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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978年9月，一辆小吉普车在云南的山间公路上行驶。车里坐的是军政治部摄影干事赵蒙生。为了达到曲
线调动的目的，他要去九连任指导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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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九连的营房在阒无人迹的深山沟里。赵蒙生刚下车，连长梁三喜带着几个排长出来欢迎他。梁三喜握着越
蒙生的手，激动地说；“欢迎你，半年多了，天天盼个指导员来。你不来，我今年的假也休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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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连长，干脆明天你就打报告休假，别让韩玉秀天在家盼。奶奶的，连队干部苦行僧的干活！”一个排长开
了口。梁三喜忙说：“这是炮排排长靳开来，有名的滑稽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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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靳开来上去握住赵蒙生的手说：“我不是滑稽演员，是全团有名的牢骚大王！”接着梁三喜又向赵蒙生介
绍了其他三位排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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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紧接着梁三喜就把全连集合起来，让赵蒙生“宣誓就职”。梁三喜说：“赵指导员文化高，有水平，……
是上级正式任命的指导员，不是带职来锻炼的。”他叫大家服从指导员的指挥。随后赵蒙生简单地讲了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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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明明是为了“曲线调动”，却以新到任的指导员身份讲话，这使蒙生的心灵受到了冲击。他觉得亵渎了
指导员——党代表这个神圣光荣的称号。全连解散以后，赵蒙生陷入回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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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一九六七年赵蒙生参军时，去向他被关押的爸爸告别。他爸爸从铁栅栏里伸出颤抖的手，摸着他的头
说：“孩子莫哭，战士有泪不轻弹。去吧，到有枪声的地方去锻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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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他的妈妈吴爽是军区卫生部副部长。经过十年动乱，特别是赵蒙生的爸爸恢复副司令员职务后，她
施展出了“外交”才华，为老战友搞补养品，安排休养；……安排别人和自己的子女当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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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1977年为赵蒙生的爱人柳岚上大学的事，吴爽亲自给柳岚所在部队的领导人打了电话。虽然柳岚的考
试成绩是倒数第三名，但她被录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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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当有人上告，提出要揭开招生内幕时，吴爽跑到云南，由独生子陪同拜访了丈夫的一位老部下，她还
理直气壮地说：“是不是军里有人想整我们，看我们挨斗挨得不狠，……文化差，更应该上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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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柳岚的事平息了。吴爽又把赵蒙生调回身边列入了“议事日程”。这时“雷神爷”十年靠边后又回来当军长
了。他也是赵蒙生爸爸的老部下。他到任以后就宣布：干部调动一律通过军区，不准走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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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为了避开“雪神爷”，以便从师里直接调外军区，赵蒙生通过关系暂来九连充任指导员。这一切梁三喜
哪里知道。午饭后，他领着赵蒙生看连队的菜地、猪圈、豆腐房……介绍连队的思想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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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赵蒙生装模作样地记在笔记本上，但他心里在想这场戏将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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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息灯号响了，梁三喜和赵蒙生各自躺在床上。梁三喜告诉赵蒙生：“明天早操课目是十公里全副武
装越野……”赵蒙生这才想到，九连是全团军事训练先行连。步兵全训连队往往比打坑道的连队还艰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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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早晨，赵蒙生睡得正酣，被梁三喜摇醒。他懵懵懂懂穿上军装，提起手枪蹿出连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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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他赶到集合地点一看，梁三喜早已带着队伍象穿山虎一样嗖嗖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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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当赵蒙生跟在司号员金小柱身后，上气不接下气地爬到一架大山的半腰时，梁三喜已带着连队丛山
顶上返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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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风吹日晒，摸爬滚打，好不容易熬到星期六晚上。别人都看电影去了，赵蒙生点了一支过滤嘴，倚
在铺上想起了朋友们举办的舞会和现代化的小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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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指导员快出来！”靳开来喊道，“来，甩老K！”电影散场了，梁三喜和另外几位排长也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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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大家围着一张方桌坐下，靳开来把扑克牌放在桌上，掏出一盒烟，自己点上一支，赵蒙生也把一盒
“大前门”烟放在桌上，让大家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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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靳开来说：“今晚抽不完这两盒烟，别想罢休！”梁三喜吸了一口旱烟，说：“都挺累的，今天晚上不
甩啦！”靳开来开了一句玩笑：“怎么，要早躺下梦中会‘春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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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她又回过头说：“指导员，你还不知道，连长摊了个俊媳妇。她媳妇长得和电影里的春妮一样。”梁三
喜抽着烟，脸上漾起美滋滋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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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又说了一会笑话，靳开来就一本正经地说：“连长别苦熬了。你是该休假了。小韩不是快要生孩
