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4-1 22:02
信鋆
【资料】《唐太宗李卫公问对》
《唐太宗李卫公问对》,又称《李卫公问对》或《唐李问对》,是中国古代著名兵书,北宋神宗元丰年间被列为《武经七书》之一。以唐太宗李世民和卫国公李靖关于军事问题的问答形式编成,分上、中、下三卷,共98个问答。相传为唐初军事家李靖所著,但北宋陈师道等认为是宋人阮逸伪托,元代马端临则认为是宋神宗熙宁年间王震等人所校正,当代有的学者又认为是唐末无名氏所作。该书论题广泛,内容富瞻,见解深刻。南宋戴少望《将鉴论断》称其:“兴废得失,事宜情实,兵家术法,灿然毕举,皆可垂范将来。”
本电子版《唐太宗李卫公问对》以《续古逸丛书》影宋《五经七书》为底本,对底本上明显的错、衍、脱、误之处,则参照《五经七书讲义》等进行校改,底本错讹用( )表示,校正的文字用[ ]表示。
卷 上
太宗曰:“高丽数侵新罗,朕谴使谕,不奉诏。将讨之,如何?”
靖曰:“探知盖苏文自恃知兵,谓中国无能讨,故违命。臣请师三万擒之。”
太宗曰:“兵少地遥,以何术临之?”
靖曰:“臣以正兵。”
太宗曰:“平突厥时用奇兵,今言正兵,何也?”
靖曰:“诸葛亮七擒孟获,无他道也,正兵而已矣。”
太宗曰:“晋马隆讨凉州,亦是依八阵图,作偏箱车。地广,则用鹿角车营;路狭,则为木屋施于车上,且战且前。信乎,正兵古人所重也!”
靖曰:“臣讨突厥,西行数千里。若非正兵,安能致远?偏箱、鹿角,兵之大要,一则治力,一则前拒,一则束部伍,三者迭相为用,斯马隆所得古法深矣。”
太宗曰:“朕破宋老生,初交锋,义师少却。朕亲以铁骑自南原驰下,横突之,老生兵断后,大溃,遂擒之。此正兵乎?奇兵乎?”
靖曰:“陛下天纵圣武,非学而能。臣(案)[按]兵法,自黄帝以来,先正而后奇,先仁义而后权谲。且霍邑之战,师以义举者,正也;建成坠马,右军少却者,奇也。”
太宗曰:“彼时少却,几败大事,曷谓奇(邪)[耶]?”
靖曰:“凡兵以前向为正,后却为奇。且右军不却,则老生安致之来哉?法曰:‘利而诱之,乱而取之。’老生不知兵,恃勇急进,不意断后,见擒于陛下。此所谓以奇为正也。”
太宗曰:“霍去病暗与孙、吴合,诚有是乎!当(石)[右]军之却也,高祖失色,及朕奋击,反为我利,孙、吴暗合,卿实知言。”
太宗曰:“凡兵却,皆谓之奇乎?”
靖曰:“不然。夫兵却,旗参差而不齐,鼓大小而不应,令喧嚣而不一,此真败却也,非奇也;若旗齐鼓应,号令如一,纷纷纭纭,虽退走,非败也,必有奇也。法曰:‘佯北勿追’,又曰:‘能而示之不能’。皆奇之谓也。”
太宗曰:“霍邑之战,右军少却,其天乎?老生被擒,其人乎?”
靖曰:“若非正兵变为奇,奇兵变为正,则安能胜哉?故善用兵者,奇正在人而已。变而神之,所以推乎天也。”
太宗俛首。
太宗曰:“奇正素分之欤?临时制之欤?”
靖曰:“(案)[按]《曹公新书》曰:‘己二而敌一,则一术为正,一术为奇;己五而敌一,则三术为正,二术为奇。’此言大略耳。惟孙武云:‘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斯得之矣,安有素分之(邪)[耶]?若士卒未习吾法,偏裨未熟吾令,则必为之二术。教战时,各认旗鼓,迭相分合,故曰分合为变,此教战之术尔。教阅既成,众知吾法,然后如驱群羊,由将所指,孰分奇正之别哉?孙武所谓‘形人而我无形’,此乃奇正之极致。是以素分者,教阅也;临时制变者,不可胜穷也。”
太宗曰:“深乎,深乎!曹公必知之矣。但《新书》所以授诸将而已,非奇正本法。”
太宗曰:“曹公曰:‘奇兵旁击’,卿谓若何?”
靖曰:“臣(案)[按]曹公注《孙子》曰:‘先出合战为正,后出为奇。’此与旁击之(拘)[说]异焉。臣愚谓大众所合为正,将所自出为奇,乌有先后旁击之(拘)[说]哉?”
太宗曰:“吾之正,使敌视以为奇;吾之奇,使敌视以为正,斯所谓‘形人者’欤?以奇为正,以正为奇,变化莫测,斯所谓‘无形者’欤?”
靖再拜曰:“陛下神圣,迥出古人,非臣所及。”
太宗曰:“分合为变者,奇正安在?”
靖曰:“善用兵者,无不正,无不奇,使敌莫测。故正亦胜,奇亦胜。三军之士,止知其胜,莫知其所以胜,非变而能通,安能至是哉?分合所出,惟孙武能之,吴起而下,莫可及焉。”
太宗曰:“吴术若何?”
靖曰:“臣请略言之。魏武侯问吴起两军相向。起曰:‘使贱而勇者前击,锋始交而北,北而勿罚。观敌进取,一坐一起,奔北勿追,则敌有谋矣。若悉众追北,行止纵横,此敌人不才,击之勿疑。’臣谓吴术大率多此类,非孙武所谓以正合也。”
太宗曰:“卿舅韩擒虎尝言,卿可与论孙、吴,亦奇正之谓乎?”
靖曰:“韩擒虎安知奇正之极,但以奇为奇,以正为正耳。曾未知奇正相变,循环无穷者也。”
太宗曰:“古人临陈出奇,攻人不意,斯亦相变之法乎?”
靖曰:“前代战斗,多是以小术而胜无术,以片善而胜无善,斯安足以论兵法也?若谢玄之破苻坚,非谢玄之善也,盖苻坚之不善也。”
太宗顾侍臣检《谢玄传》。阅之,曰:“苻坚甚处是不善?
靖曰:“臣观《苻坚载记》曰:‘秦诸军皆溃败,惟慕容垂一军独全。坚以千余骑赴之,垂子宝劝垂杀坚,不果。’此有以见秦师之乱,慕容垂独全,盖坚为垂所陷明矣。夫为人所陷而欲胜敌,不亦难乎?臣故曰无术焉,苻坚之类是也。”
太宗曰:“《孙子》谓‘多算胜少算’,有以知少算胜无算,凡事皆然。”
太宗曰:“黄帝兵法,世传《握奇文》,或谓为《握机文》,何谓也?”
靖曰:“‘奇’音‘机’,故或传为‘机’,其义则一。考其词云:‘四为正,四为奇,余奇为握机。’奇,余零也,因此音机。臣愚谓兵无不是机,安在乎握而言?当为余奇则是。夫正兵受之于君,奇兵将所自出者[也]。法曰:‘令素行以教其民者,则民服。’此受之于君者也。又曰:‘兵不豫言,君命有所不受’,此将所自出者也。凡将,正而无奇,则守将也;奇而无正,则斗将也;奇正皆得,国之辅也。是故握机握奇,本无二法,在学者兼通而已。”
太宗曰:“陈数有九,中心零者,大将握之,四面八向,皆取准焉。陈间容陈,队间容队;以前为后,以后为前;进无速奔,退无遽走;四头八尾,触处为首;敌冲其中,两头皆救;数起于五,而终于八,此何谓也?”
靖曰:“诸葛亮以石纵横布为八行,方陈之法即此图也。臣尝教阅,必先此陈。世所传《握机文》,盖得其粗也。”
太宗曰:“天、地、风、云、龙、虎、鸟、蛇,斯八陈何义也?”
靖曰:“传之者误也。古人秘藏此法,故诡设八名尔。八陈本一也,分为八焉。若天、地者,本乎旗号;风、云者,本乎幡名;龙、虎、鸟、蛇者,本乎队伍之别。后世误传,诡设物象,何止八而已乎?”
太宗曰:“数起于五而终于八,则非设象,实古制也。卿试陈之。”
靖曰:“臣按黄帝始立丘井之法,因以制兵。故井分四道,八家处之,其形井字,开方九焉。五为陈法,四为间地,此所谓数起于五也。虚其中,大将居之,环其四面,诸部连绕,此所谓终于八也。及乎变化制敌,则纷纷纭纭,斗乱而法不乱;混混沌沌,形圆而势不散,而此谓散而成八,复而为一者也。”
太宗曰:“深乎,黄帝之制兵也!后世虽有天智神略,莫能出其(闘)[阃]阈①,降此孰有继之者乎?”
靖曰:“周之始兴,太公实缮其法:始于岐都,以建井亩;戎车三百辆,虎贲三(百)[千]人,以立军制;六步七步,六伐七伐,以教战法。陈师牧野,太公以百夫制师,以成武功,以四万五千人胜纣七十万众。周《司马法》,本太公者也。太公既没,齐人得其遗法。至桓公霸天下,任管仲,复修太公法,谓之节制之师,诸侯毕服。”
太宗曰:“儒者多言管仲霸臣而已,殊不知兵法乃本于王制也。诸葛亮王佐之才,自比管、乐,以此知管仲亦王佐也。但周衰时,王不能用,故假齐兴师尔。”
靖再拜曰:“陛下神圣,知人如此,老臣虽死,无愧昔贤也。臣靖言管仲制齐之法:三分齐国,以为三军;五家为轨,故五人为伍;十轨为里,故五十人为小戎;四里为连,故二百人为卒;十连为乡,故二千人为旅;五乡为(帅)[师],故万人为军。亦(由)[犹]《司马法》‘一(帅)[师]五旅,一旅五卒’之义焉。其实皆得太公之遗法。”
太宗曰:“《司马法》,人言穰苴所述,是欤?否也?”
靖曰:“(案)[按]《史记.穰苴传》,齐景公时,穰苴善用兵,败燕、晋之师,景公尊为司马之官,由是称司马穰苴,子孙号司马氏。至齐威王追论古司马法,又述穰苴所学,遂有《司马穰苴书》数十篇。今世传兵家[者]流,又分权谋、形势、阴阳、技巧四种,皆出《司马法》也。”
太宗曰:“汉张良、韩信序次兵法,凡百八十二家,删取要用,定著三十五家。今失其传,何也?”
靖曰:“张良所学,太公《六韬》、《三略》是也;韩信所学,穰苴、孙武是也。然大体不出三门四种而已。”
太宗曰:“何谓‘三门’?”
靖曰:“臣(案)[按]《太公.谋》八十一篇,所谓阴谋,不可以言穷;《太公.言》七十一篇,不可以兵穷;《太公.兵》八十五篇,不可以财穷。此三门也。”
太宗曰:“何谓‘四种’?”
靖曰:“汉任宏所论是也。凡兵家[者]流,权谋为一种,形势为一种,及阴阳、技巧二种,此四种也。”
太宗曰:“《司马法》首序蒐狩②,何也?”
靖曰:“顺其事而要之以神,重其事也。《周礼》最为大政:成有岐阳之蒐,康有酆宫之朝,穆有涂山之会,此天子之事也。及周衰,齐桓有昭陵之师,晋文有践士之盟,此诸侯奉行天子之事也。其实用九伐之法以威不恪。假之以朝会,因之以巡狩,训之以甲兵,言无事兵不妄举,必于农隙,不忘武备也。故首序蒐狩,不其深乎?”
太宗曰:“春秋楚子二广之法云:‘百官象物而动,军政不戒而备。’此亦得周制欤 ?”
靖曰:“(案)[按]左氏说:‘楚子乘广③三十乘,广有一卒,卒偏之两。军行,右辕,以辕为法,故挟辕而战,皆周制也。’臣谓百人为卒,五十人曰两,此是每车一乘,用士百五十人,(此)[比]周制差多尔。周一乘,步卒七十二人,甲士三人。以二十五人为一甲,凡三甲,共七十五人。楚山泽之国,车少而兵多,分为三队,则与周制同矣。”
太宗曰:“春秋荀吴伐狄,毁车为行,亦正兵欤?奇兵欤?”
靖曰:“荀吴用车法耳,虽舍车而法在其中焉。一为左角,一为右角,一为前拒,分为三队,此一乘法也,千万乘皆然。臣(案)[按]《曹公新书》云:‘攻车七十五人,前拒一队,左右角二队;守车一队,炊子十人,守装五人,厩养五人,樵汲五人,共二十五人。’攻守二乘,凡百人。兴兵十万,用车千乘,轻重二千,此大率荀吴之旧法也。又观汉、魏之间军制:五车为队,仆射一人;十车为师,率长一人;凡车千乘,将吏二人。多多仿此。臣以今法参用之,则跳荡,骑兵也;战锋队,步骑相半也;驻队,兼车乘而出也。臣西讨突厥,越险数千里,此制未尝敢易。盖古法节制,信可重也。”
太宗幸灵州回,召靖,赐坐,曰:“朕命道宗及阿史那杜尔等讨薛延陀,而铁勒诸部乞置汉官,朕皆从其请。延陀西走,恐为后患,故遣李勣讨之。今北荒悉平,然诸部蕃汉杂处,以何道经久,使得两全安之?”
靖曰:“陛下敕自突厥至回纥部落,凡置驿六十六处,以通斥候④,斯已得策矣。然臣愚以为,汉戍宜自为一法,蕃落宜自为一法,教习各异,勿使混同。或遇寇至,则密敕主将,临时变号易服,出奇击之。”
太宗曰:“何道也?”
靖曰:“此所谓‘多方以误之’之术也。蕃而示之汉,汉而示之蕃,彼不知蕃汉之别,则莫能测我攻守之计矣。善用兵者,先为不可测,则敌‘乖其所之’也。”
太宗曰:“正合朕意。卿可密教边将,只以此蕃汉,便见奇正之法矣。”
靖(拜舞)[再拜]曰:“圣虑天纵,闻一知十,臣安能极其说哉?”
太宗曰:“诸葛亮言:‘有制之兵,无能之将,不可败也;无制之兵,有能之将,不可胜也。’朕疑此谈非极致之论。”
靖曰:“武侯有所激云尔。臣(案)[按]《孙子》曰:‘教道不明,吏卒无常,陈兵纵横,曰乱。’自古乱军引胜,不可胜纪。夫教道不明者,言教阅无古法也;吏卒无常者,言将臣权任无久职也;乱军引胜者,言己自溃败,非敌胜之也。是以武侯言:兵卒有制,虽庸将未败;若兵卒自乱,虽贤将危之,又何疑焉?”
太宗曰:“教阅之法,信不可忽。”
靖曰:“教得其道,则士乐为用;教不得法,虽朝督暮责,无益于事矣。臣所以区区古制,皆纂以图者,庶乎成有制之兵也。”
太宗曰:“卿为我择古陈法,悉图以上。”
太宗曰:“蕃兵惟劲马奔冲,此奇兵欤?汉兵惟强弩犄角,此正兵欤?”
靖曰:“(案)[按]《孙子》云:‘善用兵者,求之于势,不(贵)[责]于人,故能择人而任势。’夫所谓择人者,各随蕃汉所长而战也。蕃长于马,马利乎速斗;汉长于弩,弩利乎缓战。此自然各任其势也,然非奇正所分。臣前曾(部)[述]蕃汉必变号易服者,奇正相生之法也。马亦有正,弩亦有奇,何常之有哉?”
太宗曰:“卿更细言其术。”
靖曰:“先形之,使敌从之,是其术也。”
太宗曰:“朕悟之矣。《孙子》曰:‘形兵之极,至于无形。’又曰:‘因形而措胜于众,众不能知。’其此之谓乎?”
靖再拜曰:“深乎!陛下圣虑,已思过半矣。”
太宗曰:“近契丹、奚皆内属,置松漠、饶乐二都督,统于安北都护。朕用薛万彻,如何?”
靖曰:“万彻不如阿史那杜尔及执失思力、契苾何力,此皆蕃臣之知兵者也。因(常)[尝]与之言松漠、饶乐山川道路,蕃情逆顺,远至于西域部落数十种,历历可信。臣教之以阵法,无不点头服义。望陛下任之无疑。若万彻,则勇而无谋,难以独任。”
太宗笑曰:“蕃人皆为卿役使。古人云:‘以蛮夷攻蛮夷,中国之势也。’卿得之矣。”
【注释】
①阃阈:门槛。此处意为范围、界限。
②蒐狩:通过田猎活动训练军队。春猎为蒐,冬猎为狩。
③乘广:战车。乘,战车计算单位。广,春秋时楚军车制名,十五乘战车为一广。
④斥候:军事哨所或军中侦察人员。斥,远。候,侦察。
卷 中
太宗曰:“朕观诸兵书,无出孙武;孙武十三篇,无出《虚实》。夫用兵,识虚实之势,则无不胜焉。今诸将之中,但能言背实击虚,及其临敌,则鲜识虚实者。盖不能致人, 而反为敌所致故也。如何?卿悉为诸将言其要。”
靖曰:“先教之以奇正相变之术,然后语之以虚实之形可也。诸将多不知以奇为正,以正为奇,且安知虚是实,实是虚哉?”
太宗曰:“‘策之而知得失之计,作之而知动静之理,形之而知死生之地,角之而知有余不足之处。’此则奇正在我,虚实在敌欤?”
靖曰:“奇正者,所以致敌之虚实也。敌实,则我必以正;敌虚,则我必以奇。苟将不知奇正,则虽知敌虚实,安能致之哉?臣奉诏,但教诸将以奇正,然后虚实自知焉。”
太宗曰:“以奇为正者,敌意其奇,则吾正击之;以正为奇者,敌意其正,则吾奇击之。使敌势常虚,我势常实。当以此法授诸将,使易晓耳。”
靖曰:“千章万句,不出乎‘致人而不致于人’而已。臣当以此教诸将。”
太宗曰:“朕置瑶池都督,以隶安西都护,蕃汉之兵,如何处置?”
靖曰:“天之生人,本无蕃汉之别。然地远荒漠,必以射猎而生,由此常习战斗。若我恩信抚之,衣食周之,则皆汉人矣。陛下置此都护,臣请收汉戍卒,处之内地,减省粮馈,兵家所谓治力之法也。但择汉吏有熟蕃情者,散守堡障,此足以经久。或遇有警,则(虞)[汉]卒出焉。”
太宗曰:“《孙子》所言治力者如何?”
靖曰:“‘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此略言其概尔。善用兵者,推此三义而有六焉:以诱待来,以静待躁,以重待轻,以严待懈,以治待乱,以守待攻。反是则力有弗逮。非治(之)[力]之(求)[术],安能临兵哉?”
太宗曰:“今人习《孙子》者,但诵空文,鲜克推广其义。治力之法,宜遍告诸将。”
太宗曰:“旧将老卒,凋零殆尽,诸军新置,不经陈敌。今教以何道为要?”
靖曰:“臣尝教士,分为三等:必先结伍法①,伍法既成,授之军校,此一等也。军校之法,以一为十,以十为百,此一等也。授之裨将,裨将乃总诸校之队,聚为陈图,此一等也。大将军察此三等之教,于是大阅,稽考制度,分别奇正,誓众行罚。陛下临高观之,无施不可。”
太宗曰:“伍法有数家,孰者为要?”
靖曰:“臣按《春秋左氏传》云:‘先偏后伍’;又《司马法》曰:‘五人为伍’;《尉缭子》有《束武令》;汉制有尺籍伍符。后世符籍,以纸为之,于是失其制矣。臣酌其法,自五人而变为二十五人,自二十五人而变为七十五人,此则步卒七十二人,甲士三人之制也。舍车用骑,则二十五人当八马,此则‘五兵五当’之制也。是则诸家兵法,惟伍法为要。小列之五人,大列之二十五人,参列之七十五人。又五参其数,得三百七十五人。三百人为正,六十人为奇,此则百五十人分为二正,而三十人分为二奇,盖左右等也。穰苴所谓五人为伍,十伍为队,至今因之,此其要也。”
太宗曰:“朕与李勣论兵,多同卿说,但勣不究出处尔,卿所制六花陈法,出何术乎?”
靖曰:“臣所本诸葛亮八陈法也。大陈包小陈,大营包小营,隅落钩连,曲折相对。古制如此,臣为图因之。故外画之方,内环之圆,是成六花,俗所号尔。”
太宗曰:“内圆外方,何谓也?”
靖曰:“方生于正,圆生于奇。方所以矩其步,圆所以缀其旋。是以步数定于地,行缀应乎天。步定缀齐,则变化不乱。八陈为六,武侯之旧法焉。”
太宗曰:“画方以见步,点圆以见兵。步教足法,兵教手法,手足便利,思过半矣。”
靖曰:“吴起云:‘绝而不离,却而不散。’此步法也。教士犹布棋于盘,若无画路,棋安用之?孙武曰:‘地生度,度生量,量生数,数生称,称生胜。胜兵若以镒称铢②,败兵若以铢称镒。’皆起于度量方(国)[圆]也。”
太宗曰:“深矣!孙武之言。不度地之远近,形之广狭,则何以制其节乎?”
靖曰:“庸将罕能知其节者也。‘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加)[如][弓广]弩,节如发机。’臣修其术,凡立队,相去各十步,驻队去前队二十步;每隔一队立一战队。前进五十步为节。角一声,诸队皆散立,不过十步之内。至第四角声,笼枪跪坐。于是鼓之,三呼三击,三十步至五十步以制敌之变。马军从背出,亦以五十步临时节止。前正后奇,观敌如何。再鼓之,则前奇后正,复邀敌来,伺隙捣虚。此六花大率皆然也。”
太宗曰:“《曹公新书》云:‘作陈对敌,必先立表③,引兵就表而陈。一部受敌,余部不进救者斩。’此何术乎?”
靖曰:“临敌立表,非也,此但教战时法耳。古人善用兵者,教正不教奇,驱众若驱群羊,与之进,与之退,不知所之也。曹公骄而好胜,当时,诸将奉《新书》者,莫敢攻其短。且临敌立表,无乃晚乎?臣窃观陛下所制《破陈乐舞》,前出四表,后缀八幡,左右折旋,趋步金鼓,各有其节,此即八陈图四头八尾之制也。人间但见乐舞之盛,岂有知军容如斯焉。”
太宗曰:“昔汉高帝定天下,歌云:‘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盖兵法可以意授,不可语传。朕为《破陈乐舞》,唯卿已晓其表矣,后世其知我不苟作也。”
太宗曰:“方色五旗为正乎?幡麾折冲为奇乎?分合为变,其队数曷为得宜?”
靖曰:“臣参用古法,凡三队合,则旗相倚而不交;五队合,则两旗交;十队合,则五旗交。吹角,开五交之旗,则一复散而为十;开二交之旗,则一复散而为五;开相倚不交之旗,则一复散而为三。兵散则以合为奇,合则以散为奇。三令五申,三散三[合],(然)复归于正,四头八尾,乃可教焉,此队法所宜也。”
太宗称善。
太宗曰:“曹公有战骑、陷骑、游骑,今马军何等比乎?”
靖曰:“臣(案)[按]《新书》云:‘战骑居前,陷骑居中,游骑居后。’如此则是各立名号,分为三类尔。大抵骑队八马,当车徒二十四人,二十四骑当车徒七十二人,此古制也。车徒常教以正,骑队常教以奇。据曹公,前后及中分为三覆④,不言两厢,举一端言也。后人不晓三覆之义,则战骑必前于陷骑、游骑,如何使用?臣熟用此法,回军转陈,则游骑当前、战骑当后、陷骑临变而分,皆曹公之术也。”
太宗笑曰:“多少人为曹公所惑。
太宗曰:“车、步、骑三者一法也。其用在人乎?”
靖曰:“臣(案)[按]按春秋鱼丽陈,先偏后伍,此则车步无骑,谓之左右(拒)[矩],言拒御而已,非取出奇胜也。晋荀吴伐狄,舍车为行,此则骑多为便,惟务奇胜,非拒御而已。臣均其术,凡一马当三人,车步称之,混为一法,用之在人。敌安知吾车果何出?骑果何来?徒果何从哉?或潜九地,或动九天,其知如神,惟陛下有焉,臣何足以知之。”
太宗曰:“太公书云:‘地方六百步或六十步,表十二辰。’其术如何?”
靖曰:“画地方一千二百步,开方之形也。每部占地二十步之方,横以五步立一人,纵以四步立一人。凡二千五百人,分五方,空地四处,所谓陈间容陈者也。武王伐纣,虎贲各掌三千人,每陈六千人,共三万之众,此太公画地之法也。”
太宗曰:“卿六花陈画地几何?”
靖曰:“大阅,地方千二百步者,其义六陈,各占地四百步,分为东西两厢,空地一千二百步为教战之所。臣尝教士三万,每陈五千人,以其一为营法,五为方、圆、曲、直、锐之形,每阵五变,凡二十五变而止。”
太宗曰:“五行陈如何?”
靖曰:“本因五方色立此名,方、圆、曲、直、锐,实因地形使然。凡军不素习此五者,安可以临敌乎?兵,诡道也,故强名五行焉。文之以术数相生相克之义,其实兵形象水,因地制流,此其旨也。”
太宗曰:“李勣言牝牡、方圆伏兵法。古有是否?”
靖曰:“牝牡之法,出于俗传,其实阴阳二义而已。臣按范蠡云:‘后则用阴,先则用阳。尽敌阳节,盈吾阴节而夺之。’此兵家阴阳之妙也。范蠡又云:‘设右为牝,益左为牡,早晏以顺天道。’此则左右早晏,临时不同,在乎奇正之变者也。左右者,人之阴阳;早晏者,天之阴阳;奇正者,天人相变之阴阳。若执而不变,则阴阳俱废,如何?守牝牡之形而已。故形之者,以奇示敌,非吾正也;胜之者,以正击敌,非吾奇也。此谓奇正相变。兵伏者,不止山谷草木伏藏。所以为伏也,其正如山,其奇如雷,敌虽对面,莫测吾奇正所在。至此,夫何形之有焉?”
