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瞒有无跪云长 - 古典小说 - 轩辕春秋文化论坛 20周年


	煮酒正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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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5-14 01:53 资料文集短消息只看该作者

保罗兄言徐晃而无意扯起这个话题，结果老管、老宵、墨萼、周愚等兄纷纷出手，煞是好看。煮酒不才，也想跟着灿和灿和，哈哈~~

在下与各位一样，对小人书里关羽傲座马上而曹操及众将跪地哭求那个情景印象颇深，一直以来都认为曹操确实也在跪求云长的那堆“众人”之中。基于尊汉恶曹的本性，在下对这个情节安排也是颇感大快人心的。
但要说对此情节毫无芥蒂，那也未必，在下觉得许褚这个人物就实在不怎么象个在生死关头会跪拜求情的主。许褚谨慎持重有之(避战颜良和张飞)，惜身顾命诺诺而退有之(面对刘关张凶恶恫吓之时)，但若让许褚这样的一条汉子跪地亲情，多少觉得有点勉强。另外徐晃也属于那种视武人尊严为无上荣誉的类型，跪地求情同样有点不可思议。

当然，这点小小芥蒂，尚不足以令在下对这个情节起什么怀疑之念，最多就是觉得作者在这个地方为了突出关羽之高大尊威有点不惜成本了，什么样的猛人都随手拿来给关羽当垫背的，写作手法不够高明。

然而刚才草草看过保罗兄的辩词，再重看演义原文，忽然大大地疑惑起来了！

下面引用演义原文并加评论。在下没有罗本，因此只好引来毛本，并照老宵提供的两本不同之处进行了局部修改。如果还有其他不同之处且对解读有重大影响，还望老宵老管提示指正。

----------------------------
言未毕，一声炮响，两边五百校刀手摆开，为首大将关云长，提青龙刀，跨赤兔马，截住去路。操军见了，亡魂丧胆，面面相腼。操曰：“既到此处，只得决一死战！”众将曰：“人纵然不怯，马力已乏，安能复战？”程昱曰：“某素知云长傲上而不忍下，欺强而不凌弱；恩怨分明，信义素著。丞相旧日有恩于彼，今只亲自告之，可脱此难。”操从其说，即纵马向前，欠身谓云长曰：“将军别来无恙！ ”

*** 请注意：曹瞒此刻虽窘极，但气派不倒，仍然拿着劲儿，连马都没下，只在马上欠身而已。可见曹瞒虽欲求关羽通融，但却仍极力维持基本威仪。***

云长亦欠身答曰：“关某奉军师将令，等候丞相多时。”操曰：“曹操兵败势危，到此无路，望将军以昔日之情为重。”

***以当时毫无谈判筹码的情势来看，曹瞒这番话说得可谓不卑不亢，虽然是在求关羽放条生路，但话中绝无半个“求”字，而是反客为主地向关羽提出期望：“望将军以昔日之情为重”，言辞之间仍苦苦维持自身尊严。***

云长曰：“昔日关某虽蒙将军厚恩，然已斩颜良，诛文丑，解白马之危，以奉报矣。今日之事，岂敢以私废公？”操曰：“ 五关斩将之时，还能记否？大丈夫以信义为重。将军深明《春秋》，岂不知庾公之斯追子濯孺子之事乎？”

***这一段，曹操干脆是以攻代守，微微带有提醒甚至责问关羽的意味了。一句“大丈夫应该以信义为重啊。”言外之意显然是：如果你不那样做，就不是以信义为重，就不算个大丈夫。好曹瞒，此语既出，续言复来：“将军熟读春秋，难道不知道庾公故事吗？”虽然在大的语境上依然是在求关羽放生，但在具体的言辞方面不仅全无求情之意，反而还微微带出责问的口气来了。***

云长是个义重如山之人，想起当日曹操许多恩义，与后来五关斩将之事，如何不动心？
***云长仅仅是“义重如山”？我看他是心软如棉！连让曹操丢掉基本威仪他都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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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煮酒正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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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05-5-14 01:58 资料文集短消息只看该作者

