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7-7 12:56
黯染
一
巴黎。
她是雨中子夜时分来访的神秘客人。
她于栅栏前,大门外,有一搭没一搭地捺门铃,并不期待着你的开启。从二楼的百叶窗看去,昏黄的灯光斜打在她身上。
她不高大,也并不纤细。
光影雨雾中,细致的鼻梁,高挺并冷漠着。
黑色插着羽毛的帽子,垂到地面的披肩,高而亮的靴子裹着细白的小腿。
充满诱惑。
在巴黎行走,走在别人的生活里。
街角的女子红肿着眼,愤然绝望地冲着她的恋人一字一句地表白,男孩子委曲惊愕着退,打着手势,试图解释。一切无济于事。
爱情,毕竟无药可救。
主人公们激昂慷慨。
路边露天酒吧里散淡微笑着的人们只是轻轻地转动杯子,看奶在咖啡里云样的展开并变幻。
你猜不出他们的来龙去脉。
咖啡在杯子里闪着琥珀的光泽,有时候还冒着热气,于是生动起来,这画面。
我爱她。
因为她美,不是我的,所以她是好的。
2005-7-7 12:59
黯染
二.
北京。
我在这里呆的时候很短。
短暂,因为不熟悉,所以爱。
路人样的。
大多数时间,我是在少有的巷落晃荡渡过的。
不知道外面的北京是怎么样子的。有一天,途经西单,毫无办法辨认。
很愧对在北京的日子。长安街、商业大厦、酒吧,声色犬马跟我都没什么关系。
北京与我无关。
是海底的顽石,日子们于身边如流水样缓缓或是匆匆地经过,进行着他们的故事,他们的喜怒哀乐。
即使无关,必竟也是不快乐。
你听说过异乡人的脸上常常有笑容浮现吗?
如果有,那全是传说。
2005-7-7 12:59
黯染
三
宁波。
近些年来,我常常听说有关它的消息。
年少的时候,我曾经在他的大雨滂沱之中飞跑的。
宁波的明显标志是人声鼎沸。有一句话说:宁可与苏州人吵架,不与宁波人说话。
宁波话硬得没有道理。可能是那个地方菜比较咸的缘故,当然这是胡说了。
宁波菜是很咸的。
比如炝蟹。比如黄泥螺,比如臭东瓜,etc。但是很下饭呢,对了,宁波人管“菜”叫“下饭”,所以菜们都咸得理直气壮。
宁波是个水淋淋的城市,不仅是因为它总是下雨,也不是因为它靠着海,是因为有三条江横穿过这个城市,市中心,便是三条江汇合的地方。
喜欢下雨的天气,或多或少地感觉是在宁波了,或多或少地感觉年少了许多。
2005-7-7 13:00
黯染
四
博山。
其实是一个淄博市的某个区。
这个地方藏龙卧虎。我爱它,是因为它的传奇色彩。
都是民间的传奇,正史上没有记载。
我最早接触到它是在是夜夜的“拉卦”长聊。
睡的时候还是夜深人静,醒的时候却是高朋满座,那些人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
他们说着奇闻怪事,因了夜,故事更加诡诞,因为故事的诡诞,夜更加遥远幽深。
我因此记住了八九年和八六的挂历,我说出它们的样子的时候,朋友们都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们一直不信我居然有那么发达的记忆——其实是我一直不信人世间有这样的奇迹,所以在倾听的过程中一直惊愕地盯着我的上方,那是一块色彩缤纷的地方,记载着岁月的来来往往。
在襁褓中,已谙人生。
长大后再去那里,也是恍然在梦里。
有些地方变化很大,有些地方依然如故。
我跟他在华灯初上的夜里游走,经过了乐声阵阵的广埸,在康乐宫看已愈古稀的邻近老太太在一群人里古怪的舞蹈。
平坦宽阔的路在不为人知中变得陡峭而窄,等我们意识到的时候,已来来了半山的悬崖边,如果不是他使劲拉住了我,可能会一脚踏空,从山腰掉下去。
在那里站着,人间的星星火火显得远而近:灯火很少,而人声却影影绰绰地传过来。
这是梦开始的地方。
即使我失足掉下,也不后悔。
2005-7-7 13:01
黯染
五
西周。
这个显然有些离题了。
因为它不是城市,而是浙江的东海边上的一个小渔村。我偶然闯入,我是它一个偶然造访的路人,它是我未期而至的突然的喜欢或者轻松,一种意想不到的温柔。
那个地方青菜很肥大,鱼很清秀,它们会流泪。
