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序      



　　 27摄氏度的温度，闷热潮湿的天气，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仍然烤人的阳光，6月的湖南，大学生们正在绿茵场上挥洒汗水。


　　在湖南长沙的中南大学的体育场上，正进行着本届费力扑大学生足球联赛的一场淘汰赛。进入前八的球队对阵的是上海东华大学和轩辕大学，此前相互交手两次互有胜负的他们可以说是老冤家了，因此一开场就展开了殊死的拼搏。双方的争夺激烈到相当的程度，到处抬起的飞脚让场外观战的东道主学生们不住的惊呼。仅仅上半场裁判就丢给双方三张黄牌，而在这样拼命的逼抢下，两队也自然都组织不起什么象样的进攻。


　　　下半场双方依旧不惜体力全场逼抢，连守门员开大脚都有人上前进逼。危险动作也仍是层出不穷，长沙闷热的天气下的气温始终居高不下，一起保持旺盛的还有双方的火气。轩辕大学队在下半场第十四分钟率先换人，由一年级的年轻前锋邱冶容换下因为上半场全力防守，体力消耗过大的邓剑，冒险改打3 4 3加强进攻。而上场不到一分钟，他就在沿边路快速突破时候被防守队员夹铲放倒，而后四分钟内作为生力军的他被对方重点照顾，又连续三次被东华大学的边后卫放翻在地。


　　 当他再一回被对手凶猛的一脚背后滑铲铲倒时，对方队员的鞋钉直接冲击到他的小腿肚上，被对方连续的犯规弄得怒火中烧的他再也按捺不住，不等对手爬起来就骑到他身上卡住铲人者的脖子不放。对方队员其他人也火烧火燎的冲过来，一拳碓在他肩头。由于邓剑被换下场，主力后卫闻沛发烧住院而意外带上队长袖标的沈健畴率先冲过来，保护性的拉开邱冶容，却不知被对方哪一个飞起一脚踢在屁股上，这下代理队长也火了，一巴掌把离他最近的人推开，自此双方由口动手，陷入一场拳脚齐施的混战当中。裁判和巡边加上联赛组委会的监督一起上阵，才算勉强拉开双方的队员。

　　 这场全武行的结果，并不仅仅是让东道主的观众们看了场闹剧那么简单。裁判随后开始伸手掏牌，在禁区线外危险地带背后铲人的东华队员红牌出场，首先打人的邱冶容，当着裁判面开仗的队长沈健畴都被驱逐出去，对方偷偷踢人的队员也受黄牌警告累积两张出场，轩辕队过来拉架的前锋田心亍也受冤领到了本届联赛第一张黄牌，而同样是来拉架的中后卫林森也收下本场第二张黄牌而离开。和裁判苦苦争辩无果的他愤而离场，怒踢场边费力扑广告牌的照片被《体坛周报》的特约撰稿人韩曦雅敏锐的捕捉到了。在赛后，这张照片还有退场后表情中茫然失措和愤恨不甘兼而有之的邱冶容的特写，一起被配以《冲动的惩罚》标题作为压题照片发表。



　　 主罚这个位置绝佳任意球的依然是定位球手司马师，由于沈健畴不在他也没有让别人给自己掩护，而是挥了挥手示意队友们都冲进禁区去抢落点，紧跟着他在裁判哨响后直接不加助跑一脚起旋。越过人墙头顶的球急剧外旋下坠，东华的守门员已提前向近门柱移动，此时再回身飞扑已是鞭长莫及，眼看这一球就要打破僵局，可是球居然鬼使神差般的打在门柱内侧弹出，正落在东华队后卫脚下，被大脚开出边线。看到居然如此背运，司马师双手捂脸仰天长叹，门前抢点补射只差一步的前锋张建昭双膝跪倒狠狠以手捶地。原本已经准备跃起庆祝的轩辕队替补席一片叹息，就连场外观众也是啧啧连声，惋惜这一球的大有人在。


