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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4-24 21:18 悼红狐
心中的曹雪芹
我不喜欢那种故作玄虚的行文风格,但是我仍旧想说,冥冥中我能触及到二百四十年前的曹雪芹……
———题记
慕遗风以发长吟 叹曹公兮千古名
外篇
半部红楼,一片心血。经由《红楼梦》我们方才模模糊糊的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飘逸却又沉重的身影。透过重重的历史雾障,在卷帙浩繁的史料中,寻找到你的一麟半爪资料,也使我激动不已。我知道,你喜绍兴黄酒和北京烧鸭;善画,尤其是石,那种“如猛兽奇鬼,森然欲搏人”的石;也善谈讲起故事来“娓娓然”,让听者“终日不倦”,你会粉墨登台唱一段清丽的昆曲也会拔出长剑肆意地挥舞。别人说你具有魏晋时期狂傲文人所具有的一切特质,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在你血泪浇铸的《红楼梦》一开头却表现出了异常的沉重,让你的读者也不禁微微叹气,“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在这里没有丝毫的潇洒和飘逸。我明白,在一个背景复杂的家庭里,在一个死气沉沉的社会中,你不可能有如阮籍一样放荡不羁放浪形骸。
“梦阮”,这与其说是向往阮籍的精神风格不如说是向往阮籍的生活空间,尽管魏晋的帝王也不是那么的仁慈但至少还存有那么一点点的犹豫,相比之下清朝的三代鼎盛帝王却有广博的眼光和作为帝王的狠毒。
康雍乾三朝的权力更替是如此的扑朔迷离,以至于在文字狱恐怖下的民间仍然流言四起。人们都纷纷猜测这幕后的故事,却都忘记了这一场场腥风血雨后唯一表现出来的大族落魄。
在帝王们剪除异己的斗争中,赫赫扬扬近百载的曹家不幸卷入其中,从高处的重重跌落下来。这就像印证谶语一样,竟然完全的吻合,“树倒猢狲散之语,今犹在耳,屈指三十五年矣。哀哉伤哉,
宁不痛杀!”尽管那时的你才三岁,对于眼前的一切还完全不懂得,只会用睁大的眼睛迷惘的四处张望。
待举家北迁后,家庭状况大不如前,似乎在一夜之间,忧郁成了父亲脸上唯一存留的表情,叹气声也时常挂在了父亲的嘴边,然而你也能听到一些以前的故事,在南京,那里有一座江宁织造府,先帝的龙舟只有到了那里才停住靠岸。
为了恢复家业,父亲逼着你去考科举,读圣贤书。你执着得摇摇头,你喜欢看另一个天地里的故事,“《西厢》《琵琶》以及‘元人百种’无所不有”;你向往的是竹林七贤的无拘无束,是庄子的神奇瑰丽;你爱护的是这个世界上一切纯美的东西,在你的眼中活泼可爱的少女正好代表了它们。
可当现实一次次否定它们时,你又才猛地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被隔离在了纷纷扰扰的红尘世界外。你是旗藉却和下贱的戏子成为至交,你在老先生面前说“世法平等”,你和奴才们打成一片。在别人眼中,你是一个异类,是一个毫无出息、玷污祖宗甚至伤风败俗的纨绔子弟。你嘲笑文武大臣的虚伪,讥讽纲常礼法的装模作样和蔑视王权的所谓威严。你看到美好的事务在这个社会里荡然无存,唯一充斥着的是纸醉金迷的浮躁。而作为美好事物的代表,女儿,不是成了含泪的烟花女就是成了供人驱使的丫鬟。你厌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你认定是这个腐朽恶臭的社会在吞噬着自己心中的向往,它可以将灵秀的女儿们一点点消磨,最后变成了“沾染上男人习气”的悍妇。你如同一个在茫茫黑夜瞪大眼睛向四周展望的游客,努力的去寻找也许还会发光的星星。

看你,我喜欢去《芙蓉女儿诔》中寻找。那里面已非只包含一个晴雯,正像开头说的那样,女儿们是你的理想。犹如屈原把“美人”比作“明君贤相”式的清明政治一样。
你拥有与生俱来的烂漫,可惜后天的坎坷实在太多,多到当你选择一个可以承载你生命重量和全部意义的题目来书写的时候,却选择了一个必然的悲剧。