子吗？”梁三喜说：“等指导员熟悉一下情况，我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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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大家走后，梁三喜对赵蒙生说：“炮排长这个人，实干精神强，论操炮技术，全团排长属第一，就
是爱发牢骚，爱挑上面的刺。我提议他当副连长，上边就是不批。”梁三喜说完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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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熄灯前，梁三喜换衣服的时候，赵蒙生发现梁三喜的全部家当在一个纸箱里。两套军装都旧了，
还打着补丁。唯有塑料口袋里的棉大衣是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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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夜里，天哗哗下起了雨，梁三喜悄悄穿上衣服，查哨去了。这使越蒙生动了恻隐之心。他感到这样
的连长以及那些土头土脑的战士无疑是忠于职守的。但，他可不愿意长期和这些人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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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这真正的连队大兵生涯，赵蒙生怎么能熬下去。他两次给他妈妈写信，叫她展开“外交功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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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吴爽给赵蒙生回信说：“我已给你师有关同志写过信，打过长途电话，但得到的回答是：眼下不是前
几年，调动之事不可操之过急，让你先在连队干半年再说。……”赵蒙生看完信，深深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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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一天午后，赵蒙生去营部开会刚回来，猛然，紧急集合号响了，梁三喜把全连集合起来，脸上乌云翻
滚：“有人把雪白的馒头扔进猪食缸里！同志们扪心问一问，我们还有没有劳动人民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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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之后，梁三喜领全连现场“参观”，并下令各班开班务会，批评这种少爷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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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这馒头是赵蒙生扔的。他以为连长和他过不去，回到屋里怒气冲冲地说：“连长同志，要整我，明着
来，不必依效文化大革命……”梁三喜连忙说：“我不知道是你扔的，要知道会同你个别交换意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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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十月中旬，梁三喜休假报告批下来了。但这时，他听到了赵指导员要调走的风言风语，就问赵蒙生是否
是真的。赵蒙生不肯定，也不否认。梁三喜就再也不提休假的事了。他怕走后，连队被搞得一团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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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十一月底，吴爽给赵蒙生来信，叫他一旦接到调令，马上离开连队，部队可能有行动。还告戒：“切
莫声张！”赵蒙生马上给师里帮他调动的那位领导打电话，那领导否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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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赵蒙生心烦意乱，熬不下去了。也就在这时候吴爽天天给师部打电话，催着给赵蒙生发调令。消息传
到梁三喜的耳朵里，他料到部队要开拔了，在一个星期六的晚上便收拾自己的破家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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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靳开来不理解梁三喜的行动，他问从哪里传来的消息。梁三喜把吴爽天天打电话的消息告诉了靳开来。
靳开来说：“有道理。听说这老娘们神通广大，比师长、军长知道消息还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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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果然不错，十天之后，部队要上前线了。也就在这一天，赵蒙生接到了调令。忠厚人梁三喜劈头盖脑
地骂赵蒙生：“滚蛋！你快给我滚蛋！……我可以请求组织另派一名指导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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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赵蒙生想：倘若在这种时候，离开部队，那将是对军人称号的最大玷污，众口骂我是逃兵，叛徒也不
过分……赵蒙生没敢离开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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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到了前线赵蒙生还打着小算盘：跨军区调动是不可能了，唯一的希望是离开连队回军机关。他悄悄找
到军里和他要好的同志，让他们侧面反映一下，以工作需要为名调回军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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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恰在这时。军党委作出一个十分严厉的决定：凡在连队和基层单位的高干子弟一律不准调到机关……
已经调的要送回去。否则以战时纪律予以追究。赵蒙生心里凉了半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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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连队进入了战前训练。部队练爬山，穿林，异常艰苦。赵蒙生累得晚上睡觉连衣服都不想脱。边样过
了二十多天。这期间吴爽也没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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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赵蒙生非常颓丧，却也无计可施。突然后方留守处转来了他妈妈的信。他妈妈也说，现在上策是调回
军机关。赵蒙生心想：要回军部，只要军长一句话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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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赵蒙生的妈妈在抗日战争时期曾救过受伤的雷军长，他们是生死之交。赵蒙生想叫他妈妈在关健时刻
要求“雷神爷”帮个忙。于是了给妈妈写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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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二月十四日晚上离发起总进攻的时间只有五十个小时了，吴爽还没有给赵蒙生回信。雷军长却来到师
部给全师排以上的干部作报告。他到麦克风前把帽子脱下来，砰地往桌上一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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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我雷某今晚要骂娘！奶奶娘，我的大炮就要轰鸣，装甲车就要开动啦！我们就要去流血、杀敌！……
可刚才有那么个贵夫人，从几千里之外打电话来，要我开后门，关照他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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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此人原是军机关的干事，眼下就在你们师某连当指导员……后门竟敢走到流血牺牲的战场上……我要
让她儿子第一个扛炸药去炸碉堡！”雷军长狂怒了，但掌声却撼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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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赵蒙生感到耻辱，无地自容。回到连部他放声大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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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赵蒙生抬起头，自语道：“我是堂堂男子汉，出生在炮火连天的沂蒙战场上，要捍卫将军后代的起码