　　　由于9打8的人数优势，东华大学在后面的比赛里逐渐占据主动，对比赛进行直播的中国教育电视台的两名解说员也连连皱眉咋舌，认为轩辕大学队这场比赛凶多吉少。下半场第三十六分钟，顶住对手一轮猛攻的轩辕大学队快速反击，两名边前卫连续两次相互大范围传球拉开对方防守，而后由二年级的右前卫李锦标下底回敲，中路有三名轩辕队队员包抄到位，前点的张建昭球到一刻突然双腿一分把球直接漏过给后点接应的田心亍。用身体倚住防守队员的田心亍没有停球转身射门，而是直接一脚回敲给一个谁也意想不到的人 —— 插上助攻的中后卫苏夏。此刻他可以说已经直接在中路单独面对守门员，对方两名中后卫已被张建昭和凤凰左右拉开，回防的后腰最少离他还有三四步远，东华队的守门员被他轮腿的假动作骗倒向右侧扑去，他却直接迎球推射中路。中国教育台的主持人也惊呼：“要进！”上飞的皮球却正中横梁弹回，正好落在东华队回防的后腰脚下。收不住脚的苏夏一个趔趄前扑在草坪上，却不管不顾的打个滚就爬起来往回跑，他心里深深的知道，后腰沈健畴已被罚下，自己一出来禁区中路可以说是开门揖盗，必须尽快回防。


　　　可是他没有机会了，迅速发动进攻的东华队一脚出球，仅仅两次传递球就到了前场，中场队员范伟直接直塞反越位，回追的穆成雪启动只慢半步，被甩开一个身位，对方头号前锋叶诚伟已经单刀直入禁区。中国教育台的解说员对着话筒喊道：“好球，叶诚伟应该有了吧？漂亮！”他正念叨的时候叶诚伟带球前趟，面对出击的守门员白楠冷静推射出左门柱半高球，足球擦着白楠的指尖贴着门柱飞入网内，下半时三十九分钟，东华队1：0领先。在中圈看到入球全过程的苏夏前扑跪倒，双手狠狠揪住中南大学体育场的草皮，喃喃自语。



　　 随后的时间加上补时阶段，东华队全力回缩防守，轩辕大学则倾巢而出以求扳平比分，一次禁区前正对球门的任意球居然由守门员白楠和司马师掩护配合，白楠一脚半高内旋球飞快射出，擦着门柱击中边网，角度问题令替补席上的轩辕队员白兴奋了一下。补时阶段东华门前风声鹤唳，张建昭铲射被守门员用脚挡出，田心亍的头球砸在门线上的后卫大腿弹出，李锦标从右路带球连过两人和第三人在禁区内相撞倒地裁判没吹，穆成雪和苏夏两个后卫一次摆渡配合后的头球已经破网却被判手球在先，穆成雪还吃了黄牌。轩辕几乎所有人都射过门了就是只开花不结果，长达七分多钟的补时结束，裁判三声哨响上海东华死守一球险胜晋级，赛季前声称要打破东北财经和北京理工双雄并起局面的轩辕大学运气不佳惨遭淘汰。


　　 场上东华队员欢呼雀跃，和教练热情拥抱，裁判一边擦汗喝水一边向场外走去，观众议论着本场比赛两队的运气也纷纷退场，只剩下一个个轩辕大学的队员，如潮水退去后的礁石一样，颓丧的坐在场地中。他们的脸上一个个都是不愿接受和相信的茫然，而打过本届联赛就要毕业的大四队员如田心亍、林森等则都已经泪流满面，他们实在不愿意以这样一场窝囊而又不甘心的失利告别自己四年的大学生涯。可是残酷的淘汰赛就是如同残酷的命运一般捉弄了他们，这几位就快要去准备毕业论文答辩的大四生默默无声的埋首流泪，把头藏在两腿之间，久久的不愿抬起，四年来第一次离梦想如此之近，可是却在瞬间远离了它，残酷的事实实在给了他们太沉重的打击。这种压抑和悲伤的气氛也感染到了在场的记者，韩曦雅、《球报》的张克斯、《射门》的劭利等记者也都站在场边，陪着这些还算是大孩子的队员们一起沉默。


