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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2-3 18:38 白衣方振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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苇岸是一个寂寞的作家,他短短的一生,无论生前身后,都属于寂寂无闻一类,从来没有像一些当红作家那样,名声煊赫,著作等身。然而时间会告诉我们,这是一个伟大的作家,他的心灵深度与博大的胸怀,在当代显得鹤立鸡群,甚至像一个异类。他留下的文字不多,仅仅出版了一本文集,薄薄的,仅207页。但这些文字却使得我们有信心说,我们同样有伟大的作家,就像苇岸热爱的杰出的作家那样:梭罗、爱默生、泰戈尔、雅姆、布莱克……他们以简单、朴素、温和、亲切的语言,为我们提供了诗意的怀想,让我们见到了他们伟大的人格。
  
  代表作品:<大地上的事情>
   大地上的事情(节选)
   作者:苇 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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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 《上帝之子》一文中这样写过:“在所有的生命里,我觉得羊的存在蕴义,最为丰富。‘你们要防备假先知,他们到你们这里来,外面披着羊皮,里面却是残暴的狼。’羊自初便们于对立的一级,它们草地上的性命,显现着人间温暖的和平精神:它们汇纳从的孺弱躯体,已成人类某种特定观念标准的象征和化身。”)
  它们在J•H•摩尔的著作中,被称作天空的孩子。它们是从文明之前的险峻高山,来到平原的。它们的颜色和形态,至今依然像在天上一样。它们没有被赋予捍护自己的能力,它们唯有的自卫方式便是温驯与躲避。它们被置于造物序列的最低一级,命定与舍身联在一起。它们以其悲烈的牺牲,维系着众生的终极平衡。它们是一支暴力与罪恶之外的力量,微弱而不息地生存在世界上。

  在雀形目鸟类中,体形最大的是鸦科。鸦科鸟下分两支,一支是鸦,一支是鹊。鸦的种类较多,如寒鸦、松鸦、星鸦、渡鸦、白颈鸦、秃鼻乌鸦、大嘴乌鸦、小嘴乌鸦等。鹊主要为喜鹊和灰喜鹊两种(还有一种数量较少、分布不广的红嘴蓝鹊)。
  喜鹊的躯体比灰喜鹊壮实,粗拙。它们站立时惯有的警觉动作和那身从早到晚的燕尾服,使它们被儒勒•列那尔戏谑地称作“最有法国气派的禽类”。它们仿佛拥有一付金属的喉咙,叫声锐利、干燥、毛糙,一派大巧若拙的气度。灰喜鹊的形体柔美,羽色具有灰蓝和苍蓝的光泽。它们的叫声娇媚、委婉、悠然。它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很像一群古代仕女。
  这是两种北方典型的留鸟。在冬季,看着它们,你会想到一个王国:喜鹊是王灰喜鹊是后(它们喜欢在山地和树林活动,如在后宫),而那些在它们周围起落的、时而尾随它们飞行一程的麻雀,则是数量众多的国民。其它偶尔出现的鸟类,如乌鸦啦、老鹰啦及啄森鸟等,都像国外来的旅行者。

  “40岁以前的相貌上帝负责,40岁以后的相貌自己负责。”这是上个世纪林肯的一个说法。它的直接意思是说,一具人的容貌在40岁之前取决于他的双亲,在40岁以后取决于他的心灵。即一个人的心质、灵魂能够通过他的容貌得到准确反映。
  莎士比亚曾经让哈姆莱特向他的母亲指出两个兄弟肖像的天壤之分:一个堂堂的先王,一个猥琐的篡位者。在《心灵史》中,我也读到过这样一段文字:“关里爷是一位坚毅而善良的白须老者,永远手握一支竹笔,满面阿拉伯和波斯词汇,一脸圣洁的苏莱提之光。”“苏莱提”,阿位伯语,意即信仰者特有的容貌之美。
  传统“文如其人”(“人之邪正,至观其文则尽矣”)的结论,由于存在古今一些作家“言行不一”的反证,正受到愈来愈多的现代读者的质疑。我想,这一富有真理色彩的成语,也许将会被“貌如其人”代替。
  在放蜂人的营地,我曾看到过胡蜂(即我们通常所称的马蜂)同蚂蚁一起在密桶偷食蜂蜜。这个经验,导致我后来犯了一个无法弥补的过错。
  胡蜂在我的书房窗外筑巢期间,为了酬劳它们,我在巢下的窗台为它们放过一只尚有余蜜的空蜂蜜瓶。我是下午放上的,但到了傍晚,也未见一只蜂蜜触动蜜瓶。晚上九点,我突然发现外面蜂巢大乱,只见窗户上,瓶子里,到外是蜂。可能它们天黑停止工作后,部分蜂出来吃蜜,这些带有密味的蜂回巢后遭到了攻击。直到夜里十一点,蜂巢才渐渐安静下来。我打开纱窗,将瓶子放倒,因为里面还有七、八只蜂无法出来。这些满身是蜜的蜂,艰缓地沿窗向上爬去。它们小心翼翼地接近蜂巢,身后的玻璃上留下了道道蜜痕。
  翌日一早,蜂群又正常地开始了它们紧张有序的建设工作。一种预感,使我忽然想到楼下看看,在楼下,我找到了十余只死蜂。由于愧怍,我没有将这件事情写进《我的邻居胡蜂》里。但我当天写了日记,我在最后写道:“请原谅,胡蜂!”