尊严！”他猛一口咬破中指，在洁白的纸上，用鲜血写下三个“！！！”惊叹号，下决心在战场上见个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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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战士却围着梁三喜急切地问：“连长，快下达命令吧！”梁三喜说：“我们团的任务是打穿插，我们为
营的尖刀连，攻占敌364高地，并死守住这个高地。”他们都为当尖刀连而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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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支部立即开了会，决定一排为尖刀排。由谁带尖刀排呢？靳开来站起来说：“战前上级开恩提我为
副连长，不成条文的章程，当然我带。你们放心好了，我会在副连长位置上死出个样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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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赵蒙生沉痛地说：“执行军长让我第一个炸碉堡的指示，这尖刀排，我来带！”梁三喜严肃地望着赵
蒙生，说：“尖刀排，哪能让你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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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靳开来对赵蒙生说：“我靳开来已觉出你是个有种的人！从现在起，我们患难相依，生死与共！”赵
蒙生感受到靳开来充满真诚的的感情，心里直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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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梁三喜刚要提出带尖刀排，被靳开来大声喝住：“你没有资格！我兄弟四人，可你有白发的老母亲
和韩玉秀，不知你老婆这时生的是男还是女呢！”梁三喜摆摆手说：“副连长，这时候别说那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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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赵蒙生这时眼里阵阵发潮，心里沉甸甸的。他深感内疚，下连这么久，还不知连长的身世，也不知他
遇到什么样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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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靳开来不容分说，拍板定了音。散会后，他对列席支委的团新闻干事说：“笔杆子，我‘光荣’了，
你可得在报纸上吹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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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全连上下一律推成锃亮的光头，欢欢喜喜地吃了一顿饺子，伏在红河岸边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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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天刚破晓，战斗打响了。冲锋舟把九连送到红河彼岸，靳开来上岸，把手一挥：“一排，跟我来！”尖刀
排沿着山间峡谷朝前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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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梁三喜、赵蒙生率领战士急速前进。他们刚插进不多远，有一小股敌兵，突然朝九连射击。梁三喜把
赵蒙生摁倒，厉声命令：“我带三排掩护，你尽快甩开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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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赵蒙生带着二排和炮排匍匐前进，躲过敌人射界，纵身跃起，紧紧尾随尖刀排上前急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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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梁三喜率三排随后赶了上来。可是，尖刀排被一片木薯林阻截住去路，无法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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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靳开来急了，枪过一把大刀，左右横飞，砍开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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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这时，营长在报话机中呼叫：“九连，在哪个位置？”。梁三喜忙展开地图，现地对照。一个战士凑过
来，一下指出地图上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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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梁三喜报告完毕，营长命令九连加速前进。他站起来拍拍站在身旁的战士的肩膀，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说：“我从北京部队来的，就叫我‘北京’好了。”梁三喜就让他跟在身边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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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梁三喜转过脸，急速命令全连战士只带武器弹药，两顿干粮和水壶，其余统统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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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为了争取时间，战士死死地往前窜。冒着酷热，他们在高山密林中穿行，上山豁出命来爬，下山就坐
下来连滑带滚，每个战士衣服都扯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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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太阳下山了，九连终于到达指定的地点。随后，梁三喜检查了班排的装备，命令各排将仅有的干粮集
中起来分配。战士们只吃了半饥半饱的一顿饭，全连粮尽水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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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黑夜，在山崖下的灌木丛中，梁三喜召集各班、排长，研究下一步行动。战士“北京”提出巧取的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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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按照预定方案，战斗开始了。靳开来率领尖刀排把一捆捆手榴弹甩往雷区。全连在炸开的豁口上爬了
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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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梁三喜、赵蒙生带着炮排和步兵组成爆破组，从无名高地左右两侧朝敌人碉堡下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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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这时，无名高地敌人的碉堡，不时喷出火舌。赵蒙生不顾一切，向前爬行。靳开来忙扯住他的衣服，
悄声说：“别慌，你跟在我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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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靳开来、赵蒙生伏在草丛里，闭目养神。突然敌碉堡的电话铃响了。赵蒙生神经一收缩，身上的疲惫感