　　　天空上乌云聚集，闷了数天的长沙终于下起雨来，缓缓从地上爬起、站起退场的轩辕队员们脸上汗水、泪水、雨水混杂在一起，就仿佛是他们的心情一样复杂和浑浊。主教练苏西坡轻轻的抚摩着队员们的头，对年轻队员说道：“哭什么，踢得不是挺好的，就是差点运气。别哭了，明年我们再来！”回头抹去自己眼角泪水的时候却看到在收拾自己挎包的田心亍和林森已眼干无泪，面无表情的赶上了他。而这副情景的照片则出现在《体坛周报》大学联赛特别版，标题是《哀伤流逝》……

第   一   章




　　　“一丁~”

　　　田心亍没回头，会这样叫他的只有林森，其他的熟人不管是室友还是队友，都管他叫凤凰，而不太熟的人一般都会称呼他的全名。


　　　“你要走了吗？不去和大家告别吗？”林森在他的身后站住了，他还是没回头，只是停下走向校区外的脚步，平淡的回答道：“没有这个必要吧，大家都知道我要走，而且在联赛结束后，我就跟队里的人一起喝过告别酒了，室友们也都送过我一次了，这个时候再去跟大家挨个打招呼，握手拥抱什么的，徒增伤感而已。”

　　　“…………”林森沉默着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用脚尖扒拉着地面，一言不发的他却仿佛给了田心亍很大的压力。他转回身来，看着这个跟自己做了四年朋友的人，他们的关系非常之好，好到几乎时时刻刻都出双入对，好到学校里不少有同人女倾向的家伙，都把他们两个悄悄配成一对。


　　　“你要去甲级联赛踢球了对吗？”田心亍点了点头，这个选择也是在最后一个学期开始前就做出了的，他第一个通知的人也是林森，两人还为此争论过。“哪个队？是浙江林城队吗？”

　　　“恩。”田心亍把手里的包放下，跟林森一起在校区路边的长凳上坐下，顺手摸了一根烟丢给身边的好友。拿起火把两个人的烟都点燃后，林森狠狠的抽了两大口，仿佛在想着什么，然后才开口说道：“那里有海归七子，尤其是中前场三剑客都很厉害，你一个大学球员，去了也就是替补射手的命吧。”

　　　“可是跟林城的初步合同已经定了，而且他们现在势头很猛，排名联赛第二，很有可能在下一年恢复升降级后就能冲超，我希望……我希望有机会能在高水平的职业联赛上亮相的。而且……我喜欢踢球，我希望在我还能跑动的时候，都在踢球。”

　　　“这样啊……”林森吐出一口烟来，又叹了口气，问道：“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件事。”


　　　“不了，我天生不是坐在那里发号施令的人，而且……我也不喜欢这样得来的工作。”田心亍直截了当的说道。

　　　“我就知道。”林森苦笑了一下，“哼，你小子啊。那……我们以后恐怕没什么机会见面了。希望……以后在我忙里偷闲窥一眼电视的时候，能在中超联赛里看见你，或者更进一步。”

　　　 面对站起来伸出手的林森，田心亍没跟他握手，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呢？你真的不想再踢球了吗？”林森笑笑说道：“是呀，就像你做出了你的选择一样，我也有我的选择。”

　　　“真要去继承你老爸的企业了吗？谁能想到呢，你在大学里不显山露水的，居然是那么大老板的儿子，连我都被你瞒了四年，临到毕业之前才知道的，难怪你学企业管理的。”

　　　“呵呵，我也不想啊，可是老爸真的希望我可以接手事业，我也想拉你过来帮忙啊，当个人事主管其实很适合你呀，哎……可惜我没有这个魅力，还是被你抛弃了。”

　　　“瞎说什么呢，叫别人听见该误会了。”

　　　“呵呵，紧张什么呀。好了，我们都该走了……告别？已经不必了吧。在轩辕大学四年，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走出这里了吧，让我们再并肩走一次西门这林荫道吧，然后……就该分道扬镳了。”

　　　“恩！”



　　　当两只手在大门外紧紧的握在一起时，两个朋友不约而同的说出：“一路顺风！”

　　 “好好踢球，假如你们队明年冲超的话，我会买你们队的胸前广告哦。”

　　 “你得了吧，你个私人的石化企业，跟足球半点关系扯不上不说，影响力也不够，还是多花点钱买污染排放指标吧。”

