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错车了 - 现代文艺 - 轩辕春秋文化论坛 20周年


	Z_Artemis (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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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发表于 2007-11-4 11:20 资料个人空间短消息只看该作者

我坐错车了

我做错车了。

在汉语语法中，“了”代表的是一种过去时态或者完成时态。我在叙述这一件事情的时候，是从这件事的结果的角度的。尽管我还不太清楚这一事件的动因，但是昨天的经历仍然历历在目。

昨天早上，我独自一人背着包去了西部。在这个国度，“西部”只是相对于东部而言。实际上你只用花一个小时就可以自东向西——或者自西向东——横穿这个国度。在交通状况比较好的时候很可能只用半个小时。

我去西部参加一个可以被勉强翻译成“美国高校入学标准测验”的考试，俗称就是“高考”。这让我想到唐僧西去取经。唐三藏穷十四年的时间，只是要追求他人生的意义，满足他普度众生的目标。现下，对很多人来说，考上一个好大学差不多就是很多人的“远大”目标。

考试的过程无须赘言，无非就是偷偷时间，搞搞小动作，闲暇间还要瞄瞄可爱的监考老师MM两眼。如果不是因为考了三个小时零四十五分钟，加上考前说明致词考间休息考后收卷点数总共花了五个小时零二十五分钟，我甚至会觉得很惬意。

当然我也很同情监考老师们，监考过的人，大都知道监考其实和答卷一样是饱受精神折磨的事。

出来的时候我死了很多脑细胞，手机里的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逃逸了，我觉得我很空虚；物质一点地说，我很饿。

我做出要回东部的马林百列购物中心吃饭的决定是下考不久后的事，因为我还要在那里给亲爱的朵儿买生日礼物。但是我做用什么交通工具回去的决定却颇费了一番功夫，我至少可以坐地铁或者公交。

196号的公共汽车站牌在不远处的车站等着我，同时我发现站牌下站着曾经的舍友。我发现其实换了地点，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会微妙地变。就像我们在站牌的注目下只能寒暄一些无关紧要；相反的，在方才考场我遇到了一个从未说过话的、我的一个朋友的朋友，我们却能热烈的交谈。

前舍友也要搭196路，可是我嫌绕路。所以我沿着这条路继续走，想走到一站外的地铁站。另一个原因，是刚才的监考老师MM正在朝那条路上去。

无可否认，这个时候我的精神已经不太正常，就像狼见了兔子大概也不会比我更不正常。当我一路赶到几乎要闻到她后背的清香的时候，我才想起，地铁只能把我送到宿舍，却送不到购物中心。

这里正好是前面我告别前舍友那站的下一站，正当我回头准备到站里等车的时候，两辆车已经施施然晃了进来，后面的那一辆，俨然便是196的涂漆。

还能说什么呢？上吧，应该还能碰上舍友。上车的时候，我十分不舍地朝地铁站的方向飞了一眼。

车里没几个人，空调效果很足，跟挤进来的明媚的午后阳光有点格格不入。我前后上下找了一圈，没发现那朋友的影子。“或许是刚才我尾行的当儿，已经过去一辆车了吧。”我自嘲地想。

我找个靠窗位子坐下，享受阳光和冷气的双重爱抚。我想，如果温煦的阳光像情人的手，那沁凉的冷气便是情人的唇。这么想，我才终于觉得我回到了我自己，不再是那个混噩的考生；我的生活才回到了轨道，不再是考场和厕所的两点一线。

车里的人渐渐少了，我感觉眼皮有些重。终于我前面那个对我顶她椅子十分不满并且扭来扭去的女人也下车了，整个公车上层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隐隐觉得有点不对，便下去看了一眼，强忍着惺忪，我大约辨认出这是一个公车总站。至于我所在的方位，如果这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可能知道我在哪的话，那这个世界就没人知道我在哪了。

司机在和几个同样制服的人闲谈。我凑过去，问了声：“到站了吗？”
“到站了。”
“……”我一时语塞，整了整思绪，终于想到了要问什么，“这个……是196么？”
“198。”
“！！”我对司机做了个流汗的手势，晃晃悠悠的下了车。他没有表达出太大的惊讶，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表达任何惊讶，只怕这种傻子，一天不见十个也能见八个吧。

我来回走了一圈，这个总站显然没有196路。接着我尝试着寻找任何能让我定位自己的地标，也没有。

这是一片住宅小区，虽然鳞次栉比的政府住房让这片地方显得拥冗繁忙，然而这种繁忙却显示着它与新加坡飞速发展的脚步格格不入，它繁忙的有些混乱。站台上，疲惫的大人带着被烈日晒蔫了的小娃子在等车；旁边几个八婆在七嘴八舌地用夹杂着普通话、英文、潮州话的福建话唠闲嗑；偶有几个衬衫西裤的男青年步履匆匆地走过，吝惜往周围投向一眼。