  一双谛听的比脑袋还长的耳朵,两条风奔的比躯干还长的后腿,以及传统的北方村庄的颜色、木头一样的寂哑无声,这些大体构成了一只野兔的基本特征(同时也喻示了它们的黑暗命运)。这是一种富于传奇色彩的神秘气氛,以警觉和逃遁苟存于世的动物。它们像庄稼一样与土地密不可分,之实际它们看上去已经与土地溶为了一体(我将野兔视作土地的灵魂)。传说白天见到一只野兔的地方,夜晚便会出现一群。而误伤伙伴或自伤,往往是那些捕猎野兔的猎手的最后下场。在西方,野兔不仅曾经与月亮女神有关,也曾被民间当作遭到追逐而无处躲藏的女巫化身。
  野兔本有一种令人惊异的适应环境能力,它们在全球的分布比麻雀更为广泛和普遍(至海拔49000米的山地,远至两极的冻原),但是现在人们却很难见到它们的踪迹了。我地直居住在北京郊区,且常深入田野,但我对野兔的印象主要来自童年的记忆。一次愚人节,我打电话庄重的告诉城里一位朋友,说我赤手抓到了一只野兔。其实,甚至今年春天在河北霸州,我提着望远镜在平原上徒步走了一上午也未发现一只。是的,野兔已从我们的土地上销声匿迹,正如它们在一支西方民歌中所慨叹的:“这是人的时代。”
  “杜鹃”更像一个人的名字,一个在向日葵、碾盘和贫匮院落长大的农家姑娘的名字。我喜欢它们的别称:布谷(尽管在鸟类学家那里,杜鹃属中只有大杜鹃才被这样称呼)。“布谷”一词,让人联想到奇妙的、神奇的、准确无比的二十四节气,它从字形发音以及语音都像二十四节气,洋溢着古老的土地和农业气息。在鸟类中,如果夜莺能够代表爱情的西方,布谷即是劳作的东方的最好象征。
  就像伊索寓言里夏天沉迷于歌唱、冬天向蚂蚁乞粮而遭到嘲笑的蝉,唯一不自营而借它巢繁衍的鸟,即是引吭沥血高歌的杜鹃(杜鹃可产出与寄主的卵酷似的拟态卵,它将卵放入寄主的巢后,便会衔走寄予主一个或多个卵,以免被寄主觉察卵数的异常)。如冠军或独裁者,杜鹃在世上的数量不多。我从未听到过三只以上的杜鹃同时啼叫,通常只是一只。每一个巧取的富人须有若干本分的人作他的财富基础,而每一只杜鹃后面必有一个牺牲寄主满巢子代的血腥背景(出壳后的杜鹃幼雏,会将同巢寄主的卵或幼雏全部推出巢外,独享义亲哺养)。
  杜鹃的胆子,与其智能、体形均不相称。它们一般隐匿于稠密枝隙,且飞行迅疾,使人闻其声却难见其形。华兹结斯即曾为此感叹:“你不是鸟,而是无形的影子,是一种歌声或者谜。”迄今我只观察到过一次杜鹃,当时它在百米以外的一棵树上啼鸣。我用我的20倍望远镜反复搜寻,终于发现了它。它鸣叫的样子,正如我们通常在鸟类图谱中看到的:头向前伸、微昂,两翼低垂,尾羽上翘并散开,身躯上缘呈弧形。在望远镜里,这羞怯的、庄重的、令整个田园为这动容的歌手,无论大小、姿态及羽色都像一只凶猛的雀鹰。