我不是一个“湘云主角说”的坚实信奉者,可却是“宝湘重会”的坚定支持者。原因在于,黛玉的自沉正好代表了你理想的毁灭;于是弃钗成为必然,也正好代表了你的背叛,二者是你生命的大部,所以黛钗成为主角也并不奇怪。而湘云却不然,宝湘重会情节的发生,与其理解为和脂砚的重逢的启发,不如说是你烂漫天性的必然想象。
百千年以后的我对你这一安排敬佩万分,因为悲剧的意义在于对悲剧的反思,宝湘重会正好成就了这一观点。宝湘重会是你的自然流露,决不是细心的构思和精密的安排,由自然流露所体现的深刻意义,只能理解为你的思想的深刻和天性的完美,这可以说前无古人,独步古今。它不同于巴尔扎克写《包法利夫人》时的真情倾泻,也不同于司马迁写《史记》时的使命创作,或许只
有贝多芬和《命运》的关系能显现一二。
这就是曹雪芹,能把最深刻的东西作为下意识的自然状态流露的人。于是达到了凡人甚至伟人不可企及的高度。也只有曹雪芹能把书和自己作为一体,书变成了一个和他相依相靠的生命。
果真!在曹雪芹逝后,书也残了。唯一还剩下来的便只有那一种亘长不绝的震撼还永远缠绕在我的心头,拨弄着我的心绪。
其实对于《红楼梦》而言,它已有着异常浩瀚的内涵,但似乎总是差真实的曹雪芹那么一点点,或许真是要用生命的价值在于生命之外这样的句子来表述了。从各个角度着眼《红楼梦》,人们都会看到作者超前的思想,其实仔细看看,作者是在讲述远古的故事而已。面对前方,曹雪芹也不知所措。
上天悄悄地告诉我,遇见曹雪芹,这是宿命。

内篇
《红楼梦》从来都对女儿充满了赞扬。这似乎是这部古典名著天赋的责任,在小说的第七十八回,两篇重要的诗赋无不表达了这一主题。
眼前不见尘沙起,
将军俏影红灯里。
叱吒时闻口舌香,
霜矛雪剑娇难举。
丁香结子芙蓉绦,
不系明珠系宝刀。
战罢夜阑心力怯,
脂痕粉渍污鲛鮹。
一次又一次的重读这几句摘自《姽婳词》里的诗句,我眼前光影闪烁,这位姽婳将军不仅有着女人的妩媚而且有着女人的刚强。
或许在曹雪芹的头脑中就是这样,女儿本就完美,然而事实却因为男人的无能,连上战场这样的事情都需要女儿“代劳”,于是更不用说管家理财这些比起“战争”已非常鸡毛的事情。就像荣宁二府的管家一样,完全如同虚设,连名字都是叫赖大赖二。男子的不才,让女儿们或可说是女性承担了太重的多余的负担,也让女性自己顶起了头顶上这摇摇欲坠的苍天,维系着这风雨飘摇随时可能被倾覆的男人们的世界不至于垮塌,而男人们却苟且的躲在下面一声不吭。这就是曹雪芹笔下的末世。
然而有时历史的苍凉过于刻骨铭心,历史的玩笑也太没有分寸。它把一个严肃文人用一生来思考的课题付诸于嬉笑,历史的荒唐产生了,曹雪芹的愤怒和现实中的滑稽随即交汇在了一起,这就是曹雪芹的悲哀。因为正是女人们担负起的这个天,恰巧是注定要毁
灭女人们的根源。
把目光回撤,让我们重新体验女娲补天时的混沌,那时的人身上有与天俱来的“泥朴”,这是一种沧桑的质朴的精神,是中国人最基本的人生理念,因为中国人最初本来自黄色的泥土。
经历了五千年的纷繁嘈杂这种最纯洁的心灵已被深深掩埋,不管是被奉为“史学巨著”的《太史公书》还是其他的二十四史,它们无一例外,都教给中国人唯一的一种东西———权术。历史发展到了《红楼梦》,才有一个曹雪芹用一个艳丽的名字追述起了开天辟地的精神。
女娲补天,唯一块石头弃置不用。不晓得是女娲的数学失误,还是女娲的先知先觉,因为她除了那三万六千块的石头外,独独的多练了一块,便让人引起了不少遐思,或许这是宿命或许是天注定。然而尽管身世的宿命,曹雪芹却没有丝毫的宿命论思想。很多人凭借开卷的第一首诗,说曹雪芹是想补天,于是得出种种所谓的“高明”结论,从而直接否定了曹雪芹的叛逆,说曹雪芹本身是想补天的,他并不要这个天消亡。我承认这种说法具有很大迷惑性,因为就连毛泽东都这样认为。可惜错了还是错了。
脂砚说要从反面看书。他们为什么不遵循着这一条定理去做呢?因为此类批语我宁愿相信是曹雪芹的意思。其实,对于这个天,曹雪芹既然都以“宿命”的形式让它逃离,去逍遥的独卧青埂峰,又怎么可能会有再去补天的愿望?石头听见天是毫无动作的,唯独听见红尘才会“凡心已炽”。曹雪芹亦是,他是不屑补天,他压根就看不起头上的这个天,他所盼望着的是这天赶快塌掉,然后荡然无存。