顿然消失了。这时他才深深感到这里绝对没有啥将军的后代和农民儿子的区别，都要用血肉之躯报效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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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东方显出朦胧的光亮，三颗信号弹腾空而起。赵蒙生率火力掩护组迅速占领了有利地形，用机枪的扫射，
把两个碉堡的火力吸引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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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靳开来猛孤丁一跃身，依在岩石一侧，扣响了四O火箭筒的板机，轰掉了敌人碉堡。战士“北京”和靳开来
分别绕到敌碉堡的两侧，两声巨响，敌碉堡就土崩瓦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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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全连登上无名高地，进入敌人遗弃的堑壕，战斗只用了十多分钟。梁三喜马上大声命令：“赶快清理
阵地，防敌反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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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梁三喜话音刚落，主峰敌人开炮猛击无名高地。过后，敌人发起三次冲锋，都被九连打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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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主峰敌人停止了炮击，战场一片沉寂。赵蒙生、靳开来清点人数，全连伤亡近三分之一，连长梁三喜
也挂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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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这时，战士段雨国因干渴倒在三班长怀里。三喜看见，忙把水壶递给班长：“快给他喝下去！”三班长
知道全连只有这半壶水了，不肯接受。梁三喜火了：“你少给我来婆婆妈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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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三班长无奈，只好往段雨国的嘴里喂水。不一会，段雨国苏醒过来了。班长说：“这水是连长的，全
连只剩下这半壶了！”段雨国看看梁三喜，泪水顺着两腮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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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在战斗的间隙，梁三喜两次派出战士去找水源。他们找到一口井，但敌人已放了毒药。时已中午，赤
日当头，战士们唇焦口燥，连喘气都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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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三班长望了望三喜和赵蒙生：“山脚下有一片甘蔗地。”靳开来跟赵蒙生说：“指导员，我去找点‘战
斗力’回来，……如果死不在战场上，回国后宁愿背个处分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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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靳开来说完，跃出堑壕，带着战士走了。他看见远处堆着印有“中国粮”的大米袋，又牢骚开了：“
我国的老百姓勒紧裤腰带，白白送给人家二百个亿，我不信就换不回一捆甘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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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过不久，从高地右下方传来“轰”的一声巨响。过后，三班长扛着一大捆甘蔗，跃进堑壕，哭喊着说：“
不好了，回来的路上，副连长踩响了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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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又过去了一会，战士们把靳开来抬了回来。他浑身是伤，左脚被炸掉了。大伙忙着给他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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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靳开来睁开眼睛，说：“连长，我不行了，你多保重！指导员，我是个粗人，你多原谅……”梁三喜
一头扑在他身上，抽泣起来。赵蒙生也哭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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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靳开来吃力地指了指上衣口袋。赵蒙生忙把手伸进他的口袋，取出来一看，是他儿子的一张照片。
靳开来用颤抖的手接过去，说：“让我……再看一眼……”他牺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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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他们刚刚嚼完甘蔗，主峰上的敌人又一次向无名高地进行炮击。无名高地，弹坑密布。硝烟弥漫，使
他们睁不开眼睛，浓重的梯恩梯味呛得他们喘不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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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炮击刚停，敌人就反扑过来。梁三喜喊了声“打”，端起轻机枪，向敌群猛扫！瞬间敌人被打得滚的滚，
爬的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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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敌人又被击退了，无名高地平静下来。梁三喜通过报话机向营长报告了战斗经过后，表示：“要克服
困难，攻下主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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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梁三喜和赵蒙生召集党员开会。梁三喜说：“我们不能被动挨炮，要主动出击，拿下主峰！”大家举
手同意。于是，以党、团员为主组成了突击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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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突击队员“北京”抱着“八二无”炮身和弹药手急速从坡崖上往下滑。这时主峰半腰的两个敌碉堡，便
开始不停地封锁扫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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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梁三喜一看，皱起了眉头。稍停，他对突击队员们说：“看着点！照我样子办！”说罢，他抱着轻机
枪，趁敌射击间隙，飞身跃出堑壕，朝山下滚去。随后，队员们一个个也滚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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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此时，赵蒙生问自己：“你不是立誓要用血洗自己的耻辱吗？为啥不冲锋！”他抓过冲锋枪，对三排
长喊道：“你们坚守，我过去！”他跨出堑壕，拼命往山下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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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战士“北京”靠近敌堡“噌”地站起来，勾响了“八二无”的板机。可是没见炮口喷火。敌人的子弹却
从他头上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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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战士“北京”又将炮弹装进炮膛，而又一次炮口没喷火。这次，敌人一串子弹正射中战士“北京”。他