又见曹军惶惶皆欲垂泪，一发心中不忍。于是把马头勒回，谓众军曰：“四散摆开。”
这个分明是放曹操的意思。操见云长回马，便和众将一齐冲将过去。

***注意：作者第一次交待曹操与众将冲过关羽身边。那么他们逃远了吗？恐怕还没有，因为是“冲将过去”，没有“了”。***

云长回身时，曹操已与众将过去了。

***注意：作者在这里用了“已过去了”的表达方式。如果仅仅是说逃过关羽身边，那
么前面那个“冲将过去”已经表达完毕了，因此这里的“已过去了”，似乎有“已
逃出相当一段距离”的意思。我说“似乎有”，是因为我单凭这里的措辞，我也不
敢十分确定。***

云长大喝一声，众皆下马，哭拜于地。云长不忍杀之。
***这里罗、毛两本存在两处差异，(1) 毛本是“众军皆下马”，罗本是“众皆下马”，若按毛本，因“众军”一般理解为无曹操，因此下马者不包括曹操；若按罗本，则这个
“众”中有可能包括也有可能不包括曹操。单凭此处，只能得出无法判定的结果来，
却无法判定下马者一定包括了曹操。(2) 毛本是“云长愈加不忍”，而罗本是“云长
不忍杀之”。有朋友认为这个“杀之”的“之”必然指曹操本人。应该承认，在演义行
文中，“之”字指代单数情况确实较多，但指代复数情况也不不算罕见，特别是，
古语中这个“之”字跟在一个动词后面，未必总是做指定代词用，而完全可以做
不表实意的语气助词用。因此，用“杀之”作为曹操在跪求人众之中的证据，尚嫌
说服力不足。当然，这一点仍有一定说服力，只是说服力不足而已。***

曹操既脱华容之难，行至谷口，回顾所随军兵，止有二十七骑。比及天晚，已近南郡，
火把齐明，一簇人马拦路。操大惊曰：“吾命休矣！”... 于是引众入南郡安歇。
随后张辽也到，说云长之德。

***如果当时曹操等真的被关羽吼回并跪在离关羽不远处的话，那么当张辽来到关羽左近之时，当时的情景显然是，先行到达的曹操一部全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尊严丧尽，后来的张辽等人却立在马上，威仪不失，然后张辽赶到南郡后却开口就赞云长
之德，大家不觉得这有点不对头么？如果哪位跟着自己的上司和俩同事去上级机关
公干，您先去一个部门办事，您上司带着俩同事在另一部门办事，结果你先办完了
去找上司和俩同事，发现他们正被那个部门的负责人无情训斥，颜面扫地，您来了
发现那个训人是您同窗旧友，那家伙高抬贵手给你们行了方便，您四位回公司以后，
您立马就跟别人说您那哥们儿多够意思？我看您是活糊涂了，哈哈~~***

曹仁置酒与操解闷。众谋士俱在座。操忽仰天大恸。众谋士曰：“丞相于虎窟中逃
难之时，全无惧怯；今到城中，... 何反痛哭？”

***注意：此处众谋士的一句“丞相逃难之时全无惧怯”，直接印证了曹瞒在与关羽交涉谈判的整个过程中，始终维持了基本的威仪尊严。假如曹瞒真的曾跪倒于地苦苦哀求，诚可谓忍辱求生、掩面尽失，何来“全无惧怯”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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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煮酒正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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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发表于 2005-5-14 02:07 资料文集短消息只看该作者

综上：
支持曹操曾跪倒哭求观点的证据，比如“杀之”等等，基本上都是有一定说服力，
但并无绝对说服力的证据。
而对曹操曾跪倒哭求观点构成否定的证据，却都是强有力的硬证据，比如(1) 张
辽明明看到曹瞒与部下被关羽吼回后一起跪倒哭求掩面尽失，却还会大赞关羽之德，实在有悖于常理常情；(2) 众谋士言曹瞒“全无惧怯”，也与曹操跪倒哭求忍辱求生的情况构成尖锐矛盾。
另有一处疑点，作者先写“操见云长回马，便和众将一齐冲将过去。”，然后紧接着
又写“云长回身时，曹操已与众将过去了。”，如果这两句表达的是差不多一个意
思的话，未免有蛇足之憾。而我们知道三国演义作者的文字功力是相当了得的，许
多描写虽然含糊不清(怀疑作者有意为之)，却绝少见到重复行文的，更遑论两段话
紧挨着的重复了。因此，更大的可能是作者在这里是想表示两个不同的意思：前者
表示曹操等逃过关羽身边，后者表示曹操等已渐行渐远。