明白了这一层,我们懂得了两层含义。第一、红楼梦的悲剧无法避免,因为女儿们生活在天底下,男人们没本事,天塌了,还要女儿顶着;第二、曹雪芹为什么那么倡导女儿的独立,去赞扬私
奔的红拂女,坠楼的绿珠。因为女儿们是不需要男人们的天的,而应该有自己的天。这首先需要女儿们不要为男人承担责任,所以尽管曹雪芹对王熙凤非常喜爱,却也不得不安排她的毁灭,因为再能干的女强人也不会有独立人格、开创属于自己天地的人那么有魅力和值得存留。尽管王熙凤是带男人受过。在独立方面史湘云显得特别突出,她对林黛玉“假清高”的回应,足以表现她的独立意识和不依附于男人们定下的道德标准和意识形态。
历史的巧合就是这样,曹雪芹的预言还没过百年就发生了。公元一八四零年,鸦片战争爆发,这已经标志着男人世界的开始坍塌。
从这个意义上说曹雪芹背离了自己的天,成了一名孤独的伟大流浪者。而周汝昌老先生在《真故事》里安排的湘云假扮男装逃脱的故事,其构思臻于完美。因为女儿是用自己的才智救了自己的。
我的论述可以概括一下了。曹雪芹反对自己的“天”、希望它毁灭、希望女儿们要醒悟并去创造自己的天,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所幸曹雪芹还存有私心,在他构建的女性社会里并不排斥男人,他只是强调在男女分别创造自己的天地后可以平等相处,必要情况互相帮助。于是不要把贾宝玉出家看成是唯一的结果,这只是一种虚无的逃避。
区别于以前的畸形社会,曹雪芹乌托邦是一个男女和谐相处互相尊重的社会。这是《红楼梦》的全新开创。但对于曹雪芹或许还是只是一种看似进步的倒退。因为这个乌托邦,与其说来源于对未来的想象的坚定的决心,不如说是对上古的精神重现和追求,毕竟前方的路被无比浓密的烟雾笼罩。曹雪芹并没有把他完整成熟的思想体现在《红楼梦》里。
回想吧,女娲补天的时候……

2004-4-24 21:20 悼红狐
曹公曹公安在否 昨夜江急一扁舟
外篇
当我反复徘徊于中华文化而最终落脚在《红楼梦》的时候,眼睛总想去试图穿透六十四万字的残著,以企望看清这背后的身影。
千年的星空不过一瞬,千年的时空亦不过一瞥而已,然而这千年又是太沉重了些,天边隐匿着的声音告诉我,因为千年的人物必要忍受千年的孤独,他们往往会躲进一个甚为安静的角落,让外人、后人说起他们时一概不知。
于是我们必须在他们尚未躲进角落前抓住时机的记录着。如你一样躲过了史书的记载,那便是史官们的玩忽职守了。事实上,时间仅过了两百年,你就差点从历史中消失而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名字在《红楼梦》卷首孤独的守望,让我们疑惑的猜测。
历史的差错,让后果变得尤为严重。我一直坚信在时光隧道中我俩曾经擦肩而过,但竟然彼此毫无察觉,终于我猛然醒悟,蓦然回首。这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远远眺望,还看得见你的背影,但你渐行渐远,还在走进历史的灰尘中,像是义无反顾又带有无可奈何,总之不曾回头。终于只留下一个怅怅然的我在时间的另一头久久停留,始终不肯离去。
去求助占卜师们,这些号称铁指神算能知过去未来五百年的奇人异士,竟然都不约而同的摇头,一样的茫然。这让我一度以为你是如此渺小。又一次天边隐匿着的声音告诉我,其实有些时候伟大也会不被时间所容纳,我这才知道,你的大已经填满了我的身体,我已经是在“只缘身在此山中”了,于是不妨仍旧踏上时间的隧道,去追寻离去的你。
乾隆十八年,甲戌年。《石头记》历时十年终于完稿,脂砚面对百零八回的大书开始了誊抄加批的工作。本来这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可惜在你的脸上我们并未找到任何的欣喜的表情,好容易过了春节,你便盘算着下江南,这似乎是你一直挂着的事情。善解人意的脂砚说,出去走走也好,写长了也闷了。
