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季候风里的坚强泡沫 --我的Memory, 大2时候的作品,那些人那些事也都不见了,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梦在哪一张床,有梦就好
性别:未知-离线 睡生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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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1 23:07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季候风里的坚强泡沫 --我的Memory

我们为着一点点的希望继续活着
希望小到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希望着什么
或许在未来会遇到我们想要的精彩
我们不甘等待,继续飘荡
痛苦,悲伤,欢笑,喜悦,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情
我们并不执着
风起的时候,我们回忆,或许称得上值得珍藏的岁月



427天后的今天,我又遇见了我的Memory。
在我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故事,已经悄悄地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发生。除却惊讶,更有一种探知的欲望。如果主角不是我,或许这种欲望会更加强烈。
她给了我一个故事的结局,其他,我只能猜测。
 时间是2000年3月到7月的120多天,由春至夏的一段美好时光。眼前的景象足以在一瞬间打动任何年轻悸动的心。

 譬如:
 他从走廊的那一头忧心重重的走过来。夕阳把他单瘦的影子拉得细长,仿佛地面裂成一道很深的伤口。
 夏日傍晚的操场热闹非凡。篮球,羽毛球,田径队,叫喊,欢笑。
 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他一步一步沉重地走来。每一步,都刚好踏中她的心跳。
 他,目光忧郁却坚毅。他看到她。他跟她打招呼,匆匆地微笑,那笑一如平常的阳光。她应一声,低头,又惊又喜。
 他们擦肩而过。
 他的微笑那么匆忙,连自己也察觉不到。
 她,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要做些什么。像是迷失了自己一般站着,仿佛时间在那一刻静止。
 接着:
 她哭了。她要离开这个学校,这个城市,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而他的她,一切都还不知道,包括,他无意在她心中埋下的种子。
 她记得他的诗,他的文,他的欢笑包括时常围绕在他身边女生的欢笑。
 她还记得,他时常被雨淋得透湿。那不是意外的大雨,而是故意地从发梢甩落的冷若冰霜。那时的他,不再阳光,而是漂流在北冰洋上冰封的雕塑,四周透出的冷气,刺骨。眼里藏着整个银河系的迷与忧伤。或许,他并非表面上的快乐。
 她想要不要打个电话告诉他,她要走了,告诉他,她喜欢他。
 铃声像暑假一般被拖得漫长无期,等待消磨着她默念已久的语言,头脑此刻变得混乱不堪漫无目的。
“喂。”熟悉的声音像从空洞的宇宙那一头遥遥地传来。
 她的语言刹时被击得支离破碎。她感到无力,她连答应的力气都没有。
 他挂上电话。
 她悄悄离开这座城市,像没有存在过一样,在他心里。
 譬如,就这样结束了。

 两年后,他在街上看到了Memory,是以前常抽的廉价烟,现在居然涨了一倍多。不管,买下,只为Memory的味道。
 晚上感觉着Memory的旧气息,接到她的电话。这是个尴尬的巧合,他的Memory里,没有她。
 她在广州工作了两年,家乡话已不太会了。
 他叹息,一段青春岁月匆匆而过,留下残影摇摇欲坠。
 由电话传过去的叹息声将忧伤扩大几千几万倍打在另一边的人的心上。隔着长夜,他们有各自的感叹。
 这是她给我的故事的结局。
 主说,希望与绝望同在。
                            季候风里的坚强泡沫 --我的Memory  

Memory在指间燃尽。我打开电脑,找到许巍的《时光》。古老忧伤的诗人气息在寝室里弥散开来。我倒了杯凉水,咽下两片止痛片。
 别人说,许巍是一条隐藏在暗处吐着芯子的蛇,冷不丁得咬你一口,当场身体麻木神经麻痹。或许是那样的声音与歌词,逼人想起久远已失的记忆。
“在阳光温暖的春天
  走在城市的人群中
  在不知不觉的一瞬间
  又想起你……”