猪会消遥自在地散步,但是青苔漫延的青石板路很干净,
青草们从石缝里钻出来,在阳光下生机昂然地绿,在海风中微微地招展。
田边的水道里不仅有泥鳅,还有河鳗的,它们的舞蹈诡异无比。有一种紫色的花在总在田埂边生长。脱俗,好看的很。
村里的渔民没有折花的习惯,他们更乐于看到花草们从各个地方钻出来:比如房顶,比如树杈,比如小径边,比如水缸旁,比如女孩子们的黑亮的头发边。
人们都是微笑着的,他们的背上总是会背着什么,或是鱼篓,或是网,或是雨后的笋,或是风干的火腿,或是一捆等待晒干的柴。
他们的皮肤是古铜色的,他们的眼睛是灵活光亮的,他们的步子很稳,他们的腰板很直,他们的背上负着日子,这日子显然轻松并快乐。
果然是有桃花源的。
所以我记得它。
2005-7-7 13:02
黯染
六
黄鹂巷口莺欲语,乌鹊河头冰欲消。
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六十桥。
鸳鸯荡漾双双翅,杨柳交加万万条。
借问春风来早晚,只从前日到今朝。
——白居易
苏州。
其实她是应该被放在最前面来写的。只有她有这样的殊荣。可是下笔的时候忽然不知道从何写起,千头万绪的暗淡都揉碎在清甜的空气之中。干净无法比拟。
她的空气是水熏染出来的。她的春夏是水娇养出来的。她的繁盛植物是水沐浴出来的。她的甜美声线是水晕染出来的。她的眼角眉梢独特的万种风情是水陶冶出来的。她闻名遐迩的碧螺春是水给的名字。
水乡泽国,这个名词听起来是一个广袤的地域概念。而事实上,它只凝缩在极小的一处。太湖和丘陵。她是一块翠玉,温香软玉。只是玉,一切金属、宝钻与她绝缘。
苏州是内秀的毫无犀利的玉,闪烁着温柔地使人落泪的美好光泽。她是一个美妇,有种优雅而风情的别致韵味。毫无粗糙。
得天独厚的水乡泽国。
在北方的时候,人们跟我说,那是一个出美女的地方。一个张家口的女孩跟我走在街上,逢人就说,瞧,苏州美女。天津人说,那里到处是美女就像这里到处是麻花儿一样。我睁大双眼说,是吗。他们说,一定是的。
原来是美错。人们对苏州的美女一直是有误解的,也许他们见过那些在街头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们,但那不是传统的苏州美女。苏州的美女定然是圆圆的脸蛋,没有尖下巴,腮骨平展,脸颊非常饱满。眼睛定然是细长的单眼皮,而非莫愁女的一双杏子眼。直长发,身材丰满。只凭这几点,一定多少人打消了苏州出美女的想法。
曾经一个新疆男子问我,苏州的男子为什么都说话这样软,各自有矮。我说,大概是吃糖太多。你看,我总是恶习不改,喜欢把食物和地方人情直接联系起来。
苏帮菜是全国最甜的菜系,我知道她的古怪,很多外乡客无法接受。比如绿杨馄饨店黄天源糕团店的点心,什么什么青菜包子都那么蜜甜,是的,想在苏帮菜里面找到不甜的食物是不可能的。就好像,我在成都吃了靠近一个月的泡面罐头,我不能忍受那些辛辣的美食。正如四川人离不开辣那般,苏州人离不开甜。
江南食物有些很有道理的划分,比如说宁波的汤圆,嘉兴的粽子,扬州的三丁包子,杭州的藕粉,苏州的糕团。是的,到苏州不尝尝至少是不看看那些花样繁复想起诱人的彩色糕团,一定是枉费此行了。
红栏三百六十桥。是啊,有哪个城市能有她那么多桥呢。那些古老的桥梁,承载着无数的时光尘封的过往。它们是有灵性的,举头三尺有神明,可是谁知道呢脚下的桥梁经过多少人世变更风雨沧桑。幼年时候每天经过无数的桥梁,有时候大雨,雨水漫过了桥梁,隐约看到桥梁石栏露出水面。大胆的一脚就踩进水里,在清凉的水里飞跑起来,好像下身会幻化成人鱼的尾巴,而后就可以溯流而上,游到世界尽头去。
亦记得阴历八月十八夜半时分,跑到石湖,看到行春桥桥洞中有水面十八个月影串在一起,神话一样。我在拥挤的人群之中,还不知道镜花水月这个词。
小王子的美丽留在几亿年前的寒武纪,镜花水月不过是一场木偶游戏。
脚下的这老桥却站立在不动声色的昏暗里。层出不穷的细浪,拥向古老的岸。虽已是退潮,但甜蜜的拍打声却随着或浅或深的茉莉花气息,从四面八方的黑暗里轻盈地涌来。
