口井看看,心想,我现在只能顾此失彼了。待等皇叔有了立足之处,再来收拾主母的遗体。不过,时间一长,主母的尸首浮上来以后,不要被敌兵前来发现了,受其糟蹋。为此,子龙便命汉军用一块石碑,遮在井圈之上,然后自己跑马到井对面的一垛照墙后面,叫百姓们统统让开来。赵云提起手中长枪,用力在照墙上一枪一钻,这垛墙头年深月久,早已颓废,被你这么一来,整个墙身便向井口倒了上去,堆成了一个乱砖墩。子龙想,这样一来,曹兵绝对不会疑心其中有口井了。准备要走,子龙又感到不妥。这样一个新的乱砖堆,还有可能引起曹兵的注目。赵云便将马一拎,在这片废墟上飞马奔驰起来。这样反复跑了几圈,在中间被马跑出了一条路痕来,看起来已经不象新的乱砖堆了。其实就象旧货店的古董──做就旧的。就这样,有人说子龙践踏主母──井下二主母糜夫人,大将骑了马在上面乱跑,这是大错而特错的。因此,赵云被赶出武庙。这全然是无稽之谈。姑且不谈。
再说赵云。方始将马一拎,往山套外面而来。到第二重山套,见王德早在剑下丧命。子龙起枪碰碰那口剑,感到他紧紧握住剑柄,赵云也就作罢。一出山套之后,子龙感觉浑身无力。实际上,主母已死,小主救到在身,他那吊起的一股虚劲立时松了下来。尤其天亮前的一刻,微风徐徐吹来,轻拂着子龙那十分疲倦的脸庞,他坐在马背上,双眼不觉闭拢来;战马同样也乏了,但毕竟是匹龙马,尚能坚持。子龙心里明白,一场苦战还在后面,趁此时并无敌人来干扰,忙里偷闲,闭目养神。可是他的双耳象猫儿那样十分警惕,注意四周的动静。就在这时,只听得前面有曹兵在叫喊:“拿赵云!捉赵子龙哎!”
“阿……!”子龙听到有人在叫喊捉拿赵云,要紧睁开双眼对前面一看,只见在他马前相距一段路的地方,有十几个曹兵一边喊,一面泼开双腿逃跑。子龙感到奇怪,便挺枪冲上前去,嘴里大声喝道:“谁敢前来捉拿赵云!”
正在此时,子龙突然发现前面来了一人一骑,手执长枪,站在马上直往子龙方向飞跑而来。赵云想,我在你对面已经不远了,为何此人还不扣马?而且看都不对我看一看!
来人究竟是哪一个呢?欲知下情,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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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剑
(坤恸幽珏)
白衣伯爵中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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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擦肩夺取青釭剑 劈面枪挑赛猿精
那末前面来的究竟是哪一个呢?此人双姓夏侯,单名一个恩,本领不大,身价不小,乃是曹操身旁最宠爱的阿侄。自从昨夜曹操不见了赵云,他一方面布置好绊马索、地菱钉、陷马坑,准备让赵云出山套中计,将他活擒;一方面命侄儿夏侯恩陪伴在大帐中饮酒。不知不觉一夜将要过去了,曹操年已五十四岁了,年龄大些的人,血气比较衰弱,一夜不睡,倒亦还好。旁边的夏侯恩感到疲倦了,要想辞别自己阿叔,准备回帐去安睡。这时,有个小兵来报军情说赵云在山套之中寻找他的主母、小主。曹操命小兵退下。
他想,我早已准备活擒于他,因此,我正等着他来自投罗网。旁边夏侯恩听到此言,马上忘记了疲倦。他想,人家背后经常讲我夏侯恩狐假虎威,盛气凌人,皆是仗了阿叔丞相的势。好象我一无自立之能,从未立过功劳。因此心中有点忿忿不平。但是说到立功吧,小者我不愿,大者也无能。现在一听,机会难得。若能拿到刘备的家眷,那真是功劳非小。想我本领虽小,捉拿一个女子和一个小孩,那还绰绰有余。功劳既大,又是非常容易。嗯!叫你们这般大将看看,我到底是不是无用之辈!对!这个机会不可放过。夏侯恩啊,若然你昨晚赶进山套,可能碰到好运道,现在时过境迁,就没有什么便宜给你占了。但是又恐叔父不同意我走,一想,有了。他便对着曹操连打几哈欠,伸了几下懒腰。曹操在旁看得清楚,开口便问:“侄儿,怎样了?”