因此，在下推翻原本理解，而认为曹操并未向关羽下跪哭求。
在下推测的情况是：
1 关羽令众军四散摆开之后，曹操及主要将领(应包括许褚徐晃等) 就都冲过去并迅
速前行了；
2 后面的曹军陆陆续续地也跟着想逃过去。注意，此时仍能跟上队伍逃命的，多数
都是有马的。这些家伙看见曹操没下马，于是也骑在马上想逃过关羽所部去。
3 关羽将曹操等人放过去，本已十分矛盾郁闷了，此时看到后面的曹军跟着一路溜
过去，心中肯定会渐生恼怒：“我放曹公是因为他于我有恩，你们他妈算老几？我
凭什么要放你们？”再一细看，这帮家伙只顾逃命，始终骑在马上，连起码的感恩
之意都没有，自然会勃然大怒，所以会大喝一声：“都给我站住！”
4 曹操等主要谋臣武将，此时应该已在一开外了，都骑在马上，又是逃命状态，一
分钟可能已跑出两、三百米了(如果不是道路泥泞，一分钟应该跑出一千米开外)，
即使听见关公大喝，也不会认为是针对自己的。这个道理很简单：如果关羽真的后
悔了、要把曹瞒追回来，他正确的作法应该是悄没声地直接追上他们就完了，大可
不必先吼一声打草惊蛇。所以即使曹操等听见关羽后来的大喝，多管也会认为：关
羽需要抓些小角色回去交差，并不是要抓我们回去。因此自然不必溜溜地跑回去跟
关羽澄清一哈：您是不是后悔放俺们走啦？自然也就不会跪上一地了。
5 听到关羽大喝然后跪倒哀求的，基本上是那些刚刚走过关羽身边、离关羽只有三、
四十米的曹军，还有那些尚未经过关羽但距关羽也只有数十米的曹军，七八十米里
大概有个一百多曹军。离关羽太远的，比如后来赶到的张辽及所部，肯定不在这些
跪地哭求的曹军之列，两百米开外的曹操等人，自然也不在此列。
6 关羽可能犹豫了一分钟左右，不知该如何处置这帮曹军，这时候张辽上来了，两
人对望一眼，关羽长叹一声，将马带向一边，闪开条路，跪倒的曹军起身，上马，
缓缓前行(谁敢走快？) 张辽所部随后也慢慢走远... 这么一来，张辽与先期通过的
曹操等人，就隔开了4-5分钟的距离 (本来是2分多钟，但因为曹操走得快，张辽等
走得慢，所以差了4-5分钟)。
7 由于曹操并未跪地哭求，且自始至终威仪不失，因此张辽夸赞云长之德，绝不会
冲撞曹瞒自尊，也因此众谋臣才会说曹瞒“全无惧怯”。所有细节，无不吻合。而
如果认为曹操曾跪地哭求忍辱求生，则这些细节就都无法吻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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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煮酒正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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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发表于 2005-5-14 02:32 资料文集短消息只看该作者

尊韦兄将令，发个帖子。闪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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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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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05-5-14 09:02 资料文集短消息只看该作者

老酒数据未免不对。

“都骑在马上，又是逃命状态，一分钟可能已跑出两、三百米了(如果不是道路泥泞，一分钟应该跑出一千米开外)，”
拜托啊……当时曹操人困马乏，还能在泥泞道路上以10多公里的时速冲刺？（如果不是道路泥泞，时速应达60公里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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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煮酒正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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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5-14 10:32 资料文集短消息只看该作者