  过去,我一直认为麻雀行走只会向前蹦跳,因为我从未看到过它们像其它鸟类那样迈步。这种怪异的、仿佛两腿被绊住的行走方式也许是麻雀所独有的,我注意过比麻雀体形更小的鸟在地面上行走时也是迈步。
  一次在北京西站候车,正是清晨,旅客稀少,在候车大厅外面的小广场上,我看到一只正在觅食的麻雀。我观察着它,它啄一下,便抬一次头,警觉地向四周瞧瞧。我忽然发现它会迈步:当它移动幅度大时,它便蹦跳;而移动幅度小时,它则迈步。法布尔经过试验推翻了过去的昆虫学家“蝉没有听觉”的观点(蝉听不到低频的声音,但能听到高频的声音),此时我感到我获得了一种法布尔式的喜悦和快感。
  我想,作为一种在人类周围生息的“蓬间雀”、一种地面鸟,麻雀在危机四伏的环境里觅食品店需要大步快速走动,但是“企者不立,跨者不行”,由此便形成了它们像袋鼠一样跳跃行走的习性。

  在张家界,有一晚夜宿天子山。晚上我独自出来在漆黑的山路散步,听着近在咫尺的汨汨水声,我忽然想到了一个水系与一个国家的“对应”关系。
  就像任何水流都开始于水滴,任何人类社会行政单位的构成都需要有它若干数量的个体。一滴水,即一个人。当若干水滴喜悦相遇,连成一泓水线时,便出现了一个村。而若干水线形成的溪流,即是一个乡。若干溪流结成的已具备拥有自己名称资格的小河,则是一个县。若干小河汇成的仿佛能够划地独立的支流,就是一个省。最后,支流合成干流;省合成国家。一条干流的流域,就是一个国家的领土面积。
  从存在的角度讲,一个孤立的水滴意味着什么呢?死亡!故每个水滴都与生俱来地拥有一个终极愿望或梦想:天下所有的水滴全部汇聚在一起。在这个伟大梦想的驱动下,河流最终消失了,诞生了海洋。在人类这里,自古以来它的个体同样怀有水滴相似的梦想,但它的废除了边界、海关和武器的“海洋”,至今尚被视作乌托邦。

  在世界上,现在有两种事物的循环或轮回比较相象。一种是树叶,一种是水。
  这是两种壮美的、周而复始的运行:树叶春天从土地升到树上,秋天它们带着收集了三个季节的阳光又复归土地。而水从海洋升到天空,最终通过河流带着它们搬运的土壤又返回海洋(江河就是它们的永恒的道路和浩荡的队伍)。
  不同的是,对于水来讲,以前它们从海洋出发最后再回到海洋,只是完成了一次次轻松愉快的旅行(它们徒手而来,空手而归)。后来,由于人类的崛起及其对地表的无限占据,它们便沦为了苦难的往返搬运不息的奴隶。

2005-12-3 18:39 白衣方振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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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子, 原名查海生, 1964年 5月出生在安徽省安庆城外的高河查湾。1979年15岁时考入北京大学法律系, 1982年开始诗歌创作, 1983年毕业后在中国人民大学政治系哲学教研室任教。先后自印诗集<<河流>>、<<传说>>、<<但是水、水>>、<<麦地之翁>>(与西川合印)、<<太阳, 断头篇>>、<<太阳,天堂选幕>>, 另有长诗<<土地>>(已由春风文艺出版设出版)、<<太阳, 天堂和唱>>, 1988年写出仪式诗剧三部曲之一<<刹>>.。1989年 3月26日, 他在河北省山海关卧轨自杀。他杰出的, 天才的创造力在中国的诗坛留下了独特的光芒。海子曾获北京大学第一届艺术节五四文学大奖特别奖、第三届<<十月>>文学奖容誉奖。部分作品已收入近20种诗歌选集, 而他留下的大约200万字的诗作、剧本、小说和论文尚待整理出版。 


作品:

春天, 十个海子



春天, 十个海子全都复活

在光明的景色中

嘲笑这一野蛮而悲伤的海子

你这么长久地沉睡到底是为了什么?