  
如果小猫在这里,她会拉着我去天台睡一个懒洋洋的午觉。醒来后满意地说:“真是个美好的中午,谢谢你陪我。”然后去她自己的地方。
 而我并不是特别想睡午觉,不过也没别的事做,总之是无聊透顶,睡个午觉也不是件坏事。事实证明,那样糟糕透了。一旦我睡下,整个下午都会变得像泡在鱼缸里一样昏沉沉的,什么也不记得。课自然是没法上了,签个到,躲到教室的一角看书好了。
一般是看村上春树,偶尔也看看最近流行的小说。《挪威的森林》读了无数遍。每次拿出这本书,总会有人投来猥琐的目光。仿佛在说:“嘻嘻,是本不错的书哦,内容真的不错啊。”欠扁的样子让人恶心。如果仅为了那几千字的“科学”描写而去看《挪》,简直是对作者的强奸。还有另一种更为生厌的表情,当然是那些自作纯真的男女们,私下里用眼神交流着:那家伙,看那种书啊,真想不到。就是就是。臭男人都一个样。好象他们以后就不做那事一样。
??!
 晕死。可笑!
 噗!吐血。
 如果真要搞那门子“科学”,租本碟在寝室里研究个把钟头的活塞运动与力学关系哪有不尽幸的。何苦捧着本书在外招遥。更何况对那些“科学”已提不起兴趣,甚至还一度怀疑自己在那方面是不是有了障碍。


中午的时候被小猫拉到天台。有点风,阳光晒得皮肤痒痒的。我抽出一支烟。小猫帮我点上。我撇过头吐出第一口。
小猫笑着望着我,不说话,那表情活像是捡到几千万的喜悦。
“搞什么你,发春啊!”我心里直发毛。
“你看我今天有什么不同。”小猫满心期待。
“有什么好看的”,我转过身走到天台边缘。远处的湖边,几对情侣悠闲地散着步,“明天考线性代数,一想到数学就头疼啊。”
小猫就是一拳捶在我的腰上,“人家叫你看嘛,我今天可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居然一点都没发现。还讲什么考试,真叫人失望。”
“是吗?不说还看不出来。不过,你不适合化妆的。”
小猫的脸是很特别的那一种,不漂亮,但也不至于丑。一般来讲,一张胖脸如果没有一对惹人的酒窝就只能用丑字形容。小猫的讨人喜欢就缘于那对随时挂着的酒窝,不论是哭是笑是气是怒。当然肥和胖也有程度上的差别。她的脸就胖得恰到好处,是教人直想上前捏一把孩子般的脸蛋。所以是不须修饰自然的脸。
“你上次不是说泥巴化妆很女人吗?还说以后不能叫泥巴了,一口一个小妮子,恶心死了。”
“吃醋啦?”
小猫提起一脚踢在我的小腿肚上,生气道:“快说,我今天很漂亮。”
“第一,我从不受人威胁;第二,我不说谎。”
“你,你,你气死我了。不理你了。”
小猫背过身,我抓紧抽了两口烟。
“喂,说正经的,下午约了谁了?”
“不告诉你。怎么?你也吃醋了。”
“啧,我可是要开香槟庆祝,我们可怜的小猫总算嫁出去了!”
“今天不和你说话了。”小猫走到楼梯口。
“喂,小猫。”我扔掉手中的半支烟。
“恩?”
“你今天很漂亮。”
“嘻,是体育系的小林子。”小猫转过头,“少抽点烟。”
“知道了,快去吧。小丫头。”
她又跑过来:“考试用心点。”