　　 “你小子嘴还是这么臭，小心到了职业队里让人穿小鞋。”

　　 “放心吧！我可死不了……”

　　　 “你是凤凰对不对？这话都说过八百遍了，好了，走吧。”



　　　当林森目送田心亍转过身，从笼罩在轩辕大学校园里伸出的大树树阴下的人行道上离开时，绝对没有想到这居然成为了两个人的最后一次见面。田心亍也没有想到，这次简单的握手居然成为诀别，当他转回身去后，就永远的离开了这个自己大学四年里最好的死党。




　　　　　第二年的春节后，已经进入一队主力阵容，只是被迫改打前卫的田心亍归队训练。就在同一天，已经成为家族公司总经理的林森和父亲林木杨乘车一同参加一个重要商务会议，在返回途中的高速公路上，他们成为四车连环相撞案的受害者。


　　　田心亍在一个月后才知道这个消息。



　　 洁白的百合被摆在墓碑上，那些忙于争夺遗产的亲戚们摆的供品跟花圈，被木然的田心亍扫到一边，他默默的蹲在好友的墓前，为他点燃一根当年两个人一起分着抽的“怡情”牌香烟，放在墓碑前方。


　　 数日后，第一轮轮空的浙江林城队客场挑战河南建立队，在这个离轩辕大学和林森的老家距离相等的地方，田心亍在比赛第80分钟门前抢点一脚怒射令对方守门员车向前毫无反应，林城也凭借此球客场逼平对手。


　　 进球后的田心亍没有跑到己方球迷所在的看台，也没有和队友一起欢呼庆祝，他只是在队友欢呼捡球的时候，走到场边，站在边线里喝了口水，然后把矿泉水都倒在地上，向着海的方向……


　　 林森就在那个方向，可是……没有人知道。

　　 他也不想别人知道……


　　 这个球，送给你的。



　　 凤凰笑了
　　 赛后浙江的报纸用这一标题和详细的解释，描述了田心亍进球后从面无表情到最后面向东方微笑的镜头。许多种揣测也随后应运而生，只是没有人猜中他在想什么……







在你的身旁
我用情太专
在你的背后
我目光流连
往日的温情有些不胜寒
痴迷的心中还是很情愿
风花雪月
是不是从前
海誓山盟会不会改变
相见多年相伴多年一天天一天天
相识昨天相约明天一年年一年年
你永远是我注视的容颜
我的世界为你留住春天
你永远是我投入的情感
因为有爱所以无悔无怨

第   二   章




　　  林城老板宋卫平上赛季声言，在如今足球大环境下不想冲超，只加强硬件设施和梯队建设。可是今年足协主席换人，阎王走龙王来，又让他看到一丝希望。

　　  新赛季，林城一口气引进七人，成为中甲球队里最大的引援者，其中便有从轩辕大学毕业后的前锋田心亍。原本安心在中甲第二梯队的林城，悄没声的向中超偷偷摸去。


　　　但是，赛程的安排，新队员的磨合等诸多问题，就跟困扰着其他球队一样困扰着林城。补赛的第一轮勉强平局之后，林城又得飞赴江苏，和冲超四热门中的中甲劲旅江苏顺天打一场硬仗。如同赛前所预料的一样，志在趁着中超扩军不降级的一年杀进最高职业联赛的顺天全场猛攻，习惯做前锋的田心亍根本还没适应前腰这个位置，根本送不出有威胁的传球，两个前锋也就得不到任何的射门机会。整个林城队上半场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连外援前锋图穆都回到中圈参与防守多次。

　　 下半场第十三分钟，顺天得到前场任意球机会，他们的9号前锋，外援罗德里格斯在后点门前狠狠的一记头球砸向地面，已经33岁的老将守门员田野反应稍慢，球已从他腋下反弹入球网内。看着那个外国人摇头晃脑的举手庆祝，已回到己方禁区前沿排人墙的田心亍狠狠的踢了一脚五台山体育场的草皮。丢球后林城队开始反击，顺天也因为先前求胜心切攻得太猛，体力消耗不小，被迫回收防守。田心亍在像树林一样茂密的禁区人群里，根本找不可以传球的路线，林城的前锋们多次被拉倒、挤开，却也只能望着裁判徒呼奈何，禁区里人实在太多了，双方的那些小动作根本看不见。