    于是时隔三十年后,你辞别了脂砚和身后的北京城回到了南京。次年,脂砚已经整理出了一部完整的带批的本子,即丙子本。
    南京这个地方对你有着与天俱来的亲和力和吸引力,南京的繁华比起先前也是越发好起来。你到了这地方,靠着世交朋友日子到也过得下去,就这样住了整整一年,心中着实挂记脂砚和书稿,不日便要返回。这年秋天,你从南京回来,时在乾隆二十二年。谁想一回来就有不顺心的事情,哪朝哪代也没听说过官府会和强盗勾结,向各户摊派所谓“地皮费”,甚至旗人也要收取。结果上下一闹弄得是民怨沸腾。也不知怎么的,事情传到了怡亲王耳朵里,撤令查办,前后寻访时闻得曹雪芹就住在这一片,听说写起了小说,于是来年才一开春便叫人托了一封信,说书稿“仰慕久矣,急切观之”,《石头记》后半部多有禁语,雪芹无法,只又得删改前文,叫人送上,只说是“文思不佳,尚未完稿。仅得篇章而已”。于是借了怡亲王四十分册,计八十回。这位怡亲王竟喜爱备至,因雪芹索书,原稿难得细观,便令人加工赶抄出来。此本抄写时间在已卯,所以后世又称已卯原本。
    谁想到了最后,登门求书的人竟是络绎不绝均是王爷一级人物。此事干系甚大,不得不重新删削,这种格式的石头记即为后来所看到的蒙府一系。这样过了三年,到了癸未年,乾隆二十八年,七月,京城突然一片恐慌,气氛骤然紧凑。天花瘟疫肆虐,大内传出消息,连小阿哥也不行了,一时间风声鹤唳,远离京城的西郊也开始莫名的恐慌。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小孩子染上天花那可是真正的死路一条。果然,这一场不是你的得病最终要了你的命。癸未除夕,忍受着儿子夭折的痛苦,你病逝在大年夜,年仅三十九岁。那晚,风雪交加。
    或许对于你而言,死是灵魂的解放。
这本来倒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了,但是脂研的泪笔毕竟让我无法释怀,念着那段在甲午八月的批语,内心阵阵绞痛。“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泪,哭成此书”一种无可奈何的悲戚,挂满了泪珠,似乎总在控制着自己的感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但心中的激动仍然依旧。“壬午除夕,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多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似乎在平静的叙述着一件逝去的陈年旧事,然而感情终究不能自持,脂砚终于也控制不了自己,“余尝哭芹”的泪水化为一腔绝望的申诉,面对灰色的天空,用近乎无助的声调“愿造化主再出一芹一脂,于二人亦大快遂心于九泉矣”这在我看来,惊心动魄,这完全是绝路上的哭诉,是那种丧失了天空的感觉。
    残缺的《红楼梦》总与逝去的曹雪芹相伴,有人说,假使《红楼梦》是全璧,那么书也死了,正因为残缺所以活着。其实这是一个小小的误区,正如一个完整的人仍然可以算作活人一样,生与死不能用单纯的完整与残缺来判断,而是用本身来证明,大凡有“实物填充”的东西就永不会消逝,仅仅依靠对未知的神秘感来维持所谓的“活”,这是一种悲哀,《红楼梦》不是。
    当我在这里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总有一股激动在身体里旋绕。曹雪芹,一个并不是非常独特的名字,可为什么到了他身上却散发出了如此多的光芒?祭奠曹雪芹,却是在祭奠我的灵魂。多少年的轮回终究让我等到了曹雪芹。
然而逝去的曹雪芹已然隐匿于过去的历史中,似乎不再会回来,我这名只晓得追逐的迷惘者也终会归于历史,迟早会停下追逐的脚步。“奔腾而澎湃,江间波浪兼天涌,需要铁索揽孤舟,既遇着江风,不宜出行”,昨夜江急风涌,我赶到江边,你已架船而去。冷风瑟瑟,寒水凛凛,黑夜中一星灯火飘向远方。
安好否?要保重呀!