带着某种生理欲望，我从天桥穿过一条街，已经饿得眼冒金星，又看看手上的电话，有一股将它砸烂的冲动。

其间我经过无数的餐室、小贩中心、快餐店、路边摊，这让我在感叹新加坡住宅小区配套设施之齐全的同时，使我的情况更加雪上加霜。

下天桥的时候，我扫了一眼街边的路牌，这个地方叫做“武吉美拉”。

严格来说，我并非完全没有到过这个地方。从前当我坐196或者197(不是198)从住处去西部的女皇镇、金文泰、和万恶的教育部的时候，常常经过这个地方。但是经过不代表这地方便接纳了我，我终究只是个过客。就像那句被人们无数次传唱改编并蹂躏的名言：“千万次的擦肩而过，还不如一瞬间的回眸。”

只是有的时候你好不容易回眸了，却发现原来事情不是你无数次擦肩的时候想象它的那个样子。

穿过了街，便是一个市场，在方言里面叫“巴刹”。它的混乱程度让我觉得对不起“购物中心”这个词，事实上，它更像是一个赶场的集子。

这里有一间“平价”超市和许多小摊，当然也少不了路边的餐馆。我很奇怪我竟然不想在这里吃，我知道许多野兽都喜欢把东西拖回自己家慢慢品，蚂蚁更是这种行为的典范。

我站在市场一角，看着这一切，脑子里有些发懵。这让我想到了电影里惯常的拍摄手法：先从远景拍摄环境一片嘈杂，然后转到主角的视角，用慢镜无声地旋转一圈，通常适用于脑子被车撞了的、有神经病的、和没有神经病但是被所有人认为是有神经病的角色。

离我最近的是一个卖报刊的大伯——或者说“老伯”。他面前的书报摊很大，有两个床铺那么大。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摊，我感觉他晚上甚至可以拿它做床板用。生意很冷清，他此刻正把头磕在摊子上，可能在梦周公，可能在梦蝴蝶，也可能在梦一个有钱人把他的书报一下子全买光了。

我的生理欲望不合时宜地又出现了。我只好仔细端详了一下，在确认老伯没睡着，只是闭目养神之后，我上前去怯生生地问了句：“请问附近有厕所么？”

没反应。正当我清清嗓子准备再问时，他慢悠悠的把头抬了起来，用不屑或者茫然的眼神望了我一眼。我等了会，他嗫嚅地说了一句：“下面超市右边。”

“谢谢。”我应了一声之后准备回头找路。他却叫住了我，指着我走的相反方向说：“那边。”

我如获至宝，赶紧奔过去，一个趔趄我差点没绊倒。那个老伯继续打他的盹，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恨的是，我在超市门口绕了三圈，怎么也没发现期待中的厕所。四望一下都是女人，我没好意思再问，而且我认为我能找到。

事实是我找不到。我只好找到一个有男人的地方，抓了一个舌头。他支吾了半天，告诉我在左边。但我已经不放心了，所以我往左边走了两步再抓了一个舌头，他说在右边。我感觉到脑后有三条线。

这时旁边一个伙计开始跟他讨论起来。我没劲也没兴趣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他们好像达成了一个共识。最终他告诉我：“左边那个，小贩中心的厕所，要收一毛钱；右边那个，喏，那个麦当劳里面，是不要钱的。”

我恍然，在顶住了麦当劳无数种食品的夹击诱惑之后，我长舒一口气迈了出来。

接着便看到大路了，“武吉美拉路”，应该是干道一类的东西。我再次翻过天桥，终于在路边车站的站牌上看到了196和197，这时我已经高兴不起来了。

我忽然发现车站里一半以上的人都在奇怪地看着我，但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异样，顶多是有些疲惫有些无奈。有的时候很难确定，到底是因为自己是异数才会招致别人的侧目呢，还是别人古怪的目光，把自己变成了个异数。

想着我不禁有些烦躁。我很想打个电话给谁，无论是谁；正如我很想去到一个我熟知的地方，无论哪里。突然觉得，在地域和心灵上同时被隔绝是一件很可怕的事。站台上的备用广告牌，是有着透明塑料罩着的。我一回头，就看到镜面里反射出自己傻X的脸。

我深深吸一口气，神经质的甩了甩胳膊，大吼了一声：“I'm lost！！”