太宗曰:“四兽之陈,又以商、羽、徵、角象之,何道也?”
靖曰:“诡道也。”
太宗曰:“可废乎?”
靖曰:“存之所以能废之也。若废而不用,诡愈甚焉。”
太宗曰:“何谓也?”
靖曰:“假之以四兽之陈,及天、地、风、云之号,又加商金、羽水、徵火、角木之配,此皆兵家自古诡道。存之则余诡不复增矣,废之则使贪使愚之术从何而施哉?”
太宗良久曰:“卿宜秘之,无泄于外。”
太宗曰:“严刑峻法,使人畏我而不畏敌,朕甚惑之。昔光武以孤军当王莽百万之众,非有刑法临之。此何由乎?”
靖曰:“兵家胜败,情状万殊,不可以一事推也。如陈胜、吴广败秦师,岂胜、广刑法能加于秦乎?光武之起,盖顺人心之怨莽也,况又王寻、王邑不晓兵法,徒夸兵众,所以自败。臣(案)[按]《孙子》曰:‘卒未亲附而罚之,则不服;已亲附而罚不行,则不可用。’此言凡将先有爱结于士,然后可以严刑也。若爱未加而独用峻法,鲜克济焉。”
太宗曰:“《尚书》言:‘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何谓也?”
靖曰:“爱设于先,威设于后,不可反是也;若威加于前,爱救于后,无益于事也。《尚书》所以慎戒其终,非所以作谋于始也。故《孙子》之法,万代不刊。”
太宗曰:“卿平萧铣,诸将皆欲籍伪臣家以赏士卒,独卿不从,以谓蒯通不戮于汉。既而江汉归顺。朕由是思古人有言曰:‘文能附众,武能威敌。’其卿之谓乎?”
靖曰:“汉光武平赤眉,入贼营中按行。贼曰:‘萧王推赤心于人腹中。’此盖先料人情本非为恶,岂不豫虑哉?臣顷讨突厥,总蕃汉之众,出塞千里,未尝戮一杨干,斩一庄贾,亦推赤诚,存至公而已矣。陛下过听,擢臣以不次之位。若于文武,则何敢当!”
太宗曰:“昔唐俭使突厥,卿因击而败之。人言卿以俭为死间,朕至今疑焉。如何?”
靖再拜曰:“臣与俭比肩事主,料俭说必不能柔服,故臣因纵兵击之,所以去大恶不顾小义也。人谓以俭为死间,非臣之心。(案)[按]《孙子》,用间最为下策。臣尝著论其末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或用间以成功,或凭间而倾败。若束发事君,当朝正色,忠以尽节,信以竭诚,虽有善间,安可用乎?唐俭小义,陛下何疑?”
太宗曰:“诚哉!非仁义不能使间,此岂纤人所为乎?周公大义灭亲,况一使人乎?灼无疑矣!”
太宗曰:“兵贵为主、不贵为客,贵速、不贵久。何也?”
靖曰:“兵,不得已而用之,安在为客且久哉?《孙子》曰:‘远输则百姓贫。’此为客之弊也。又曰:‘役不再籍,粮不三载。’此不可久之验也。臣较量主客之势,则有变客为主,变主为客之术。”
太宗曰:“何谓也?”
靖曰:“‘因粮于敌’,是变客为主也;‘饱能饥之,佚能劳之’,是变主为客也。故兵不拘主客迟速,惟发必中节,所以为宜。”
太宗曰:“古人有诸?”
靖曰:“昔越伐吴,以左右二(师)[军]鸣鼓而进,吴分兵御之。越以中军潜涉不鼓,袭败吴师,此变客为主之验也。石勒与姬澹战,澹兵远来,勒遣孔苌为前锋,逆击澹军。孔苌退而澹来追,勒以伏兵夹击之,澹军大败,此变劳为佚之验也。古人如此者多。”
太宗曰:“铁蒺蔾、行马,太公所制。是乎?”
靖曰:“有之,然拒敌而已。兵贵致人,非欲拒之也。太公《六韬》言守御之具尔,非攻战所施也。”
【注释】
①伍法:古代军队编组和训练的基本方法。伍,古代军队编制的基本单位,周代军制规定,五人为伍。
②铢,镒:古代重量单位,二十四铢为两,二十两为镒。
③表:标识,标志,一般为旗帜。
④三覆:把(骑兵)部队分成前、后、中三层埋伏。覆,伏兵。
卷 下
太宗曰:“太公云:‘以步兵与车骑战者,必依丘墓险阻。’又孙子云:‘天隙之地,丘墓故城,兵不可处。’如何?”
靖曰:“用众在乎心一,心一在乎禁祥去疑。倘主将有所疑忌,则群情摇;群情摇,则敌乘隙而至矣。安营据地,便乎人事而已。若涧、井、陷、隙之地,及如牢如罗之处,人事不便者也,故兵家引而避之,防敌乘我。丘墓故城,非绝险处,我得之为利,岂宜反去之乎?太公所说,兵之至要也。”
太宗曰:“朕思凶器无甚于兵者,行兵苟便于人事,岂以避忌为疑?今后诸将有以阴阳拘忌,失于事宜者,卿当丁宁诫之。”
靖再拜谢曰:“臣按《尉缭子》云:‘黄帝以德守之,以刑伐之。’是谓刑德。非天官时日之谓也。然诡道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后世庸将,泥于术数,(吴)[是]以多败,不可不诫也。陛下圣训,臣即宣告诸将。”
太宗曰:“兵有分有聚,各贵适宜。前代事迹,孰为善此者?”
靖曰:“苻坚总百万之众,而败于淝水,此兵能合[而]不能分之所致也。吴汉讨公孙述,与副将刘尚分屯,相去二十里,述来攻汉,尚出合击,大破之,此兵分而能合之所致也。太公曰:‘分不分,为縻军;聚不聚,为孤旅。’”
太宗曰:“然。苻坚初得王猛,实知兵,遂取中原。及猛卒,坚果败,此縻军之谓乎?吴汉为光武所任,兵不遥制,汉果平蜀,此不陷孤旅之谓乎?得失事迹,足为万代鉴。”
太宗曰:“朕观千章万句,不出乎‘多方以误之’一句而已。”
靖良久曰:“诚如圣语。太凡用兵,若敌人不误,则我师安能克哉?譬如奕棋,两敌均焉,一着或失,竟莫能救。是古今胜败,率由一误而已,况多失者乎!”
太宗曰:“攻守二事,其实一法欤?《孙子》言:‘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即不言敌来攻我,我亦攻之;我若自守,敌亦守之。攻守两齐,其术奈何?”
靖曰:“前代似此相攻相守者多矣,皆曰:‘守则不足,攻则有余。’便谓不足为弱,有余为强,盖不悟攻守之法也。臣案《孙子》云:‘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谓敌未可胜,则我且自守;待敌可胜,则攻之尔,非以强弱为辞也。后人不晓其义,则当攻而守,当守而攻。二役既殊,故不能一其法。”
太宗曰:“信乎!有余不足,使后人惑其强弱。殊不知守之法,要在示敌以不足;攻之法,要在示敌以有余也。示敌以不足,则敌必来攻,此是敌不知其所攻者也;示敌以有余,则敌必自守,此是敌不知其所守者也。攻守一(决)[法],敌与我分而为二事。若我事得,则敌事败;敌事得,则我事败。得失成败,彼我之事分焉。攻守者,一而已矣,得一者百战百胜。故曰:‘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其知一之谓乎!”
靖再拜曰:“深乎!圣人之法也。攻是守之机,守是攻之策,同归乎胜而已矣。若攻不知守,守不知攻,不惟二其事,抑又二其官,虽口诵孙吴,而心不思妙,攻守二齐之说,其孰能知其然哉!”
太宗曰:“《司马法》言:‘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安],(亡)[忘]战必危。’此亦攻守一道乎?”
靖曰:“有国有家者,曷尝不讲乎攻守也?夫攻者,不止攻其城、击其陈而已,必有攻其心之术焉。守者,不止完其壁、坚其陈而已,必也守吾气而有待焉。大而言之,为君之道;小而言之,为将之法。夫攻其心者,所谓知彼者也;守吾气者,所谓知己者也。”
太宗曰:“诚哉!朕(常)[尝]临陈,先料敌之心与己之心孰审,然后彼可得而知焉;察敌之气与己之气孰治,然后我可得而知焉。是以知彼知己,兵家大要。今之将臣,虽未知彼,苟能知己,则安有失利者哉?”
靖曰:“孙武所谓‘先为不可胜’者,知己者也;‘以待敌之可胜’者,知彼者也。又曰:‘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臣斯须不敢失此诫。”
太宗曰:“《孙子》言三军可夺气之法:‘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如何?”
靖曰:“夫含生禀血①,鼓作斗争,虽死不省者,气使然也。故用兵之法,必先察吾士众,激吾胜气,乃可以击敌焉。吴起‘四机’,以气机为上,无他道也。能使人人自斗,则其锐莫当,所谓朝气锐者,非限时刻而言也,举一日始末为喻也。凡三鼓,而敌不衰不竭,则安能必使之惰归哉?盖学者徒(谓)[诵]空文,而为敌所诱。苟悟夺之之理,则兵可任矣。 ”
太宗曰:“卿尝言李勣能兵法,久可用否?然非朕控御,则不可用也。他日太子治,若何御之?”
靖曰:“为陛下计,莫若黜勣,令太子复用之,则必感恩图报,于理何损乎?”
太宗曰:“善!朕无疑矣。”
太宗曰:“李勣若与长孙无忌共掌国政,他日如何?”
靖曰:“勣忠义,臣可保任也。无忌佐命大功,陛下以肺腑之亲,委之辅相。然外貌下士,内实嫉贤,故尉迟敬德面折其短,遂引退焉。侯君集恨其忘旧,因以犯逆,皆无忌致其然也。陛下询及臣,臣不敢避其说。”
太宗曰:“勿泄也,朕徐思其处置。”
太宗曰:“汉高祖能将将,其后韩、彭见诛,萧何下狱,何故如此?”
靖对曰:“臣观刘、项,皆非将将之君。当秦之亡也,张良本为韩报仇,陈平、韩信皆怨楚不用,故假汉之势,自为奋尔。至于萧、曹、樊、灌,悉由亡命,高祖因之以得天下。设使六国之后复立,人人各怀其旧,则虽有能将将之才,岂为汉用哉?臣谓汉得天下,由张良借箸之谋,萧何漕挽之功也。以此言之,韩、彭见诛,范增不用,其事同也。臣故谓刘、项皆非将将之君。”
太宗曰:“光武中兴,能保全功臣,不任以吏事,此则善于将将乎?”
靖曰:“光武虽籍前构②,易于成功,然莽势不下于项籍,寇、邓未越于萧、曹,独能推赤心,用柔治,保全功臣,贤于高祖远矣!以此论将将之道,臣谓光武得之。”
太宗曰:“古者出师命将,斋三日,授之以钺,曰:‘从此至天,将军制之。’又授之以斧,曰:‘从此至地,将军制之。’又推其毂③,曰:‘进退惟时。’既行,军中但闻将军之令,不闻君命。朕谓此礼久废,今欲与卿参定遣将之仪,如何? ”
靖曰:“臣窃谓圣人制作,致斋于庙者,所以假威于神也;授斧钺又推其毂者,所以委寄以权也。今陛下每有出师,必与公卿议论,告庙而后遣,此则邀以神至矣。每有任将,必使之便宜从事,此则假以权重矣。何(与)[异]于致斋推毂(邪)[耶]?尽合古礼,其义同焉,不须参定。”
(靖)[上]曰:“善!”乃命近臣书此二事,为后世法。
太宗曰:“阴阳术数,废之可乎?”
靖曰:“不可。兵者,诡道也。托之以阴阳术数,则使贪使愚,兹不可废也。”
太宗曰:“卿尝言天官时日,明将不法,闇(者)[将]拘之,废亦宜然。”
靖曰:“纣以甲子日亡,武王以甲子日兴。天官时日,甲子一也。殷乱周治,兴亡异焉。又宋武帝以往亡日起兵,军吏以为不可,帝曰:‘我往彼亡。’果克之。以此言之,可废明矣。然而田单为燕所围,单命一人为神,拜而祠之,神言:‘燕可破。’单于是以火牛出击燕,大破之。此是兵家诡道,天官时日亦犹此也。”
太宗曰:“田单托神怪而破燕,太公焚蓍龟而灭纣,二事相反,何也?”
靖曰:“其机一也,或逆而取之,或顺而行之是也。昔太公佐武王,至牧野遇雷雨,旗鼓毁折,散宜生欲卜吉而后行,此则因军中疑惧,必假卜以问神焉。太公以为腐草枯骨无足问,且以臣伐君,岂可再乎?然观散宜生发机于前,太公成机于后,逆顺虽异,其理致则同。臣前所谓术数不可废者,盖存其机于未萌也,及其[成]功,在人事而已。”
太宗曰:“当今将帅,惟李勣、道宗、薛万彻。除道宗以亲属外,孰堪大用?”
靖曰:“陛下尝言勣、道宗用兵,不大胜亦不大败;万彻若不大胜,即须大败。臣愚思圣言,不求大胜亦不大败者,节制之兵也;或大胜或大败者,幸而成功者也。故孙武云:‘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节制在我云尔。”
太宗曰:“两阵相临,欲言不战,安可得乎?”
靖曰:“昔晋师伐秦,交绥而退。《司马法》曰:‘逐奔不远,纵绥不及。’臣谓绥者,御辔之索也。我兵既有节制,彼敌亦正行伍,岂敢轻战哉?故有出而交绥,退而不逐,各防其失败者也。孙武云:‘勿击堂堂之陈,无邀正正之旗。’若两军体均势等,苟一轻肄,为其所乘,则或大败,理使然也。是故兵有不战,有必战。夫不战者在我,必战者在敌。”
太宗曰:“不战在我,何谓也?”
靖曰:“孙武云:‘我不欲战者,画地而守之,敌不得与我战者,乖其所之也。’敌有人焉,则交绥之间未可图也。故曰不战在我。夫必战在敌者,孙武云:‘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以利动之,以本待之。’敌无人焉,则必来战,吾得以乘而破之。故曰必战在敌。”
太宗曰:“深乎!节制之兵。得其法则昌,失其法则亡。卿为纂述历代善于节制者,具图来上,朕当择其精微,垂于后世。”
靖曰:“臣前所进黄帝、太公二陈图,并《司马法》、诸葛亮奇正之法,此已精悉。历代名将,用其一二,成功者亦众矣。但史官鲜克知兵,不能纪其实迹焉。臣敢不奉诏,当纂述以闻。”
太宗曰:“兵法孰为最深者?”
靖曰:“臣尝分为三等,使学者当渐而至焉。一曰道,二曰天地,三曰将法。夫道之说,至精至微;《易》所谓‘聪明睿智神武而不杀’者是也。夫天之说阴阳,地之说险易,善用兵者,能以阴夺阳,以险攻易。《孟子》所谓‘天时地利’者是也。夫将法之说,在乎任人利器,《三略》所谓‘得士者昌’,《管子》所谓‘器必坚利’者是也。”
太宗曰:“然!吾谓不战而屈人之兵者,上也;百战百胜者,中也;深沟高垒以自守者,下也。以是较量,孙武著书,三等皆具焉。”
靖曰:“观其文,迹其事,亦可差别矣。若张良、范蠡、孙武,脱然高引,不知所往,此非知道,安能尔乎?若乐毅、管仲、诸葛亮,战必胜,守必固,此非察天时地利,安能尔乎?其次王猛之保秦,谢安之守晋,非任将择才,缮完自固,安能尔乎?故习兵之学,必先由下以及中,由中以及上,则渐而深矣。不然,则垂空言,徒记诵,无足取也。”
太宗曰:“道家忌三世为将者,不可妄传也,[亦]不可不传也。卿其慎之。”
靖再拜出,尽传其书与李勣。
【注释】
①含生禀血:指一切有生命有血性的动物。禀血:禀受于上天的血气。
②籍前构:籍,凭籍,依靠。前构,前人创造的基础。
③毂:车轮中心的圆木,通常用来泛指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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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4-1 22:04
信鋆
前言
《三略》,又称《黄石公三略》,是中国古代著名兵书,北宋神宗元丰年间被列《武经七书》之一。旧题黄石公撰,传与汉初张良得以问世(据《史记·留侯世家》记载,黄石公传与张良的书为《太公兵法》,而非《三略》)。据当今学者考证,《三略》成书于西汉末年,其真实作者已不可考。
《三略》是中国古代第一部专讲战略的兵书,以论述政治战略为主,兼及军事战略。该书问世以来,受到历代政治家、兵家和学者的重视。南宋晁公武称其:“论用兵机之妙、严明之决,军可以死易生,国可以存易亡。”该书还先后传入日本和朝鲜,并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
《三略》分上略、中略、下略3卷,共3800余字。现存之最早的刊本为南宋孝宗、光宗年间所刻《武经七书》本,本电子版以《续古逸丛书》影宋《五经七书》为底本,对底本上明显的错、衍、脱、误之处,则参照《五经七书讲义》、《五经七书汇解》、《五经七书直解》等进行校改。文中假借字和古体字一般随文用现代字替代,未替代的在注释中注明。
卷上
上略
夫主将之法,务揽英雄之心,赏禄有功,通志于众。故与众同好,靡①不成;与众同恶,靡不倾。治国安家,得人也;亡国破家,失人也。含气之类,咸愿得其志。
《军谶》②曰:“柔能制刚,弱能制强。”柔者,德也;刚者,贼③也。弱者,人之所助;强者,怨之所攻。柔有所设,刚有所施,弱有所用,强用所加。兼此四者,而制其宜。
端末未见,人莫能知。天地神明,与物推移。变动无常,因敌转化。不为事先,动而辄随。故能图制无疆,扶成天威,匡正八极,密定九夷。如此谋者,为帝王师。
故曰:莫不贪强,鲜能守微;若能守微,乃保其生。圣人存之,动应事机。舒之弥四海,卷之不盈怀,居之不以室宅,守之不以城郭,藏之胸臆,而敌国服。
《军谶》曰:“能柔能刚,其国弥光;能弱能强,其国弥彰。纯柔纯弱,其国必削;纯刚纯强,其国必亡。”
夫为国之道,恃贤与民。信贤如腹心,使民如四肢,则策无遗。所适如支体相随,骨节相救,天道自然,其巧无间。
军国之要,察众心,施百务。
危者安之,惧者欢之,叛者还之,怨者原之,诉者察之,卑者贵之,强者抑之,敌者残之,贪者丰之,欲者使之,畏者隐之,谋者近之,谗者覆之,毁者复之,反者废之,横者挫之,满者损之,归者招之,服者居之,降者脱之。
获固守之,获阨塞之,获难屯之,获城割之,获地裂之,获财散之。
敌动伺之,敌近备之,敌强下之,敌佚去之,敌陵待之,敌暴绥之,敌悖义之,敌睦携之。顺举挫之,因势破之,放言过之,四网罗之。
得而勿有,居而勿守,拔而勿久,立而勿取;为者则己,有者则士,焉知利之所在!彼为诸侯,己在天子,使城自保,令士自取。
世能祖祖,鲜能下下。祖祖为亲,下下为君。下下者,务耕桑不夺其时,薄赋敛不匮其财,罕徭役不使其劳,则国富而家娭,然后选士以司牧之。夫所谓士者,英雄也。故曰:罗其英雄,则敌国穷。英雄者,国之干;庶民者,国之本。得其干,收其本,则政行而无怨。
夫用兵之要,在崇礼而重禄。礼崇则智士至,禄重则义士轻死。故禄贤不爱财,赏功不逾时,则下力并而敌国削。夫用人之道,尊以爵,赡以财,则士自来;接以礼,励以义,则士死之。
夫将帅者,必与士卒同滋味而共安危,敌乃可加,故兵有全胜,敌有全因。昔者良将之用兵,有馈箪醪④者,使投诸河,与士卒同流而饮。夫一箪之醪,不能味一河之水,而三军之士思为致死者,以滋味之及己也。《军谶》曰:“军井未达,将不言渴;军幕未办,将不言倦;军灶未炊,将不言饥。冬不服裘,夏不操扇,雨不张盖。”是谓将礼。与之安,与之危,故其众可合而不可离,可用而不可疲;以其恩素蓄,谋素和也。故蓄恩不倦,以一取万。
《军谶》曰:“将之所以为威者,号令也。战之所以全胜者,军政也。士之所以轻战者,用命也。”故将无还令,赏罚必信,如天如地,乃可御人。士卒用命,乃可越境。
夫统军持势者,将也;制胜破敌者,众也。故乱将不可使保军,乖众不可使伐人。攻城则不拔,图邑则不废,二者无功,则士力疲弊。士力疲弊,则将孤众悖,以守则不固,以战则奔北。是谓老兵。兵老则将威不行,将无威则士卒轻刑,士卒轻刑则军失伍,军失伍则士卒逃亡,士卒逃亡则敌乘利,敌乘利则军必丧。
《军谶》曰:“良将之统军也,恕己而治人,推惠施恩,士力日新,战如风发,攻如河决。”故其众可望而不可当,可下而不可胜。以身先人,故其兵为天下雄。
《军谶》曰:“军以赏为表,以罚为里。”赏罚明,则将威行;官人得,则士卒服;所任贤,则敌国震。
《军谶》曰:“贤者所适,其前无敌。”故士可下而不可骄,将可乐而不可忧,谋可深而不可疑。士骄则下不顺,将忧则内外不相信,谋疑则敌国奋。以此攻伐,则致乱。夫将者,国之命也。将能制胜,则国家安定。
《军谶》曰:“将能清,能净,能平,能整;能受谏,能听讼,能纳人,能采言;能知国俗,能图山川,能表险难,能制军权。”故曰,仁贤之智,圣明之虑,负薪之言,廊庙之语,兴衰之事,将所宜闻。
将者,能思士如渴,则策从焉。夫将拒谏,则英雄散。策不从,则谋士叛。善恶同,则功臣倦。专己,则下归咎。自伐,则下少功。信谗,则众离心。贪财,则奸不禁。内顾,则士卒淫。将有一,则众不服;有二,则军无式;有三,则下奔北;有四,则祸及国。
《军谶》曰:“将谋欲密,士众欲一,攻敌欲疾。”将谋密,则奸心闭;士众一,则军心结;攻敌疾,则备不及设。军有此三者,则计不夺。将谋泄,则军无势;外窥内,则祸不制;财入营,则众奸会。将有此三者,军必败。
将无虑,则谋士去。将无勇,则吏士恐。将妄动,则军不重。将迁怒,则一军惧。《军谶》曰:“虑也,勇也,将之所重;动也,怒也,将之所用。”此四者,将之明诫也。
《军谶》曰:“军无财,士不来。军无赏,士不往。”《军谶》曰:“香饵之下,必有悬鱼;重赏之下,必有死夫。”故礼者,士之所归;赏者,士之所死。招其所归,示其所死,则所求者至。故礼而后悔者,士不止;赏而后悔者,士不使。礼赏不倦,则士争死。
《军谶》曰:“兴师之国,务先隆恩。攻取之国,务先养民。”以寡胜众者,恩也。以弱胜强者民也。故良将之养士,不易于身,故能使三军如一心,则其胜可全。
《军谶》曰:“用兵之要,必先察敌情。视其仓库,度其粮食,卜其强弱,察其天地,伺其空隙。”故国无军旅之难而运粮者,虚也;民菜色者,穷也。千里馈粮,民有饥色。樵苏后窜爨⑤,师不宿饱。夫运粮千里,无一年之食;二千里,无二年之食;千百里,无三年之食,是谓国虚。国虚,则民贫,民贫,则上下不亲。敌攻其外,民盗其内,是谓必溃。
《军谶》曰:“上行虐,则下急刻⑥。赋敛重数,刑罚无极,民相残贼,是谓亡国。”
《军谶》曰:“内贪外廉,诈誉取名,窃公为恩,令上下昏;饰躬正颜,以获高官,是谓盗端。”
《军谶》曰:“群吏朋党,各进所亲;招举奸枉,抑挫仁贤;背公立私,同位相讪;是谓乱源。”
《军谶》曰:“强宗聚奸,无位而尊,威无不震;葛藟相连,种德立恩,夺在位权;侵侮下民,国内哗喧,臣蔽不言;是谓乱根。”
《军谶》曰:“世世作奸,侵盗县官,进退求便,委曲弄文,以危其君,是谓国奸。”
《军谶》曰:“吏多民寡,尊卑相若,强弱相虏,莫适禁御,延及君子,国受其咎。”
《军谶》曰:“善善不进,恶恶不退;贤者隐蔽,不肖在位,国受其害。”
《军谶》曰:“枝叶强大,比周⑦居势,卑贱陵贵,久而益大,上不忍废,国受其败。”
《军谶》曰:“佞臣在上,一军皆讼;引威自与,动违于众;无进无退,苟然取容⑧;专任自己,举措伐功;诽谤盛德,诬述庸庸⑨;无善无恶,皆与己同;稽留行事,命令不通;造作苛政,变古易常。君用佞人,必受祸殃。”
《军谶》曰:“奸雄相称,障蔽主明;毁誉并兴,壅塞主聪;各阿所私,令主失忠。”
故主察异言,乃睹其萌;主聘儒贤,奸雄乃遁;主任旧齿,万事乃理;主聘岩穴,士乃得实;谋及负薪,功乃可述;不失人心,德乃洋溢。
【注释】
①靡:无,没有。
②《军谶》:相传为古代兵书,已佚。
③贼:贼患,祸患。
④箪醪:古代用以盛酒用的竹制盛器。
⑤樵苏:砍柴割草。窜爨:烧火煮饭。
⑥急刻:峻急岢客。
⑦比周:结党营私。
⑧苟然:卑屈谄媚之貌。取容:取悦于上。
⑨庸庸:有功之人。
卷中
中略
夫三皇无言而化流四海,故天下无所归功。
帝者,体天则地①,有言有令,而天下太平。群臣让功,四海化行,百姓不知其所以然。故使臣不待礼赏有功,美而无害。
王者,制人以道,降心服志,设矩备衰,四海会同,王职不废。虽有甲兵之备,而无斗战之患。君无疑于臣,臣无疑于主,国定主安,臣以义退②,亦能美而无害。
霸者,制士以权,结士以信,使士以赏。信衰则士疏,赏亏则士不用命。
《军势》③曰:“出军行师,将在自专,进退内御④,则功难成。”
《军势》曰:“使智,使勇,使贪,使愚。智者乐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贪者邀趋其利,愚者不顾其死。因其至情而用之,此军之微权也。”
《军势》曰:“无使辩士谈说敌美,为其惑众。无使仁者主财,为其多施而附于下。”
《军势》曰:“禁巫祝,不得为吏士卜问军之吉凶。”
《军势》曰:“使义士不以财。故义者,不为不仁者死;智者,不为暗主谋。”
主,不可以无德,无德则臣叛;不可以无威,无威则失权。臣,不可以无德,无德则无以事君;不可以无威,无威则国弱,威多则身蹶。
故圣王御世,观盛衰,度得失,而为之制。故诸侯二师,方伯三师,天子六师。世乱,则叛逆生。王泽竭,则盟誓相诛伐。德同势敌,无以相倾,乃揽英雄之心,与众同好恶,然后加之以权变。故非计策,无以决嫌定疑;非谲奇,无以破奸息寇;非阴谋,无以成功。
圣人体天,贤者法地,智者师古。是故《三略》为衰世作。“上略”设礼赏,别奸雄,著成败。“中略”差德行,审权变。“下略”陈道德,察安危,明贼贤之咎。故人主深晓“上略”,则能任贤擒敌;深晓“中略”,则能御将统众;深晓“下略”,则能明盛衰之源,审治国之纪。人臣深晓“中略”,则能全功保身。
夫高鸟死,良弓藏;敌国灭,谋臣亡。亡者,非丧其身也,谓夺其威废其权也。封之于朝,极人臣之位,以显其功。中州善国⑤,以富其家;美色珍玩,以说其心。
夫人众一合而不可卒离,威权一与而不可卒移。还师罢军,存亡之阶。故弱之以位,夺之以国,是谓霸者之略。故霸者之作,其论驳⑥也。存社稷罗英雄者,“中略”之势也。故世主秘焉。
【注释】
①体天则地:取法天地。体,取法。。
②义退:功成身退。
③《军势》:相传为古代兵书,已佚。
④内御:受君王控制。
⑤中州:古代指我国中原地区。善国:好的分封国领地。
⑥驳:错杂,混杂.