倒在血泊中，伤口喷出股股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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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梁三喜愤怒了，猛回头，抓住弹药手，狠狠地说：“他的死你要负责任！怎么都是臭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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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赵蒙生拿臭弹一看，弹身上印着“一九七四年四月出厂”。这动乱年月的恶果，竟让他们在生死攸关
的战场上来吞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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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梁三喜气极了，让弹药手递过一颗炮弹，装进了炮膛。他肩起炮身，猛地站起来，炮口喷出火舌。
炮弹“轰”地炸开，敌碉堡被炸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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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突击队员们从主峰两侧呐喊着，迎着硝烟气浪冲上了山顶！九连终于占领了364高地的主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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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山顶上到处是巉岩怪石。他们沿着堑壕从南向西搜索。段雨国兴冲冲地跑到梁三喜和赵蒙生身边，
高喊着：“连长，指导员，我们胜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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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忽然，梁三喜发现岩石后边有敌人。他大喊：“隐蔽”。接着，猛踹了赵蒙生一脚。赵蒙生跌进
堑壕里，接着是一阵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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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梁三喜倒下了。赵蒙生不顾一切地猛扑过去，把梁三喜抱在怀中。梁三喜微微睁开眼，右手紧攥
着左胸前口袋，说：“这里……有我……一张欠账单……”话没说完就歪倒在赵蒙生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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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赵蒙生紧紧抱着梁三喜，疯了似的哭喊着……战士们围过来，也哭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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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这时，段雨国告诉赵蒙生，敌人已经钻进山洞。赵蒙生站起来，象发疯一样把十几枚手榴弹捆在
一处，闯进敌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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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洞内一片漆黑，赵蒙生贴着洞壁朝前摸索，进到十几米处，听见前边有动静。一串子弹射了出来，
却没有打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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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赵蒙生立刻把一捆手榴弹扔了过去，闷雷般的一声巨响，九名敌人全部死在洞内。赵蒙生也受了
伤，倒在了洞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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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自卫反击战取得了最后的胜利。部队班师回国。凯旋门前，人海鲜花；颂歌盈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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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庆功会上，九连被领导机关授予“能攻善守穿插连”的荣誉称号。牺牲了的梁三喜、活着的赵蒙生
都被评为战斗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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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胸前佩着英雄勋章的赵蒙生，被记者包围着，采访啦，拍照啦，应接不暇。但他心里想的却是梁
三喜那些为国殉难的英烈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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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上级党委决定宣传梁三喜的事迹，搜集他的遗物开展览会。赵蒙生，望着烈士生前留下那张血染
的欠账单和两套旧军装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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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部队还让烈士的母亲和妻子来队处理善后，并把烈士的遗物带来。据山东民政部门来电，她们起程
十多天了，但人却还没到。赵蒙生气得不行，几次到离营房最近的公共汽车站去接，每次都失望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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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一天中午，师里的小轿车开到连里，赵蒙生以为是烈士的亲属来了，赶快跑到车子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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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从车里出来的不是烈士家属，却是赵蒙生的妈妈吴爽。妈妈一见面就说，雷神爷太不讲情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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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要是以前，听了妈妈的话，赵蒙生会亲昵地依偎在妈妈身边，表示同意。可是现在，赵蒙生听了
妈妈的话，觉得浑身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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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吃饭时候赵蒙生一边吃一边向妈妈讲述他对战争对人生的感受，尤其讲到他们的连长梁三喜，他
的眼泪夺眶而出，……妈妈也感动得说不出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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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恰在这时，段雨国急匆匆地闯进来说：“指导员，快，连长的一家来了！”赵蒙生扔下碗筷，跟着
段雨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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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连长的母亲梁大娘和妻子韩玉秀所以才赶来，是因为她们为了省几块钱，下了火车，没坐汽车，
抱着刚出生三个月的女孩盼盼，翻山越岭，步行了一百六十多里才赶到连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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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听说连长梁三喜烈士的亲属来了，战士们都争着倒开水，端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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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可是，梁大娘没有吃面条，她把在路上吃剩的煎饼渣放在碗里，用开水冲着吃。炊事班长连忙
劝阻，她说：“庄户人，粮食吃了不心疼，扔了心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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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梁大娘和玉秀刚吃完饭，赵蒙生走进来了。玉秀站起来点点头，脸上闪出一丝笑容，算是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