我对线性代数就像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对诗人的崇拜一样。只要你说你写过诗。即便是哼哼哈哈月亮你真美一类的,也会有人毫不怀疑满心羡慕地说了不起。所以我从没有要打破它在我心目中地位的想法。对我来说,麻烦的并不是考试,而是考试的时候无事可做。于是打算好,晚上K书。考试,明天就不去了。
在去学校食堂的路上,广播里正放着小虎队的《青苹果乐园》。这一类的音乐不再是当今的流行。记得那个时代,有相当多唱这种青春期号召自由万岁爱情无罪歌曲的偶像歌手。风靡一时的除了小虎队,四大天王,还有林志颖。之后,小虎队解散,林志颖服兵役。这类音乐基本消失。
而这段时间,正好迎来了我的青春期。于是我们选择了逝去的BEYOND,歌神张学友,老男人林子祥,邰正宵,周华健。也有人跌进了小魔女范晓萱的幼儿歌曲里。这些人至今仍是大脑发育不全的样子。而我则偏好于王杰,齐秦的浪子形象。女孩子们无一例外地喜欢张信哲,熊天平。要好的朋友们也会偶尔放不知从哪个箱子里或哪个地摊找到的几年前的老歌,然后聚到一起听。有张明敏,费翔,孟庭苇,邓丽君……还有小虎队的第一张专辑。其中有一首几个女孩子唱的歌,叫《新年快乐》,记忆犹新。但至今不清楚是哪些女孩子的声音。我们用他们的声音来填补无忧无虑的幸福时光。
初三时无意间听到无印良品的第二张专辑《是你变了吗》,心里被一击即中。回头听《掌心》。这才是我们青春期真实的面目啊。那年的元旦,和要好的女孩子上山看日出,牵手,接吻,抱在一起,用无印良品的歌取暖。我们摊开掌心,看彼此交叠的命运。从没想过瞬间的别离。只希望这歌声永远不要停,这黑夜也永远不要结束。
然后突然间冒出了许许多多青春期歌手,就像是被同一个喷嚏打出来的一样。许怀钰,锦绣,满文军,梁咏琪古巨基,总之很多很多。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第一代的青春美少女组合。她们代言了某品牌的健体背包,广告又作得铺天盖地。打开电视就是玩滚轴的少女和《HAPPY BABY》。主唱是留着男式碎发的浓眉女孩,是可以用帅字形容的女生。《HAPPY BABY》的节奏一如《青》的轻快,是青春期女孩的无拘与自信。她们经常出现在地方台娱乐性节目里,唱的永远的《HAPPY BABY》。还有一部MTV《让我们荡起双浆》,统一的白衬衣,有没有系红领巾就不记得了。总之是很纯很纯的样子,有着打动人心的微笑。
最后听到她们的消息是在中央台的《新闻调查》里。由于种种原因,组合解散。接着是经纪人,公司,歌手及歌手家长之间矛盾的由来。最后有所谓专家的评析。而我最关心的是这五个年轻女孩子将去何方。然后又推出了第二代第三代的青春美少女,影响力大不如前。
在我知道无印良品之前,林志颖复出。专辑的封面,他扯紧衣边,紧裹在黑色皮衣里,头发淋得透湿地搭下来,颓然地靠在墙边。唱的是为爱受伤的歌。仍旧是一张率真的娃娃脸。声音却成熟了许多,不再从前的青涩。当年的青春期偶像歌手,不是消失就是转型。最难以想象的是范晓萱,从儿歌唱到《我要我们在一起》的爵士味道,着实令人惊奇。不过想想要一个二十老几的人还蹦蹦跳跳唱着我爱洗澡皮肤好好,也着实别扭。
如今青春期的少年听王力宏,TWINS,S·H·E,谢庭锋,蔡依琳,周杰伦。这些成人式的爱情歌曲里充满了受伤,伤害,愤怒,反叛,轮回以及宿命的调调。至于他们的青春期的热血将埋葬在哪个歌手的唱词里,不得而知。庆幸的是,在我们的空白岁月里至少还有《灌篮高手》。