卷下
下略
夫能扶天下之危者,则据天下之安。能除天下之忧者,则享天下之乐。能救天下之祸者,则获天下之福。故泽及于民,则贤人归之;泽及昆虫,则圣人归之。贤人所归,则其国强;圣人所归,则六合同。求贤以德,致圣以道。贤去,则国微;圣去,则国乖①。微者,危之阶;乖者,亡之徴。
贤人之政,降人以体。圣人之政,降人以心。体降可以图始,心降可以保终。降体以礼,降心以乐。所谓乐者,非金石丝竹也,谓人乐其家,谓人乐其族,谓人乐其业,谓人乐其都邑,谓人乐其政令,谓人乐其道德。如此君人者,乃作乐以节之,使不失其和。故有德之君,以乐乐人;无德之君,以乐乐身。乐人者,久而长;乐身者,不久而亡。
释近谋远者,劳而无功。释远谋近者,佚而有终。佚②政多忠臣,劳政多怨民。故曰,务广地者荒,务广德者强。能有其有者安,贪人之有者残。残灭之政,累世受患。造作过制,虽成必败。
舍己而教人者逆,正己而化人者顺。逆者乱之招,顺者治之要。
道、德、仁、义、礼,五者一体也。道者,人之所蹈;德者,人之所得;仁者,人之所亲;义者,人之所宜;礼者,人之所体,不可无一焉。故夙兴夜寐,礼之制也。讨贼报仇,义之决也。恻隐之心,仁之发也。得己得人③,德之路也。使人均平,不失其所,道之化也。
出君下臣名曰命,施于竹帛名曰令,奉而行之名曰政。夫命失,则令不行;令不行,则政不正;政不正,则道不通;道不通,则邪臣胜;邪臣胜,则主威伤。
千里迎贤,其路远;致不肖,其路近。是以明王舍近而取远,故能全功尚人,而下尽力。
废一善,则众善衰;赏一恶,则众恶归。善者得其祐,恶者受其诛,则国安而众善至。
众疑无定国,众惑无治民。疑定惑还,国乃可安。
一令逆则百令失,一恶施则百恶结。故善施于顺民,恶加于凶民,则令行而无怨。使怨治怨,是谓逆天;使仇治仇,其祸不救。治民使平,致平以清,则民得其所而天下宁。
犯上者尊,贪鄙者富,虽有圣王,不能致其治。犯上者诛,贪鄙者拘,则化行而众恶消。清白之士,不可以爵禄得。节义之士,不可以威刑胁。故明君求贤,必观其所以而致焉。致清白之士,修其礼;致节义之士,修其道。而后士可致,而名可保。
夫圣人君子,明盛衰之源,通成败之端,审治乱之机,知去就之节。虽穷不处亡国之位,虽贫不食乱邦之禄。潜名抱道者,时至而动,则极人臣之位。德合于己,则建殊绝之功。故其道高而名扬于后世。
圣王之用兵,非乐之也,将以诛暴讨乱也。夫以义诛不义,若决江河而溉爝火④,临不测而挤欲堕,其克必矣。所以优游恬淡而不进者,重伤人物也。夫兵者,不祥之器,天道恶之;不得已而用之,是天道也。夫人之在道,若鱼之在水,得水而生,失水而死。故君子者,常畏惧而不敢失道。
豪杰秉职,国威乃弱。杀生在豪杰,国势乃竭。豪杰低首,国乃可久。杀生在君,国乃可安。四民用虚,国乃无储;四民用足,国乃安乐。
贤臣内,则邪臣外。邪臣内,则贤臣毙。内外失宜,祸乱传世。
大臣疑⑤主,众奸集聚。臣当君尊,上下乃昏;君当臣处,上下失序。
伤贤者,殃及三世;蔽贤者,身受其害;嫉贤者,其名不全;进贤者,福流子孙。故君子急于进贤,而美名彰焉。
利一害百,民去城郭;利一害万,国乃思散。去一利百,人乃慕泽;去一利万,政乃不乱。
【注释】
①乖:乖乱,混乱。。
②佚:同“逸”,安逸,安乐。
③得己得人:正人(先)正己。
④爝火:小火。
⑤疑:比拟。
2004-4-1 22:09
信鋆
前言
《六韬》,又称《太公六韬》或《太公兵法》,是中国古代著名兵书。《隋书.经籍志》注云:“周文王师姜望撰。”姜望,又称吕望,字子牙(一说字尚),俗称姜太公、姜子牙,为西周开国功臣、齐国始祖。历史上,对于《六韬》的作者、成书年代及书的真伪争议颇多。宋代以来,基本否定该书为吕望所作,认为是汉以后人伪托。 1972年山东省临沂县银雀山西汉墓出土了一大批竹简,其中有《六韬》残简54枚,说明《六韬》在西汉前已流传于世,而非汉以后人伪托。当今学者大多认定《六韬》成书于战国时期。其理由是:《六韬》文辞浅近,与商周文字风格相去甚远,而与战国时期的《吴子》、《孙膑兵法》等相近。书中涉及骑兵作战的篇章很多,而骑兵诞生,是在战国赵武灵王实行“胡服骑射”之后。书中提到的一系列铁兵器,都是在战国时期才出现。另外,阴阳五行学说的形成也是战国时期的事。《六韬》成书于战国,当然就不是吕望所作,而是战国时人托其名撰成。
《六韬》通过周文王、武王与吕望对话的形式,论述治国、治军和指导战争的理论、原则,是一部具有重要价值的兵书,对后世产生了重大影响,受到历代兵家名将的重视,司马迁《史记.齐太公世家》称:“后世之言兵及周之阴权。皆宗太公为本谋。”北宋神宗元丰年间,《六韬》被列为《武经七书》之一,为武学必读之书。《六韬》在国外也有深远影响,16世纪传入日本,18世纪传入欧洲,现今已翻译成日、法、朝、越、英、俄等多种文字。
现存《六韬》共6卷60篇,近2万字。版本约有20多种,重要版本有银雀山竹简本、唐代敦煌写本、唐代魏徵编《群书治要本》、《武经七书》本、《四库全书》本等。本电子版以《续古逸丛书》影宋《五经七书》为底本,对底本上明显的错、衍、脱、误之处,则参照银雀山竹简本、敦煌写本、《五经七书讲义》、《五经七书汇解》、《五经七书直解》等进行校改,底本错讹用( )表示,校正的文字用[ ]表示。假借字和古体字一般随文用现代字替代,未替代的在注释中注明。
卷一 文韬
文师
文王将田①,史编布卜曰:“田于渭阳,将大得焉。非龙非螭,非虎非罴,兆得公侯,天遗汝师,以之佐昌,施及三王。”文王曰:“兆致是乎?”史编曰:“编之太祖史畴,为禹占,得皋陶,兆比于此。”
文王乃斋三日,乘田车,驾田马,田于渭阳,卒见太公坐茅以渔。
文王劳而问之曰:“子乐渔耶?”太公曰:“君子乐得其志;小人乐得其事。今吾渔,甚有似也。”
文王曰:“何谓其有似也?”
太公曰:“钓有三权:禄等以权,死等以权,官等以权。夫钓以求得也,其情深,可以观大矣。”
文王曰:“愿闻其情。”
太公曰:“源深而水流,水流而鱼生之,情也。根深而木长,木长而实生之,情也。君子情同而亲合,亲合而事生之,情也。言语应对者,情之饰也。至情者,事之极也。今臣言至情不讳,君其恶之乎?”
文王曰:“惟仁人能受直谏,不恶至情。何为其然?”
太公曰:“缗②微饵明,小鱼食之;缗调饵香,中鱼食之;缗隆饵丰,大鱼食之。夫鱼食其饵乃牵其缗,人食其禄乃服其君。故以饵取鱼,鱼可杀;以禄取人,人可竭;以家取国,国可拔;以国取天下,天下可毕。呜呼!曼曼绵绵,其聚必散;嘿嘿昧昧,其光必远。微哉!圣人之德,诱乎独见。乐哉!圣人之虑,各归其次,而立敛③焉。”
文王曰:“立敛若何,而天下归之?”
太公曰:“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天有时,地有财,能与人共之者,仁也。仁之所在,天下归之。免人之死,解人之难,救人之患,济人之急者,德也。德之所在,天下归之。与人同忧同乐,同好同恶,义也。义之所在,天下赴之。凡人恶死而乐生,好德而归利,能生利者,道也。道之所在,天下归之。”
文王再拜曰:“允哉!敢不受天之诏命乎!”乃载与俱归,立为师。
【注释】
①田:打猎。
②缗:鱼线。
③敛:聚敛,收缆。
盈虚
文王问太公曰:“天下熙熙,一盈一虚,一治一乱,所以然者何也?其君贤不肖不等乎?其天时变化自然乎?”
太公曰:“君不肖,则国危而民乱;君贤圣,则国安而民治。祸福在君,不在天时。”
文王曰:“古之圣贤,可得闻乎?”
太公曰:“昔者帝尧之王天下,上世所谓贤君也。”
文王曰:“其治如何?”
太公曰:“帝尧王天下之时,金银珠玉不饰,锦绣文绮不衣,奇怪珍异不视,玩好之器不宝,淫佚之乐不听,宫垣屋室不垩,甍桷椽楹不斲①,茅茨遍庭不剪。鹿裘御寒,布衣掩形,粝粱②之饭,藜藿③之羹。不以役作之故,害民耕织之时,削心约志,从事乎无为。吏忠正奉法者尊其位,廉洁爱人者厚其禄。民有孝慈者爱敬之,尽力农桑者慰勉之。旌别淑德,表其门闾。平心正节,以法度禁邪伪。所憎者有功必赏,所爱者有罪必罚。存养天下鳏寡孤独,赈赡祸亡之家。其自奉也甚薄,其赋役也甚寡。故万民富乐而无饥寒之色,百姓戴其君如日月,亲其君如父母。”
文王曰:“大哉!贤君之德矣。”
【注释】
①甍,屋脊。楹,柱子。斲:砍削、雕刻。
②粝粱:粗糙的粮食。
③藜藿:藜,野菜。藿,豆叶。
国务
文王问太公曰:“愿闻为国之大务。欲使主尊人安,为之奈何?”
太公曰:“爱民而已。”
文王曰:“爱民奈何?”
太公曰:“利而勿害,成而勿败,生而勿杀,与而勿夺,乐而勿苦,喜而勿怒。”
文王曰:“敢请释其故。”
太公曰:“民不失务则利之,农不失时则成之,省刑罚则生之,薄赋敛则与之,俭宫室台榭则乐之,吏清不苛[扰]则喜之,民失其务则害之,农失其时则败之,无罪而罚则杀之,重赋敛则夺之,多营宫室台榭以疲民力则苦之,吏浊苛[扰]则怒之。故善为国者,驭民如父母之爱子,如兄之爱弟,见其饥寒则为之忧,见其劳苦则为之悲,赏罚如加于身,赋敛①如取于己,此爱民之道也。”
【注释】
①赋敛:赋税。
大礼
文王问太公曰:“君臣之礼如何?”
太公曰:“为上唯临,为下唯沉。临而无远,沉而无隐。为上唯周,为下唯定。周则天也,定则地也。或天或地,大礼乃成。”
文王曰:“主位如何?”
太公曰:“安徐而静,柔节先定。善与而不争,虚心平志,待物以正。”
文王曰:“主听如何?”
太公曰:“勿妄而许,勿逆而拒。许之则失守,拒之则闭塞。高山仰之,不可极也。深渊度之,不可测也。神明之德,正静其极。”
文王曰:“主明如何?”
太公曰:“目贵明,耳贵聪,心贵智。以天下之目视,则无不见也。以天下之耳听,则无不闻也。以天下之心虑,则无不知也。辐辏①并进,则明不蔽矣。”
【注释】
①辐辏:车轮上的辐条汇聚于轴心。
明传
文王寝疾,召太公望,太子发在侧。曰:“呜呼!天将弃予。周之社稷,将以属汝。今予欲师至道①之言,以明传之子孙。”
太公曰:“王何所问?”
文王曰:“先圣之道,其所止,其所起,可得闻乎?”
太公曰:“见善而怠,时至而疑,知非而处,此三者,道之所止也。柔而静,恭而敬,强而弱,忍而刚,此四者,道之所起也。故义胜欲则昌,欲胜义则亡;敬胜怠则吉,怠胜敬则灭。”
【注释】
①至道:根本之道。
六守
文王问太公曰:“君国主民者,其所以失者何也?”
太公曰:“不慎所与也。人君有六守、三宝。”
文王曰:“六守何也?”
太公曰:“一曰仁,二曰义,三曰忠,四曰信,五曰勇,六曰谋,是谓六守。”
文王曰:“慎择六守者何?”
太公曰:“富之,而观其无犯。贵之,而观其无骄。付之,而观其无专。使之,而观其无隐。危之,而观其无恐。事之,而观其无穷。富之而不犯者,仁也。贵之而不骄者,义也。付之而不专者,忠也。使之而不隐者,信也。危之而不恐者,勇也。事之而不穷者,谋也。人君无以三宝借①人,借人则君失其威。”
文王曰:“敢问三宝。”
太公曰:“大农、大工、大商,谓之三宝。农一其乡,则谷足。工一其乡,则器足。商一其乡,则货足。三宝各安其处,民乃不虑。无乱其乡,无乱其族。臣无富于君,都无大于国。六守长则君昌,三宝完则国安。”
【注释】
①借:此指给予,授与。
守土
文王问太公曰:“守土奈何?”
太公曰:“无疏其亲,无怠其众,抚其左右,御其四旁。无借人国柄,借人国柄,则失其权。无掘壑而附丘,无舍本而治末。日中必彗①,操刀必割,执斧必伐。日中不彗,是谓失时。操刀不割,失利之期。执斧不伐,贼人将来。涓涓不塞,将为江河。荧荧不救,炎炎奈何。两叶不去,将为斧柯。是故人君必从事于富,不富无以为仁,不施无以合亲。疏其亲则害,失其众则败。无借人利器,借人利器,则为人所害而不终于世。”
文王曰:“何谓仁义?”
太公曰:“敬其众,合其亲。敬其众则和,合其亲则喜,是谓仁义之纪。无使人夺汝威,因其明,顺其常。顺者,任之以德;逆者,绝之以力。敬之勿疑,天下和服。”
【注释】
①彗:曝晒。
守国
文王问太公曰:“守国奈何?”
太公曰:“斋,将语君天地之经,四时所生,仁圣之道,民机①之情。”
王即斋七日,北面再拜而问之。
太公曰:“天生四时,地生万物。天下有民,仁圣牧之。故春道生,万物荣;夏道长,万物成;秋道敛,万物盈;冬道藏,万物静。盈则藏,藏则复起,莫知所终,莫知所始。圣人配之,以为天地经纪②。故天下治,仁圣藏;天下乱,仁圣昌。至道其然也。
仁圣之在天地间也,其宝固大矣。因其常而视之,则民安。夫民动而为机,机动而得失争矣。故发之以其阴,会之以其阳,为之先倡,天下和之。极反其常,莫进而争,莫退而让。守国如此,与天下同光。”
【注释】
①机:机巧,心机。
②经纪:论理常纲等行为准则。
上贤
文王问太公曰:“王人者,何上何下?何取何去?何禁何止?”
太公曰:“王人者,上贤,下不肖。取诚信,去诈伪。禁暴乱,止奢侈。故王人者有六贼、七害。”
文王曰:“愿闻其道。”
太公曰:“夫六贼者,一曰臣有大作宫室池榭,游观倡乐者,伤王之德。二曰民有不事农桑,任气游侠,犯历法禁,不从吏教者,伤王之化。三曰臣有结朋党,蔽贤智,障主明者,伤王之权。四曰士有抗志高节,以为气势,外交诸侯,不重其主者,伤王之威。五曰臣有轻爵位,贱有司①,羞为上犯难者,伤功臣之劳。六曰强宗侵夺,凌侮贫弱者,伤庶人之业。
七害者,一曰无智略权谋,而以重赏尊爵之故,强勇轻战,侥幸于外,王者慎勿使为将。二曰有名无实,出入异言,掩善扬恶,进退为巧,王者慎勿与谋。三曰朴其身躬,恶其衣服,语无为以求名,言无欲以求利,此伪人也,王者慎勿近。四曰奇其冠带,伟其衣服,博闻辩辞,虚论高议,以为容美,穷居静处,而诽时俗,此奸人也,王者慎勿宠。五曰谗佞苟得,以求官爵,果敢轻死,以贪禄秩,不图大事,得利而动,以高谈虚论悦于人主,王者慎勿使。六曰为雕文刻镂,技巧华饰,而伤农事,王[者]必禁之。七曰伪方异技,巫蛊左道,不祥之言,幻惑良民,王者必止之。
民不尽力,非吾民也。士不诚信,非吾士也。臣不忠谏,非吾臣也。吏不平洁爱人,非吾吏也,相不能富国强兵,调和阴阳,以安万乘之主,正群臣,定名实,明赏罚,乐万民,非吾相也。
夫王者之道,如龙首,高居而远望,深视而审听。示其形,隐其情。若天之高,不可极也。若渊之深,不可测也。故可怒而不怒,奸臣乃作;可杀而不杀,大贼乃发;兵势不行,敌国乃强。”
文王曰:“善哉!”
【注释】
①有司:官吏。
举贤
文王问太公曰:“君务举贤,而不能获其功,世乱愈甚,以至危亡者,何也?”
太公曰:“举贤而不用,是有举贤之名,而无用贤之实也。”
文王曰:“其失安在?”
太公曰:“其失在君好用世俗之所誉,而不得真贤也。”
文王曰:“何如?”
太公曰:“君以世俗之所誉者为贤,以世俗之所毁者为不肖,则多党者进,少党者退。若是则群邪比周①而蔽贤,忠臣死于无罪,奸臣以虚誉取爵位。是以世乱愈甚,则国不免于危亡。”
文王曰:“举贤奈何?”
太公曰:“将相分职,而各以官名举人,按名督实。选才考能,令实当其名,名当其实,则得举贤之道也。”
【注释】
①比周:结党营私。
赏罚
文王问太公曰:“赏所以存劝,罚所以示惩。吾欲赏一以劝百,罚一以惩众,为之奈何?”
太公曰:“凡用赏者贵信,用罚者贵必。赏信罚必于耳目之所闻见,则不闻见者莫不阴化①矣。夫诚,畅于天地,通于神明,而况于人乎?”
【注释】
①阴化:暗中受道感化。
兵道
武王问太公曰:“兵道何如?”
太公曰:“凡兵之道,莫过于一①。一者,能独往独来。黄帝曰:‘一者,阶于道,几于神。’用之在于机,显之在于势,成之在于君。故圣王号兵为凶器,不得已而用之。今商王知存而不知亡,知乐而不知殃。夫存者非存,在于虑亡;乐者非乐,在于虑殃。今王已虑其源,岂忧其流乎?”
武王问曰:“两军相遇,彼不可来,此不可往,各设固备,未敢先发。我欲袭之,不得其利,为之奈何?”
太公曰:“外乱而内整,示饥而实饱,内精而外钝。一合一离,一聚一散。阴其谋,密其机,高其垒,伏其锐士,寂若无声,敌不知我所备。欲其西,袭其东。”
武王曰:“敌知我情,通②我谋,为之奈何?”
太公曰:“兵胜之术,密察敌人之机而速乘其利,复疾击其不意。”
【注释】
①一:专一
②通:通晓,了解。
卷二 武韬
发启
文王在丰,召太公曰:“呜呼!商王虐极,罪杀不辜,公尚助予忧民,如何?”
太公曰:“王其修德,以下贤惠民,以观天道。天道无殃,不可先倡;人道无灾,不可先谋。必见天殃,又见人灾,乃可以谋。必见其阳,又见其阴,乃知其心。必见其外,又见其内,乃知其意。必见其疏,又见其亲,乃知其情。
行其道,道可致也。从其门,门可入也。立其礼,礼可成也。争其强,强可胜也。全胜不斗,大兵无创,与鬼神通,微哉!微哉!与人同病相救,同情相成,同恶相助,同好相趋。故无甲兵而胜,无冲机①而攻,无沟堑而守。
大智不智,大谋不谋,大勇不勇,大利不利。利天下者,天下启之;害天下者,天下闭之。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取天下者,若逐野兽,而天下皆有分肉之心。若同舟而济,济则皆同其利,败则皆同其害。然则皆有以启之,无有闭之也。
无取于民者,取民者也。无取于国者,取国者也。无取于天下者,取天下者也。无取民者,民利之。无取国者,国利之。无取天下者,天下利之。故道在不可见,事在不可闻,胜在不可知,微哉!微哉!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弭耳俯伏;圣人将动,必有愚色。
今彼殷商,众口相惑,纷纷渺渺,好色无极。此亡国之征也。吾观其野,草菅胜谷。吾观其众,邪曲胜直。吾观其吏,暴虐残贼。败法乱刑,上下不觉。此亡国之时也。
大明②发而万物皆照,大义发而万物皆利,大兵发而万物皆服。大哉圣人之德,独闻独见。乐哉!”
【注释】
①冲机:古代用以攻城的战车。
②大明:指太阳
文启
文王问太公曰:“圣人何守?”
太公曰:“何忧何啬①,万物皆得;何啬何忧,万物皆遒②。政之所施,莫知其化;时之所在,莫知其移。圣人守此而万物化,何穷之有?终而复始。优之游之,展转求之。求而得之,不可不藏。既已藏之,不可不行。既已行之,勿复明③之。夫天地不自明,故能长生;圣人不自明,故能名彰。
古之圣人,聚人而为家,聚家而为国,聚国而为天下。分封贤人,以为万国,命之曰大纪。陈其政教,顺其民俗,群曲化直,变于形容。万国不通,各乐其所,人爱其上,命之曰大定。呜呼!圣人务静之,贤人务正之,愚人不能正,故与人争。上劳则刑繁,刑繁则民忧,民忧则流亡。上下不安其生,累世不休,命之曰大失。
天下之人如流水,障之则止,启之则行,静之则清。呜呼,神哉!圣人见其始,则知其所终。”
文王曰:“静之奈何?”
太公曰:“天有常形,民有常生,与天下共其生,而天下静矣。太上因之,其次化之。夫民化而从政,是以天无为而成事,民无与而自富。此圣人之德也。”
文王曰:“公言乃协予怀,夙夜念之不忘,以用为常。”
【注释】
①啬:通“塞”,阻塞,阻止。
②遒:强劲,引申为繁荣茂盛。
③明:宣扬。
文伐
文王问太公曰:“文伐之法奈何?”
太公曰:“凡文伐有十二节:
一曰:因其所喜,以顺其志。彼将生骄,必有奸事。苟能因之,必能去之。
二曰:亲其所爱,以分其威。一人两心,其(中)[忠]必衰。廷无忠臣,社稷必危。
三曰:阴赂左右,得情甚深。身内情外,国将生害。
四曰:辅其淫乐,以广其志,厚赂珠玉,娱以美人。卑辞委听,顺命而合。彼将不争,奸节乃定。
五曰:严其忠臣,而薄其赂,稽留其使,勿听其事。亟为置代①,遗以诚事,亲而信之,其君将复合之。苟能严之,国乃可谋。
六曰:收其内,间其外,才臣外相,敌国内侵,国鲜不亡。
七曰:欲锢其心,必厚赂之。收其左右忠爱,阴示以利,令之轻业,而蓄积空虚。
八曰:赂以重宝,因与之谋,谋而利之。利之必信,是谓重亲②。重亲之积,必为我用。有国而外,其地大败。
九曰:尊之以名,无难其身,示以大势,从之必信。致其大尊,先为之荣,微饰圣人,国乃大偷。
十曰:下之必信,以得其情。承意应事,如与同生。既以得之,乃微收之。时乃将至,若天丧之。
十一曰:塞③之以道。人臣无不重富与贵,恶死与咎。阴示大尊,而微输重宝,收其豪杰。内积甚厚,而外为乏。阴纳智士,使图其计;纳勇士,使高其气。富贵甚足,而常有繁滋。徒党已具,是谓塞之。有国而塞,安能有国?