“小侄倦了。”
曹操想,我命你相伴到现在,你也够疲劳了。俗话说:“一夜不睡,十夜不醒。”年轻人,血气方刚,我倒把你忘了。因此立即吩咐:“侄儿,快去睡吧。”
“小侄告退了。”实际上寻死路去了。
曹操哪里知道,他一点也不想睡,出了大帐又是生龙活虎,精神特别好。然后对旁边小兵一声令下:“来,与我带马!”
夏侯恩向来靠着曹操的势力,耀武扬威,架子很大,曹兵见他都有气。现在听见使唤带马,心想,你的气派太大了,睡觉还要带马?这里到寝帐又没有几步路,就是爬末,也不消多少时间。
“公子爷,你去睡觉还要带什么马?”
“哪个要睡觉?谁人要睡觉?”
“那你不是去睡觉,带马何干?”
“公子爷要前去捉拿刘备的家眷。”
“什么?你要去捉刘备的家眷?嗳!你要知道有赵子龙,有赵子龙啊!”
曹兵一面对他说,一面翘起了一个大拇指,示意他,赵子龙了不得!公子爷想,我又不去同赵云交战。但是在小兵面前还要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赵子龙?我公子爷不怕他。速速与我带马!”
小兵想,倘然把马带给你,出了事情,我们吃罪不起。因此回夏侯恩说:“我们去禀报一下丞相,然后再带马给你。”
夏侯恩想,我就是不要给丞相知道,所以推托去睡觉,若被叔父知道定然不放。因此他对小兵面孔一板,腰中抽出宝剑半口,威胁他们道:“你们不带马,我先把你们的狗头拿下!”
曹兵本来与他不睦,心里想,他不听说话,那就让他去,劝他不听,我们也尽到了责任。因此,一个小兵就将马儿牵了过来:“好,公子爷,你的马在这里。”
夏侯恩剑入匣,上了马。立即命令:“来,将我的长枪拿来!”
小兵并不多说,便把一条竹竿枪拿给他。原来他用的一杆长枪,是用一根较粗的竹竿,外面包一层铁皮,前面装一个枪头,全重不满十五斤。用这家伙,真是“少爷的本领”。公子爷抱枪拍马而去。手下小兵立即进帐报禀丞相:“报禀丞相,不好了!”
“何事惊慌?”
“公子爷夏侯恩他不是去睡觉,而是要去捉拿刘备的家眷。小的对他说,赵子龙本事了得。少爷说,不怕。我们不带马,他要把我们的脑袋拿下。因此无奈,只能带马扛枪。他已去了。请丞相定夺。”
曹操听完,叹息道:“侄儿啊,你真是小儿见识,你有何能去捉拿刘备的家眷,更谈不上与赵云交战了。子龙昨天在此的打法,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你现在上去,分明是上前送死!这个阿侄曹操最欢喜,胜过自己的儿子。因此立即下令,命中军帐上河北将张郃前去相救。哪知道,张郃还没有来得及赶上,夏侯恩已经身首相离了。
现在赵云见一员曹将埋头冲来,自己扣住马匹,对临近的夏侯恩一声喝道:“来者贼将,与我住马!”