想着过去的那些日子,有点饿了。于是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狼吞虎咽起来。
“很老的歌。”老修不声不响地坐在我身边已经许久了,从他所剩不多的饭菜就能知道。
“不过很对味不是?”现在放的是齐秦的《原来的我》。
其实我知道,老修在那种情况下不会说话。大概是等会儿想聊聊。
放下筷子。老修递来一支烟,我推了回去。
“小猫又不在。”
“是啊,就是因为她不在。”
“奇怪的家伙,你是,她也是。今天怎么不见她一起。”
“和男朋友约会去了。”
“恩?你和她不是?”
“哪有?”
“真是奇怪啊。我可没看错过。”
“不会只为说这些吧。最近在忙什么?”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老修这种毫无意义的打趣。也不愿小猫成为男人饭后聊来聊去的女人。
“准备写小说。”老修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我从没从老修脸上见过的表情。整张脸,不论是眼睛,鼻子,嘴都变得像方糖一样。
“什么时候的念头?”
“昨天下午睡醒后的决定。”
我想象着老修的方糖脸掉进咖啡里迅速融化掉的样子。
“你不是忘了本书在我那吗?”
“对,《挪威的森林》。”我想了起来。
“中午没事做的时候翻来看。一本教人难过的书。男男女女相继死去,没有什么比这更教人不快的了。于是恹恹欲睡起来。醒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这一句: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老修变得难过起来。
这时,食堂的清洁员过来清理我们制造的垃圾。老修抽出第二支烟点燃,女人露出不快的表情。广播变成从前天气预报的开场旋律。我们看着女人慢腾腾地收拾,抹桌子,直到广播哑掉。
“我的小说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生啊死啊的,是生活的必然,没必要写出来。要写就写娱乐的事好了。”
“娱乐?比如?”
“比如:一边在‘酷吧’等人一边听Beatles的白色专辑。轻松的电子乐里夹杂着各种音色的漫骂声。酒吧里的人都是如此,非大声嚷嚷不可。这正是这个地方特有的活力。这时,一个年轻女子用可有可无的声调问可以坐下吗?然后坐下。她从手提包里拿出手机,推掉了几个约会。对方都好象愿意等的样子。‘天下没有不好色的男人。’她放下手机对我说。我不觉得她的话里没有包括我。于是扭头看大门一开一关的节奏。就像旧伤口一次又一次被划开一样。
之后的时光里,身边有喝醉酒的法国人坐过,有正在接客的妓女坐过,有一脸阴沉的大学生坐过,各种各样的人都有。除了几个漂亮女子之外,我基本上不说话。最有趣的是一个有礼貌卖保险的人。他说最没有安全感的人都在酒吧里。不过他不知道,最没有安全感的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安全感。他现在仍在角落的位置上坚持着他的事业……”
“没了?”
“没了。”
“那等的人来了没有?”
“不知道,今晚还要去等呢?”
“确实很娱乐。”
从食堂出来,我们继续讲娱乐的问题。
娱乐,就是为了提高生活质量而做的事情,比如听音乐,聊天,写作,看书。
与之相对的工作,就是人们为了生存不得不做的事情。包括吃喝拉撒。
很是老修的作风。
“那么与女人上床呢?”
“工作,无法回避的事情啊。”
“对你而言吧。”
“大多数人如此。”
话题到这里没法再深入。
用老修的话说就是人群中突然来了一辆洒水车的情况。

下午躺在床上看艾森略滋的《我走了》。由于主角画廊的经营和妻子感情上出现问题,远行北冰洋打捞沉船的故事。不是探险一类,反而有推理小说的味道,同时又极富象征意义。主角几乎同每一个出场的女人上过床。他从荒凉的极北面回到繁华的巴黎,站在前妻家的门口,感到屋内圣诞节的温情气氛。当他在屋内享受温暖炉火时,决定,喝完这杯酒,就走。男人一直在逃避着什么,不论是从繁华的巴黎到荒芜的北冰洋,还是从不同女人身上,我们所能预见到的幸福未来,他总是犹豫不决,他一直在离开,一直在离开。
这让我想起老修曾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我们无时无刻不同时生活在希望与绝望之中。
书中的男人或许一直在逃避着生活中的希望与绝望。而我看不到自己有什么好绝望的,也想不出自己正在希望着什么,也不觉得在逃避。