春天, 十个海子低低地怒吼

围着你和我跳舞、唱歌

扯乱你的黑头发, 骑上你飞奔而去, 尘土飞扬

你被劈开的疼痛在大地弥漫



在春天, 野蛮而复仇的海子

就剩这一个, 最后一个

这是黑夜的儿子, 沉浸于冬天, 倾心死亡

不能自拔, 热爱着空虚而寒冷的乡村



那里的谷物高高堆起, 遮住了窗子

它们一半而于一家六口人的嘴, 吃和胃

一半用于农业, 他们自己繁殖

大风从东吹到西, 从北刮到南, 无视黑夜和黎明

你所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

2005-12-3 18:40 白衣方振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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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城(1956—1993),北京人。70年代开始写诗,著有诗集《无名小花》、《舒婷、顾城抒情诗选》、《北岛、顾城诗选》、《黑眼睛》、《顾城诗集》等,另与谢烨合著长篇小说《英儿》。顾城是我国新时期朦胧诗派的代表人物,被称为以一颗童心看世界的“童话诗人”。与舒婷的典雅端丽、委婉绰约、美丽忧伤相比,顾城的诗则显得纯真无瑕、扑朔迷离。但是,在顾城充满梦幻和童稚的诗中,却充溢着一股成年人的忧伤。这忧伤虽淡淡的,但又象铅一样沉重。因为这不仅是诗人个人的忧伤,而是一代人觉醒后的忧伤,是觉醒的一代人看到眼前现实而产生的忧伤。
  
代表作品:

  一代人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远和近

  你,

  一会看我,

  一会看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2005-12-3 18:42 白衣方振眉
 昌耀,原名王昌耀,1936年5月9日生于湖南省桃源县三阳港镇王家坪村。1950年4月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任宣传队员,同年,响应祖国号召,赴朝鲜参加抗美援朝。期间,推出处女作《人桥》,从此与诗歌艺术结下不解之缘。1953年6月元山战役中因头部负伤回国治疗。伤愈后进河北荣军学校学习。
  1953年,志愿要求到大西北参加建设,任青海省贸易公司秘书。1956年调青海省文联任创作员,不久即参与了《青海湖》文学期刊创刊工作并担任编辑。1957年被错划为右派,受到不公正待遇达22年之久。直到1979年才得到平反,重回青海省文联,任《青海湖》文学期刊编辑。1981年调任省作家协会专业作家,1985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1988年,在省作家协会第三次代表大会上,被选为青海省作家协会副主席;1997年被省文联评聘为一级作家。后任青海省作家协会荣誉主席,是享受政府特殊津贴的国家级专家。曾担任过青海省政协六届委员、七届常委,九三学社教育文化委员会副主任以及青海省文联委员等职务。
  1980年,长诗《大山的囚徒》在《诗刊》元月号发表,立即引起了中国诗坛的关注。随后有长诗《慈航》、《山旅》、《划呀,划呀,父亲们》、《河床》、《哈拉库图》等问世。
  多年来,已出版的个人诗歌专著有《昌耀抒情诗集》、《昌耀抒情诗集》增订本、《命运之书》、《一个挑战的旅行者步行在上帝的沙盘》、《昌耀的诗》、《昌耀诗文总集》等。诗作多次荣获青海省政府颁发的文学创作奖及许多文学期刊和杂志社的诗歌创作奖。诗集《昌耀抒情诗集》曾获中国作家协会1985年——1986年新诗评奖候选篇目提名。先后有全国40多家报刊发表过评论,介绍其人其诗。许多作品被评介到国外。中国诗歌学会授予“首届中国诗歌学会诗人奖”。

代表作品:  
1 爱与死



是的,在善恶的角力中
爱的繁衍与生殖
比死亡的战残更古老、
更勇武百倍。
我,就是这样~部行动的情书

我不理解遗忘。
也不习惯麻木。
我不时展示状如兰花的五指
朝向空阔弹去——‘
触痛了的是回声。
然而,
只是为了再听一次失道者
败北的消息
我才拨弄这支
命题古老的琴曲?
在善恶的角力中
爱的繁衍与生殖
比死亡的戕残更古老、
更勇武百倍。



2 记忆中的荒原



摘掉荆冠
他从荒原踏来,
重新领有自己的运命。
眺望旷野里
气象哨
雪白的柱顶
横卧着一支安详的箭镞。……

但是,
在那不朽的荒原——
不朽的
那在疏松的土丘之后竖起前肢
独对寂寞吹奏东风的旱獭
是他昨天的影子?
不朽的——
那在高空的游丝下面冲决气旋
带箭失落于昏溟的大雁、
那在闷热的刺棵丛里伸长
脖颈手持石器追食着蜥蜴
的万物之灵
是他昨天的影子?

在不朽的荒原。
在荒原不朽的暗夜。
在暗夜浮动的旋梯
在烦躁不安闪烁而过的红狐、
那惊犹未定倏忽隐遁的黄翔、
那来去无踪的鸱鸺、
那旷野猫、
那鹿麂、
那磷光、
……可是他昨天的影子?

我不理解遗忘。
当我回首山关,
夕阳里覆满五色翎毛,
——是一座座惜春的花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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