我敢保证如果车站里有人说他没听到我大喊，那他一定是在说谎。

我回过头，对上几个难以名状的目光，他们不约而同地迅速的低下头去，我感到有些可笑，但是没有笑出来。这时后面忽然有个人拍了拍我。

一看到他，我便想到了央视版《笑傲江湖》中的老头子，跟着又想到了《老头子》里面那个矮胖的同学，总之，你一看到他的人，就知道他不是一个那么正常的人。

他拿着一把殷红的伞，指着我，口里不知道说着什么。我感觉他要打我，一瞬间我想到了闪躲、扫腿、乱拳、空手夺白刃等无数种应对方法。但我没有想他为什么要打我，显然我也不处在正常的思维。他挥舞了几下，伞尖离我的鼻尖只有几寸的距离，我就这么望着他。他终究没有真的打我，而是换上一个相当热乎的笑容，给我打招呼——起码从他的表情来看他是要给我打招呼。我有些跟不上趟，表情还没来得及换，他又把手伸过来晃着。我觉得我的手很僵硬，面部表情也是。

他的手挥舞了几秒钟的时间，那对我来说已经很长了。我甚至能想象旁边的凑趣者们是怎样一种表情。我终于忍不住，抬起手来挥了挥，但那姿势却像是在赶蚊子；我也换了一副表情，尝试着笑，但我知道那一定比较像哭。

他终于收了手，拿起他那把大红伞开始拦出租车。很疯狂。他的伞每次都在即将撞上出租车前玻璃的一刻收回来。车自然是不会停的，我甚至能听到出租车司机暴跳如雷的咒骂。我同时又很恐惧，我怕他什么时候就干脆整个人跳到马路中间去拦车，去拦五、六十车速的车。的确，他这样的人，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事干得出来，什么事干不出来。而且我，将会被许多旁观者指认，变成最佳目击者、证人及当事人。

196路终于还是来了。我逃也似的上了车。看着车窗外缓缓移动的风景，我感到庆幸，我终于又变回了一个过客。

我想，我再也不会做错车了。

2007.11.3

————————————————————
昨晚上就说要写，结果被拉去打星际-.-|||
早上赶出来……最近放别人鸽子放得手软了……自己都不好意思。。

[ 本帖最后由 Z_Artemis 于 2007-11-4 17:5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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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07-11-4 11:42 资料主页个人空间短消息只看该作者

新加坡？
楼主在那儿留学？

QUOTE:

我忽然发现车站里一半以上的人都在奇怪地看着我，但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异样，顶多是有些疲惫有些无奈。有的时候很难确定，到底是因为自己是异数才会招致别人的侧目呢，还是别人古怪的目光，把自己变成了个异数

我开始还以为是拉链开了，结果不是，害俺白笑了

嗯嗯，看贴必回贴，是俺１１月的工作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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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发表于 2007-11-4 16:35 资料文集短消息只看该作者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仅文章写哒好是不够的，数学也要好，数字辨认能力也要好。哈哈还好我比较聪明只是偶尔乘过站。
196号..觉得车号很有气质的，怎么在上海就没碰到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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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发表于 2007-11-4 16:44 资料个人空间短消息只看该作者

坐错车没关系，可怕的是没有中转站的单程路，譬如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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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07-11-4 18:59 资料个人空间短消息只看该作者

[quote]如果温煦的阳光像情人的手，那沁凉的冷气便是情人的唇。[/qoute]

说反了吧？
看了此文出去怕还是会做错车的，或者说难怪会坐错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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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07-11-4 21:46 资料个人空间短消息只看该作者

还好了，不是搭错飞机，或者打错飞机

还是米有想明白，为虾仁那些人要对着可怜的冠子白眼有加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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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_Artemis (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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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5 12:13 资料个人空间短消息只看该作者

老李——
就快不在那留学了~俺很难得裤裆忘拉了的。。

秦——
你“偶尔坐过站”还叫做“比较聪明”……？那其他人不是“天纵奇才”……？
嗯~冠子也觉得196很有气质……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它绕路实在是绕得太厉害了……经常跑到各个小区里去兜一圈……

道兄——
其实人生虽然回不了头，交通工具还是自己选的~

书童——
不对吧……？根据冠子多年的经验，手是暖的，唇才是凉的啊……莫非个人生理结构不一样……？？

生煎——
那个……偶也米有想明白。。就像偶常常盯着路边MM，人家可能心里也在纳闷说这家伙老盯着我做什么……不过当时偶的确是有点晕乎乎滴，面部表情想来相当梦幻……

ps 冠子最后三点半才吃上中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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