4点钟洗澡,打电话给小猫,告诉她我想抽烟了。这是每抽一支烟必须让对方知道的约定。最初是小猫帮我戒烟的方法。就像如果全世界的啤酒只有到德国才喝得到,非去德国不可,喝不喝啤酒也就没关系了。不过可惜,我就是一个如此不厌其烦的人。所以夜里一两点被小猫在电话里骂混蛋也不是没有的事。
小林子是个教人愉快的人。话虽不多,却总是给人一种活泼的感觉。大概是因为他阳光也憨厚的笑容的缘故。这一点和杨正很像。
杨正是高中时的同学,同年不同班,是女生心目中绝对的男一号。学习好,人也温和。只是很害羞,常常被大胆的女孩逗得脸通红。高三第一学期和小猫开始交往,是小猫的初恋。杨正虽受人注目,但没什么人知道这件事。只晓得小猫和他要好罢了。因为我和小猫从一开始就被说成一对。那段日子,上学放学都是我们三个一起。其实只是一起出校门,我直接回家,他俩绕远路单独相处。杨正害羞少话,我与他的交谈并不多。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8月秋天来临之前。杨正出车祸,离开我们。那天,小猫在现场。她,崩溃了。
小猫后来告诉我。那天,他们手牵手在街上散步,承诺着,要去同一所大学,要永远在一起。感觉,整个世界都为着他们的幸福而存在。看到马路那边的“红玫”冷饮,小猫口渴了。杨正跑过去买了两个蛋筒。过来的时候,杨正还举着手中的冰淇淋向小猫招手,微笑。突然,一辆卡车发了疯似的冲了过来。那微笑,在一瞬间破碎。
小猫请了长假,不来学校。我每天中午去她家看她。每次,她都抱着双膝坐在床上,不说话,死死盯着我,像跌进陷阱里受伤的兔子。我不知道要怎样劝她,我也很悲伤,突然间感到生命的不安。我坐在她对面,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直到整包抽完,才去上课。过了几天,小猫也跟着一起抽。一边抽烟,一边落泪。我也不拦着她。烟抽完,她也不哭了,我帮她擦干泪痕,再去上课。这样又过了一周。小猫突然自言自语地讲起那天发生的事。气温,阳光,空气,走过的几条街,街边的店铺,路人,手心微微的汗水,他们说的每一句话,说每一句话时的表情,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说完,小猫拉开窗帘。黑暗像遭受惊扰的山洞蝙蝠迅速冲出窗外。光亮照进来,满屋地青烟仿佛战场。小猫推开窗,取走我手中的烟,扔出去。
“我感觉自己仿佛被一个黑暗的洞吸了进去,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一直往下落,往下落……你把我从里面拉了出来。可我觉得我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了,生命中某样东西被掏空。身体脆弱得就像冰淇淋一样,一见阳光就会化掉。化成一淌血水,就像那天的情景,完整的冰淇淋躺在血泊;一 点一点地化掉。”
“没关系,我陪你一起溶化。”
那次之后,小猫渐渐恢复。我开始染上烟瘾,小猫帮我戒烟。而我则陪着小猫在 阳光下行走。一年后,我们考进同一所大学,离开那个城市。而一起在阳光下无所事事,成了生活中一件愉快的事情。
小林子和杨正有着几分相象。但不管怎样,至少小猫,开始接受另外的爱情。在她的生命中被掏空的一部分,会慢慢地被填满,我这样希望着。