　　　最后五分钟里，林城已经全线压上了，尽管在客场，可是输球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被接受的，就连那个塞内加尔的外援布巴作为后卫都冲到禁区里争顶。主罚角球的田心亍看了一眼教练，主教练王政的眼睛望着他，抬起左手，指了指后点的方向，那里站着林城两名身高一米九的前锋，喀麦隆的图穆还有下半场被换上的9号孙巍。田心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然后轮开右脚就是一下，由于心中对比赛的郁闷过程郁积了太多的不满，这脚球他踢得有些旋转不足，起球较低，似乎过不去前点。

　　　顺天守门员汤峻已经起跳准备没收这个路线过平的传球了，但是挤到前点的布巴在顺天后卫的拉拽下勉强起跳，卡在他前方的顺天后卫赖仕程也跳起争顶欲要解围，可是由于田心亍此球踢得球速过快，却让他错过争顶时机，球在赖仕程的后脑勺蹭了一下，变向朝上飞起，越过汤峻的双手落进球门。双方队员一时间都目瞪口呆，而后传出此球的田心亍第一个反应过来，高举双手欢呼雀跃，而自摆乌龙的赖仕程则一屁股坐在地上，目光茫然。


　　 随后的补时阶段两队踢得乱成一团，失误犯规多得数不胜数，好在没人受伤。时间一到，当值主裁判忙不迭的吹响了哨子，解脱一样的出了口气。由此林城得以逼平顺天，自江苏主场全身而退。


　　 联赛第四轮，林城队的好运似乎来到了。哈尔滨啤酒队被中国足协取消了联赛注册资格，他们前四轮的对手都自动得到了3：0的战果，由此林城一下白捡三分，全队立刻士气高涨。送上门来的湖南湘军在杭州黄龙体育中心被打得溃不成军，在回到优秀的草皮上后，田心亍的状态似乎也有了些起色，开场六分钟他就以一脚二十五米外的远射直接破门。两分钟后，他又送出绝杀直传，把造越位失误的湘军防线彻底撕裂。第三十三分钟前锋黄隆接到田心亍假动作后突然的脚后跟回传，直接起脚抽射为林城再进一球。湘军由此放弃抵抗，下半场更换数名替补登场，锻炼起年轻队员，林城也换下功臣图穆、黄隆，以及成功成为本场球队核心的田心亍，慢悠悠的熬过了45分钟乏味的比赛，田心亍在替补席上抱着衣服坐着，郁闷的望着场上失误连连的双方。虽然有了三次助攻的记录，可是他的心情却不怎么样，他本来是前锋队员的。在费力扑大学生联赛里，他只因为球队被淘汰，少了两场比赛，结果输给了三连冠得主北京理工大学的于飞，没能得到最佳射手的殊荣。可是在林城队，他们自己培养的海归球员加上从老延边敖东队那里得到的一批班底，满满够两套阵容的组合。没有他丢进二线队里，还算是给在费力扑大学联赛里带出黑马轩辕大学的老教练苏西坡的面子。而且如今改打前卫两次首发出场，球队和他个人都有不错的成绩，教练更会觉得自己知人善任。


　　　但是田心亍不想这样，他觉得自己骨子里就是个前锋，就是应该催城拔寨冲锋陷阵的主，让他站在中圈前一点的地方，思考向左还是右边分球或者吊进禁区，着实是一种折磨。


　　　而第五轮的联赛里，田心亍跟球队就遭受了双重打击，由于带有情绪的他在训练里面不肯积极投入，被主教练处以扣除本月工资的处罚，并且本场比赛沦为替补。

　　　这种气氛似乎也感染到了其他队员，青岛地产队在主场死命厮拼，加上裁判的偏哨、球员的散漫，浙江林城四年联赛里都不曾败给青岛地产队的记录，在下半场第十二分钟时青岛队于洋的射门里终结了。而综观全队状况，大胜后必然的散漫，新队员与老队员配合上的生疏，年轻球员的毛躁都是本场败因之一，也并非可以全赖到裁判身上的。全队的状态除了在失球后替补出场的田心亍外，仿佛也都在拼搏，却毫无章法，除了田心亍的两次打中横梁的远射外，根本没能制造出更多威胁进攻。