十二曰:养其乱臣以迷之,进美女淫声以惑之,遗良犬马以劳之,时与大势以诱之,上察而与天下图之。
十二节备,乃成武事。所谓上察天,下察地,征已见,乃伐之。”
【注释】
①亟:尽快。置代:替代,替换。
②重亲:亲上加亲。
③塞:隔绝。
顺启
文王问太公曰:“何如而可为天下?”
太公曰:“大盖天下,然后能容天下;信盖天下,然后能约天下;仁盖天下,然后能怀天下;恩盖天下,然后能保天下;权盖天下,然后能不失天下;事而不疑,则天运不能移,时变不能迁。此六者备,然后可以为天下政。
故利天下者,天下启之;害天下者,天下闭之;生天下者,天下德之;杀天下者,天下贼①之;彻天下者,天下通之;穷天下者,天下仇之;安天下者,天下恃之;危天下者,天下灾之。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惟有道者处之。”
【注释】
①贼:毁灭。
三疑
武王问太公曰:“予欲立功,有三疑:恐力不能攻强、离亲、散众。为之奈何?”
太公曰:“因之,慎谋,用财。夫攻强必养之使强,益之使张。太强必折,太张必缺。攻强以强,离亲以亲,散众以众。
凡谋之道,周密为宝。设之以事,玩①之以利,争心必起。
欲离其亲,因其所爱,与其宠人,与之所欲,示之所利,因以疏之,无使得志。彼贪利甚喜,遗疑乃止。
凡攻之道,必先塞其明,而后攻其强,毁其大,除民之害。淫之以色,啖之以利,养之以味,娱之以乐。既离其亲,必使远民,勿使知谋。扶②而纳之,莫觉其意,然后可成。
施惠于民,必无爱财。民如牛马,数喂食之,从而爱之。
心以启智,智以启财,财以启众,众以启贤。贤之有启,以王天下。”
【注释】
①玩:引诱。
②扶:诱导。
卷三 龙韬
王翼
武王问太公曰:“王者帅师,必有股肱羽翼①,以成威神,为之奈何?”
太公曰:“凡举兵帅师,以将为命。命在通达,不守一术。因能授职,各取所长,随时变化,以为纲纪。故将有股肱羽翼七十二人,以应天道。备数如法,审知命理,殊能异技,万事毕矣。”
武王曰:“请问其目?”
太公曰:“腹心一人:主潜谋应猝,揆②天消变,总揽计谋,保全民命。
谋士五人:主图安危,虑未萌,论行能,明赏罚,授官位,决嫌疑,定可否。
天文三人:主司星历,候风气,推时日,考符验,校灾异,知人心去就之机。
地利三人:主三军行止形势,利害消息,远近险易,水涸山阻,不失地利。
兵法九人:主讲论异同,行事成败,简练兵器,刺举③非法。
通粮四人:主度饮食,备蓄积,通粮道,致五谷,令三军不困乏。
奋威四人:主择材力,抡兵革,风驰电掣,不知所由。
伏旗鼓三人:主伏旗鼓,明耳目,诡符印,谬号令,暗忽往来,出入若神。
股肱四人:主任重持难,修沟堑,治壁垒,以备守御。
通材三人:主拾遗补过,应偶宾客,议论谈语,消患解结。
权士三人:主行奇谲,设殊异,非人所识,行无穷之(权)[变]。
耳目七人:主往来,听言视变,览四方之士,军中之情。
爪牙五人:主扬威武,激励三军,使冒难攻锐,无所疑虑。
羽翼四人:主扬名誉,震远方,摇动四境,以弱敌心。
游士八人:主伺奸候变,开阖④人情,观敌之意,以为间谍。
术士二人:主为谲诈,依托鬼神,以惑众心。
方士二人:主百药,以治金疮,以痊万病。
法算二人:主计会三军营垒粮食、财用出入。”
【注释】
①股肱羽翼:比喻得力的辅佐和帮手。
②揆:观测,揣度。
③刺:侦察。举:检举。
④开阖:开启与关闭,此指控制。
论将
武王问太公曰:“论将之道奈何?”
太公曰:“将有五材、十过。”
武王曰:“敢问其目?”
太公曰:“所谓五材者:勇、智、仁、信、忠也。勇则不可犯,智则不可乱,仁则爱人,信则不欺,忠则无二心。
所谓十过者:有勇而轻死者,有急而心速①者,有贪而好利者,有仁而不忍人者,有智而心怯者,有信而喜信人者,有廉洁而不爱人者,有智而心缓②者,有刚毅而自用者,有懦而喜任人者。勇而轻死者,可暴也。急而心速者,可久也。贪而好利者,可遗③也。仁而不忍人者,可劳也。智而心怯者,可窘也。信而喜信人者,可诳也。廉洁而不爱人者,可侮也。智而心缓者,可袭也。刚毅而自用者,可事④也。懦而喜任人者,可欺也。
故兵者,国之大事,存亡之道,命在于将。将者,国之辅,先王所重也。故置将不可不察也。故曰:兵不两胜,亦不两败。兵出逾境,期不十日,不有亡国,必有破军杀将。”
武王曰:“善哉!”
【注释】
①心速:指急功近利,草率行事。
②心缓:犹豫不决。
③遗:贿赂。
④事:恭维。
选将
武王问太公曰:“王者举兵,简练①英雄,知士之高下,为之奈何?”
太公曰:“夫士外貌不与中情相应者十五:有贤而不肖者,有温良而为盗者,有貌恭敬而心慢者,有外廉谨而内无至诚者,有精精而无情者②,有湛湛③而无诚者,有好谋而无决者,有如果敢而不能者,有悾悾④而不信者,有恍恍惚惚而反忠实者,有诡激而有功效者,有外勇而内怯者,有肃肃而反易人者⑤,有嗃嗃而反静悫者⑥,有势虚形劣而出外无所不至、无所不遂者。天下所贱,圣人所贵。凡人莫知,非有大明,不见其际。此士之外貌不与中情相应者也。”
武王曰:“何以知之?”
太公曰:“知之有八征:一曰问之以言,以观其辞。二曰穷之以辞,以观其变。三曰与之间谍,以观其诚。四曰明白显问,以观其德。五曰使之以财,以观其廉。六曰试之以色,以观其贞。七曰告之以难,以观其勇。八曰醉之以酒,以观其态。八征皆备,则贤不肖别矣。”
【注释】
①简练:选拔。
②精精:精明强干。情:才情。
③湛湛:忠厚老实。
④悾悾:诚恳。
⑤肃肃:严肃,易,平易。
⑥嗃嗃:严酷。静悫:沉静诚实。
立将
武王问太公曰:“立将之道奈何?”
太公曰:“凡国有难,君避正殿,召将而诏之曰:‘社稷安危,一在将军。今某国不臣,愿将军帅师应之。’将既受命,乃命太史钻灵龟,卜吉日。斋三日,至太庙,以授斧钺①。
君入庙门,西面而立。将入庙门,北面而立。君亲操钺,持首,授将其柄,曰:‘从此上至天者,将军制之。’复操斧,持柄,授将其刃,曰:‘从此下至渊者,将军制之。见其虚则进,见其实则止。勿以三军为众而轻敌,勿以受命为重而必死,勿以身贵而贱人,勿以独见而违众,勿以辩说为必然。士未坐勿坐,士未食勿食,寒暑必同。如此,则士众必尽死力。’
将已受命,拜而报君曰:‘臣闻国不可从外治,军不可从中御。二心不可以事君,疑志不可以应敌。臣既受命,专斧钺之威,臣不敢生还,愿君亦垂②一言之命于臣。君不许臣,臣不敢将’君许之,乃辞而行。
军中之事,不闻君命,皆由将出。临敌决战,无有二心。若此,则无天于上,无地于下,无敌于前,无君于后。是故智者为之谋,勇者为之斗,气厉青云,疾若驰骛③,兵不接刃,而敌降服。战胜于外,功立于内。吏迁士赏,百姓欢悦,将无咎殃。是故,风雨时节,五谷丰熟,社稷安宁。”
武王曰:“善哉!”
【注释】
①斧钺:本为古代军中的两种行刑兵器,后成为指挥军队的权力象征。
②垂:降,此指颁布诏命。
③驰骛:奔驰的群马。
将威
武王问太公曰:“将何以为威?何以为明?何以为禁止而令行?”
太公曰:“将以诛大为威,以赏小为明,以罚审①为禁止而令行。故杀一人而三军震者,杀之。赏一人而万人悦者,赏之。杀贵大,赏贵小。杀及当路②贵重之臣,是刑上极也。赏及牛竖马洗厩养之徒,是赏下通也。刑上极,赏下通,是将威之所行也。”
【注释】
①审:周密,慎重。
②当路:身居要职。
励军
武王问太公曰:“吾欲令三军之众,攻城争先登,野战争先赴,闻金①声而怒,闻鼓声而喜,为之奈何?”
太公曰:“将有三武。”
武王曰:“敢闻其目?”
太公曰:“将冬不服裘,夏不操扇,雨不张盖,名曰礼将。将不身服礼,无以知士卒之寒暑。出隘塞,犯泥涂,将必先下步,名曰力将。将不身服力,无以知士卒之劳苦。军皆定次,将乃就舍;炊者皆熟,将乃就食;军不举火,将亦不举,名曰止欲将。将不身服止欲,无以知士卒之饥饱。将与士卒共寒暑、劳苦、饥饱,故三军之众,闻鼓声则喜,闻金声则怒。高城深池,矢石繁下,士争先登。白刃始合,士争先赴。士非好死而乐伤也,为其将知寒暑饥饱之审,而见劳苦之明也。”
【注释】
①金:古代金属乐器。军中用其作指挥工具,击之以发出停止进攻的命令。
阴符
武王问太公曰:“引兵深入诸侯之地,三军猝有缓急,或利或害。吾将以近通远,从中应外,以给三军之用。为之奈何?”
太公曰:“主与将,有阴符①。凡八等:有大胜克敌之符,长一尺;破军杀将之符,长九寸;降城得邑之符,长八寸;却敌报远之符,长七寸;誓众坚守之符,长六寸;请粮益兵之符,长五寸;败军亡将之符,长四寸;失利亡士之符,长三寸。诸奉使行符,稽留者,若符事泄,闻者告者皆诛之。八符者,主将秘闻,所以阴通言语,不泄中外相知之术。敌虽圣智,莫之能识。”
武王曰:“善哉!”
【注释】
①阴符:古代进行秘密通信的兵符
阴书
武王问太公曰:“引兵深入诸侯之地,主将欲合兵①,行无穷之变,图不测之利。其事繁多,符不能明,相去辽远,言语不通,为之奈何?”
太公曰:“诸有阴事大虑,当用书,不用符。主以书遗将,将以书问主。书皆一合而再离,三发而一知。再离者,分书为三部。三发而一知者,言三人,人操一分,相参而不知情也。此谓阴书。敌虽圣智,莫之能识。”
武王曰:“善哉!”
【注释】
①合兵:配合作战。
军势
武王问太公曰:“攻伐之道奈何?”
太公曰:“势因于敌家之动,变生于两陈之间,奇正发于无穷之源。故至事①不语,用兵不言。且事之至者,其言不足听也;兵之用者,其状不足见也。倏而往,忽而来,能独专而不制者兵也。闻则议,见则图,知则困,辨则危。故善战者,不待张军;善除患者,理于未生;善胜敌者,胜于无形。上战无与战,故争胜于白刃之前者,非良将也;设备于已失之后者,非上圣也;智与众同,非国师也;技与众同,非国工也。事莫大于必克,用莫大于玄默②,动莫大于不意,谋莫大于不识。
夫先胜者,先见弱于敌而后战者也,故事半而功倍焉。圣人征于天地之动,孰知其纪③。循阴阳之道而从其候,当天地盈缩④,因以为常。物有生死,因天地之形。故曰:未见形而战,虽众必败。
善战者,居之不挠,见胜则起,不胜则止。故曰:无恐惧,无犹豫。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莫过狐疑。
善[战]者,见利不失,遇时不疑。失利后时,反受其殃。故智者从之而不释,巧者一决而不犹豫。是以迅雷不及掩耳,迅电不及瞑目,赴之若惊,用之若狂,当之者破,近之者亡。孰能御之!
夫将,有所不言而守者,神也;有所不见而视者,明也。故知神明之道者,野无衡敌,对无立国。”
武王曰:“善哉!”
【注释】
①至事:重大的事。
②玄默:内藏玄机。
③孰:通“熟”。纪:法则,规律。
④盈缩:只日月盈亏、昼夜长短等自然现象。
奇兵
武王问太公曰:“凡用兵之道,大要何如?”
太公曰:“古之善战者,非能战于天上,非能战于地下,其成与败,皆由神势。得之者昌,失之者亡。
夫两陈之间,出甲陈兵,纵卒乱行者,所以为变也。深草蓊翳①者,所以遁逃也。谿谷险阻者,所以止车御骑也。隘塞山林者,所以以少击众也。坳泽窈冥②者,所以匿其形也。清明无隐者,所以战勇力也。疾如流矢,击如发机者,所以破精微③也。诡伏设奇,远张④诳诱者,所以破军擒将也。四分五裂者,所以击圆破方也。因其惊骇者,所以一击十也。因其劳倦暮舍者,所以十击百也。奇技者,所以越深水、渡江河也。强弩长兵者,所以逾水战也。长关远候,暴疾谬遁者,所以降城服邑也。鼓行喧嚣者,所以行奇谋也。大风甚雨者,所以搏前擒后也。伪称敌使者,所以绝粮道也。谬号令,与敌同服者,所以备走北也。战必以义者,所以励众胜敌也。尊爵重赏者,所以劝用命也。严刑罚者,所以进罢怠也。一喜一怒,一予一夺,一文一武,一徐一疾者,所以调和三军,制一臣下也。处高敝者,所以警守也。保险阻者,所以为固也。山林茂秽者,所以默往来也。深沟高垒,积粮多者,所以持久也。
故曰:不知战攻之策,不可以语敌。不能分移,不可以语奇。不通治乱,不可以语变。
故曰:将不仁,则三军不亲。将不勇,则三军不锐。将不智,则三军大疑。将不明,则三军大倾。将不精微,则三军失其机。将不常戒,则三军失其备。将不强力,则三军失其职。
故将者,人之司命⑤。三军与之俱治,与之俱乱。得贤将者,兵强国昌。不得贤将者,兵弱国亡。”
武王曰:“善哉!”
【注释】
①蓊翳:草木茂盛。
②坳泽:低洼潮湿地。窈冥:阴暗隐蔽。
③精微:精心策划的部署或计谋。
④远张:虚张声势。
⑤司命:掌握命运。
五音
武王问太公曰:“律音①之声,可以知三军之消息,胜负之决乎?”
太公曰:“深哉!王之问也。夫律管十二,其要有五音:宫、商、角、徵、羽,此真正声也,万代不易。五行②之神,道之常也。金、木、水、火、土,各以其胜攻也。古者三皇之世,虚无之情,以制刚强。无有文字,皆由五行。五行之道,天地自然。六甲之分,微妙之神。其法:以天清静,无阴云风雨,夜半遣轻骑往至敌人之垒,去九百步外,遍持律管当耳,大呼惊之。有声应管③,其来甚微。角声应管,当以白虎;徵声应管,当以玄武;商声应管,当以朱雀;羽声应管,当以勾陈;五管声尽不应者,宫也,当以青龙。此五行之符,佐胜之征,成败之机也。”
武王曰:“善哉!”
太公曰:“微妙之音,皆有外候。”
武王曰:“何以知之?”
太公曰:“敌人惊动则听之:闻桴④鼓之音者,角也;见火光者,徵也;闻金铁矛戟之音者,商也;闻人啸呼之音者,羽也;寂寞无闻者,宫也。此五者,声色之符也。”
【注释】
①律音:古代音乐中的十二律和五音。古人以十二只长短不同的竹管定出使二个标准音,称为十二律。十二律又分阴阳,阳律称六律,阴律称六吕。五音指下文所说的宫、商、角、徵、羽五个音阶。
②五行:古人认为金、木、水、火、土是构成天地万物的基本物质,称之为五行。
③有声应管:律管发出相应的声音。
④桴:鼓槌。
兵征
武王问太公曰:“吾欲未战先知敌人之强弱,预见胜负之征,为之奈何?”
太公曰:“胜败之征,精神先见。明将察之,其效在人。谨候敌人出入进退,察其动静,言语妖祥,士卒所告。凡三军悦怿,士卒畏法,敬其将命,相喜以破敌,相陈以勇猛,相贤以威武,此强征也。三军数惊,士卒不齐,相恐以[强]敌,相语以不利,耳目相属,妖言不止,众口相惑,不畏法令,不重其将,此弱征也。
三军齐整,陈势以固,深沟高垒,又有大风甚雨之利,三军无故①,旌旗前指,金铎之声扬以清,鼙鼓之声宛以鸣,此得神明之助,大胜之征也。行陈不固,旌旗乱而相绕,逆大风甚雨之利,士卒恐惧,气绝而不属,戎马惊奔,兵车折轴,金铎之声下以浊,鼙鼓之声湿如沐,此大败之征也。
凡攻城围邑,城之气色如死灰,城可屠;城之气出而北,城可克;城之气出而西,城必降;城之气出而南,城不可拔;城之气出而东,城不可攻。城之气出而复入,城主逃北;城之气出而覆我军之上,军必病②;城之气出高而无所止,用兵长久。凡攻城围邑,过旬不雷不雨,必亟去之,城必有大辅。此所以知可攻而攻,不可攻而止。”
武王曰:“善哉!”
【注释】
①故:事故,变故。
②病:陷入困境。
农器
武王问太公曰:“天下安定,国家无事。战攻之具,可无修乎?守御之备,可无设乎?”
太公曰:“战攻守御之具,尽在于人事:耒耜①者,其行马蒺藜②也;马牛车舆者,其营垒蔽橹③也;锄耰④之具,其矛戟也;蓑薜簦笠⑤者,其甲胄干楯也;镢锸斧锯杵臼,其攻城器也;牛马,所以转输粮用也;鸡犬,其伺候也;妇人织纴⑥,其旌旗也;丈夫平壤,其攻城也;春钹草棘,其战车骑也;夏耨⑦田畴,其战步兵也;秋刈⑧禾薪,其粮食储备也;冬实仓廪,其坚守也;田里相伍,其约束符信也;里有吏,官有长,其将帅也;里有周垣,不得相过,其队分也;输粟收刍,其廪库也;春秋治城郭,修沟渠,其堑垒也。
故用兵之具,尽在于人事也。善为国者,取于人事,故必使遂其六畜,辟其田野,究其处所。丈夫治田有亩数,妇人织纴有尺度,是富国强兵之道也。”
武王曰:“善哉!”
【注释】
①耒耜:古代用来翻土的农具。
②行马:古代用来阻止敌人车骑的防御器具,亦称拒马。蒺藜:一种形似蒺藜的木制带刺的防御器具,用来阻塞道路、设置障碍。
③蔽橹:盾牌之类的遮蔽器具。
④耰:古代用来碎土平田的农具。
⑤蓑薜:古代的雨衣。
⑥纴:织布。
⑦耨,锄草。
⑧刈:收割。
卷四 虎韬
军用
武王问太公曰:“王者举兵,三军器用,攻守之具,科品①众寡,岂有法乎?”
太公曰:“大哉!王之问也。夫攻守之具,各有科品,此兵之大威也。”
武王曰:“愿闻之。”
太公曰:“凡用兵之大数,将甲士万人,法用:武冲大扶胥②三十六乘,材士③强弩矛戟为翼,一车二十四人,推之以八尺车轮,车上立旗鼓,兵法谓之震骇,陷坚陈,败强敌。武翼大橹矛戟扶胥七十二乘,材士强弩矛戟为翼,以五尺车轮,绞车、连弩自副,陷坚陈,败强敌。提翼小橹扶胥一百四十具,绞车、连弩自副,以鹿车轮,陷坚陈,败强敌。大黄参连弩大扶胥三十六乘,材士强弩矛戟为翼,飞凫、电影④自副。飞凫赤茎白羽,以铜为首;电影青茎赤羽,以铁为首。昼则以绛缟,长六尺,广六寸,为光耀;夜则以白缟,长六尺,广六寸,为流星。陷坚陈,败步骑。大扶胥冲车三十六乘,螳螂武士⑤共载,可以击纵横,可以败敌。轻车骑寇,一名电车,兵法谓之电击,陷坚阵,败步骑。寇夜前来,矛戟扶胥轻车一百六十乘,螳螂武士三人共载,兵法谓之霆击,陷坚陈,败步骑。
方首铁棓维朌⑥,重十二斤,柄长五尺以上,千二百枚,一名天棓;大柯斧,刃长八寸,重八斤,柄长五尺以上,千二百枚,一名天越;方首铁锤,重八斤,柄长五尺以上,千二百枚,一名天锤。败步骑群寇。飞钩,长八寸,钩芒长四寸,柄长六尺以上,千二百枚,以投其众。
三军拒守:木螳螂剑刃扶胥,广二丈,百二十具,一名行马,平易地,以步兵败车骑。木蒺藜,去地二尺五寸,百二十具,败步骑,要穷寇,遮走北⑦。轴旋短冲矛戟扶胥,百二十具,黄帝所以败蚩尤氏,败步骑,要穷寇,遮走北。狭路微径,张铁蒺藜,芒高四寸,广八寸,长六尺以上,千二百具,败步骑。突瞑来前促战,白刃接,张地罗,铺两镞蒺藜,参连织女,芒间相去二寸,万二千具。旷野草中,方胸铤矛,千二百具。张铤矛法,高一尺五寸。败步骑,要穷寇,遮走北。狭路微径,地陷铁械锁,参连百二十具,败步骑,要穷寇,遮走北。
垒门拒守:矛戟小橹十二具,绞车、连弩自副。三军拒守:天罗、虎落⑧、锁连,一部广一丈五尺,高八尺,百二十具。虎落剑刃扶胥,广一丈五尺,高八尺,五百二十具。
渡沟堑:飞桥,一间广一丈五尺,长二丈以上,着转关辘轳,八具,以环利通索张之。渡大水:飞江,广一丈五尺,长二丈以上,八具,以环利通索张之。天浮铁螳螂,矩内圆外,径四尺以上,环络自副,三十二具。以天浮张飞江济大海,谓之天潢,一名天舡。
山林野居,结虎落柴营:环利铁锁,长二丈以上,千二百枚。环利大通索,大四寸,长四丈以上,六百枚。环利中通索,大二寸,长四丈以上,二百枚。环利小微螺,长二丈以上,万二千枚。天雨盖重车上板,结枲鉏铻,广四尺,长四丈以上,车一具,以铁杙张之。伐木大斧,重八斤,柄长三尺以上,三百枚。棨镢,刃广六寸,柄长五尺以上,三百枚。铜筑固为垂,长五尺以上,三百枚。鹰爪方胸铁杷,柄长七尺以上,三百枚。方胸铁叉,柄长七尺以上,三百枚。方胸两枝铁叉,柄长七尺以上,三百枚。芟草木大镰,柄长七尺以上,三百枚。大橹刀,重八斤,柄长六尺,三百枚。委环铁杙,长三尺以上,三百枚。椓杙大锤,重五斤,柄长二尺以上,百二十具。
甲士万人,强弩六千,戟橹二千,矛楯二千。修治攻具,砥砺⑨兵器,巧手三百人。此举兵军用之大数也。”
武王曰:“允哉!”
【注释】
①科品:种类。
扶胥:战车。
③材士:有武艺的勇士。
④飞凫、电影:两种旗帜的名称。
⑤螳螂武士:勇武之士。
⑥方首铁棓维朌:棒头硕大的方头铁棒。棓,通“棒”。朌,通“颁”,大头状。
⑦要:通“邀”,邀击,截击。遮:阻截,拦击。
⑧天罗:悬挂于空中,上有钩刺的网。虎落:竹篱笆。
⑨砥砺:磨砺。
三阵
武王问太公曰:“凡用兵,为天陈①、地陈、人陈,奈何?”
太公曰:“日月星辰斗杓②,一左一右,一向一背,此谓天陈。丘陵水泉,亦有前后左右之利,此谓地陈。用车用马,用文用武,此谓人陈。”
武王曰:“善哉!”
【注释】
①陈:通“阵”
②斗杓:北斗星。
疾战
武王问太公曰:“敌人围我,断我前后,绝我粮道,为之奈何?”
太公曰:“此天下之困兵也。暴①用之则胜,徐用之则败。如此者,为四武冲陈,以武车骁骑惊乱其军而疾击之,可以横行。”
武王曰:“若已出围地,欲因以为胜,为之奈何?”
太公曰:“左军疾左,右军疾右,无与敌人争道,中军迭前迭后。敌人虽众,其将可走。”
【注释】
①暴:迅速。
必出
武王问太公曰:“引兵深入诸侯之地,敌人四合而围我,断我归道,绝我粮食。敌人既众,粮食甚多,险阻又固。我欲必出,为之奈何?”