轻轻一声叹气,白气便升腾起来,天变冷了。

内篇
我终不能改变那个开始,何不忘了那个结局呢?
尽管异议颇多,但面对残书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不是一次偶然事件。八十回后的散佚,绝非“借阅迷失”那么轻描淡写。这似乎和乾隆一朝特别注目的“文字狱”大有关联,更何况雪芹的身份又不仅仅那么单纯。
我们可以引发种种猜想,或许得不到正确答案,但不置可否,脂砚泪笔的那个夜晚确确实实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伴和着窗外的雷鸣,脂砚在自己的抄藏本上写下了震撼人心的语句。
二百多年后的今天,我们自然不可能知道事情的原委始末,但是从雪芹的小说和脂砚的硃批中透露出的那种隐隐约约的影像和始终存在的不可磨灭的精神印记,却不得不使我们深入探究,尽管里面的真实是残酷的。
这么多年以来,某些的观点似乎一直备受批评,“明珠家事说”、“张候家事说”、“和珅家事说”、蔡元培的“政治小说”以及近来的甚为荒唐的《红楼解梦》等历来被不屑,但其实真能平心静气的想一想我们会发现一个极其奇怪的事情,不管《红楼梦》的研究进展到何种程度,人们似乎总会把它和政治联系起来,甚至是“天大的宫廷秘密”也会附会上。难道这仅仅是猎奇心理作怪?从“明珠家事”到《红楼解梦》难道一百多年的“奇谈怪论”都还满足不了“红虫”们的“求奇”欲望?这似乎太难以解说的圆满。其实真正的原因就是《红楼梦》确实充满了奇怪的文字。我们会惊讶的发现号称伟大现实主义著作的《红楼梦》在很多方面根本就不现实,甚至完全是颠覆现实。曹雪芹敢用皇家制度来安排贾府,一个贵妃的省亲居然用上了皇帝才能用的器具,孙媳妇死了四王八公全来送葬,这种笔墨着实骇人。而这些实实存在的东西,便可证明那些“明珠家事说”们不是空穴来风,其实只要细心,我们便会发现这个所谓的“明珠家事说”的提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乾隆皇帝。
史官们不会书写某年月日,圣上看《石头记》这种琐事,但是文人们却对这种事情非常感兴趣,不管是道听途说还是自有妙法,总之既然在文人笔记中出现了这种事情的记载,那么几乎肯定的说,这里面一定有猫腻和不为人知的事情。《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一直是手抄本存在,流传并不广,价钱也贵。正是这个客观存在,导致了它的买主不会是一般的文人墨客,事实可以证明古抄本的主人只会是怡亲王这一类人。从这个角度分析,《石头记》进入弘历的眼睛几乎是迟早的事情。然而最最值得注意的事情是自程甲本前的所有《红楼梦》只是一个残稿,最迟到“梦稿本”,而这个“梦稿本”已分明有了高鹗的印章和多加的后四十回,换句话说“梦稿本”的存在和程甲本的出现已构成一个因果关系,《红楼梦》经由手钞到印刷的程序过渡在“梦稿本”这里已经完成。从这里,我们已经可以发现程伟元和高鹗的弥天大谎,即“梦稿本”作为一种续本补全红楼已经全稿完成,高鹗已经开始改动准备付梓,并且高鹗本身知道早期《红楼梦》只有七十八回……而从程高的序言中我们却看到了完全相反的论调,高鹗说“今年春,友人程子小泉过予,以其所购全书见示”而程伟元的说法却显示他所得到的根本就是拼凑起来的,并不是“全书”,他说“爰为竭力收罗,自藏书家甚至故纸堆中无不留心,数年以来,仅积有廿余卷。一日偶于鼓担上得十余卷,遂重价购之”如此零碎如此拼凑,高鹗居然说是“全本”可以看出高鹗是在撒谎。程又说“乃同友人细加厘剔,截长补短,抄成全部,复为镌板,以公同好”,言下之意我们似乎可以说是“梦稿本”系高程“劳动之结果”,但是细细查看不难发现程伟元也在撒谎,程伟元口口声声“今所传只八十卷”,但高鹗先生却心知肚明《红楼梦》原本只至七十八回末,后两回已非原著。