　　　第六轮，浙江林城迎战六年的老对手广州太阳队，浙江是太了解曾经在甲A年代升上A组的广州太阳队了，几年前他们就曾经在联赛的倒数第二轮输给已经冲A成功却不肯放水的太阳队，险些掉入乙级。幸亏老板及时为最后一轮拍出三十万赢球奖金，全队上下三军用命，干脆利落的4：0大胜对手，以净胜球多成功保级。如今在这中超之年，再战太阳队别有一分感触。

　　　本场比赛主教练王政赛前就摆出一副带有复仇意味的架势，尤其今年太阳队冲超呼声比他们高得多，林城将士更有一种拼掉对手来证明自己的心理。他们开场就遏制住了太阳队两个边路的著名快马，两翼齐飞的广州太阳队一下被斩断了双痴，中路又碰上已经在前腰位置上越踢越好的田心亍，罗勇、刘轶冰两个人也不曾讨得到便宜。随着左路的温小明被林城队陈立成彻底克制，太阳队进攻宣告哑火。由此广州队门前开始不断响起警报，连续三次任意球，三次角球，高接低挡的门将李伟成为全队最忙的人。

　　　上半场第四十三分钟，田心亍一脚斜传吊进禁区，把温小明彻底压制的陈立成前插助攻，一个近在咫尺的鱼跃冲顶竟被守门员李伟侧身扑出。球被飞一般赶到的田心亍在边线前拿到，转身扣过后卫的封堵重新吊进禁区，后点的图穆头球一顶，球打左门柱外侧弹出，气得田心亍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


　　　中场休息前，温小明终于被主教练麦超换下，由于遭到林城针对性的战术克制，他根本没有任何发挥，只好被己方的外援前锋换下来加强本队的攻击力。杭州黄龙体育中心的球迷送出一阵阵哄笑和嘘声，田心亍疑惑的听着这不友好的声音。这种事情在大学生联赛的比赛里是不可想象的，难道这就是职业联赛吗？这就是职业足球的特点吗？他有些疑惑了。


　　　下半场开赛后，有些迷茫的田心亍状态不佳，他只是漫无目的的把球大脚吊到前场，多次踢到没有人的空地。球迷们开始不满起来，而在这一浪浪的“臭球”“换人”的呼声中，主教练王政也有点坐不住了，他开始不断的在场边呼喊，让田心亍集中注意力，不要盲目出脚。

　　　第二十五分钟的时候，他回到本方禁区前帮助抢断，心神恍惚的他起跳争球，由于身高劣势，他本能的从背后伸手，隐蔽的拉拽了黎志星的球衣，结果争顶中的黎志星失去平衡，头朝下摔在球场上，爬不起来。

　　　而送给了对手一个位置不错的任意球，还打破了自己“不伤一人”的踢球誓言，这种事实带来的震惊让他一时猛醒。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也沦落成为混混噩噩的在这甲级联赛混工资的所谓“职业球员”了吗？那些以前根本不会做的动作，那些以前不会有的习惯，为什么悄悄的都跑到自己身上来了？那种积极跑动，努力寻找机会的作风呢？那种与队友团结协作的精神呢？自己什么时候也学会指着进不了球的外援用中国话骂娘了？我这是怎么了呢？


　　 黎志星被担架送出场外接受治疗，看着怒视自己的对方队员，田心亍踩了踩脚下的地面，咬着下唇努力不去看他们。太阳队发出战术任意球，俄罗斯外援林久克轻挑传向禁区，外援前锋里斯蒂奇接球转身就射。已经直接面对守门员的他却把球打在了横梁上，错失一次绝好的得分良机。


　　 林城守门员董伟开出大脚，球直吊向左路对方防守空挡，田心亍在那一瞬间突然启动，从中场上自己固定的活动区域向球的飞行轨迹跑去，停球转身一气呵成，把猛扑过来想要接住来球的对方队员晃得失去重心滑倒在地。而后，带球前插的他吸引到了两名对方后卫的关门防守，田心亍抬头瞄了一眼球门的位置，前趟一步摆出回传中路的假动作，一瞬间对手的中后卫向内侧靠拢准备阻截传球，两人间露出一丝空隙。田心亍摆起右脚果断打门，直挂球门右上死角，看出他动作意图的李伟飞身扑救也未能挡下，眼看球从指尖掠过。