太公曰:“必出之道,器械为宝,勇斗为首。审知敌人空虚之地,无人之处,可以必出。将士持玄旗,操器械,设衔枚夜出。勇力、飞足、冒将之士居前,平垒为军开道,材士强弩为伏兵居后,弱卒车骑居中。陈毕徐引,慎无惊骇。以武冲扶胥前后拒守,武翼大橹以备左右。敌人若惊,勇力、冒将之士②疾击而前。弱卒车骑以属其后,材士强弩隐伏而处。审候①敌人追我,伏兵疾击其后,多其火鼓,若从地出,若从天下。三军勇斗,莫我能御。”
武王曰:“前有大水、广堑、深坑,我欲逾渡,无舟楫之备。敌人屯垒,限我军前,塞我归道,斥候常戒,险塞尽守,车骑要我(军)[前],勇士击我后,为之奈何?”
太公曰:“大水、广堑、深坑,敌人所不守。或能守之,其卒必寡。若此者,以飞江转关与天潢以济吾军。勇力材士,从我所指,冲敌绝陈,皆致其死。先燔吾辎重,烧吾粮食,明告吏士:勇斗则生,不勇则死。已出,令我踵军③设云火远候,必依草木、丘墓、险阻。敌人车骑,必不敢远追长驱。用以火为记,先出者,令至火而止,为四武冲陈。如此,则三军皆精锐勇斗,莫我能止。”
武王曰:“善哉!”
【注释】
①审候:侦察,伺机。
②勇力:勇猛之士。冒将之士:敢于冒险冲击敌将之士。
③踵军:随先头部队或主力部队之后跟进的部队。
军略
武王问太公曰:“引兵深入诸侯之地,遇深溪大谷险阻之水。吾三军未得毕济,而天暴雨,流水大至,后不得属于前,无有舟梁之备,又无水草之资。吾欲毕济,使三军不稽留,为之奈何?”
太公曰:“凡帅师将众,虑不先设,器械不备,教不素信①,士卒不习,若此不可以为王者之兵也。凡三军有大事,莫不习用器械。攻城围邑,则有轒轀、临冲。视城中,则有云梯、飞楼。三军行止,则有武冲、大橹前后拒守。绝道遮街,则有材士强弩卫其两旁。设营垒,则有天罗、武落,行马、蒺藜。昼则登云梯远望,立五色旗旌,夜则云火万炬,击雷鼓,振鼙铎,吹鸣笳。越沟堑,则有飞桥、转关辘轳、鉏铻。济大水,则有天潢、飞江。逆波上流,则有浮海、绝江。三军用备,主将何忧。”
【注释】
①信:真,此指符合实战。
临境
武王问太公曰:“吾与敌人临境相拒,彼可以来,我可以往,陈皆坚固,莫敢先举①。我欲往而袭之,彼亦可来。为之奈何?”
太公曰:“兵分三处。令我前军,深沟增垒而无出,列旌旗,击鼙鼓,完为守备。令我后军,多积粮食,无使敌人知我意。发我锐士,潜袭其中,击其不意,攻其无备。敌人不知我情,则止不来矣。”
武王曰:“敌人知我之情,通我之谋,动则得我事。其锐士伏于深草,要我隘路,击我便处,为之奈何?”
太公曰:“令我前军,日出挑战,以劳其意。令我老弱,曳柴扬尘,鼓呼而往来,或出其左,或出其右,去敌无过百步,其将必劳,其卒必骇。如此,则敌人不敢来。吾往者不止,或袭其内,或击其外,三军疾战,敌人必败。”
【注释】
①举:发动进攻。
动静
武王问太公曰:“引兵深入诸侯之地,与敌人之军相当。两陈相望,众寡强弱相等,未敢先举。吾欲令敌人将帅恐惧,士卒心伤,行陈不固,后陈欲走,前陈数顾。鼓噪而乘之,敌人遂走。为之奈何?”
太公曰:“如此者,发我兵,去寇十里而伏其两旁,车骑百里而越其前后。多其旌旗,益其金鼓。战合,鼓噪而俱起。敌将必恐,其军必骇,众寡不相救,贵贱不相待,敌人必败。”
武王曰:“敌之地势,不可伏其两旁,车骑又无以越其前后。敌知我虑,先施其备。吾士卒心伤,将帅恐惧,战则不胜,为之奈何?”
太公曰:“微哉!王之问也。如此者,先战五日,发我远候,往视其动静。审候其来,设伏以待之,必于死地与敌相遇。远我旌旗,疏我行陈。必奔①其前,与敌相当,战合而走,击金而止。三里而还,伏兵乃起,或陷②其两旁,或击其前后。三军疾战,敌人必走。”
武王曰:“善哉!”
【注释】
①奔:迅速行动。
②陷:进攻。
金鼓
武王问太公曰:“引兵深入诸侯之地,与敌相当,而天大寒,甚暑,日夜霖雨,旬日不止,沟垒悉坏,隘塞不守,斥候懈怠,士卒不戒。敌人夜来,三军无备,上下惑乱,为之奈何?”
太公曰:“凡三军,以戒为固,以怠为败。令我垒上,‘谁何’①不绝,人执旌旗,外内相望,以号相命,勿令乏音,而皆外向②。三千人为一屯,诫而约之,各慎其处。敌人若来,视我军之警戒,至而必还,力尽气怠。发我锐士,随而击之。”
武王曰:“敌人知我随之,而伏其锐士,佯北不止,过伏而还,或击我前,或击我后,或薄③我垒。吾三军大恐,扰乱失次,离其处所。为之奈何?”
太公曰:“分为三队,随而追之,勿过其伏。三队俱至,或击其前后,或陷其两旁。明号审令,疾击而前。敌人必败。”
【注释】
①谁何:军营中的口令问答声。
②外向:面向军营的外方。
③薄:迫近。
绝道
武王问太公曰:“引兵深入诸侯之地,与敌相守。敌人绝我粮道,又越我前后。吾欲战则不可胜,欲守则不可久。为之奈何?”
太公曰:“凡深入敌人之地,必察地之形势,务求便利。依山林险阻,水泉林木而为之固。谨守关梁,又知城邑、丘墓、地形之利。如是,则我军坚固,敌人不能绝我粮道,又不能越我前后。”
武王曰:“吾三军过大林广泽平易之地,吾盟①误失,猝与敌人相薄。以战则不胜,以守则不固。敌人翼②我两旁,越我前后,三军大恐。为之奈何?”
太公曰:“凡帅师之法,当先发远候,去敌二百里,审知敌人所在。地势不利,则以武冲为垒而前,又置两踵军于后,远者百里,近者五十里,即有警急,前后相救。吾三军常完坚,必无毁伤。”
武王曰:“善哉!”
【注释】
①盟:盟军。
②翼:从侧翼包围。
略地
武王问太公曰:“战胜深入,略其地,有大城不可下。其别军守险,与我相距。我欲攻城围邑,恐其别军①猝至而击我,中外相合,击我表里②。三军大乱,上下恐骇。为之奈何?”
太公曰:“凡攻城围邑,车骑必远,屯卫警戒,阻其内外。中人绝粮,外不得输。城人恐怖,其将必降。”
武王曰:“中人绝粮,外不得输,阴为约誓,相与密谋,夜出穷寇死战,其车骑锐士,或冲我内,或击我外。士卒迷惑,三军败乱。为之奈何?”
太公曰:“如此者,当分军为三军,谨视地形而处。审知敌人别军所在,及其大城别堡,为之置遗缺之道,以利其心,谨备勿失。敌人恐惧,不入山林,即归大邑,走其别军。车骑远要其前,勿令遗脱。中人以为先出者得其径道,其练卒材士必出,其老弱独在。车骑深入长驱,敌人之军必莫敢至。慎勿与战,绝其粮道,围而守之,必久其日。无燔人积聚,无坏人宫室,冢树社丛勿伐,降者勿杀,得而勿戮,示之以仁义,施之以厚德。令其士民曰:罪在一人。如此,则天下和服。”
武王曰:“善哉!”
【注释】
①别军:主力之外的另一支部队。
②表里:军队的正面和侧后。
火战
武王问太公曰:“引兵深入诸侯之地,遇深草蓊秽,周吾军前后左右。三军行数百里,人马疲倦休止。敌人因天燥疾风之利,燔吾上风,车骑锐士坚伏吾后。吾三军恐怖,散乱而走。为之奈何?”
太公曰:“若此者,则以云梯、飞楼远望左右,谨察前后。见火起,即燔吾前而广延之,又燔吾后。敌人若至,则引军而却,按黑地①而坚处。敌人之来,犹在吾后,见火起必还走。吾按黑地而处,强弩材士卫吾左右,又燔吾前后。若此,则敌人不能害我。”
武王曰:“敌人燔吾左右,又燔吾前后,烟覆吾军,其大兵按黑地而起。为之奈何?
太公曰:“若此者,为四武冲阵,强弩翼吾左右。其法无胜亦无负。”
【注释】
①黑地:草地燃烧后的焦土地带。
垒虚
武王问太公曰:“何以知敌垒之虚实,自来自去①?”
太公曰:“将必上知天道,下知地理,中知人事。登高下望,以观敌之变动。望其垒,则知其虚实;望其士卒,则知其去来。”
武王曰:“何以知之?”
太公曰:“听其鼓无音、铎无声,望其垒上多飞鸟而不惊,上无氛气,必知敌诈而为偶人也。敌人猝去,不远未定而复反者,彼用其士卒太疾也。太疾则前后不相次,不相次则行陈必乱。如此者,急出兵击之。以少击众,则必胜矣。”
【注释】
①自来自去:敌人是要进攻还是撤退的意图。
卷五 豹韬
林战
武王问太公曰:“引兵深入诸侯之地,遇大林,与敌人分林相拒。吾欲以守则固,以战则胜。为之奈何?”
太公曰:“使吾三军分为冲陈,便兵所处,弓弩为表,戟楯为里。斩除草木,极广吾道,以便战所。高置旌旗,谨敕①三军,无使敌人知吾之情,是谓林战。
林战之法,率吾矛戟,相与为伍。林间木疏,以骑为辅,战车居前,见便则战,不见便则止。林多险阻,必置冲陈,以备前后。三军疾战,敌人虽众,其将可走。更战更息,各按其部,是为林战之纪。”
【注释】
①敕:告诫,命令。
突战
武王问太公曰:“敌人深入长驱,侵掠我地,驱我牛马,其三军大至,薄我城下。吾士卒大恐,人民系累,为敌所虏。吾欲以守则固,以战则胜。为之奈何?”
太公曰:“如此者,谓之突兵。其牛马必不得食,士卒绝粮,暴击而前。令我远邑别军,选其锐士,疾击其后。审其期日,必会于晦①。三军疾战,敌人虽众,其将可虏。”
武王曰:“敌人分为三四,或战而侵掠我地,或止而收我牛马。其大军未尽至,而使寇薄我城下,致吾三军恐惧。为之奈何?”
太公曰:“谨候敌人,未尽至则设备而待之。去城四里而为垒,金鼓旌旗皆列而张。别队为伏兵。令我垒上多积强弩,百步一突门,门有行马。车骑居外,勇力锐士隐伏而处。敌人若至,使我轻卒合战而佯走,令我城上立旌旗,击鼙鼓,完为守备。敌人以我为守城,必薄我城下。发吾伏兵,以冲其内,或击其外。三军疾战,或击其前,或击其后。勇者不得斗,轻者不及走,名曰突战。敌人虽众,其将必走。”
武王曰:“善哉!”
【注释】
①晦:夜晚。
敌强
武王问太公曰:“引兵深入诸侯之地,与敌人冲军①相当,敌众我寡,敌强我弱。敌人夜来,或攻我左,或攻我右,三军震动。吾欲以战则胜,以守则固,为之奈何?”
太公曰:“如此者,谓之震寇。利以出战,不可以守。选吾材士强弩,车骑为左右,疾击其前,急攻其后,或击其表,或击其里。其卒必乱,其将必骇。”
武王曰:“敌人远遮我前,急攻我后,断我锐兵,绝我材士。吾内外不得相闻,三军扰乱,皆散而走,士卒无斗志,将吏无守心。为之奈何?”
太公曰:“明哉!王之问也。当明号审令,出我勇锐冒将之士,人操炬火,二人同鼓,必知敌人所在,或击其表,或击其里。微号相知②,令之灭火,鼓音皆止。中外相应,期约皆当。三军疾战,敌必败亡。”
武王曰:“善哉!”
【注释】
①冲军:担任突击任务的部队。
②微号相知:用约定的暗号互相识别。
敌武
武王问太公曰:“引兵深入诸侯之地,猝遇敌人,甚众且武,武车骁骑绕我左右,吾三军皆震,走不可止。为之奈何?”
太公曰:“如此者,谓之败兵。善者以胜,不善者以亡。”
武王曰:“用之奈何?”
太公曰:“伏我材士强弩,武车骁骑为之左右,常去前后三里。敌人逐我,发我车骑,冲其左右。如此,则敌人扰乱,吾走者自止。”
武王曰:“敌人与我车骑相当,敌众我少,敌强我弱。其来整治①精锐,吾陈不敢当。为之奈何?”
太公曰:“选我材士强弩,伏于左右,车骑坚陈而处。敌人过我伏兵,积弩射其左右,车骑锐兵疾击其军,或击其前,或击其后。敌人虽众,其将必走。”
武王曰:“善哉!”
【注释】
①整治:指军容严整。
鸟云山兵
武王问太公曰:“引兵深入诸侯之地,遇高山盘石,其上亭亭,无有草木,四面受敌。吾三军恐惧,士卒迷惑。吾欲以守则固,以战则胜。为之奈何?”
太公曰:“凡三军,处山之高,则为敌所栖;处山之下,则为敌所囚。既已被山而处,必为鸟云之陈。鸟云之陈,阴阳皆备,或屯其阴,或屯其阳。处山之阳,备山之阴;处山之阴,备山之阳;处山之左,备山之右;处山之右,备山之左。其山,敌所能陵①者,兵备其表,衢道通谷②,绝以武车。高置旌旗,谨敕三军,无使敌人知我之情。是谓山城。行列已定,士卒已陈,法令已行,奇正已设,各置冲陈于山之表,便兵所处,乃分车骑为鸟云之陈。三军疾战,敌人虽众,其将可擒。”
【注释】
①陵:攀登。
②衢道:四通八达的道路。通谷:可通行的山谷。
鸟云泽兵
武王问太公曰:“引兵深入诸侯之地,与敌人临水相拒,敌富而众,我贫而寡,逾水击之则不能前,欲久其日则粮食少。吾居斥卤之地①,四旁无邑,又无草木,三军无所掠取,牛马无所刍牧②。为之奈何?”
太公曰:“三军无备,牛马无食,士卒无粮,如此者,索便③诈敌而亟去之,设伏兵于后。”
武王曰:“敌不可得而诈,吾士卒迷惑。敌人越我前后,吾三军败乱而走。为之奈何?”
太公曰:“求途之道,金玉为主。必因敌使,精微④为宝。”
武王曰:“敌人知我伏兵,大军不肯济,别将分队以逾于水,吾三军大恐。为之奈何?”
太公曰:“如此者,分为冲陈,便兵所处。须其毕出,发我伏兵,疾击其后,强弩两旁,射其左右,车骑分为鸟云之陈,备其前后,三军疾战。敌人见我战合,其大军必济水而来。发我伏兵,疾击其后,车骑冲其左右。敌人虽众,其将可走。
凡用兵之大要,当敌临战,必置冲陈,便兵所处,然后以车骑分为鸟云之陈。此用兵之奇也。所谓鸟云者,鸟散而云合,变化无穷者也。”
武王曰:“善哉!”
【注释】
①斥卤之地:荒芜贫瘠的盐碱地。
②刍牧:饲养和放牧。
③索便:寻找机会。
④精微:精细隐蔽。
少众
武王问太公曰:“吾欲以少击众,以弱击强,为之奈何?”
太公曰:“以少击众者,必以日之暮,伏于深草,要之隘路。以弱击强者,必得大国之与,邻国之助。”
武王曰:“我无深草,又无隘路。敌人已至,不适日暮。我无大国之与,又无邻国之助。为之奈何?”
太公曰:“妄张诈诱①,以荧惑其将。迂其道,令过深草;远其路,令会日暮。前行未渡水,后行未及舍,发我伏兵,疾击其左右,车骑扰乱其前后。敌人虽众,其将可走。事大国之君,下邻国之士,厚其币,卑其辞。如此,则得大国之与,邻国之助矣。”
武王曰:“善哉!”
【注释】
①妄张诈诱:虚张声势,以欺骗手段引诱敌人。
分险
武王问太公曰:“引兵深入诸侯之地,与敌人相遇于险阨①之中。吾左山而右水,敌右山而左水,与我分险相拒。(各)[吾]欲以守则固,以战则胜。为之奈何?”
太公曰:“处山之左,急备山之右;处山之右,急备山之左。险有大水无舟楫者,以天潢济吾三军。已济者亟广吾道,以便战所。以武冲为前后,列其强弩,令行陈皆固。衢道谷口,以武冲绝之,高置旌旗。是谓车城。凡险战之法,以武冲为前,大橹为卫,材士强弩翼吾左右。三千人为屯,必置冲陈,便兵所处。左军以左,右军以右,中军以中,并攻而前。已战者还归屯所,更战更息,必胜乃已。”
武王曰:“善哉!”
【注释】
①险阨:险阻狭窄的地形
卷六 犬韬
分合
武王问太公曰:“王者帅师,三军分为数处,将欲期会合战①,约誓赏罚。为之奈何?”
太公曰:“凡用兵之法,三军之众,必有分合之变。其大将先定战地、战日,然后移檄书与诸将吏期:攻城围邑,各会其所,明告战日,漏刻②有时。大将设营而阵,立表③辕门,清道以待。诸将吏至者,校其先后,先期至者赏,后期至者斩。如此,则远近奔集,三军俱至,并力合战。”
【注释】
①合战:集中兵力与敌交战。
②漏刻:又称漏壶,古代的一种计时器。
③表:标竿,通过日照的投影计算时间。
武锋
武王问太公曰:“凡用兵之要,必有武车骁骑,驰阵选锋①,见可则击之。如何则可击?”
太公曰:“夫欲击者,当审察敌人十四变,变见则击之,敌人必败。”
武王曰:“十四变可得闻乎?”
太公曰:“敌人新集可击,人马未食可击,天时不顺可击,地形未得可击,奔走可击,不戒可击,疲劳可击,将离士卒可击,涉长路可击,济水可击,不暇可击,阻难狭路可击,乱行可击,心怖可击。”
【注释】
①驰阵:冲锋陷阵的勇士。选锋:精选出来的勇士。
练士
武王问太公曰:“练①士之道奈何?”
太公曰:“军中有大勇、敢死、乐伤者,聚为一卒②,名为冒刃之士;有锐气、壮勇、强暴者,聚为一卒,名曰陷阵之士;有奇表长剑,接武齐列者,聚为一卒,名曰勇锐之士;有拔距③伸钩,强梁多力,溃破金鼓,绝灭旌旗者,聚为一卒,名曰勇力之士;有逾高绝远,轻足善走者,聚为一卒,名曰寇兵之士;有王臣失势,欲复见功者,聚为一卒,名曰死斗之士;有死将之人子弟,欲与其将报仇者,聚为一卒,名曰敢死之士;有赘婿人虏,欲掩迹扬名者,聚为一卒,名曰励钝之士;有贫穷愤怒,欲快其心者,聚为一卒,名曰必死之士;有胥靡④免罪之人,欲逃其耻者,聚为一卒,名曰幸用之士;有材技兼人,能负重致远者,聚为一卒,名曰待命之士。此军之练士,不可不察也。”
【注释】
①练:挑选。
②卒:古代军队编制,一般以百人为一卒。
③拔距:古代一种教量臂力的游戏。
④胥靡:囚犯。
教战
武王问太公曰:“合三军之众,欲令士卒服习教战①之道,奈何?”
太公曰:“凡领三军,必有金鼓之节,所以整齐士众者也。将必明告吏士,申之以三令,以教操兵起居②、旌旗指麾之变法。故教吏士,使一人学战,教成,合之十人;十人学战,教成,合之百人;百人学战,教成,合之千人;千人学战,教成,合之万人;万人学战,教成,合之三军之众;大战之法,教成,合之百万之众。故能成其大兵,立威天下。”
武王曰:“善哉!”
【注释】
①服习:掌握。教战:军事训练。
②操兵:使用兵器。起居:起坐进退等基本战术动作。
均兵
武王问太公曰:“以车与步卒战,一车当几步卒?几步卒当一车?以骑与步卒战,一骑当几步卒?几步卒当一骑?以车与骑战,一车当几骑?几骑当一车?”
太公曰:“车者,军之羽翼也,所以陷坚陈,要强敌,遮走北也。骑者,军之伺候①也,所以踵②败军,绝粮道,击便寇也。故车骑不敌战③,则一骑不能当步卒一人。三军之众成陈而相当,则易战④之法:一车当步卒八十人,八十人当一车;一骑当步卒八人,八人当一骑;一车当十骑,十骑当一车。险战⑤之法:一车当步卒四十人,四十人当一车;一骑当步卒四人,四人当一骑;一车当六骑,六骑当一车。夫车骑者,军之武兵也,十乘败千人,百乘败万人;十骑败百人,百骑走千人。此其大数也。”
武王曰:“车骑之吏数与阵法奈何?”
太公曰:“置车之吏数:五车一长,十车一吏,五十车一率,百车一将。易战之法:五车为列,相去四十步,左右十步,队间六十步。险战之法:车必循道,十车为聚,二十车为屯,前后相去二十步,左右六步,队间三十六步,五车一长,纵横相去二里,各返故道。
置骑之吏数:五骑一长,十骑一吏,百骑一率,二百骑一将。易战之法:五骑为列,前后相去二十步,左右四步,队间五十步。险战之法:前后相去十步,左右二步,队间二十五步。三十骑为一屯,六十骑为一辈。十骑一吏,纵横相去百步,周环⑥各复故处。”
武王曰:“善哉!”
【注释】
①伺候:担任侦察、突击任务的部队。
②踵:跟踪,追击。
③敌战:适合战场的条件,能充分发挥其作用。
④易战:平坦开阔地形作战。
⑤险战:崎岖狭窄地形作战。
⑥周环:周旋,此指交战。
武车士
武王问太公曰:“选车士奈何?”
太公曰:“选车士之法,取年四十以下,长七尺五寸以上,走能逐奔马,及驰①而乘之,前后左右,上下周旋,能缚束旌旗,力能彀八石弩②,射前后左右皆便习③者,名曰武车之士,不可不厚也。”
【注释】
①及驰:能追赶上奔驰的战车。
②彀:将弓弩张满。石,重量单位,古代以一百二十斤为一石。
③便习:熟练掌握。
武骑士
武王问太公曰:“选骑士奈何?”
太公曰:“选骑士之法,取年四十以下,长七尺五寸以上,壮健捷疾,超绝伦等①,能驰骑彀射,前后左右,周旋进退,越沟堑,登丘陵,冒险阻,绝大泽,驰强敌,乱大众者,名曰武骑之士,不可不厚也。”
【注释】
①超绝:超过。伦等:同辈。
战车
武王问太公曰:“战车①奈何?”
太公曰:“步贵知变动,车贵知地形,骑贵知别径奇道,三军同名而异用也。凡车之死地有十,胜地有八。”
武王曰:“十死之地奈何?”
太公曰:“往而无以还者,车之死地也。越绝险阻,乘敌②远行者,车之竭地也。前易后险者,车之困地也。陷之险阻而难出者,车之绝地也。圯下渐泽③,黑土黏埴者,车之劳地也。左险右易,上陵仰阪④者,车之逆地也。殷草横亩⑤,犯历⑥深泽者,车之拂地也。车少地易,与步不敌者,车之败地也。后有沟渎,左有深水,右有峻阪者,车之坏地也。日夜霖雨,旬日不止,道路溃陷,前不能进,后不能解者,车之陷地也。此十者,车之死地也。故拙将之所以见擒,明将之所以能避也。”
武王曰:“八胜之地奈何?”
太公曰:“敌之前后,行陈未定,即陷之。旌旗扰乱,人马数动,即陷之。士卒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即陷之。陈不坚固,士卒前后相顾,即陷之。前往而疑,后恐而怯,即陷之。三军猝惊,皆薄⑦而起,即陷之。战于易地,暮不能解,即陷之。远行而暮舍,三军恐惧,即陷之。此八者,车之胜地也。将明于十害八胜,敌虽围周,千乘万骑,前驱旁驰,万战必胜。”
武王曰:“善哉!”
【注释】
①战车:使用战车作战。
②乘敌:追击敌人。
③圯:毁坏。下:低洼。渐泽:潮湿。
④陵:山陵。仰:登上。阪:山坡。
⑤殷草:草木茂盛。横亩:长满田地。
⑥犯历:经过。
⑦薄:此为仓促的意思。
战骑
武王问太公曰:“战骑奈何?”
太公曰:“骑有十胜九败。”
武王曰:“十胜奈何?”
太公曰:“敌人始至,行陈未定,前后不属,陷其前骑,击其左右,敌人必走。敌人行陈整齐坚固,士卒欲斗,吾骑翼而勿去,或驰而往,或驰而来,其疾如风,其暴如雷,白昼而昏,数更旌旗,变易衣服,其军可克。敌人行陈不固,士卒不斗,薄其前后,猎其左右,翼而击之,敌人必惧。敌人暮欲归舍,三军恐骇,翼其两旁,疾击其后,薄其垒口,无使得入,敌人必败。敌人无险阻保固,深入长驱,绝其粮道,敌人必饥。地平而易,四面见敌,车骑陷之,敌人必乱。敌人奔走,士卒散乱,或翼其两旁,或插其前后,其将可擒。敌人暮返,其兵甚众,其行陈必乱,令我骑十而为队,百而为屯,车五而为聚,十而为群,多设旌旗,杂以强弩,或击其两旁,或绝其前后,敌将可虏。此骑之十胜也。”
武王曰:“九败奈何?”