8月的某一天,桂花开遍了整个校园。每一处都飘荡着这种甜丝丝的味道。然后就无端端地冒出大片的情侣。每一棵桂花树下都种着在恋爱中等待的男人。难道桂花香也有催情作用?
老修似乎看不惯这种大规模的爱情运动。用他的话说,这是一场瘟疫,8月和一切过后,我们可以看到在秋风的萧瑟中不再相信爱情的一群饮酒纵歌,一切又归于破败。老修就不相信爱情,因为他是有钱人,不仅常常饮酒纵歌,并且饮酒纵欲。
“我们去深圳看海,后天。”老修提议。
我并不觉得我们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况且还有课。
“我弄了两张医院的住院证明,你填好名字,明天去请假。车票已经买好了。”
我讨厌他这种为你安排好一切的态度。不过他并非常常如此。大概是为了什么正心情不好着。比如,他会叫我晚上8点到“酷吧”喝酒,并非邀请也不是命令,他的意思是“晚上8点我会在‘酷吧’喝酒”。不论去没去,他总会喝得烂醉。没去,他也不会怎样,下次仍然叫你。
他想逃开这场瘟疫。
第二天叫人帮着向系里请了假。坐两天的火车到广州。花6块钱办了两张边防证。在市里呆了一天。晚上,老修喝醉酒,找女人解决生理需要。10点的时候房间有电话进来,问要不要特别服务。我问他能不能帮我介绍工作,我很强壮并且帅,一次只收一千,如果专职的话,每月两万就够了。对方丢下一句如果有的话我早就干了。挂上电话,特别怀恋高中时候上学放学的简单日子。然后抽了一夜的烟,把和小猫的约定抛在脑后。
隔天乘地铁到深圳。住在老修读初中时的房子里。在深圳有一座挂自己名字的房子,这一点让我惊讶,尽管我早就知道老修有钱。老修说,有钱的是他爸,不是他。他常常强调这一点。在老修眼里,世上的人可以分为两种,天生的富人和天生的穷人。老修的父亲是天生的穷人,为着如何赚钱而奔波;老修则是天生的富人,为着如何花钱而困惑。不是老天不公平,花钱并不见得比赚钱容易,特别是花不是自己的钱。
房子是两室一厅,有厨房,厕所,在两间卧室间有一个小的杂物间,上着锁。没什么家具,整个客厅里只靠墙摆了一张4米长的沙发。夸张的沙发。
安顿下来后,老修并没有急着带我去看海,也不同我说话,一个人关在卧室里,一连7天。我利用这段时间,看完了《荷马史诗》的下篇,部分琼瑶当年红及一时的言情小说,不过没有《窗外》。


这些书用一个纸箱装着,摆在客房的一角。大概是老修初中时看过的书。一些海枯石烂的煽情句子被钢笔划记。琼瑶红遍大江南北的时代,我们没能赶上。1997年我们进初中的那一年,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香港回归举国欢庆;再就是《古惑仔》系列被排成电影。学校,街道无缘无故地生出了许多帮派和大哥。与我同龄的人依稀还会记得十六中的陈家兄弟,三十一中的五不烂和二中的眼镜。听说这些人如今有正式的工作,谈及当年,只会窘的一笑,年少轻狂。听说最近流行十三鹰,什么玉兰街十三鹰,朝阳十三鹰,东正街十三鹰……走到哪都是麻雀乱飞。亏得没流行一百单八将。
琼瑶终归与我们擦肩而过了。
佛说:前世的500次回眸,换今生的擦肩而过。