　　打出这记时速九十公里左右的远射后，田心亍在那一刻仿佛又变成了一个前锋，他呼号着跳起，不断在球场上振臂高呼。那一瞬间，已经死去的凤凰……涅盘了。


　　 进球的他随后被王政换下，场边的那些85年出生的的年轻球员统统和进球功臣拥抱庆贺。此后的浙江林城回缩打起防守，而太阳队主教练麦超孤注一掷，换上前锋黎海峰，打起四前锋冲击阵型试图挽回败局，可是黄龙体育中心主场的球门一次都未曾被攻进，太阳队终究客场饮恨，职业联赛不败浙江记录被破。


　　 此战过后，林城积分11，追上广州太阳队与其并列第四，田心亍也以三球与一大群人并列射手榜第四。五天之后，他们将飞赴四川，客场挑战成都老牛队…………


　　 到时候，“凤凰”田心亍会以什么身份上场比赛呢？前卫？还是前锋？

第    三   章



　　　4月23号，中午时分。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中午时分就开始在成都上空飘洒，一直到比赛开始之前才逐渐停下。田心亍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从乌云里钻出的太阳发出春日里的阳光，照在湿漉漉的场地上，居然有些诡异的反射着粼粼的光芒，仿佛水面一般。此前老牛队糟糕的战绩，已经给自己主场的球市造成了致命的打击，这场雨的到来更是让球场内坐着的球迷也就二三百人。


　　　 这是中甲第七轮，浙江林城客场挑战成都老牛队的比赛前，田心亍最后一次观察比赛的草坪，因为随后他根本没时间去看它。

　　　雨后湿滑的场地让两队开场后打得一片混乱，传接球失误多不胜数，谁也打不出配合来，彻底成为了一场乱战。而此前已经两连败的老牛队显然背上了想赢怕输包袱，进攻没有任何套路，乱打乱撞；防守体系混乱，形同虚设。虽然开场后就摆出一副进攻足球的架势，大举压上频繁进攻，可是却一次也威胁不到林城队的球门。

　　　田心亍也很烦恼，他所擅长的穿越防线的地面直传，还有假动作晃开空挡传球等技术，在这样的场地条件下都发挥不出来。而且连续数场的高强度比赛，从组织、助攻到进球，他一个人完成了太多的工作，体力上也受到了很大程度的影响。在这样的场地上比赛，消耗体力会比平常更快，林城也需要快速进球来稳定自己，并让对手陷入更混乱的局面。


　　　所以，他开始频繁的前插，顶到对方禁区弧顶附近活动，成为林城场上最具有威胁力的箭头。可是显然老牛队的队员们没有注意到这名在危险地带游荡的前卫，他们只顾上发动一浪又一浪的混乱不堪的进攻了。

　　　久攻不下的成都老牛队越打越急，禁区内盯人不紧，彼此间也缺乏有效的保护，终于在第20分钟被林城队抓住破绽。田心亍中路拿球前趟吸引对方前逼防守，接着向边路上来接应的陈立成分球，然后便高速前插，在陈立成晃过对方防守直冲底线的同时，摆脱了防守的他也杀到了对方的禁区内。陈立成一脚半高球回传，站在禁区中央无人防守的田心亍不停球直接凌空一脚劲射，对方守门员兰一徒劳的起跳空扑，仍然只能眼看着球飞进网去。进球的田心亍握拳一挥，低低的喝了一声：“好！”却没有飞奔、高呼之类的庆祝动作。


　　　丢球后的老牛队更是拼命进攻，可惜湿滑的场地和足球让他们的传中总是过高，中路的渗透也打不出来，进攻上光打雷不下雨，委实让在场的许多忠实成都球迷气愤不已。28分钟时，老牛队周威后点鱼跃冲顶攻门命中门柱，错过了扳平的绝对良机，而后的比赛时间就在两队不断的失误中一分分的走过。