太公曰:“凡以骑陷敌,而不能破阵,敌人佯走,以车骑返击我后,此骑之败地也。追北逾险,长驱不止,敌人伏我两旁,又绝我后,此骑之围地也。往而无以返,入而无以出,是谓陷于天井①、顿于地穴,此骑之死地也。所以入者隘,所以出者远,彼弱可以击我强,彼寡可以击我众,此骑之没地也。大涧深谷,翳荟林木,此骑之竭地也。左右有水,前有大阜,后有高山,三军战于两水之间,敌居表里,此骑之艰地也。敌人绝我粮道,往而无以返,此骑之困地也。污下沮泽②,进退渐洳③,此骑之患地也。左有深沟,右有坑阜,高下如平地,进退诱敌,此骑之陷地也。此九者,骑之死地也。明将之所以远避,暗将之所以陷败也。”
【注释】
①天井:四面高山中间低地。
②污:通“洼”。沮泽:水草茂盛的沼泽。
③渐洳:植物腐烂而形成的泥沼。
战步
武王问太公曰:“步兵与车骑战奈何?”
太公曰:“步兵与车骑战者,必依丘陵险阻,长兵①强弩居前,短兵②弱弩居后,更发更止③。敌之车骑虽众而至,坚阵疾战,材士强弩以备我后。”
武王曰:“吾无丘陵,又无险阻,敌人之至,既众且武,车骑翼我两旁,猎我前后,吾三军恐怖,乱败而走。为之奈何?”
太公曰:“令我士卒为行马、木蒺藜,置牛马队伍,为四武冲阵。望敌车骑将来,均置蒺藜;掘地匝④后,广深五尺,名曰命笼。人操行马进步,阑车以为垒,推而前后,立而为屯,材士强弩,备我左右。然后令我三军,皆疾战而不解⑤。”
武王曰:“善哉!”
【注释】
①长兵:长柄兵器。
②短兵:短柄兵器。
③更发更止:轮番作战,轮番休息。
④匝:环绕。
⑤解:同“懈”。
2004-4-1 22:11
信鋆
序言
鬼谷子,姓王名诩,春秋时人。常入云梦山采药修道。因隐居清溪之鬼谷,故自称鬼谷先生。
鬼谷子为纵横家之鼻祖,苏秦与张仪为其最杰出的两个弟子〔见《战国策》〕。另有孙膑与庞涓亦为其弟子之说〔见《孙庞演义》〕。
纵横家所崇尚的是权谋策略及言谈辩论之技巧,其指导思想与儒家所推崇之仁义道德大相径庭。因此,历来学者对《鬼谷子》一书推崇者甚少,而讥诋者极多。其实外交战术之得益与否,关系国家之安危兴衰;而生意谈判与竞争之策略是否得当,则关系到经济上之成败得失。即使在日常生活中,言谈技巧也关系到一人之处世为人之得体与否。当年苏秦凭其三寸不烂之舌,合纵六国,配六国相印,统领六国共同抗秦,显赫一时。而张仪又凭其谋略与游说技巧,将六国合纵土蹦瓦解,为秦国立下不朽功劳。所谓「智用于众人之所不能知,而能用于众人之所不能。」潜谋于无形,常胜于不争不费,此为《鬼谷子》之精髓所在。《孙子兵法》侧重于总体战略,而《鬼谷子》则专于具体技巧,两者可说是相辅相成。
《鬼谷子》共有十四篇,其中第十三、十四篇已失传。《鬼谷子》的版本,常见者有道藏本及嘉庆十年江都秦氏刊本。此电子文本为道藏本,取自萧登福先生之《鬼谷子研究》〔文译出版社,一九八四年〕。
国标码表中无对应的少数汉字,均以“□”符号代之。
捭阖第一
奥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观阴阳之开阖以名命物;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故圣人之在天下也,自古及今,其道一也。
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驰或张。是故圣人一守司其门户,审察其所先后,度权量能,校其伎巧短长。
夫贤、不肖;智、愚;勇、怯;仁、义;有差。乃可捭,乃可阖,乃可进,乃可退,乃可贱,乃可贵;无为以牧之。
审定有无,与其虚实,随其嗜欲以见其志意。微排其言而捭反之,以求其实,贵得其指。阖而捭之,以求其利。或开而示之,或阖而闭之。开而示之者,同其情也。阖而闭之者,异其诚也。可与不可,审明其计谋,以原其同异。离合有守,先从其志。即欲捭之,贵周;即欲阖之,贵密。周密之贵微,而与道相追。
捭之者,料其情也。阖之者,结其诚也,皆见其权衡轻重,乃为之度数,圣人因而为之虑。其不中权衡度数,圣人因而自为之虑。
故捭者,或捭而出之,而捭而内之。阖者,或阖而取之,或阖而去之。捭阖者,天地之道。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纵横反出,反复反忤,必由此矣。
捭阖者,道之大化,说之变也。必豫审其变化。吉凶大命□焉。口者,心之门户也。心者,神之主也。志意、喜欲、思虑、智谋,此皆由门户出入。故关之矣捭阖,制之以出入。
捭之者,开也,言也,阳也。阖之者,闭也,默也,阴也。阴阳其和,终始其义。
故言「长生」、「安乐」、「富贵」、「尊荣」、「显名」、「爱好」、「财利」、「得意」、「喜欲」,为『阳』,曰『始』。
故言「死亡」、「忧患」、「贫贱」、「苦辱」、「弃损」、「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诛罚」,为『阴』,曰『终』。
诸言法阳之类者,皆曰『始』;言善以始其事。诸言法阴之类者,皆曰『终』;言恶以终其谋。
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故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小。以下求小,以高求大。由此言之,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可以说人,可以说家,可以说国,可以说天下。
为小无内,为大无外;益损、去就、倍反,皆以阴阳御其事。
阳动而行,阴止而藏;阳动而出,阴隐而入;阳远终阴,阴极反阳。
以阳动者,德相生也。以阴静者,形相成也。以阳求阴,苞以德也;以阴结阳,施以力也。阴阳相求,由捭阖也。此天地阴阳之道,而说人之法也。为万事之先,是谓圆方之门户。
【注释】
捭:〔音bai3〕分。
阖:〔音he2〕关。
稽:〔音ji1〕考。
朕:〔音zhen4〕迹象。
牧:处理。
内:接纳;忤:逆。
反应第二
古之大化者,乃与无形俱生。反以观往,复以验来;反以知古,复以知今;反以知彼,复以知此。动静虚实之理不合于今,反古而求之。事有反而得复者,圣人之意也,不可不察。
人言者,动也。己默者,静也。因其言,听其辞。言有不合者,反而求之,其应必出。
言有象,事有比;其有象比,以观其次。
象者,象其事。比者,比其辞也。以无形求有声。其钓语合事,得人实也。其犹张□纲而取兽也。多张其会而司之,道合其事,彼自出之,此钓人之纲也。常持其纲驱之。
己反往,彼复来,言有象比,因而定基,重之、袭之、反之、复之,万事不失其辞。圣人所愚智,事皆不疑。
故善反听者,乃变鬼神以得其情。其变当也,而牧之审也。牧之不审,得情不明。得情不明,定基不审。变象比必有反辞以远听之。欲闻其声,反默;欲张,反敛;欲高,反下;欲取,反与。欲开情者,象而比之,以牧其辞。同声相呼,实理同归。或因此,或因彼,或以事上,或以牧下。此听真伪,知同异,得其情诈也。动作言默,与此出入;喜怒由此以见其式;皆以先定为之法则。以反求复,观其所托,故用此者。
己欲平静以听其辞,观其事、论万物、别雄雌。虽非其事,见微知类。若探人而居其内,量其能,射其意;符应不失,如□蛇之所指,若弈之引矢;故知之始己,自知而后知人也。其相知也,若比目之鱼;其见形也,若光之与影;其察言也不失,若磁石之取铁;若舌之取燔骨。其与人也微,其见情也疾;如阴与阳,如圆与方。未见形,圆以道之;既见形,方以事之。进退左右,以是司之。己不先定,牧人不正,是用不巧,是谓忘情失道。己审先定以牧人,策而无形容,莫见其门,是谓天神。
内楗第三
君臣上下之事,有远而亲,近而疏;就之不用,去之反求;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
事皆有内楗,素结本始。或结以道德,或结以党友,或结以财货,货结以采色。用其意,欲入则入,欲出则出;欲亲则亲,欲疏则疏;欲就则就;欲去则去;欲求则求,欲思则思。若蚨母之从子也;出无间,入无朕。独往独来,莫之能止。
内者,进说辞也。楗者,楗所谋也。欲说者务稳度,计事者务循顺。阴虑可否,明言得失,以御其志。方来应时,以和其谋。详思来楗,往应时当也。夫内有不合者,不可施行也。乃揣切时宜,从便所为,以求其变。以变求内者,若管取楗。言往者,先顺辞也;说来者,以变言也。善变者审知地势,乃通于天,以化四时,使鬼神,合于阴阳,而牧人民。
见其谋事,知其志意。事有不合者,有所未知也。合而不结者,阳亲而阴疏。事有不合者,圣人不为谋也。
故远而亲者,有阴德也。近而疏者,志不合也。就而不用者,策不得也。去而反求者,事中来也。日进前而不御者,施不合也。遥闻声而相思者,合于谋待决事也。
故曰:不见其类而为之者,见逆。不得其情而说之者,见非。得其情乃制其术,此用可出可入,可楗可开。故圣人立事,以此先知而楗万物。
由夫道德仁义,礼乐忠信计谋,先取诗书,混说损益,议论去就。欲合者用内,欲去者用外。外内者,必明道数。揣策来事,见疑决之。策无失计,立功建德,治名入产业,曰楗而内合。上暗不治,下乱不□,楗而反之。内自得而外不留,说而飞之,若命自来,己迎而御之。若欲去之,因危与之。环转因化,莫知所为,退为大仪。
【注释】
内:入。
楗:门拴。
内楗:在本文指以言辞与谋略游说国君。
抵戏第四
物有自然,事有合离。有近而不可见,有远而可知。近而不可见者,不察其辞也;远而可知者,反往以验来也。
戏者,罅也。罅者,涧也。涧者,成大隙也。戏始有朕,可抵而塞,可抵而却,可抵而息,可抵而匿,可抵而得,此谓抵戏之理也。
事之危也,圣人知之,独保其身;因化说事,通达计谋,以识细微。经起秋毫之末,挥之于太山之本。其施外兆萌牙□之谋,皆由抵戏。抵戏之隙为道术用。
天下纷错,上无明主,公侯无道德,则小人谗贼,贤人不用,圣人鼠匿,贪利诈伪者作,君臣相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离散,乖乱反目,是谓萌牙戏罅。圣人见萌牙戏罅,则抵之以法。世可以治,则抵而塞之;不可治,则抵而得之;或抵如此,或抵如彼;或抵反之,或抵覆之。五帝之政,抵而塞之;三王之事,抵而得之。诸侯相抵,不可胜数,当此之时,能抵为右。
自天地之合离终始,必有戏隙,不可不察也。察之以捭阖,能用此道,圣人也。圣人者,天地之使也。世无可抵,则深隐而待时;时有可抵,则为之谋;可以上合,可以检下。能因能循,为天地守神。
【注释】
抵:抵塞。
戏:隙。
飞箝第五
凡度权量能,所以征远来近。立势而制事,必先察同异,别是非之语,见内外之辞,知有无之数,决安危之计,定亲疏之事,然后乃权量之,其有隐括,乃可征,乃可求,乃可用。
引钩箝之辞,飞而箝之。钩箝之语,其说辞也,乍同乍异。其不可善者,或先征之,而后重累;或先重累,而后毁之;或以重累为毁;或以毁为重累。其用或称财货、琦玮、珠玉、壁帛、采色以事之。或量能立势以钩之,或伺候见涧而箝之,其事用抵戏。
将欲用之于天下,必度权量能,见天时之盛衰,制地形之广狭、阻险之难易,人民货财之多少,诸侯之交孰亲孰疏,孰爱孰憎,心意之虑怀。审其意,知其所好恶,乃就说其所重,以飞箝之辞,钩其所好,乃以箝求之。
用之于人,则量智能、权财力、料气势,为之枢机,以迎之、随之,以箝和之,以意宣之,此飞箝之缀也。用之于人,则空往而实来,缀而不失,以究其辞,可箝可横,可引而东,可引而西,可引而南,可引而北,可引而反,可引而覆,虽覆能复,不失其度。
【注释】
飞:制造声誉。
箝:箝制。
飞箝:意为先以为对方制造声誉来嬴取欢心,再以各种技巧来箝
忤合第六
凡趋合倍反,计有适合。化转环属,各有形势,反覆相求,因事为制。是以圣人居天地之间,立身、御世、施教、扬声、明名也;必因事物之会,观天时之宜,因知所多所少,以此先知之,与之转化。
世无常贵,事无常师;圣人无常与,无不与;无所听,无不听;成于事而合于计谋,与之为主。合于彼而离于此,计谋不两忠,必有反忤;反于是,忤于彼;忤于此,反于彼。其术也,用之于天下,必量天下而与之;用之于国,必量国而与之;用之于家,必量家而与之;用之于身,必量身材气势而与之;大小进退,其用一也。必先谋虑计定,而后行之以飞箝之术。
古之善背向者,乃协四海,包诸侯忤合之地而化转之,然后求合。故伊尹五就汤,五就桀,而不能所明,然后合于汤。吕尚三就文王,三入殷,而不能有所明,然后合于文王,此知天命之箝,故归之不疑也。
非至圣达奥,不能御世;非劳心苦思,不能原事;不悉心见情,不能成名;材质不惠,不能用兵;忠实无实,不能知人;故忤合之道,己必自度材能知睿,量长短远近孰不知,乃可以进,乃可以退,乃可以纵,乃可以横。
【注释】
忤,相背;合,相向。合于此,必忤于彼。良臣须择主而事。
揣篇第七
古之善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权,而揣诸侯之情。量权不审,不知强弱轻重之称;揣情不审,不知隐匿变化之动静。
何谓量权?曰:度于大小,谋于众寡;称货财有无之数,料人民多少、饶乏,有余不足几何?辨地形之险易,孰利孰害?谋虑孰长孰短?揆君臣之亲疏,孰贤孰不肖?与宾客之智慧,孰多孰少?观天时之祸福,孰吉孰凶?诸侯之交,孰用孰不用?百姓之心,孰安孰危?孰好孰憎?反侧孰辨?能知此者,是谓量权。
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时,往而极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隐其情。必以其甚惧之时,往而极其恶也;其有恶者,不能隐其情。情欲必出其变。感动而不知其变者,乃且错其人勿与语,而更问其所亲,知其所安。夫情变于内者,形见于外,故常必以其者而知其隐者,此所以谓测深探情。
故计国事者,则当审权量;说人主,则当审揣情;谋虑情欲,必出于此。乃可贵,乃可贱;乃可重,乃可轻;乃可利,乃可害;乃可成,乃可败;其数一也。
故虽有先王之道;圣智之谋,非揣情隐匿,无可索之。此谋之大本也,而说之法也。常有事于人,人莫能先,先事而生,此最难为。故曰:揣情最难守司。言必时其谋虑。故观□飞蠕动,无不有利害,可以生事美。生事者,几之势也。此揣情饰言,成文章而后论之也。
【注释】
揣:估量。
摩篇第八
摩者,揣之术也。内符者,揣之主也。用之有道,其道必隐。微摩之以其索欲,测而探之,内符必应;其索应也,必有为之。故微而去之,是谓塞□匿端,隐貌逃情,而人不知,故能成其事而无患。
摩之在此,符之在彼,从而用之,事无不可。古之善摩者,如操钩而临深渊,饵而投之,必得鱼焉。故曰:主事日成,而人不知;主兵日胜,而人不畏也。圣人谋之于阴,故曰神;成之于阳,故曰明,所谓主事日成者,积德也,而民安之,不知其所以利。积善也,而民道之,不知其所以然;而天下比之神明也。主兵日胜者,常战于不争不费,而民不知所以服,不知所以畏,而天下比之神明。
其摩者,有以平,有以正;有以喜,有以怒;有以名,有以行;有以廉,有以信;有以利,有以卑。平者,静也。正者,宜也。喜者,悦也。怒者,动也。名者,发也。行者,成也。廉者,洁也。信者,期也。利者,求也。卑者,谄也。故圣人所以独用者,众人皆有之;然无成功者,其用之非也。
故谋莫难于周密,说莫难于悉听,事莫难于必成;此三者唯圣人然后能任之。故谋必欲周密;必择其所与通者说也,故曰:或结而无隙也。夫事成必合于数,故曰:道、数与时相偶者也。说者听,必合于情;故曰:情合者听。故物归类;抱薪趋火,燥者先燃;平地注水,湿者先濡;此物类相应,于事誓犹是也。此言内符之应外摩也如是,故曰:摩之以其类,焉有不相应者;乃摩之以其欲,焉有不听者。故曰:独行之道。夫几者不晚,成而不拘,久而化成。
【注释】
摩,顺,合也;意为以事情去顺合于说服之君王。
权篇第九
说者,说之也;说之者,资之也。饰言者,假之也;假之者,益损也。应对者,利辞也;利辞者,轻论也。成义者,明之也;明之者,符验也。(言或反覆,欲相却也。)难言者,却论也;却论者,钓几也。
佞言者,谄而干忠;谀言者,博而干智;平言者,决而干勇;戚言者,权而干信;静言者,反而干胜。先意承欲者,谄也;繁称文辞者,博也;纵舍不疑者,决也;策选进谋者,权也;他分不足以窒非者,反也。
故口者,机关也;所以关闭情意也。耳目者,心之佐助也;所以窥间见奸邪。故曰:参调而应,利道而动。故繁言而不乱,翱翔而不迷,变易而不危者,(者见)要得理。故无目者不可示以五色,无耳者不可告也五音。故不可以往者,无所开之也。不可以来者,无所受之也。物有不通者,圣人故不事也。古人有言曰:「口可以食,不可以言」者,有讳忌也。众口烁金,言有曲故也。
人之情,出言则欲听,举事则欲成。是故智者不用其所短而用愚人之所长;不用其所拙而用愚人之所工;故不困也。言其有利者,从其所长也;言其有害者,避其所短也。故介虫之捍也,必以坚厚;螫虫之动也,必以毒螫。故禽兽知用其长,而谈者亦知其用而用也。故曰:辞言有五:曰病、曰恐、曰忧、曰怒、曰喜。病者,感衰气而不神也。恐者,肠绝而无主也。忧者,闭塞而不泄也。怒者,妄动而不治也。喜者,宣散而无要也。此五者精则用之,利则行之。
故与智者言,依于博;与博者言,依于辨;与辨者言,依于要;与贵者言,依于势;与富者言,依于高;与贫者言,依于利;与贱者言,依于谦;与勇者言,依于敢;与愚者言,依于锐;此其术也,而人常反之。是故与智者言,将以此明之;与不智者言,将以此教之;而甚难为也。故言多类,事多变。故终日言不失其类,而事不乱;终日不变,而不失其主。故智贵不忘。听贵聪,辞贵奇。
【注释】
权:权衡。
干:同于或为。
谋篇第十
凡谋有道,必得其所因,以求其情;审得其情,乃立三仪。三仪者,曰上、曰中、曰下,参以立焉,以生奇;奇不知其所壅;始于古之所从。
故郑人之取玉也,载司南之车,为其不惑也。夫度材、量能、揣情者,亦事之司南也。
故同情而相亲者,其俱成者也;同欲而相疏者,其偏害者也;同恶而相亲者,其俱害者也;同恶而相疏者,偏害者也。故相益则亲,相损则疏,其数行也;此所以察异同之分也。故墙坏于其隙,木毁于其节,斯盖其分也。
故变生事,事生谋,谋生计,计生仪,仪生说,说生进,进生退,退生制;因以制于事,故百事一道,而百度一数也。
夫仁人轻货,不可诱以利,可使出费;勇士轻难,不可惧以患,可使据危;智者达于数,明于理,不可欺以不诚,可示以道理,可使立功;是三才也。故愚者易蔽也,不肖者易惧也,贪者易诱也,是因事而裁之。
故为强者,积于弱也;为直者,积于曲也;有余者,积于不足也;此其道术也。
故外亲而内疏者,说内;内亲而外疏者,说外;故因其疑以变之,因其见以然之,因其说以要之,因其势以成之,因其恶以权之,因其患以斥之;摩而恐之,高而动之,微而证之,符而应之,拥而塞之,乱而惑之,是谓计谋。
计谋之用,公不如私,私不如结;结比而无隙者也。正不如奇;奇流而不止者也。故说人主者,必与之言奇;说人臣者,必与之言私。其身内,其言外者,疏;其身外,其言身者,危。无以人之所不欲而强之于人,无以人之所不知而教之于人。人之有好也,学而顺之;人之有恶也,避而讳之;故阴道而阳取之。故去之者,从之;从之者,乘之。貌者不美又不恶,故至情托焉。
可知者,可用也;不可知者,谋者所不用也。故曰:是贵制人,而不贵制于人。制人者,握权也。见制于人者,制命也。故圣人之道阴,愚人之道阳;智者事易,而不智者事难。以此观之,亡不可以为存,而危不可以为安;然而无为而贵智矣。智用于众人之所不能知,而能用于众人之所不能见。既用,见可否,择事而为之,所以自为也。见不可,择事而为之,所以为人也。故先王之道阴。言有之曰:「天地之化,在高在深;圣人之制道,在隐于匿。」非独忠信仁义也,中正而已矣。道理达于此之义,则可于语。由能得此,则可以杀远近之诱。
决篇第十一
凡决物,必托于疑者。善其用福,恶其用患;善至于诱也,终无惑偏。有利焉,去其利,则不受也;奇之所托。若有利于善者,隐托于恶,则不受矣,致疏远。故其有使失利者,有使离害者,此事之失。
圣人所以能成其事者有五:有以阳德之者,有以阴贼之者,有以信诚之者,有以蔽匿之者,有以平素之者。阳励于一言,阴励于二言,平素、枢机以用;四者微而施之。于事度之往事,验之来事,参之平素,可则决之。
王公大人之事也,危而美名者,可则决之;不用费力而易成者,可则决之;用力犯勤苦,然不得已而为之者,可贵则决之;去患者,可贵则决之;从福者,可则决之。故夫决情定疑,万事之基,以正治乱,决成败,难为者。故先王乃用蓍龟者,以自决也。
符言第十二
安徐正静,其被节先肉。善与而不静,虚心平意以待倾损。
右主位。
目贵明,耳贵聪,心贵智。以天下之目视者,则无不见;以天下之耳听者,则无不闻;以天下之心思虑者,则无不知;辐辏并进,则明不可塞。
右主明。
德之术曰勿坚而拒之,许之则防守,拒之则闭塞。高山仰之可极,深渊度之可测,神明之德术正静,其莫之极。
右主德。
用赏贵信,用刑贵正。赏赐贵信,必验而目之所闻见,其所不闻见者,莫不谙化矣。诚畅于天下神明,而况奸者干君。
右主赏。
一曰天之,二曰地之,三曰人之;四方上下,左右前后,荧惑之处安在。
右主问。
心为九穷之治,君为五官之长。为善者,君与之赏;为非者,君与之罚。君因其所以求,因与之,则不劳。圣人用之,故能赏之。因之循理,故能长久。
右主因。
人主不可不周;人主不周,则群臣生乱,家于其无常也,内外不通,安知所闻,开闭不善,不见原也。
右主周。
一曰长目,二曰飞耳,三曰树明。明知千里之外,隐微之中,是谓洞天下奸,莫不谙变更。
右主恭。
循名而为贵,安而完,名实相生,反相为情,故曰名当则生于实,实生于理,理生于名实之德,德生于和,和生于当。
右主名。
【注】
右:有。
转丸第十三
〔原文现已失传〕
却乱第十四
〔原文现已失传〕
2004-4-1 22:12
信鋆
前言