还记得那些茉莉花,在盛夏的骄阳下被点燃了,灼烧起来。不是所有花开都可以用壮烈如火、如火如荼来形容的。茉莉就是水生的花,虽然她不长在水里。
还有雨水里面轻轻摇曳枝丫的巨大苍翠香樟树。有哪一种树木会有香樟这样适合在雨水里尽展自己的华丽,临花照水。细碎的叶子绿得温柔沉寂,美得无可名状。还有香樟独特的清晰辛甜的清香。
园林。那些园林,都是在最接近天空高原或者最苍莽森林的腹地里都找不到的美好绿色翡翠。
寒山寺,每年12月31日凌晨的一百零八次钟声。小时候以为会一直一直每年听下去,事实证明,我错了。显然显然。
那些与水路绞缠的道路和小巷,那些河网交错的迷梦。
閶门外的城河比京杭运河还宽,这是她的拒绝吗。可是张籍却说,杨柳閶门外,幽幽水岸斜。在他眼里她却是这样柔情。
临水的古老房屋,像濒死的白色天鹅,优雅而凄绝。
雨水。雨水那样清澈冰凉,眷顾着这个风情万种的城市。
有人告诉我在北京还能找到漂亮的旗袍,可是在苏州,那些精致得如同从博物馆里出来的旗袍却是充满情感的,女子手指的温度。也许这是唯一还有绣娘的城市。
离开她的七年以后又重回故土。
我像游鱼在茂密的海藻里游曳一样,在深巷之中穿梭。深巷就是海底,不时映入眼帘的水路让人惊喜。可是走得那么深,竟然未能迷路。看到猫在花墙上优雅地踱着轻盈步子。一种恍然的怅惘侵袭而来,原来我再无法在深巷之中迷路是因为,它们在幻觉和记忆深处弥留得太久铭刻得太深。
我怎样都不会在它们的腹内迷路。它们怎样都不会在我的记忆里迷路。
然后我就一直与她分分合合。却始终会在她身边逡巡,如果我要去远方,我会对她告别。
故乡没有故人。我却依然说得一口甜腻的吴侬软语。
为爱与生存奔波不止。
在我的漂泊生涯里,这两件最要紧的事情给了我最坚定的支持。
爱与生存,它们是我的生命疼痛。
而苏州,她是唯一可以疗伤睡眠。是一只安全的蛹。
我对她,不是爱,是比爱更高的什么。
回望彼时的苏州。刹那芳华。余香萦绕在手指上,留不住。犹如那些童年的理想和失望。
最后还用诗来结束。杜荀鹤的。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
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
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罗绮。
遥望未眠月,相思在渔歌。
2005-7-7 13:03
黯染
七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
飞甍夹驰道,垂杨荫御沟。
凝笳翼高盖,叠鼓送华辀。
——谢灵运
南京。
前几天有人行我诉苦说,我去了南京一趟,手机被偷了。我说,恭喜。他说,什么什么,啊你这个人。
其实我也未能免遭罹难。今年二月时候在南京,钱包也被偷了。
当然,我说这些完全没有挤兑诽谤这个城市的意思。我想说的只是,这个城市是所有幼时去过又故地重游城市变化最大的一个。
巨大的变化让我错愕。站在寒冷潮湿的街头,我竟然那样不知所措。
六朝古都。这个六朝古都真真到了“六朝旧事随流水”的时候了。
也许只有古老斑驳的城墙还沉湎在旧日的迷梦之中。
新街口,川流不息的人群和冷漠物质的繁华占了全部。夫子庙,喧嚣拥挤的人群和脏乱腥味占了大半。
秦淮河。哪里有杜牧的“烟笼寒水月笼沙”那个温柔朦胧的秦淮河?也寻觅不到“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了,都彻彻底底不见了。
霓虹闪烁的两岸,对我颇不具怜悯之心,它们用上了浓妆的脸,把一个故地重游的游子的心彻底地伤了个透。只有气味是忠厚的:温暖的河水与细腻的淤泥以及在馥郁的夜来香的味道似乎来自记忆深处。
它只是记忆,你只可暗自感怀,却无法靠近抚摸。
这座城市如同一艘巨大的轮船,义无反顾地驶向它遥远的远方。滞留在记忆之岸的我,回头眺望时,它或是逐渐模糊,或是面目全非。