凌晨2点,老修把我叫醒。我们驱车来到海边。
咸湿的海风从村上小说的一角钻了出来。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海的气息,却并不觉得兴奋。有一股熟悉久违了的味道,以及细细的浪声,眼前遥远而暗蓝的一片,呈现出许许多多从前的画面。
老修扔过来一厅啤酒:“为我们永远都不关门的便利店干杯。”
“为我又能回到深圳,回到这片海干杯。”
“为学校的桂花情侣们干杯!”
“为有钱人干杯!”
“为我爸干杯。”
……
我们一口气喝光了所有的啤酒。海风越吹越冷。我们背靠着车子坐下。
“喂,这几天关在屋子里做什么呢?”
“你又做了些什么。”
“我?看书,你的珍藏都看过了。”
“噢,那些。我在看从前的信。跟你看的那些差不多,就是那些划线的,恩。”
“知道了。你够坏的。”
“那时候谁没坏过?”
“也是。不过尽琼瑶也太腻了吧。”
“所以呀,还有战争,女孩子都喜欢的,英雄加糖。”
“现在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
“美圆加伟哥。”
“美圆加伟哥。”
体内一阵翻腾之后,酒精开始起作用。我的身体渐渐没了感觉,而头脑则异常亢奋。我努力站了起来,嘶声喊到:“他妈的女人都贱!贱!”
老修也跟着晃悠悠地爬起来,冲着海的那一边吼到:“他妈的都是贱女人。”接着狂笑起来。
笑罢,拍拍我的肩,又笑:“你的小猫也是贱女人。”
“不是!她不是。她,她还不算女人。”
“怎么不算?都那么突出了……哈……贱女人,贱女人。”
“我操,我操你妈!”我是先挥的拳再骂还是骂完再挥的拳,我不记得了。
我们扭打在一起。我们听不到自己和对方的声音。只有大风,海浪,咸湿的气味,浓郁的酒精,血的腥;夜色,海滩,男人无谓的战争。
直到我们没了力气,并排平躺在沙滩上。
“男人是不是更贱?”
“贱男人!”
“贱人!”
……
那一夜,我们聊了许多过去的事。学校,篮球场,教室,讨厌的老师,暗恋的女生以及初恋。
老修的初恋,是一个戴眼镜的文静女孩。恋情开始于8月桂花飘香的时节。一年后,老修到别的城市读高中。三年来一直书信来往,放假的时候也会见面。去年,就在我们平躺的这片海滩上,女孩退还了三年来所有的信件,提出分手,并取走了老修户头里的十万,其中两万用来打掉不属于老修的孩子。当然,两万是我捏造出来的数字,如果有门路的话,三位数就够了。由文静的女孩变成老修口中的贱人,我并不清楚当中是这样一个过程。只是觉得:
一步步溃败中的,并非只有女人。


晨光熹微。第一缕阳光的感觉,就像当年牵着喜欢的女孩子的小拇指从城南走到城北。天色渐渐暗淡,街灯点亮。就这么走着,也不说话,。直到夜色繁华,便分开,到各自安静的地方。
真想,那么一直走下去。


老修打开杂物间。里面整齐地堆放着当年的课本,试题,打满分的卷子。最上面横摆着一把吉他。老修取出琴,拭去灰尘,调好弦,坐到那张夸张的沙发上,自顾自地唱起了朴树的《白桦林》。
那是一首有着苏联老大哥曲风的歌。歌词讲女人在家乡的白桦林里,等情人战争后归来。
弹完,老修点燃一支烟。
“这首歌,你信吗?”
老修沉默良久:“曾经相信,你呢?”
我不知道。
我们一起沉默。怀念,那样的时代,那样的女人。
一支烟后,老修决定:“我们回学校吧。至少,看看你的小猫长大没有。”
“少来,小心我揍你。”
车窗外,景物飞驰而过,没有一刻停顿,也豪无眷念。仿佛,我们正经历着的某个时代,在一瞬间,隐藏到车窗后,很远很远的地方。
老修说,他毕业后,就住在深圳,看从前的书,写小说,只写18岁之前的爱情。不是工作,也不是娱乐,是怀念。我说,那好,我没钱的时候,就到深圳找你。


回到学校,桂花已经谢了。更可惜的是,我们错过了89年以来难得一见的罢课游行。原因是日本籍师生在文艺晚会上表演有辱中华民族的舞蹈。激怒了所谓的爱国学子们,加上校方立场的暧昧,于是全市高等院校学生联合起来,一泻民族仇恨。人一旦愤怒,往往就会被他人利用。当地的地痞流氓混杂在游行队伍中起哄,砸抢日货商店。性质从游行升级到暴动。政府派出警力控制。各院校开始封校,事态得以控制。最终,学校为平息众愤,将参与舞蹈的日本籍师生解聘开除,并交由政府遣送回国。同时为了挽回校方在此事件中所失的颜面,维护学校尊严,作出处分三名带头闹事者的决定。所谓带头闹事者,一个是在校门口贴大字报的外语系女生,一个是在校内用低音炮放国歌的,另一个是在游行队伍前喊口号的。
虽然大家对处分一事心存不满,但想到既然花钱读书,文凭自然比民族气节重要,何况处分的又不是自己,也就不再生事。被处分的三个人一定有着被出卖的感觉。
事件发生在我们走后的第三天,回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提起。具体情况是从网上得知的。各论坛继续热情燃烧。并将放国歌的评为最无辜的冤大头。同样是被处分,写大字报至少留名留姓,喊口号也是露头露脸,而他,最多是为低音炮厂商作了免费广告。
刚回到学校就被小猫拉去吃饭,小林子也在。四周三三两两的人群都在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十一长假到哪旅游。