《司马法》是我国古代流传下来的一部著名兵书。据《史记·司马穰苴列传》记载:“齐威王使大夫追论古者司马兵法,而附穰苴于其中,因号曰《司马穰苴兵法》。”司马穰苴,春秋末期齐国人。本姓田,名穰苴,曾领兵战胜晋、燕,被齐景公封为掌管军事的大司马,后人尊称为司马穰苴。《司马法》最早著录于《汉书·艺文志》礼类,称《军礼司马法》,计155篇。在长期流传过程中,该书多有散佚,至唐代编《隋书·经籍志》时录为3卷5篇,列入子部兵家类,称为《司马法》,即今本《司马法》3卷5篇的原型。该书自问世以来,受到历代统治者及兵家、学者的高度重视。汉武帝曾“置尚武之官,以《司马兵法》选任秩比博士。”司马迁称该书“闳廓深远,虽三代征伐,未能竟其义,如其文也。”北宋元丰年间,《司马法》被列为《武经七书》之一,作为考试武臣,选拔将领,钻研军事的必读之书。由于《司马法》年代久远,亡佚严重,对于该书的真伪、成书年代、作者等问题,历代学者均有各种不同的看法,特别是明清以来,辩伪成风,《司马法》成了一部大有争议之书。有的学者认为《司马法》是一部伪书;有的学者认为史书中的《司马兵法》、《司马穰苴兵法》、《司马法》、《军礼司马法》是几种不同的书;有的学者认为今本《司马法》可分为两部分,前两篇为古《司马法》,后三篇为《司马穰苴兵法》。目前,国内学者一般认为今本《司马法》非伪书,历史上的《司马兵法》、《司马穰苴兵法》、《军礼司马法》均包含于《司马法》之中。作者为司马穰苴及其追论者。尽管由于该书亡佚严重,155篇仅存5篇,内容不全,但它所揭示的军事思想和存在价值是显而易见的。
卷上
仁本第一
古者,以仁为本,以义治之之谓正,正不获意则权。权出于战,不出于中人。是故,杀人安人,杀之可也;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以战止战,虽战可也。故仁见亲,义见说,智见恃,勇见方,信见信。内得爱焉,所以守也;外得威焉,所以战也。
战道:不违时,不历民病,所以爱吾民也;不加丧,不因凶,所以爱夫其民也;冬夏不兴师,所以兼爱其民也。故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天下既平,天下大恺。春嵬秋猕①,诸侯春振旅,秋治兵,所以不忘战也。
古者,逐奔不过百步,纵绥不过三舍②,是以明其理也;不穷不能而哀怜伤病,是以明其仁也;成列而鼓,是以明其信也;争义不争利,是以明其义也;又能舍服,是以明其勇也;知终知始,是以明其智也。六德以时合教,以为民纪之道也,自古之政也。
先王之治,顺天之道,设地之宜,官民之德,而正名治物。立国辨职,以爵分禄,诸侯悦怀,海外来服,狱弭而兵寝,圣德之治也。
其次,贤王制礼乐法度,乃作五刑,兴甲兵以讨不义。巡守省方,会诸侯,考不同。其有失命、乱常、背德、逆天之时,而危有功之君,遍告于诸侯,彰明有罪。乃告于皇天上帝日月星辰,祷于后土四海神祗山川冢社,乃造于先王。然后冢宰③征师于诸侯曰:“某为国不道,征之。以某年月师于某国,会天子正刑。”冢宰与百官布令于军曰:“入罪人之地,天暴神祗,无行田猎,无毁土功,无燔墙屋,无伐林木,无取六畜禾黍器械;见其老幼,奉归无伤;虽遇壮者,不校勿敌;敌若伤之,医药归之。”既诛有罪,王及诸侯修正其国,举贤立明,正复厥职。
王霸之所以治诸候者六:以土地形诸侯,以政令平诸侯,以礼信亲诸侯,以材力悦诸侯,以谋人维诸侯,以兵革服诸侯。同患同利以合诸候,比小事大④以和诸侯。
会之以发禁者九:凭弱犯寡者眚之,贼贤害民则伐之,暴内凌外则坛之,野荒民散则削之,负固不服则侵之,贼杀其亲则正之,放弑其君则残之,犯令陵政则杜之⑤,外内乱,禽兽行则灭之。
【注释】
①春嵬秋猕:春秋以前的军事练习和演习,统常在农闲时以田猎的方式进行。其中春季田猎练兵为“嵬”,秋季季田猎演习为“猕”。
②逐奔不过百步,纵绥不过三舍:追击败逃的敌人不超过一百步,跟踪追击主动退却的敌人不超国90里。奔,逃走。绥,不战而退。三舍,90里,古代行军30里为一舍。
③冢宰:周代官名,相当于宰相。
④比小事大:亲近小国,事奉大国。比,亲近。
⑤杜之:封锁,孤立。
天子之义第二
天子之义,必纯取法天地,而观于先圣;士庶之义,必奉于父母。而正于君长。故虽有明君,士不先教,不可用也。
故之教民,必立贵贱之伦经,使不相陵;德义不相逾,材技不相掩,勇力不相犯,故力同而意和也。
古者,国容不入军,军容不入国,故德义不相逾。上贵不伐之士,不伐之士,上之器也。苟不伐则无求,无求则不争。国中之听,必得其情;军旅之听,必得其宜;故材技不相掩。从命为士上赏,犯命为士上戮,故勇力不相犯。既致教其民,然后谨选而使之,事极修则百官给矣,教极省则民兴良矣,习惯成则民体俗矣,教化之至也。
古者,逐奔不远,纵绥不及,不远则难诱,不及则难陷。以礼为固,以仁为胜。既胜之后,其教可复,是以君子贵之也。
有虞氏戒于国中①,欲民体其命也;夏后氏誓于军中,欲民先成其虑也;殷誓于军门之外,欲民先意以行事也;周将交刃而誓之,以致民志也。夏后氏正其德也,未用兵之刃,故其兵不杂;殷,义也,始用兵之刃矣;周,力也,尽用兵之刃矣。夏赏于朝,贵善也;殷戮于市,威不善也;周赏于朝,戮于市,劝君子惧小人也。三王彰其德,一也。
兵不杂则不利,长兵以卫,短兵以守。太长则难犯,太短则不及。太轻则锐,锐则易乱;太重则钝,钝则不济。
戎车,夏后氏曰钩车,先正也,殷曰寅车,先疾也;周曰元戎,先良也。旗,夏后氏玄,首人之势也;殷白,天之义也;周黄,地之道也。章,夏后氏以日月,尚明也;殷以虎,尚威也;周以龙,尚文也。
师多务威则民诎,少威则民不胜。上使民不得其义,百姓不得其叙,技用不得其利,牛马不得其任,有司陵之②,此为多威。多威则民诎。上不尊德而任诈慝,不尊道而任勇力,不贵用命而贵犯命,不贵善行贵暴行,陵之有司,此谓少威,少威则民不胜。
军旅以舒为主,舒则民力足。虽交兵致刃,徒不趋,车不驰,逐奔不逾列,是以不乱。军旅之固,不失行列之政,不绝人马之力,迟速不过诫命。
古者,国容不入军,军容不入国。军容入国则民德废,国容入军则民德弱。故在国言文而语温,在朝恭以逊,修己以待人,不召不至,不问不言,难进易退。在军抗而立,在行遂而果,介者③不拜,兵车不式,城上不趋,危事不齿。故礼与法,表里也;文与武,左右也。
古者贤王,明民之德,尽民之善,故无废德,无简民。赏无所生,罚无所试。有虞氏不赏不罚,而民可用,至德也;夏赏而不罚,至教也;殷罚而不赏,至威也;周以赏罚,德衰也。赏不逾时,欲民速得为善之利也;罚不迁列,欲民速睹为不善之害也。大捷不赏,上下皆不伐善。上苟不伐善④,则不骄矣;下苟不伐善,必亡等矣。上下不伐善若此,让之至也。大败不诛,上下皆以不善在己,必悔其过;下苟不善在己,必远其罪。上下分恶如此,让之至也。
古者戎军三年不兴,赌民之劳也。上下相报若此,和之至也。得意则恺歌,示喜也;偃伯灵台,答民之劳,示休也。
【注释】
①有虞氏戒于国中:虞舜在国都内举行誓师仪式。有虞氏,传说中的古代部落名,其首领为舜。戒,告诫,约誓。
②有司陵之:主管者盛气凌人欺压下属。有司,负责的官吏。
③介者:身着铠甲的人。
④伐善:自我标榜,夸耀战功。
卷中
定爵第三
凡战,定爵位,著功罪,收游士,申教诏,讯厥①众,求厥技,方虑极物,变嫌推疑,养力索巧,因心之动。
凡战,固众相利,治乱进止,服正成耻,约法省罚。小罪乃杀,小罪胜,大罪因。
顺天,阜财,怿众,利地、右兵②,是谓五虑。顺天奉时,阜财因敌,怿众勉苦,利地守隘险阻,右兵弓矢御,殳矛守,戈戟助。凡五兵五当,长以卫短,短以救长,迭战则久,皆战则强。见物与侔,是谓两之。主固勉苦,视敌而举。
将心,心也;众心,心也。马、牛、车、兵、佚饱,力也。教惟豫,战惟节。将军,身也;卒,支也;伍,指拇也。
凡战,智也;斗,勇也;陈,巧也。用其所欲,行其所能,废其不欲不能,于敌反是。
凡战,有天,有财,有善。时日不迁,龟胜微行,是谓有天;众有有,因生美,是谓有财;人习陈利,极物以豫,是为有善。
人勉及任,是谓乐人。大军以固,多力以烦,堪物简治③,见物应卒,是谓行豫。轻车轻徒,弓矢固御,是谓大军。密静多内力,是谓固陈。因是进退,是谓多力。上暇人教,是谓烦陈。然有以职,是谓堪物,因是辩物,是为简治。
称众因地,因敌令陈,攻战,守进,退止,前后序,车徒因,是谓战参。不服、不信、不和、怠、疑、厌、慑、枝、柱、诎、顿、肆、崩、缓,是谓战患。骄骄、慑慑、吟旷、虞惧、事悔,是谓毁折。大小、坚柔、参伍、众寡、凡两,是谓战权。
凡战,间远观迩,因时因财,贵信恶疑,作兵义,作事时,使人惠。见敌静,见乱暇,见危难无忘其众。居国惠以信,在军广以武,刃上果以敏。居国和,在军法,刃上察。居国见好,在军见方,刃上见信。
凡陈,行惟疏,战惟密,兵惟杂。人教厚,静乃治,威利章。相守义则人勉,虑多成则人物。时中服厥次治,物既章④目乃明,虑既定心乃强。进退无疑,见敌无谋,听诛。无诳其名,无变其旗。
凡事善则长,因古则行。誓作章,人乃强。灭厉祥⑤。灭厉之道:一曰义,被之以信,临之以强,成基一天下之形,人莫不说,是谓兼用其人。一曰权,成其溢,夺其好,我自其外,使自其内。一曰人,二曰正,三曰辞,四曰巧,五曰火,六曰水,七曰兵,是谓七政。荣、利、耻、死,是谓四守。容色积威,不过改意,凡此道也。
唯人有亲,有仁无信,反败厥身。人人、正正、辞辞、火火。
凡战之道:既作其气,因发其政。假之以色,道之以辞。因惧而戒,因欲而事,蹈敌制地,以职命之,是谓战法。
凡人之形,由众之求,试以名行,必善行之。若行不行,身以将之;若行而行,因使勿忘。三乃成章,人生之宜,谓之法。
凡治乱之道:一曰仁,二曰信,三曰直,四曰一,五曰义,六曰变,七曰专。
立法:一曰受,二曰法,三曰立,四曰疾,五曰御其服,六曰等其色,七曰百官宜无淫服。
凡军,使法在己曰专,与下畏法曰法。军无小听,战无小利,日成,行微曰道。
凡战,正不行则事专,不服则法,不相信则一。若怠则动之,若疑则变之,若人不信上则行其不复,自古之政也。
【注释】
①厥:犹“其”。
②右兵:注重兵器。右,古代右为尊。
③堪物简治:善于选拔任用各种人才去管理军中的各类事物。
④物既章:旗帜鲜明。物,这里指旗帜。章,同“彰”。
⑤厉祥:鬼怪妖魔。厉,恶鬼。祥,妖祥。
卷下
严位第四
凡战之道,位欲严①,政欲粟,力欲窕,气欲闲,心欲一。
凡战之道,等道义,立卒伍,定行列,正纵横,察名实。立进俯,坐进跪,畏则密,危则坐。远者视之则不畏,迩者勿视则不散。位下左右,下甲②坐,誓徐行之。位逮徒甲,筹以轻重,振马噪徒甲,畏亦密之。跪坐,坐伏,则膝行而宽誓之。起噪鼓而进,则以铎止之。衔枚誓糗,坐,膝行而推之。执戮禁顾,噪以先之。若畏太甚,则勿戮杀,示以颜色,告之以所生,循省其职。
凡三军,人戒分日,人禁不息,不可以分食,方其疑惑,可师可服。
凡战,以力久,以气胜,以固久,以危胜,本心固,新气胜,以甲固,以兵胜。凡车以密固,徒以坐固,甲以重固,兵以轻胜。
人有胜心,唯敌之视;人有畏心,唯畏之视。两心交定,两利若一。两为之职,惟权视之。
凡战:以轻行轻则危,以重行重则无功,以轻行重则败,以重行轻则战,故战相为轻重。
舍谨兵甲,行慎行列,战谨禁止。
凡战:敬则慊,率则服;上烦轻,上暇重;奏鼓轻,舒鼓重;服肤轻,服美重。
凡马车坚,甲兵利,轻乃重。
上同无获,上专多死,上生多疑,上死不胜。
凡人:死爱③,死怒,死威,死义,死利。凡战之道,教约人轻死,道约人死正。
凡战:若胜,若否,若天,若人。
凡战:三军之戒,无过三日;一卒之警,无过分日;一人之禁,无过瞬息。
凡大善用本,其次用末。执略守微,本未唯权,战也。
凡战:三军一人,胜。
凡鼓:鼓旌旗,鼓车,鼓马,鼓徒,鼓兵,鼓首,鼓足,七鼓兼齐。
凡战:既固勿重,重进勿尽,凡进危。
凡战:非陈之难,使人可陈难④;非使可陈难,使人可用难;非知之难,行之难。
人方有性,性州异,教成俗,俗州异,道化俗。
凡众寡,既胜若否,兵不告利,甲不告坚,车不告固,马不告良,众不自多,未获道。
凡战:胜则与众分善。若将复战,则重赏罚。若使不胜,取过在己。复战,则誓以居前,无复先术。胜否勿反,是谓正则。
凡民以仁救,以义战,以智决,以勇斗,以信专,以利劝,以功胜。故心中仁,行中义,堪物智也,堪大勇也,堪久信也。让以和,人以洽,自予以不循,争贤以为人,说其心,效其力。
凡战:击其微静,避其强静;击其倦劳,避其贤窕;击其大惧,避其小惧。自古之政也。
【注释】
①位欲严:职责要求做到严格明却。位,士卒在行列中的位置,这里引申为职责。
②下甲:屯兵。
③死爱:为报答恩爱而战死。以下“死怒”、“死威”等语法结构与此相同。
④使人可陈难:使士卒熟悉阵法有困难。
用众第五
凡战之道,用寡固,用众治。寡利烦①,众利正。用众进止,用寡进退。众以合寡,则远裹而厥之。若分而迭击,寡以待众,若众疑之,则自用之。擅利②,则释旗迎而反之;敌若众,则相众而受裹;敌若寡若畏,则避之开之。
凡战:背风背高,右高左险,历沛历圮,兼舍环龟③。
凡战:设而观其作,视敌而举,待则循而勿鼓,待众之作攻则屯而伺之。
凡战:众寡以观其变,宽而观其虑,进退以观其固,危而观其惧,静而观其怠,动而观其疑,袭而观其治。击其疑,加其卒,致其屈,袭其规,因其不避,阻其图,夺其虑,乘其惧。
凡从奔勿息,敌人或止于路,则虑之。
凡进敌都,必有进路。退,必有反虑。
凡战:先则弊,后则慑,息则怠,不息亦弊,息久亦反其慑。
书亲绝,是谓绝顾之虑;选良次兵④,是谓益人之强;弃任节食,是谓开人之意。自古之政也。
【注释】
①寡利烦:兵力寡少利于战术变化而出奇制胜。烦,多,这里指战术变化频繁,出奇制胜。
②擅利:敌方已占据主动。
③兼舍环龟:昼夜兼程进占。环龟,指四周有险可守。
④选良次兵:选拔人才,配备兵器。次,排比,引申为安排。
2004-4-1 22:13
信鋆
前言
《尉缭子》,中国古代著名兵书,北宋神宗元丰年间被列《武经七书》之一。关于该书的真伪、作者、成书年代和书的归类,历来争议颇多,至到1972年山东临沂银雀山汉墓出土《尉缭子》残简后,才充分证明其并非伪书。对于它的作者和成书年代,一说为梁惠王时期尉缭所著,故成书于战国中期。另一说为秦始皇时期尉缭所著,故成书于战国晚期。一般认为前一种说法较为可信。
《尉缭子》最早著录于《汉书·艺文志》,书中杂家类著录《尉缭》29篇,兵形势家类著录《尉缭》31篇。一般认为,今本《尉缭子》属于《汉志》杂家类,而不属于兵形势家类。
今存《尉缭子》共5卷24篇,版本主要有银雀山竹简本、《群书治要》本、《太平御览》本、《武经七书》本等。本电子版以《续古逸丛书》影宋《五经七书》为底本,对底本上明显的错、衍、脱、误之处,则参照银雀山竹简本、《群书治要》、《太平御览》、《五经七书讲义》、《五经七书汇解》、《五经七书直解》等进行校改,底本错讹用( )表示,校正的文字用[ ]表示。
卷第一
天官第一
梁惠王问尉缭子曰:“黄帝刑德,可以百胜,有之乎?”
尉缭子对曰:“刑以伐之,德以守之,非所谓天官时日阴阳向背也。黄帝者,人事而已矣。何者?今有城,东西攻不能取,南北攻不能取,四方岂无顺时乘之者耶?然不能取者,城高池深,兵器备具,财谷多积,豪士一谋者也。若城下池浅守弱,则取之矣。由是观之,天官时日不若人事也。
(案)[按]天官曰:‘背水陈为绝(纪)[地],向阪陈为废军。’武王伐纣,背济水向山阪而陈,以二万二千五百人,击纣之亿万而灭商,岂纣不得天官之陈哉?楚将公子心与齐人战,时有彗星出,柄在齐。柄所在胜,不可击。公子心曰:‘彗星何知!以彗斗者,固倒而胜焉。’明日与齐战,大破之。黄帝曰:‘先神先鬼,先稽我智。’谓之天(时)[官],人事而已。”
兵谈第二
量土地肥墝而立邑建城。[以城]称地,以(城)[地]称人,以人称粟。三相称,则内可以固守,外可以战胜。战胜于外,(备主)[福生]于内,胜(备)[福]相应,犹合符节,无异故也。
治兵者,若秘于地,若邃于天,生于无。故(关)[开]之,大不窕;[关之,]小不恢。明乎禁舍开塞,民流者亲之,地不任者任之。夫土广而任则国富,民众而(治)[制]则国治。富治者,(民)[车]不发轫,(车)[甲]不出(暴)[櫜],而威制天下。故曰:“兵胜于朝廷。”
不暴甲而胜者,主胜也。陈而胜者,将胜也。兵起,非可以忿也。见胜则兴,不见胜则止。患在百里之内,不起一日之师;患在千里之内,不起一月之师;患在四海之内,不起一岁之师。
将者,上不制于天,下不制于地,中不制于人。宽不可激而怒,清不可事以财。夫心狂、目盲、耳聋,以三悖率人者,难矣。
兵之所及,羊肠亦胜,锯齿亦胜,缘山亦胜,入谷亦胜,方亦胜,圆亦胜。重者如山如林,如江如河;轻者如炮如燔[,如漏如溃]。如垣压之,如云覆之,令之聚不得以散,散不得以聚,左不得以右,右不得以左。兵如总木,弩如羊角。人人无不腾陵张胆,绝乎疑虑,堂堂决而去。
制谈第三
凡兵,制必先定。制先定则士不乱,士不乱则形乃明。金鼓所指,则百人尽斗。陷行乱陈,则千人尽斗。覆军杀将,则万人齐刃。天下莫能当其战矣。
古者,士有什伍,车有偏列。鼓鸣旗麾,先登者未尝非多力国士也,先死者[亦]未尝非多力国士[也]。损敌一人而损我百人,此资敌而伤我甚焉,世将不能禁。征役分军而逃归,或临战自北,则逃伤甚焉,世将不能禁。杀人于百步之外者,弓矢也。杀人于五十步之内者,矛戟也。将已鼓,而士卒相嚣,拗矢折矛抱戟,利后发。战有此数者,内自败也,世将不能禁。士失什伍,车失偏列,奇兵捐将而走,大众亦走,世将不能禁。夫将能禁此四者,则高山陵之,深水绝之,坚陈犯之。不能禁此四者,犹亡舟楫绝江河,不可得也。
民非乐死而恶生也,号令明,法制审,故能使之前。明赏于前,决罚于后,是以发能中利,动则有功。(今)[令]百人一卒,千人一司马,万人一将,以少诛众,以弱诛强。试听臣言其术,足使三军之众诛一人无失刑。父不敢舍子,子不敢舍父,况国人乎?一贼杖剑击于市,万人无不避之者,臣谓非一人之独勇,万人皆不肖也。何则?必死与必生,固不侔也。听臣之术,足使三军之众为一死贼,莫当其前,莫随其后,而能独出独入焉。独出独入者,王霸之兵也。
有提十万之众,而天下莫当者谁?曰桓公也。有提七万之众,而天下莫当者谁?曰吴起也。有提三万之众,而天下莫当者谁?曰武子也。今天下诸国士,所率无不及二十万众者,然不能济功名者,不明乎禁舍开塞也。明其制,一人胜之,则十人亦以胜之也。十人胜之,则百千万人亦以胜之也。故曰:便吾器用,养吾武勇,发之如鸟击,如赴千仞之溪。
今国被患者,以重宝出聘,以爱子出质,以地界出割,得天下助卒。名为十万,其实不过数万尔。其兵来者,无不谓其将曰:“无为天下先战。”其实不可得而战也。
量吾境内之民,无伍莫能正矣。经制十万之众,而王必能使之衣吾衣,食吾食。战不胜,守不固者,非吾民之罪,内自致也。天下诸国助我战,犹良骥騄耳之驶,彼驽马鬐兴角逐,何能绍吾气哉?吾用天下之用为用,吾制天下之制为制。修吾号令,明吾刑赏,使天下非农无所得食,非战无所得爵,使民扬臂争出农战,而天下无敌矣。故曰:发号出令,信行国内。
民言有可以胜敌者,毋许其空言,必试其能战也。视人之地而有之,分人之民而畜之,必能内有其贤者也。不能内有其贤而欲有天下,必覆军杀将。如此,虽战胜而国益弱,得地而国益贫,由国中之制弊矣。
战威第四
凡兵,有以道胜,有以威胜,有以力胜。讲武料敌,使敌之气失而师散,虽形全而不为之用,此道胜也。审法制,明赏罚,便器用,使民有必战之心,此威胜也。破军杀将,乘闉发机,溃众夺地,成功乃返,此力胜也。王侯如此,[所]以三胜者毕矣。
夫将(卒)[之]所以战者,民也;民之所以战者,气也。气实则斗,气夺则走。刑(如)未加,兵未接,而所以夺敌者五:一曰庙胜之论,二曰受命之论,三曰逾垠之论,四曰深沟高垒之论,五曰举陈加刑之论。此五者,先料敌而后动,是以击虚夺之也。
善用兵者,能夺人而不夺于人。夺者,心之机也。令者,一众心也。众不审则数变,数变则令虽出众不信矣。故令之法,小过无更,小疑无申。故上无疑令,则众不二听;动无疑事,则众不二志。
[古率民者,]未有不信其心,而能得其力者[也];未有不得其力,而能致其死战者也。故国必有礼[信]亲爱之义,则可以饥易饱;国必有孝慈廉耻之俗,则可以死易生。古者率民,必先礼信而后爵禄,先廉耻而后刑罚,先亲爱而后律其身。故战者必本乎率身以励众士,如心之使四(支)[肢]也。志不励,则士不死节;士不死节,则众不战。励士之道,民之生不可不厚也;爵列之等,死丧之(亲)[礼],民之所营,不可不显也。必(也)因民所生而制之,因民所(荣)[营]而显之,田禄之实,饮食之(亲)[粮],乡里相劝,死(生)[丧]相救,兵役相从,此民之所励也。使什伍如亲戚,卒伯如朋友,止如堵墙,动如风雨,车不结辙,士不旋踵,此本战之道也。
地所以养民也,城所以守地也,战所以守城也。故务耕者民不饥,务守者地不危,务战者城不围。三者,先王之本务[也]。本务[者],兵最急(本者)。故先王专于兵,有五焉:委积不多则士不行,赏禄不厚则民不劝,武士不选则众不强,备用不便则力不壮,刑赏不中则众不畏。务此五者,静能守其所(固)[有],动能成其所欲。夫以居攻出,则居欲重,阵欲坚,发欲毕,(阙)[斗]欲齐。
王国富民,霸国富士,仅存之国富大夫,亡国富仓府,(所)[是]谓上满下漏,患无所救。故曰:举贤任能,不时日而事利;明法审令,不卜筮而事吉;贵功养劳,不祷祠而得福。又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圣人所贵,人事而已。
夫勤劳之师,将(不)[必]先己。暑不张盖,寒不重衣,险必下步,军井成而后饮,军食熟而后饭,军垒成而后舍,劳佚必以身同之。如此,师虽久而不老不弊。
卷第二
攻权第五
兵以静(胜国)[固],以专胜。力分者弱,心疑者背。夫力弱,故进退不豪,纵敌不(禽)[擒]。将吏士卒,动静一身。心(既)疑[必]背,则计决而不动,动决而不禁。异口虚言,将无修容,卒无常试,发攻必衄。是谓疾陵之兵,无足与斗。
将帅者,心也;群下者,支节也。其心动以诚,则支节必力;其心动以疑,则支节必背。夫将不心制,卒不节动,虽胜,幸胜也,非攻权也。
夫民无两畏也。畏我侮敌,畏敌侮我,见侮者败,立威者胜。凡将能其道者,吏畏其将也;吏畏其将者,民畏其吏也;民畏其吏者,敌畏其民也。是故知胜败之道者,必先知畏侮之权。
夫不爱说其心者,不我用也;不严畏其心者,不我举也。爱在下顺,威在上立。爱故不二,威故不犯。 故善将者,爱与威而已。
战不必胜,不可以言战;攻不必拔,不可以言攻。不然,虽刑赏不足信也。信在期前,事在未兆。故众已聚不虚散,兵已出不徒归,求敌若求亡子,击敌若救溺人。(分)[囚]险者无战心,(挑)[佻]战者无全气,斗战者无胜兵。
凡挟义而战者,(应)[贵从]我起;争私结怨,(应)[贵以]不得已;怨结(虽)[难]起,待之贵后。故争必当待之,息必当备之。