总之不是那清晨细雨纷飞,午后蝉声长鸣,空气里香气充盈,莫愁湖里开满荷花的我的南京了。
照片,我还留着照片。承载小学时候在南京的一年生活。那个白裙红鞋眼睛明亮的小女孩,站在金陵大饭店前面的那孩子那张照片。在沧桑大气的空落建筑前面,竟然是那样清澈真实的笑容。喜悦总是掩盖不住,在玄武湖的游船上,午后的湖水温柔地溶在阳光之下,又是那样毫无畏惧的笑容。
对他原来是一见如故,亲人一般的喜爱。
他曾经就是这样可以无比亲近的城市。他的呼吸曾经那样温吞可亲,像诗那样。我曾经是那样靠近他的脉搏。我曾经只差一步之遥。
原来失望深重是因为感情真切。
记忆是一座塔楼。幼时站在塔顶,八面临风,高处所见的风景美不胜收。
重游之时,他没有让我走下层层回环的逼仄楼梯,我是直截了当坠致塔底的。恍然怅惘,才发现景致只是凡俗浓艳。记忆的塔尖的良辰美景已经是往年了。
我已经失去再抵达塔顶的途径。每条道路都被封锁。
过去的时光是一去不复返了。
对南京的感情是对逝去时光的叹惋。
是对幼时天真希冀破碎的哀伤。
是对愿望的失望。
是失落无着的无边寂寥。
我喜欢的山水诗人谢灵运笔下那个佳丽地,我在他的视线之外被放逐,在我的世界之内被忽略。
我对南京的怀念是单行线,永远有去无回,在通向他的过程中重重迷失,在返回自我的隧道中不知所终。
所以下面王安石的《桂枝香》是古老的迷梦了。这个迷梦,永无实现的可能。
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征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
念往昔、繁华竞逐,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绪。千古凭高对此,漫嗟荣辱。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芳草凝绿。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
2005-7-7 13:04
黯染
八
歙县、屯溪。
如果想要体会徽州文化,不去歙县,一定是错了。
如果去了安徽,没去歙县,一定是可惜了。
安徽,是取安庆、徽州两府的头两个字命名。今天的安徽更有着古镇、古民居、古牌坊的三大特色。很值得去看的是屯溪老街、西递宏村、棠樾古牌坊。
阴雨徽州,在徽州的那些天,几乎每天都要下雨。感觉徽州就应该是这个样子,阴阴的天气衬着斑驳的马头墙,越发显出高墙深院里面郁闷的心情。
屯溪老街,老街因为在屯溪,占了地利,一直都红红火火的。其实,光是从街头新修的牌坊就可以看出来,这里早已经不是原汁原味的了。傍晚的老街,游人很多,走在街上总是想起阳朔,那种悠闲的感觉倒还是有几分相似。我们是在第一楼吃完了饭去逛的,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到处看看人家店里卖的花花绿绿的纪念品,非常之游手好闲。
双石汤,双石汤是在老街上第一楼饭店吃的。所谓双石就是石耳炖石鸡,徽州名菜。顾名思义,石耳就是不长在木头上却长在石头上的“耳”,石鸡就是不在田里而在石头上的“鸡”,所以石耳炖石鸡,用普通话就是“木耳炖田鸡”。
歙县是当年徽州府所在地,一路过去,便能看到许多具有特色的徽派建筑——粉墙黛瓦马头墙的小楼。它的风格庄严、细腻,象极了端庄的大家闺秀,不着脂粉,却别样风情。歙县还是徽墨的原产地,据说徽墨质地坚细有光,上砚无声,芳香四溢,入纸不晕,挥洒自如,历久不褪。许多用徽墨写绘的书画,尽管保存了上千年,仍然墨迹清晰,光彩夺目。高级的徽墨,里面加了麝香、梅片、冰片等名贵中药香料,研墨时芳香四溢。
呈坎,呈坎是在屯溪和歙县之间的古村,号称始建于东汉三国时,朱熹曾给他题词曰:“呈坎双贤里,江南第一村”。不知这两个贤人指的是谁,不过光听名字就是很有文化的样子。坎在《易经》里是水。到了呈坎会忽然觉得水灵灵的,一条小河从村子中间穿过,河的上游就是雨雾笼罩的碧绿的山,山坳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村子,白墙黑瓦格外鲜亮。