其实,曹兵连声高喊拿赵云,目的是喊给夏侯恩听,意思是:赵云来了,你可以住马,不能再-上去了。目前夏侯恩听见对面有人高喊,抬头一看,只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员大将,浑身血迹,手抱长枪,不问可知是赵云。这突如其来的相遇,使他全身一凛,一下子捉摸不定,又想逃走,又想动手,结果连马都来不及扣住,自往子龙马前跑过去,同时要紧起长枪朝子龙打来:“赵云招枪。”
“嗖”的一枪刺了过来,枪风很小。子龙知道此人平时很少上阵,看他手忙脚乱,而且也不通名姓,上来就慌慌张张地戳了一枪。尤其见他的枪刺过来,一无分量。子龙起初不想招架,准备用一条手拖住他的枪,问明他是谁,然后放他逃生,因为杀掉你,也算不得我的本领。照你这种人,根本没有资格上阵交战的。不料这贼子的枪直刺阿斗的脑袋。其实他心慌意乱,根本没有见到刘禅的小脑袋。子龙眼明手快,认为我打到现在,就是为了他。你竟心狠手辣。赵云便起手中长枪招架,喊声“贼将且慢!”
只听得“啡”的一声,夏侯恩的竹枪飞出双手。他的坐骑一直没有扣住,所以向子龙右边擦肩而过。赵云认为他本领平常,逃走倒很快。不能放走他,一定要拖住他问个明白。子龙手脚麻利,看见他擦肩而来,子龙左手执枪,起右手,准备在他后面把他拖下马来。
子龙看准目标,“扎”一把抓住。吔!没有抓牢衣领,却抓牢一个硬梆梆的东西,一下子倒又拉不下来,赵云再往左右摇动,这东西又很活络,很快地把这个柄推向右边,再用力一抽,只听得“哐”一声,一道雪白的光射了出来。子龙也来不及看手中拉着的是什么东西,只见眼前随着一道白光后,夏侯恩这颗脑袋,象烂熟的瓜一样滚到地上。夏侯恩的马还在向前跑着,他头颅落地以后,身体仍旧没有移动,颈项之中没有一滴血。赵云想,这套本事倒少见。直到战马蹿出两三丈路之后,才见颈项之上鲜血冲出,然后身体跌下马来,溜缰马跑了出去。赵子龙一下子莫名其妙,他小心地将抓住东西的右手,从后面移到前面,只见寒光闪闪,雪白锃亮,一口青釭剑,“哈哈”,子龙想,我送给王德的一口宝剑,远远及不上这口“青釭”。原来,曹操有过两口宝剑,一口名谓“巨阙”,一口名谓“青釭”。宝剑一般是三尺长短,他的两口剑,都要三尺六寸半,比一般的剑长出六寸半,而且是锋利无比。丞相认为都挂在自己腰里,不太象样。后来想到自己侄儿夏侯恩,终日伴在我身旁,放在他的身上,也等于悬在自己腰里。因此一口“巨阙”宝剑,曹操挂在自己腰中,另外一口“青釭”剑,用一根丝带结在他的背上,所以夏侯恩亦是个有名的背剑小将。刚才他与子龙擦肩而过,赵云最初是一把抓住的剑柄,可是两人背对背。因此夏侯恩背上的剑柄处在子龙的左面,赵云把剑柄推向右面,由于是用丝带所结,比较活络,宝剑被子龙一抽出匣,剑头在夏侯恩颈项之上一勒──这种好剑,称为吹毫断发,剖金切玉,削铁如泥,剑光到,头落地,杀人不见血。
虽然剑光到,头落地有些夸张,不过好的武器一下将头砍下,血要回一回心,然后再蹿出来,所以称到杀人不见血。马儿蹿出去两三丈路,只不过几秒钟,血蹿人倒。子龙方始明白其中道理。子龙便将此剑入匣,不料露出六寸半“青釭”在外面,因为子龙的剑匣只有三尺。是否下马去把死尸身上的剑匣解下来呢?一想,不必了。在这乱军之中,人不离马,枪不离手。好得三尺在匣中,也绝对不会掉下来了。让子龙夺剑而去,暂且不谈。