事情按部就班地发生着。学业,爱情,背叛,成长。遇到老修的时候,仿佛是从那样的程式中挣脱出一小会儿。喝酒,聊天,谈他的小说。一年后,老修毕业,之后再没有消息。不过我预感,我们还会在某处相遇。小林子已经排到小猫的前三位男友。我在毕业后留校一年。担任大一新生的辅导员。听他们肆无忌惮的笑。那种笑声是让人听起来很舒服的笑。三两个女生叽叽喳喳的样子,像是多少年没有欣喜过。虽然教人愉快,却总觉得那仿佛是在时空中打了一个小洞,风从某个遥远的地方细细地吹来。尽管与他们只隔着那么不到两米的距离,那之间却仿佛隔着像电视屏幕一样的东西,教人想起朴树的《那些花儿》从遥远的时代淡淡的传过来。于是极想抽一支烟,缓缓地与那笑声擦肩而过。点上火,猛吸一口,慢慢吐出香烟的烟,身后是遥远的笑声,和不知什么年代刮起的风。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回永远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她们都老了吧
她们在哪里啊
幸运的是我曾陪她开放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
散落在天涯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你们就像被风吹走
插在了天涯
她们都老了吧
她们还在开吗
我们就这样
各自奔天涯
真怀念与小猫在天台晒太阳睡午觉的日子。
这时候我才明白,我们的希望与绝望原来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着。


到这里,我还想再谈一谈流行音乐。
大众总是指责流行音乐的世俗,浅薄,矫情乃至谄媚;而偶像们则抱怨大众低下的欣赏水平和粗俗的品位,使得他们不得不一步步走向商业化的深渊。事实是:因为世界需要偶像,偶像才得以诞生,之后才有偶像在其他方面的指导力量。而流行音乐的广泛流传,正是由于这种偶像力量的介入。流行音乐并没有好坏之分,它倡导的是一种集体意识。它迎合同时也反应大众心理。有人发现了这种需要,也就创造了偶像。第一个传说上帝的人若知道他的谎言有如此大的影响力一定会狂笑不止。
那么,如果上帝真的存在呢?它只是一个群体概念。大多数情况下,人们只信仰大多数人的信仰。然而,一种信仰无论对保存一个物种具有多大必要性,却与真理没有任何关系,这一点,人们是以以下事实中得知:例如,我们不得不相信时间,空间,运动,却没有感觉到被迫给予它们绝对的现实性。
那么,我们还是得作为一个单独的个体对流行音乐作出自己的判断,并从中释放自己。当然,你也可以不选择流行音乐,而采用其他形式。


到最后,再听一遍朴树的《那些花儿》,让我们逝去的年华在世俗的情感里流一滴属于自己的泪,与现实中的希望与绝望封存在寂寞的空瓶里。忘记,Memory。

[ 本帖最后由 水镜门生 于 2008-6-4 19:1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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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1 23:09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QQ
老朋友,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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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2 22:57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跟司马也是许久没联系了,上次遇见他,说这论坛不错,就过来看看,果然繁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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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以为,真正美好的希望是深藏在那无尽的绝望中的,就像在如地狱般的黑暗中那一缕醒目的光,它虽然渺小而微不足道但总能存在于你能看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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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3 21:06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在同一个时间同一地方,你看到的同一样东西,既是你的希望也是你的绝望,既是开始,也是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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