四水归堂。在呈坎,徽州封闭式的大院子。那是一个三层楼的建筑,已经没有人住了,专供游人参观。一进门就是一个四面合围的天井,雨水从四面倾斜的房檐上纷纷地滴落下来,透过石板的缝隙流到天井的地下,这就是有名的“四水归堂”的设计。天井的对面是宽敞的客厅,正面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后面的几案上放着掸瓶和镜子,叫做“东瓶西镜”,取“平静”的谐音,来祝福他们经商在外的男人们。后来有洋货输入,每家的几案上又放了一口座钟,叫做“终生平静”。我们沿着颤悠悠的木楼梯爬到楼上,楼上也没有什么风景,只能很方便地看到天井,朝向外面的窗子都很小,只漏进一点点光亮。扶着楼上的美人靠,向上看到的是雨丝沿着房檐滴水处纷至沓来,以及巴掌大的灰蒙蒙的天,向下看到的是堂边瓦楞上的青草在雨滴中抖抖的,霍然了悟了古人那些寂寞无端的心情。
宝纶阁。呈坎的村口有个什么宗祠(忘记了呈坎的姓氏,罪过)。宝纶阁是宗祠里面的藏书阁,因为名气比较大,后来就用阁的名字来指代宗祠了。宗祠是巨大的木结构建筑,非常气派。房梁和柱子都是至少一人环抱的木头,梁的侧面和下面雕了很多花,并且还用某种神秘染料涂成红色,几百年没有褪色。宗祠里面还有一块董其昌亲手写的匾,两米高五米宽,一直挂在正堂里,文革时想砸没砸掉,看起来甚是威严。
歙县又有“牌坊之乡”的美喻,在这里保存了全国最多的明清时期的牌坊,向后人昭示着古训民风和帝王的皇恩浩荡。车子接近歙县城西的棠樾村时,远远便看到很大的一座庄园,那是恢复后的鲍氏花园,也是现今最大的私人花园,再往前走,就能看到著名的棠樾牌坊群了。
我穿村而过,看到密集相连的民居和一泓静静的荷塘,不远处一字排开高大雄伟的牌坊便映入视线。灰色的巨石搭成的牌坊共有七座,孤独而骄傲的挺立着。似乎向后人宣讲着鲍氏家族的风雨兴衰,悲戚着历史的荣华落寞。
棠樾,棠樾村是姓鲍的,小鲍庄。这个鲍姓村庄很了不得,从明代那个当过尚书的鲍灿开始,总共给自己争取了七个牌坊。这些牌坊矗立在村口的路上,从两头到中间,依次为“忠孝节义”。其中三座上面封顶的明代牌楼,四座柱子出头的清代牌坊。其中还有一个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写歪了竹字头的“节”字,据说是清代鲍文渊的续弦妻子在他死后守节不渝并且带大了前妻的孩子,那孩子后来做了官,所以给她立了个牌坊,题词曰“节劲三冬”。但是因为她不是正妻,“节”字只能歪着写,郁闷。那些牌坊都是灰突突的,厚重而沉闷,一副存天理灭人欲的样子,没有什么趣味。所以,我只是一思量着“节”字应该怎么写,一面斌走走边看。照片之中,人在庄严肃穆的高大牌坊和灰暗天空之前,竟然可以是那样渺小。
狭窄的石板路在古老的民居中穿过,白墙灰瓦的小村里,我不敢出声,只恐打扰了这尚能保留的些许平静。回望时,牌坊已隐在目光不能及的地方。烟雨朦胧中,我转过身,没有留恋。
对歙县徽州,因为肃穆,不可亲近,所以惦记着。
2005-7-8 08:14
花影吹笙
淡淡写来,却如同游记一般,后面几个地方,楼主一定很喜欢,因为喜欢,所以才写得愈加恬淡了~~
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逝去的事情,终究是逝去了~~
差点忘了说,欢迎楼主
2005-7-8 08:56
蒹葭苍苍
好文。不过第七那首诗作者不是谢灵运,是谢(月兆)
2005-7-9 05:25
尚香
看来黯染去了不少地方,羡慕中。。尚香此行去中国无非呆在花银子的地方,说来惭愧。
想不到你也来轩辕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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