且说张郃随后赶到,只见公子已经身首分离。一面命小兵将尸体拖回去成殓,一面禀报丞相,把剑匣送上。曹操听说剑被赵云夺去,他倒反而感到满意,认为这种好剑,只有挂在赵子龙这样的大将身上,方才显出英雄本色。放在夏侯恩的背上,充其量是摆摆样子。现在曹操把剑匣放好,打算等到子龙投降以后,再将这匣赠送于他。这说明曹操确实爱才。
赵云刚夺到“青釭”剑后,只见面前有两三个曹兵在喊叫:“捉拿赵子龙!”一面喊,一面看见子龙便泼开两腿而逃。赵云被曹兵叫得心烦意乱,便拍马追了上去,曹兵连喊带跑地奔进后营。
后营有一大将,他坐在马上不分高矮,立平地九尺九寸多,将近一丈。脑袋恰似斗口大小,两条百脚浓眉,一对蟹壳眼睛,狮子大鼻,一张阔口,两耳招风,腮下黄须蓬蓬松松,浑身金盔金甲,头上一根雉尾高挑。中原人插上雉尾便是两根。因为他是番邦将,头上只插一根,颈项之中狐狸尾倒挂,手执两个“人”。──《三国》之中用人的,共有两人,一个是用活人,乃是典韦;一个是用死人,即用一对家伙是铜人。铜人分为三等:第一等铜人,每柄一百二十斤,一对便是二百四十斤;二等铜人,一对一百八十斤;三等铜人,一对一百二十斤。铜人是短武器,每柄只有三尺三寸长。头等铜人双手合掌在面门;二等铜人双手合掌在胸前;三等铜人双手合抱两腿。铜人那三寸长的头发,便是一把尖刀。铜人一条左腿圈起,一条右腿伸直,也称为独脚铜人。大将的手便抓住铜人的一条右腿脚踝骨上面。此人就是赛猿精──辽邦公孙王手下的大将。赛猿精并非他的大名,是个绰号。《三国》中,有姓无名,有名无姓,无名无姓的都有,他便是一个无姓无名的人。加上他面目狰狞可怕,又象猿猴,所以如此称呼他。然而这家伙十分骄傲,在家乡看不起所有的番将。此番曹操下江南,各路调兵遣将,一角文书到辽邦,命公孙王派兵一万来接应曹操。由于赛猿精本领还算大,眼界却太高,故而公孙王趁此机会命他带兵三千去襄阳见曹操,让他见见大场面,他随后便到。赛猿精一到襄阳,曹操见他身材魁梧,本领也好,便十分器重于他。而这番邦之将又比较愚昧,他把曹操手下的大将,都不看在跟里。那些文武兼备的曹将也不与他一般见识,而那些勇而无谋的匹夫不服气了,来到丞相面前,提出要与赛猿精比武较量。丞相在这种地方老资格,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自己人比武,总没有好收场。俗语说:“槽坊里相打,酒甏头倒楣”。因此赛猿精到了此地长坂坡,曹操便把他放到后营上。
赛猿精听说赵子龙冲营,把曹操手下大将杀去了无数,他连连叹气。旁边曹兵听他如此长叹不息,要紧问他:“大平章,你为何叹气?”
“这班曹将皆是饭桶!”
一个匹夫之辈,开口便把大家都得罪进去。你说曹将都是饭桶,那末这般曹兵算是什么呢?结果弄得曹兵部同他有气,说道:“大平章,曹将都是饭桶,你如何呢?”
“并非俺夸海口,要是赵云到此,俺便可让他一只手。”
你是番邦大将,他们都是曹兵,当然臂膀都往里边弯的,不见得帮你番将。曹兵们心里想,看你本领大到什么程度,居然与赵云交战,可以让他一只手!那末好吧。这些曹兵也做得出,他们特地来到战场上寻找子龙。他们连喊带逃,就把子龙引领到后营,直奔赛猿精面前:“大平章,赵子龙来了。请你让他一只手。”
赛猿精一看,来者身材矮小,根本不在话下。便对子龙大喝一声:“呔!赵子龙,你与我住马!”