　　　随着上半场比赛临近结束，林城的队员们开始松懈，拼抢积极性也开始下降。而伴随着防守质量下降，必然带来的是给对方的机会。田心亍跟守门员一起大喊，想提起队员们的注意力，可是在比赛中一但泄下来的劲是很难再鼓起来的，王政也在场边急得乱吼。


　　 第45分钟，浙江林城队防守上的放松终于付出了代价，老牛队11号陈波接球后右路突破，斜插到禁区边上，一脚似传似射的球被守门员田野打出，埋伏在进去里的8号王羿猛然杀出，截下飞出不远的足球，推射对侧远角，田野拼命伸手也未能够到，老牛队在上半场结束前终于将比分扳平。看着被改变的记分牌，回防的田心亍愤愤的敲打了一下门柱。



　　　下半场易边再战后，老牛队攻势比上半场更加猛烈，却总是“雷声大雨点小”，比赛陷入僵局。双方球员体力都有所下降，无法在湿滑的场地上创造出太多的进攻机会。而成都老牛队的不振，更让现场两三百名球迷颇为不满，下半场中段，“余东风下课”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拼抢中的田心亍听得这些喊声，不由有些同情起这位甲A时代就总是被喊“下课”的教头来。跑动越来越困难的他已经回撤到中场，继续担任攻防转换的枢纽，却很少再带球突破，而是有机会就把球送出去。


　　 比赛进行到临近结束的10分钟时，急于求胜的成都老牛队打起了长传冲吊，但是过多的失误却让浙江林城队抓住了机会。就在球迷们都以为这场比赛会以平局收场的时候，第87分钟田心亍在后场断球，林城队发动反击。田心亍球交右路后向禁区左肋部前插吸引对方防守队员，待陈立成把球传向他这里时，却以头球把这个半高不高的传球顶向了中路，下半场被换上的前锋19号黄隆已摆脱防守冲到位置，在禁区弧顶一记远射，皮球直飞网窝。浙江林城凭借此球再次将比分超出。“恨铁不成钢”的成都球迷彻底将自己的愤懑发泄出来，“余东风下课”的喊声越来越大。

　　 补时阶段双方都无建树，最终成都老牛队在主场失利，连续两轮晚节不保，输给浙江林城后不得不吞下三连败的苦果。

　　当主裁判孙兵吹响全场比赛结束的哨音时，余东风有些麻木地盯着成体中心内的大型电子记分牌。又输了！这已经是成都老牛今年第二次在成体中心输球。“要下课了！”听着球迷高喊的下课声，瘫坐在教练席上的余东风低声嘟哝着。几个月前，他还是帮助老牛队成功保级的英雄，如今，他的耳边重新响起了熟悉的下课声。他看了一眼对方那个虽然脸上显出疲惫神色，却依旧跟队友一起欢庆胜利的前腰，再看看自己手下瘫坐一地，心情沮丧的队员，叹了一气。


　 　穿着红色短袖T恤的姚夏在看台上很显眼，虽然走路还需要拐杖，姚夏仍然亲临现场与队友们一起“战斗”。这头当年的猎豹如今因为骨折缺阵，老牛队也是一败再败，他心里也很难受，当他看到田心亍一传一射，帮助林城从自己效力的队伍身上拿走三分的时候，第一个念头便是 —— “这个人若是队友，该多好。”他却不知道，余东风也在慨叹，为什么这个优秀的大学出身球员不是自己手下的良将，若有此人在队中，老牛绝对不会是如今排列倒数第二，只比已七连败的鱼腩大连长波高一位的境地。



　　 七轮中甲联赛过后，田心亍已经打进四个进球，送出四个助攻，帮助林城以14分与广州厦门并列第三，现在的他状态绝佳，而体力也足以在下轮比赛前9天的休息里恢复过来。可是，他绝对想象不到，下一轮的5月2日，他将在延边的大雨中，见证悲哀的延边球迷大喊黑哨的场景，而自己效力的队伍跟延边那种尴尬的革命友谊，也是他所无法体会的。下轮联赛，田心亍将在尴尬和迷茫中感受万名球迷雨中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