巴兄，
那些诸如“关羽迟疑1分钟”啦、“曹操等1分钟时间已逃出二三百米”啦，其实都
是为了rationalize 我的总结论 --- 曹操没有跪地哭求。为了让这个总结论成立，
就需要将这个结论相关的细节部分量化。

道路泥泞这个是事实，但究竟泥泞到什么程度，大家的理解可能不同。如果理解成
泥泞到马行只有平时速度的1/4 ，那么1分钟跑出200米就是合理的；如果理解成只
有平时的1/8，那就只有100米啦。另外，如果在速度上降了，我还可以在关羽迟疑
的时间上延长，因为迟疑1分钟和迟疑2分钟，从合理性上相差无几。

关于马速，我的手头资料是，现代赛马最快成绩似乎是90秒跑1600米，合60秒跑1066米。

http://hypertextbook.com/facts/2000/AndrewSigal.shtml

古代战马当然没有这么块，就算800米吧。如果因道路泥泞而只能跑平时的1/4那么
快，200米还是有可能的。

关键问题是，关羽大喝时曹操究竟跑出100米还是200米，这个都好凑，可对“曹操
跪地哭求”这个结论不利的那几条，恐怕没这么好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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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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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05-5-14 11:08 资料主页文集短消息只看该作者

毛本的“众军皆下马”较合理些，加这个“军”字就基本表示了里面没有什么重量级人物，而“众皆下马”隐约着里面有将领的意思。既然有明确的过去了这个交待，曹操是肯定不在此列的，好不容易脱险，还不赶紧跑路？

张辽估计是在断后，重要谋士和主要将领都跟在曹操后面先过去了，关羽拦人的时候也会看人吧（想抓一些小兵回去应付），但没想到张辽也在后面，所以这些人搭了个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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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煮酒正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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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5-14 11:57 资料文集短消息只看该作者

“张辽估计是在断后，重要谋士和主要将领都跟在曹操后面先过去了，关羽拦人的时
候也会看人吧（想抓一些小兵回去应付），但没想到张辽也在后面，所以这些人搭
了个便车。”

马岱兄这个解释很有意思。同意。而且我觉得关羽本身就比较犹豫要不要抓几个人
回去交差，正犯难呢，这时候张辽一露头，等于帮助关羽下定决心把好人做到底，
所以就一个也不抓统统放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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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05-5-15 13:53 资料短消息只看该作者

哈哈，很有意思，支持加精！
这下关羽惨了，放了阿瞒，却没拿些小鱼小虾应付一下，又得受老猪白眼了！
这里曹操跪不大可能，古人至少表面上要面子的，一跪的话关羽反而不会放了，曹操及其重要将军谋士是不大可能跪的，一跪反而会坏事。士兵跪是应该的，不然就太不懂事了，要放也得给关羽些面子，让中下级部属下跪是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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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5-15 13:58 资料主页文集短消息只看该作者

阿瞒估计是没跪，要跪的话就凭云长的脾气，当场就给咔嚓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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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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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发表于 2005-5-15 14:13 资料文集短消息只看该作者

老酒牛：赛马最快60秒才跑1000米，曹公人困马乏走了许多时候，居然还能冲刺800米？打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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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发表于 2005-5-15 14:15 资料个人空间短消息只看该作者

分析得让人信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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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发表于 2005-5-15 14:30 资料个人空间短消息只看该作者

QUOTE:

原帖由煮酒正熟于2005-05-14, 2:07:15发表
3 关羽将曹操等人放过去，本已十分矛盾郁闷了，此时看到后面的曹军跟着一路溜过去，心中肯定会渐生恼怒：“我放曹公是因为他于我有恩，你们他妈算老几？我凭什么要放你们？”再一细看，这帮家伙只顾逃命，始终骑在马上，连起码的感恩之意都没有，自然会勃然大怒，所以会大喝一声：“都给我站住！”

补充：

程昱曰：“某素知云长傲上而不忍下，欺强而不凌弱……”

既然放了曹瞒，如果曹瞒已经走远，怎么可能再为难小兵？与云长性格不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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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发表于 2005-5-15 22:24 资料短消息只看该作者

了解
呵呵
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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