子龙扣马,抬头观看,对面的贼将生得如此高大,倒是第一次看见。不知他姓甚名谁,便喝道:“唗!从奸贼将,通下名来。”
“呔!赵子龙听了,俺便是辽邦公孙王驾前一等兔儿、头等哈哈番、特等大平章赛猿精。”
子龙一听就明白,原来是个番邦贼将,一连串报了这么多的名堂,叽哩咕噜,不知道讲些什么。但是心里有数,这个贼将官衔倒很大,便笑道:“哈哈!原来是番邦的贼将,你与我放马较量!”
这时曹兵都在罗唣:“大平章嗨,你要让他一只手哎!”
赛猿精想,我一只手要赢他,尽足够矣。因此便把左手这柄铜人放到背后,起右手那柄独脚铜人左右一荡,用力往子龙面门上打去:“呔!赵子龙,你招打!”
“呼”风声起,打过来。
子龙便起手中长枪招架上去,喊一声:“且慢!”
只听得“嚓──当──”赛猿精的铜人盖在子龙枪头之上动都不动。“哈哈!”番将放声大笑,对左右曹兵看看,怎么样?我说曹将都是饭桶,你们看,我一家伙下去,赵云他动弹不得。这许多曹将都被他枪挑,岂非叫人好笑!
子龙心里明白,番邦贼将是个勇而无谋的家伙。我一下子要将他枪挑是不可能的。先要将他的精力盘去,然后给他吃枪。蛮力往往一上来大,但是经不起多盘的,所以子龙将长枪点住他的铜人,并不十分用力,让他使劲地用力盖住自己的枪。两柄武器互相挺住。互不相让,两只战马来回打转,从前马战,上面大将归大将打,下面马归马跑。等到子龙觉得番将钢人上的分量略为小一点,便用力一掀,只听得“当啷”一声,赛猿精的铜人被子龙掀开,赵云便连手一枪,直刺他的咽喉。赛猿精的铜人荡出去以后,一下子来不及收转,见长枪刺过来,怎么办?回过头来对自己的左手看看,心想,我这条手到现在还不用,难道叫我等死吗?让他一只手,不要让出了一条性命,还是识相点好。因此起左手擎起铜人,望准刺来的枪上,用力招架上去:“且慢!”
“当啷!”一条长枪直荡地荡出去。“啊!”子龙不防他背后突然起铜人招架。赛猿精迅速收回右手铜人,往子龙当顶又打了下来。这样,他左右开弓,连连出击。子龙想,既然你有两柄家伙,那我暂且只招架,不还手。所以重新收转长枪招架。等到招架了右手铜人,再招架左手铜人……这样反复多次地一来一往持续了一段时间。
这时,曹兵看见赛猿精将两柄铜人都用了起来,大家趁机起哄:“呔,大平章哎,你说让他一只手嗨!现在怎样两只手都出来了?我看你三只手也打不过赵子龙的!”