两人的对词如此矛盾,又与梦稿本事实相左,我们从中已经看得出所谓“全璧”不过是程高的谎言,高鹗手中确确实实掌握这一个非常接近曹雪芹的本子,由此高鹗明白《红楼梦》只有七十八回,并非程伟元所说的“八十卷”;而这一切高鹗似乎都没有告诉程伟元,在高鹗背后的掌控中,如何使遗稿“迷失”如何让程伟元“偶于鼓担上得十余卷”的局已经布好,换言之高鹗只是凭借自己与程伟元的私交,让程扮演了一个挂名书商而已,至于文本审定,组织印刷,经费调拨,程伟元根本没有必要知道,而这一切通过高鹗手完成的事实,背后的秘密也就昭然若揭。高鹗确确实实成为了毁坏《红楼梦》的操刀者,但我们却不能说他是最大的刽子手,因为高鹗背后的故事更为复杂。不妨回过头来看看清人的笔记,因为再深入探究已无用处,正如我开篇所说,结局已定,什么都改变不了历史的已经发生,连脂砚都绝望的恳求上苍“再出一芹一脂”,我们又有什么奢望去幻想着“佚稿”的重现于世呢?
郭则沄《清词玉屑》:……乃作是书,曰太虚幻境,诡其词也。初不甚隐。适车驾幸邸,微睹之。亟窜易进呈……
蛮《小说小话》:《石头记》……后编因触忌太多,未敢流布……以重金延文士续成之,即今通行之《石头记》是也
唯我题跋《饮水诗词集》:高庙临幸满人某家,适某外出,捡籍,得《石头记》挟一册而去。某归,大惧,急就原本删改进呈
    《石头记》残缺已成为现实,从历史中拉回自己的思绪,除了将那可恶的后续扯下丢进垃圾箱里,几乎什么也不能作为。心里总在自我慰籍,残月不是比满月漂亮吗?但心里依旧耿耿。面前是一品新茗,冷冷的天气,疏疏的细雨,水里散发出白色的蒸汽,迷惘了我的眼睛。透过白茫茫的视野,看见桌子上的《红楼梦》,静静的放在那里,似乎那么完整、那么完美。未及秋色一茗新,隔簾雨声红楼梦。如此而已,如此而已,罢了,罢了。

2004-4-26 00:46 雪国
精彩精彩,收藏了  
看到这句话,想起一件往事:
[quote]于是不要把贾宝玉出家看成是唯一的结果,这只是一种虚无的逃避。[/quote]
我一直以为《红楼梦》是庄骚传统里开出来的花,去年冬天和一位古典文学的老师说起,他却说《红楼梦》的悲与庄子屈原关系不大,主要是一种佛家的悲,就是一切都是虚无。我听得糊涂,因为我只读过《坛经》,但我大概能体会到佛家的悲的意思,当时立即觉到一股悲风,隔着时间的洪流从遥远的深处吹来,现在输入这句话时,感觉像当时一样清晰。
我听说佛经不能太早读,因为它对事物取一种很相对的理解,太年轻的人由于缺少比较确定的观点,很容易陷进里面出不来;所以我一直对自己说,读佛经时,千万小心。

2004-4-26 13:16 江城子
狐仙兄回来了,呵呵,欢迎欢迎!  

回来便有好文,狐仙兄辛苦了!

2004-4-26 19:41 菜刀
老江,你说违心的话的时候不感到脸红吗?

2004-4-26 20:08 吴元叹
[quote]原帖由[i]菜刀[/i]于2004-04-26, 19:41:04发表
老江,你说违心的话的时候不感到脸红吗?  [/quote]
鄙视楼上两个违心的家伙  

(热泪盈眶)狐仙兄啊,你总算回来啦!你要知道我被一群江城菜刀之流围攻时候的痛苦啊!现在,该由您老人家来支持大局了。
那个叫弓骑的家伙居然缩头去冬眠了,事儿都不管,遇上决不能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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