“\哗──”一片罗唣。赛猿精明白,照现在这样局势,虽然我左右出击,但他招架有序,一点都伤不着他,倘然他回手,恐怕双手招架都来不及,如何饶他一只手?因此面皮老老,只当没有听见。就这样,赛猿精狠狠地一下连一下地打着子龙。不出子龙所料,番将越打越无力,力气渐渐减退。前后大概打了近百下。子龙觉得枪头上吃着的分量,与起初要小得多。赵子龙起手中长枪,招架连同回手一齐来,用足平生之力,往他击来的右手铜人上“当啷”招架上去,赛猿精右手铜人荡出去;要想收转左手铜人,子龙很快收转长枪,往他刚想收回的左手铜人上用枪尖一点,然后掉转枪头,直刺赛猿精的咽喉,喊一声:“贼将去吧!”银枪“嗖”地一‘声,向他颈项刺来。这时,赛猿精的两柄铜人都被子龙在一刹那之间招架,他见长枪刺来,无法招架。“啘嘿!”晓得上当了,要紧把自己的身体在马上往后一让,让得快,子龙的长枪没有刺,和他咽喉,就在他额尖之上,象八级钳工师傅的锉刀,重重地锉了一锉,戳得穿冠断发,额角上锉去了一块皮,血流满面。这家伙吼叫连连,圈马便逃。
子龙并不追赶,因为心中有事,听以无心恋战,急忙往中军营而去,找寻文聘。子龙还不知道文聘已被调离的事情。
再说赛猿精,吃了一枪便逃。《三国》之中,有两个人都吃到他的枪,一个就是这赛猿精,吃了枪走好运,曾做一家大都督;再一个,到了赤壁之战中,江东大将甘宁,被子龙搠了一枪,他的运气一下子全被搠光,到死也没有干出大事情来。现在,番将见后面赵子龙没有赶来,方才扣马,把一对铜人架好。起手在额头上一摸,湿漉漉;对手上一看,鲜血淋漓。“啘唏!”叹口气,今天真倒楣,上了曹兵的当,差点赔了命。连忙把头盔除下来,在马头上一套,取出身边的金疮药,自己动手,敷上额头,再把身上这件战袍的丝绸夹里扯下来,包在头上。感到鲜血还在渗出来,再扯一块夹里重新包上。一时血难止,要想再扯,一看,已经全部扯光了。他想,吃了败仗,面子都没有了,哪里还有夹里呢?只好勉强把头盔戴好,坐在马上呆呆地想,到哪里去呢?
回去见曹操,定然被曹兵曹将取笑,何必再去受他们的白眼和怨气!那末回辽邦吧,那更去不得。说来在家乡狠天狠地,一到外面就被小将赵云刺得狼狈不堪。更无立身之地。赛猿精非常要面子,想想还是另找生路吧。因此他不别而行,究竟到哪里去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再说。一路之上倒也辛苦,上饭店,住客栈。身边的钱用完了,便把头盔卖了;卖头盔的钱吃了,把甲卖了;用完了,再把战马卖了;战马用了,把腰间的辽刀卖了;又把辽刀吃了,他一路之上卖卖吃吃,倒也痛快!世界上是有这种不上心事的人。就这样,卖到最后,实在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卖了,他问讯此地何处,有人告诉他是东川。好家伙,赵云的一枪竟把这番将挑到东川去了!
当时,东川乃是汉宁王张鲁的地界,他正在招兵买马。赛猿精心里想,我三百六十行,除了当兵,还是当兵。便投到军前。张鲁见他不象个兵,一开始就给他个偏将,他还立了很多大功,回来封为大将之职。不久东川的大都督死了,张鲁便命赛猿精任此职。你想,他岂不是吃了赵云这一枪,交上了大鸿运?爬上了都督的宝座!不过,赛猿精当丁东川的都督后,每逢他一早升堂,他一坐出来,便非常郑重地表白一下:
南征北战立大功,好比当年楚重瞳。
──重瞳,便是两个眼黑:据说楚霸王项羽,每只眼睛部有两个眼黑,两只眼睛便是四个眼黑。因此称重瞳。
执掌东川兵务印,只怕常山赵子龙。
这家伙一世就怕子龙。但是五年后,即建安十八年,子龙进了西川。赛猿精奉命侵犯西川葭萌关,被子龙用落马金钱枪挑去。到时再提。
子龙自从救到了小主刘禅之后,出山套,夺青釭、战番将,一直没有找到中军大营。所谓三冲当阳,关键就在第三冲上,赵云要想冲出曹营,这是何等的不容易。明知你赵云本领大,但是自有那不怕死的人,还要想在赵云身上找些便宜,阻挡去路。因而赵云也不得不枪挑钻打。所以赵云在乱军之中,一直不能认定一个方向:刚巧看准中军营,一打几个照面,又迷了方向。继枪挑赛猿精后,赵云又枪挑石牌楼,压死公孙王,枪挑辕门十将等等,一连杀去一大批曹将。这里让赵云厮杀,暂且不提。
子龙在后营厮杀,一场更大的、更危险的恶战,也就是长坂坡中最大的拚杀,将在前营发生。
前营,三百辆粮车正“咯啷!咯啷!”向大营而来。这种粮车比较大,每辆车子上要装载粮米十石。四个轮盘,两前两后。车前,两个小兵用皮带背;车后,两个小兵推,四个小兵一辆大车。三千石大粮,三百辆车子,三四一千两百个小兵。前后共有弟兄一万,队伍整肃,军纪严明,一路从前营而来。子龙昨日枪挑了这些守营将以来,营头上曹操还未另派大将镇守。现在一路上的空营全都拆去,扫清道路。平日里,曹兵依仗了曹操的势力,大都是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今天见到这批弟兄,却都情让三分。因为他们的主人,曹操都要惧他几分。只见这批弟兄浑身全新的衣服,胸前三字:上面“宛城”,当胸一个“张”字。每人手里一口钢刀。就在后面一辆大车上,一满车砖头石头,中间竖好一根旗杆,高耸云霄,上边一面大旗,丈六见方。旗上字迹分明,引人夺目,上面写着“宛城侯”、“北地枪王”,下面中间约来有圆台面大小的一个弓长“张”字,旗帜在风中飘荡。旗帜下面,一员名将,便是枪王张绣。他生得如何呢?早已说过,赵云在长坂坡挑曹将五十四员,只开两个相,一个是九月十五晚上被子龙枪挑的头队正先锋高览;第二个便是今朝九月十七,稍停停被子龙用杀手──蛇盘七探枪挑去的张绣。现在开相还早,要子龙与枪王见面时,再开他的相。但见他,八尺左右身材,三绺清须,手抱金枪,胯下小白龙驹马。马前步将是枪王的换帖弟兄,乃是老一辈的名将。年龄虽近五十,但身轻如燕,健步如飞,不输于年轻小将,是宛城赫赫有名,出类拔萃的一员步将,名叫胡车儿。马后步将也是久惯沙场、身经百战的一员猛将,名叫刁麟翔。一般地说来,过去的马上名将,大都有两个马夫,宛如在前段书中,关云长前往古城时一样,马前周仓,马后华吉。就是说到宋朝岳飞,岳元帅,也有两个步将,马前张保,马后王横,也是两个马夫。
此番曹操下江南,各处调兵,惟独宛城未去调兵。原因何在呢?原来在过去战宛城时,曹操与张绣的婶娘有过瓜葛,为了避免引起人们对这桩令人惭愧的丑闻的重新提起,为此不去宛城调兵。可是枪王张绣盛名数十载,久静思动。特别近几年来很少打仗,自以为威名被湮没,被人们遗忘。人家想我年老了,不中用了,甚至要有侵我宛城之心。那末借曹操下江南之际,让我去做他百万军中的先锋大将,杀东荡西,再杀开一条血路,重新扬名天下。这样,使人不敢轻视于我,而且死去侵我宛城之心。但曹操各地调兵,就是不来调我张绣。其中缘故我是明白的。既然他不来调我,那末要出风头,只有自己送上门去。当然,我绝对不是去拍曹操的马屁。张绣想,要去,也要有个上场势。此时九月中旬,田里的早稻已经成熟了,正待收割。就这样吧,送三千石粮米给曹操,作为军粮的补充,我也可以借脚上阶沿了。所以带兵一万,从宛城赶来。
正巧赵云在此冲营,而且正要冲出曹营之际,突然横搠枪,来了一个“北地枪王”。
究竟子龙相遇枪王怎样,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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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诚支持说岳,携手共创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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