兵有胜于朝廷,有胜于原野,有胜于市井。斗则[得,服则]失,幸以不败,此不意彼惊惧而曲胜之也。曲胜,言非全也。非全胜者,无权名。故明主战攻[之]日,合鼓合[角],节以兵刃,不求胜而胜也。
兵有去备彻威而胜者,以其有法故也。有器用之早定也,其应敌也周,其总率也极。故五人而伍,十人而什,百人而卒,千人而率,万人而将,已(用)[周]已极。其朝死则朝代,暮死则暮代。权敌审将,而后举兵。
故凡集兵千里者旬日,百里者一日,必集敌境。卒聚将至,深入其地,错绝其道,栖其大城大邑,使之登城逼危,男女数重,各逼地形,而攻要塞。据一城邑而数道绝,从而攻之。敌将帅不能信,吏卒不能和,刑有所不从者,则我败之矣。敌救未至,而一城已降。
津梁未发,要塞未修,城险未设,渠答未张,则虽有城无守矣。远堡未入,戍客未归,则虽有人无人矣。六畜未聚,五谷未收,财用未敛,则虽有资无资矣。夫城邑空虚而资尽者,我因其虚而攻之。法曰:“独出独入,敌不接刃而致之。”此之谓也。
守权第六
凡守者,进不郭(围)[圉],退不亭障,以御战,非善者也。豪杰雄俊,坚甲利兵,劲弩(疆)[强]矢,尽在郭中,乃收窖廪,毁拆而入保,令客气十百倍,而主之气不半焉。敌攻者,伤之甚也。然而世将弗能知。
夫守者,不失险者也。守法:城一丈,十人守之,工食不与焉。出者不守,守者不出。一而当十,十而当百,百而当千,千而当万。故为城郭者,非特费于民聚土壤也,诚为守也。千丈之城,则万人之守。池深而广,城坚而厚,士民备,薪食给,弩坚矢强,矛戟称之,此守法也。
攻者不下十余万之众,其有必救之军者,则有必守之城;无必救之军者,则无必守之城。若彼[城]坚而救诚,则愚夫愚妇无不蔽城尽资血城者。期年之城,守余于攻者,救余于守者。若彼城坚而救不诚,则愚夫愚妇无不守陴而泣下,此人之常情也。遂发其窖廪救抚,则亦不能止矣。必鼓其豪杰雄俊,坚甲利兵,劲弩强矢并于前,(分历)[幺么]毁瘠者并于后。
十万之军顿于城下,救必开之,守必出之。(据出)[出据]要塞,但救其后,无绝其粮道,中外相应。此救而示之不诚。[示之不诚,]则倒敌而待之者也。后其壮,前其老,彼敌无前,守不得而止矣。此守权之谓也。
十二陵第七
威在于不变;惠在于因时;机在于应事;战在于治气;攻在于意表;守在于外饰;无过在于度数;无(因)[困]在于豫备;慎在于畏小;智在于治大;除害在于敢断;得众在于下人。
悔在于任疑;孽在于屠戮;偏在于多私;不祥在于恶闻己过;不度在于竭民财;不明在于受间;不实在于轻发;固陋在于离贤;祸在于好利;害在于亲小人;亡在于无所守;危在于无号令。
武议第八
凡兵,不攻无过之城,不杀无罪之人。夫杀人之父兄,利人之货财,臣妾人之子女,此皆盗也。故兵者,所以诛暴乱禁不义也。兵之所加者,农不离其田业,贾不离其肆宅,士大夫不离其官府,由其武议在于一人,故兵不血刃而天下亲焉。
万乘农战,千乘救守,百乘事养。农战不外索权,救守不外索助,事养不外索资。夫出不足战,入不足守者,治之以市。市者,所以(外)[给]战守也。万乘无千乘之助,必有百乘之市。
凡诛[赏]者,所以明武也。杀一人而三军震者,杀之;(杀)[赏]一人而万人喜者,(杀)[赏]之。杀之贵大,赏之贵小。当杀而虽贵重必杀之,是刑上究也;赏及牛童马圉者,是赏下流也。夫能刑上究、赏下流,此将之武也,故人主重将。
夫将,提鼓挥桴,临难决战。接兵角刃,鼓之而当,则赏功立名;鼓之而不当,则身死国亡。是存亡安危,在于桴端,奈何无重将也。夫提鼓挥桴,接兵角刃,居以武事成功者,臣以为非难也。
古人曰:“无蒙冲而攻,无渠答而守,是谓无善之军。”视无见,听无闻,由国无市也。夫市也者,百货之官也。市贱卖贵,以限士人。人食粟一斗,马食(粟)[菽]三斗,人有饥色,马有瘠形,何也?市有所出,而官无主也。夫提天下之节制,而无百货之官,无谓其能战也。
起兵,直使甲冑生虮[虱]者,必为吾所效用也。鸷鸟逐雀,有袭人之怀,入人之室者,非出生[也],后有惮也。
太公望年七十,屠牛朝歌,卖食盟津,过七年余而主不听,人人(之谓)[谓之]狂夫也。及遇文王,则提三万之众,一战而天下定。非武议,安得此合也。故曰:“良马有策,远道可致;贤士有合,大道可明。”
武王伐纣,师渡盟津,右旄左钺,死士三百,战士三万。纣之陈亿万,飞廉、恶来,身先戟斧,陈开百里。武王不罢市民,兵不血刃,而[克]商诛纣。无祥异也,人事修不修而然也。今世将考孤虚,占咸池,合龟兆,视吉凶,观星辰风云之变,欲以成胜立功,臣以为难。
夫将者,上不制于天,下不制于地,中不制于人。故兵者,凶器也;争者,逆德也。将者,死官也。故不得已而用之。 无天于上,无地于下,无主于后,无敌于前。一人之兵,如狼如虎,如风如雨,如雷如霆,震震冥冥,天下皆惊。
胜兵似水。夫水,至柔弱者也,然所触,丘陵必为之崩,无异也,性专而触诚也。今以莫邪之利,犀兕之坚,三军之众,有所奇正,则天下莫当其战矣。故曰:举贤用能,不时日而事利;明法审令,不占筮而获吉;贵功养劳,不祷祠而得福。又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古之圣人,谨人事而已。
吴起与秦战, 舍不平陇亩,朴樕盖之,以蔽霜露。如此何也?不自高人故也。乞人之死不索尊,竭人之力不责礼。故古者,甲冑之士不拜,示人无已烦也。夫烦人而欲乞其死、竭其力,自古至今未尝闻矣。
将受命之日忘其家,张军宿野忘其亲,援(抱)[桴]而鼓忘其身。吴起临战,左右进剑。起曰:“将专主旗鼓尔,临难决疑,挥兵指刃,此将事也。一剑之任,非将事也。”三军成行,一舍而后成三舍,三舍之余,如决川源。望敌在前,因其所长而用之。敌白者垩之,赤者赭之。
吴起与秦战,未合,一夫不胜其勇,前获双首而还。吴起立斩之。军吏谏曰:“此材士也,不可斩。”起曰:“材士则是也,非吾令也。”斩之。
将理第九
凡将,理官也,万物之主也,不私于一人。夫能无(移)[私]于一人,故万物至而制之,万物至而命之。
君子不救囚于五步之外,虽钩矢射之,弗追也。故善审囚之情,不待箠楚,而囚之情可毕矣。笞人之背,灼人之胁,束人之指,而讯囚之情,虽国士有不胜其酷而自诬矣。
今世谚云:“千金不死,百金不刑。”试听臣之言、行臣之术,虽有尧舜之智,不能(关)[开]一言;虽有万金,不能用一铢。
今夫(决狱)[系者],小圄不下十数, 中圄不下百数,大圄不下千数。十人联百人之事,百人联千人之事,千人联万人之事。所联之者,亲戚兄弟也,其次婚姻也,其次知识故人也。是农无不离[其]田业,贾无不离[其]肆宅,士大夫无不离[其]官府。如此关联良民,皆囚之情也。兵法曰:“十万之师出,日费千金。”今良民十万而联于(囚)[囹]圄,上不能省,臣以为危也。
卷第三
原官第十
官者,事之所主,为治之本也。制者,职分四民,治之分也。贵爵富禄必称,尊卑之体也。好善罚恶,正比法,会计民之具也。均(井地)[地分],节赋敛,取与之度也。程工人,备器用,匠工之功也。分地塞要,殄怪禁淫之事也。
守法稽断,臣下之节也。明法稽验,主上之操也。明主守,等轻重,臣主之权也。明赏赉,严诛责,止奸之术也。审开塞,守一道,为政之要也。下达上通,至聪之听也。知国有无之数,用其仂也。知彼弱者,强之体也。知彼动者,静之决也。官分文武,惟王之二术也。
俎豆同制,天子之会也。游说(开)[间]谍无自入,正议之术也。诸侯有谨天子之礼,君民继世,承王之命也。更(造)[号]易常,违王明德,故礼得以伐也。
官无事治,上无庆赏,民无狱讼,国无商贾,何王之至!明举上达,在王垂听也。
治本第十一
凡治人者何?曰:非五谷无以充腹,非丝麻无以盖形。故充腹有粒,盖形有缕。
夫在芸耨,妻在机杼,民无二事,则有积蓄。夫无雕文刻镂之事,女无绣饰纂组之作。木器液,金器腥。圣人饮于土,食于土,故埏埴以为器,天下无费。
今也,金木之性不寒而衣绣饰,马牛之性食草饮水而给菽粟。是治失其本,而宜设之制也。春夏夫出于南亩,秋冬女练[于]布帛,则民不困。今短褐不蔽形,糟糠不充腹,失其治也。古者,土无肥硗,人无勤惰,古人何得,而今人何失邪?耕有不终亩,织有日断机,而奈何寒饥!盖古治之行,今治之止也。
夫谓治者,使民无私也。民无私,则天下为一家,而无私耕私织。共寒其寒,共饥其饥。故如有子十人,不加一饭;有子一人,不损一饭。焉有喧呼酖酒以败善类乎?民相轻佻,则欲心(与)[兴],争夺之患起矣。横生于一夫,则民私饭有储食,私用有储财。民一犯禁,而拘以刑治,乌有以为人上也。善政执其制,使民无私。为下不敢私,则无为非者矣。反本缘理,出乎一道,则欲心去,争夺止,囹圄空,野充粟多,安民怀远,外无天下之难,内无暴乱之事,治之至也。
苍苍之天,莫知其极。帝王之君,谁为法则?往世不可及,来世不可待,求己者也。
所谓天子者四焉:一曰神明,二曰垂光,三曰洪叙,四曰无敌。此天子之事也。
野物不为牺牲,杂学不为通儒。
今说者曰:“百里之海,不能饮一夫;三尺之泉,足止三军渴。”臣谓:欲生于无度,邪生于无禁。太上神化,其次因物,其下在于无夺民时,无损民财。夫禁必以武而成,赏必以文而成。
战权第十二
兵法曰:“千人而成权,万人而成武。”权先加人者,敌不力交;武先加人者,敌无威接。故兵贵先,胜于此,则胜彼矣;弗胜于此,则弗胜彼矣。
凡我往则彼来,彼来则我往,相为胜败,此战之理然也。夫精诚在乎神明,战(楹)[权]在乎道之所极。有者无之,无者有之,安所信之。
先王之所传闻者,任正去诈,存其慈顺,决无留刑。故知道者,必先图不知止之败,恶在乎必往有功。轻进而求战,敌复图止,我往而敌制胜矣。故兵法曰:“求而从之,见而加之,主人不敢当而陵之,必丧其权。”
凡夺者无气,恐者不(守可)[可守],败者无人,兵无道也。意往而不疑则从之,夺敌而无败则加之,明视而高居则威之,兵道极矣。
其言无谨,偷矣;其陵犯无节,(被)[破]矣。水溃雷击,三军乱矣。必安其危,去其患,以智决之。高之以廊庙之(谕)[论],重之以受命之论,锐之以逾垠之论,则敌国可不战而服。
重刑令第十三
夫将自千人以上,有战而北,守而降,离地逃众,命曰“国贼”。身戮家残,去其籍,发其坟墓,暴其骨于市,男女公于官。自百人(已)[以]上,有战而北,守而降,离地逃众,命曰“军贼”。身死家残,男女公于官。使民内畏重刑,则外轻敌。故先王明制度于前,重威刑于后。刑重则内畏,内畏则外坚矣。
伍制令第十四
军中之制,五人为伍,伍相保也;十人为什,什相保也;五十为属,属相保也;百人为闾,闾相保也。伍有干令犯禁者,揭之,免于罪;知而弗揭,全伍有诛。什有干令犯禁者,揭之,免于罪;知而弗揭,全什有诛。属有干令犯禁者,揭之,免于罪;知而弗揭,全属有诛。闾有干令犯禁者,揭之,免于罪;知而弗揭,全闾有诛。
吏自什长以上,至左右将,上下皆相保也。有干令犯禁者,揭之,免于罪;知而弗揭者,皆与同罪。
夫什伍相结,上下相联,无有不得之奸,无有不揭之罪。父不得以私其子,兄不得以私其弟,而况国人聚舍同食,乌能以干令相私者哉!
分塞令第十五
中军、左、右、前、后军,皆有(地分)[分地],方之以行垣,而无通其交往。将有分地,帅有分地,伯有分地,皆营其沟域,而明其塞令。使非百人无得通。非其百人而入者 ,伯诛之;伯不诛,与之同罪。
军中纵横之道,百有二十步而立一府柱,量人与地,柱道相望,禁行清道。非将吏之符节,不得通行。采薪(之)[刍]牧者,皆成行伍;不成行伍者,不得通行。吏属无节,士无伍者,横门诛之。 逾分干地者,诛之。故内无干令犯禁,则外无不获之奸。
卷第四
束伍令第十六
束伍之令曰:五人为伍,共一符,收于将吏之所。亡伍而得伍,当之;得伍而不亡,有赏,亡伍不得伍,身死家残。亡长得长,当之;得长不亡,有赏,亡长不得长,身死家残;复战得首长,除之。亡将得将,当之;得将不亡,有赏,亡将不得将,坐离地遁逃之法。
战诛之法曰:什长得诛十人,伯长得诛什长,千人之将得诛百人之长,万人之将得诛千人之将,左、右将军得诛万人之将,大将军无不得诛。
经卒令第十七
经卒者,以经令分之为三分焉:左军苍旗,卒戴苍羽;右军白旗,卒戴白羽;中军黄旗,卒戴黄羽。
卒有五章:前一行苍章,次二行赤章,次三行黄章,次四行白章,次五行黑章。次以经卒,亡章者有诛。前一五行,置章于首;次二五行,置章于项;次三五行,置章于胸;次四五行,置章于腹;次五五行,置章于腰。如此,卒无非其吏,吏无非其卒。见非而不(诰)[诘],见乱而不禁,其罪如之。
鼓行交斗,则前行进为犯难,后行(进)[退]为辱众。逾五行而前者有赏,逾五行而后者有诛。所以知进退先后,吏卒之功也。故曰:“鼓之,前如雷霆,动如风雨,莫敢当其前,莫敢蹑其后。”言有经也。
勒卒令第十八
金、鼓、铃、旗,四者各有法。鼓之则进,重鼓则击。金之则止,重金则退。铃,传令也。旗,麾之左则左,麾之右则右。奇兵则反是。一鼓一击而左,一鼓一击而右。一步一鼓,步鼓也。十步一鼓,趋鼓也 。音不绝,鹜鼓也。商,将鼓也。角,帅鼓也。小鼓,伯鼓也。三鼓同,则将、帅、伯其心一也。奇兵则反是。鼓失次者有诛,(讙)[喧 ]哗者有诛,不听金、鼓、铃、旗而动者有诛。
百人而教战,教成,合之千人;千人教成,合之万人;万人教成,合之三军。三军之众,有分有合,为大战之法,教成,试之以阅。
方亦胜,圆亦胜,错邪亦胜,临险亦胜。敌在山,缘而从之;敌在渊,没而从之。求敌若求亡子,从之无疑,故能败敌而制其命。
夫蚤决先(敌)[定],若计不先定,虑不蚤决,则进退不定,疑生必败。故正兵贵先,奇兵贵后,或先或后,制敌者也。
世将不知法者,专命而行,先击而勇,无不败者也。其举有疑而不疑,其往有信而不信,其致有迟疾而不迟疾。是三者,战之累也。
将令第十九
将军受命,君必先谋于庙,行令于廷,君身以斧钺授将,曰:“左、右、中军皆有分职,若逾分而上请者死。军无二令,二令者诛,留令者诛,失令者诛。”
将军告曰:“出国门之外,期日中,设营表,置辕门。期之,如过时,则坐法。”
将军入营,即闭门清道,有敢行者诛,有敢高言者诛,有敢不从令者诛。
踵军令第二十
所谓踵军者,去大军百里,期于会地,为三日熟食,前军而行。为战,合之表,合表乃起。踵军飨士,使为之战势,是谓趋战者也。
兴军者,前踵军而行,合表乃起。去大军一倍其道,去踵军百里,期于会地,为六日熟食,使为战备。
分卒据要害,战利则追北,按兵而趋之。
踵军遇有还者,诛之。所谓诸将之兵在四奇之内者胜也。
兵有什伍,有分有合,豫为之职,守要塞关梁而分居之。战,合表起,即皆会也。大军为计日之食,起,战具无不及也。令行而起,不如令者有诛。
凡称分塞者,四境之内,当兴军踵军既行,则四境之民无得行者。奉王之军命,授持符节,名为顺职之吏。非顺职之吏而行者,诛之。战,合表起,顺职之吏乃行,用以相参 。故欲战,先安内也。
卷第五
兵教上第二十一
兵之教令,分营居陈,有非令而进退者,加犯教之罪。前行者,前行教之;后行者,后行教之;左行者,左行教之;右行者,右行教之。教举五人,其甲首有赏。弗教,如犯教之罪。罗地者,自揭其伍。伍内互揭之,免其罪。
凡伍临陈,若一人有不进死于敌,则教者如犯法者之罪。凡什保什,若亡一人,而九人不尽死于敌,则教者如犯法者之罪。自什己上至于裨将,有不若法者,则教者如犯法者之罪。凡明刑罚,正劝赏,必在乎兵教之法。
将异其旗,卒异其章。左军章左肩,右军章右肩,中军章胸前,书其章曰:“某甲某士”。前后章各五行,尊章置首上,其次差降之。
伍长教其四人,以板为鼓,以瓦为金,以竿为旗。击鼓而进,低旗则趋,击金而退。麾而左之,麾而右之,金鼓俱击而坐。伍长教成,合之什长。什长教成,合之卒长。卒长教成,合之伯长。伯长教成,合之兵尉。兵尉教成,合之裨将。裨将教成,合之大将。大将教之,陈于中野,置大表三,百步而一。既陈,去表百步而决,百步而趋,百步而鹜。习战以成其节,乃为之赏法。
自尉吏而下,尽有旗。战胜得旗者,各视其所得之爵,以明赏劝之心。战胜在乎立威,立威在乎戮力,戮力在乎正罚。正罚者,所以明赏也。
令民背国门之限,决生死之分,教之死而不疑者,有以也。令守者必固,战者必斗;奸谋不作,奸民不语;令行无变,兵行无猜;轻者若霆,奋敌若惊。举功别德,明如白黑,令民从上令,如四肢应心也。
前军绝行乱陈,破坚如溃者,有以也。此之谓兵教,所以开封疆,守社稷,除患害,成武德也。
兵教下第二十二
臣闻人君有必胜之道,故能并兼广大,以一其制度,则威加天下。有十二焉:一曰连刑,谓同罪保伍也;二曰地禁,谓禁止行道,以网外奸也;三曰全军,谓甲首相附,三五相同,以结其联也;四曰开塞,谓分地以限,各死其职而坚守也;五曰分限,谓左右相禁,前后相待,垣车为固,以逆以止也;六曰号别,谓前列务进,以别其后者,不得争先登不次也;七曰五章,谓彰明行列,始卒不乱也;八曰全曲,谓曲折相从,皆有分部也;九曰金鼓,谓兴有功,致有德也;十曰陈车,谓接连前矛,马冒其目也;十一曰死士,谓众军之中有材力者,乘于战车,前后纵横,出奇制敌也;十二曰力卒,谓经旗全曲,不麾不动也。此十二者教成,犯令不舍。兵弱能强之,主卑能尊之,令弊能起之,民流能亲之,人众能治之,地大能守之。国车不出于阃,组甲不出于橐,而威服天下矣。
兵有五致:为将忘家,逾垠忘亲,指敌忘身,必死则生,急胜为下。百人被刃,陷行乱陈;千人被刃,擒敌杀将;万人被刃,横行天下。
武王问太公望曰:“吾欲少间而极用人之要。”望对曰:“赏如山,罚如溪。太上无过,其次补过。使人无得私语,诸罚而请不罚者死,诸赏而请不赏者死。”
伐国必因其变。示之财以观其穷,示之弊以观其病,上乖者下离,若此之类,是伐之因也。
凡兴师,必审内外之权,以计其去。兵有备阙,粮食有余不足,校所出入之路,然后兴师伐乱,必能入之。
地大而城小者,必先收其地;城大而地窄者,必先攻其城;地广而人寡者,则绝其阨;地狭而人众者,则筑大堙以临之。无丧其利,无夺其时,宽其政,夷其业,救其弊,则足施天下。
今战国相攻,大伐有德。自伍而两,自两而师,不一其令。率俾民心不定,徒尚骄侈,谋患辨讼,吏究其事,累且败也。日暮路远,还有挫气;师老将贪,争掠易败。
凡将轻、垒卑、众动,可攻也。将重、垒高、众惧,可围也。凡围,必开其小利,使渐夷弱,则节吝有不食者矣。众夜击者,惊也;众避事者,离也;待人之救,期战而蹙,皆心失而伤气也。伤气败军,曲谋败国。
兵令上第二十三
兵者,凶器也;争者,逆德也。事必有本,故王者伐暴乱,本仁义焉。战国则以立威抗敌相图,而不能废兵也。
兵者,以武为植,以文为种。武为表,文为里。能审此二者,知胜败矣。文所以视利害、辨安危;武所以犯强敌、力攻守也。
专一则胜,离散则败。陈以密则固,锋以疏则达。卒畏将甚于敌者胜,卒畏敌甚于将者败。所以知胜败者,称将于敌也。敌与将,犹权衡焉。
安静则治,暴疾则乱。出卒陈兵有常令,行伍疏数有常法,先后之次有适宜。常令者,非追北袭邑攸用也。前后不次,则失也。乱先后,斩之。
常陈皆向敌,有内向,有外向,有立陈,有坐陈。夫内向,所以顾中也;外向,所以备外也。立陈,所以行也;坐陈,所以止也。立坐之陈,相参进止,将在其中。坐之兵剑斧,立之兵戟弩,将亦居中。
善御敌者,正兵先合,而后扼之,此必胜之术也。
陈之斧钺,饰之旗章,有功必赏,犯令必死。存亡死生,在桴之端。虽天下有善兵者,莫能御此矣。
矢射未交,长刃未接,前噪者谓之虚,后噪者谓之实,不噪者谓之秘。虚、实、[秘]者,兵之体也。
兵令下第二十四
诸去大军为前御之备者,边县列候,相去三、五里。 闻大军为前御之备,战则皆禁行,所以安内也。
内卒出戍,令将吏授旗鼓戈甲。发日,后将吏及出县封界者,以坐后戍法。兵戍边一岁,遂亡不候代者,法比亡军。父母妻子知之,与同罪;弗知,赦之。卒后将吏而至大将所一日,父母妻子 尽同罪。卒逃归至家一日,父母妻子弗捕执及不言,亦同罪。
诸战而亡其将吏者,及将吏弃卒独北者,尽斩之。前吏弃其卒而北,后吏能斩之而夺其卒者,赏。军无功者,戍三岁。
三军大战,若大将死,而从吏五百人以上不能死敌者斩,大将左右近卒在陈中者皆斩,余士卒有军功者夺一级 ,无军功者戍三岁。战亡伍人,及伍人战死不得其尸,同伍尽夺其功,得其尸,罪皆赦。
军之利害,在国之名实。今名在官,而实在家,官不得其实,家不得其名。聚卒为军,有空名而无 实,外不足以御敌,内不足以守国,此军之所以不给,将之所以夺威也。
臣以谓卒逃归者,同舍伍人及吏罚入粮为饶,名为军实,是有一军之名,而有二实之出。国内空虚,自竭民岁,曷以免奔北之祸乎?今以法止逃归、禁亡军,是兵之一胜也。什伍相联,及战斗 ,则卒吏相救,是兵之二胜也。将能立威,卒能节制,号令明信,攻守皆得,是兵之三胜也。
臣闻古之善用兵者,能杀士卒之半,其次杀其十三,其下杀其十一。能杀其半者,威加海内;杀其十三者,力加诸侯;杀其十一者,令行士卒。故曰:百万之众不用命,不如万人之斗也 ;万人之斗[不用命],不如百人之奋也。赏如日月,信如四时,令如斧钺,(制)[利]如干将,士卒不用命者,未之有也。
2004-4-1 22:15
信鋆
前 言
《吴子》是一部与《孙子兵法》齐名的军事著作,相传为战国时著名兵学家吴起所作。该书在长期流传过程中为后人所整理和删补,有些篇目和内容有所亡佚,现仅存《图国〉、《料敌》、《治兵》、《论将》、《励士》六篇,远非全璧。
现所录的《吴子》原文,以《续古逸丛书》影印《宋本五经七书》中的《吴子》为底本。对底本上明显的错、衍、脱、误之处,则参照《五经七书讲义》、《五经七书汇解》、《五经七书直解》等进行校改,底本错讹用( )表示,改正的文字用[ ]表示。
吴子卷上
图国第一
吴起儒服,以兵机见魏文侯。
文侯曰:“寡人不好军旅之事。”
起曰:“臣以见占隐,以往察来,主君何言与心违。今君四时使斩离皮革,掩以朱漆,画以丹青,烁以犀象。冬日衣之则不温,夏日衣之则不凉。以长戟二丈四尺,短戟一丈二尺。革车奄户,缦轮笼毂,观之于目则不丽,乘之以田则不轻,不识主君安用此也?若以备进战退守,而不求用者,譬犹伏鸡之搏狸,乳犬之犯虎,虽有斗心,随之死矣。昔承桑氏之君,修德废武,以灭其国;有扈氏之君,恃众好勇,以丧其社稷。明主鉴兹,必内修文德,外治武备。故当敌而不进,无逮于义也;僵尸而哀之,无逮于仁也。”
于是文侯身自布席,夫人捧觞,醮吴起于庙,立为大将,守西河。与诸侯大战七十六,全胜六十四,余则钧解。辟土四面,拓地千里,皆起之功也。
吴子曰:“昔之图国家者,必先教百姓而亲万民。有四不和:不和于国,不可以出军;不和于军,不可以出陈;不和于陈,不可以进战;不和于战,不可以决胜。是以有道之主,将用其民,先和而造大事。不敢信其私谋,必告于祖庙,启于元龟,参之天时,吉乃后举。民知君之爱其命,惜其死,若此之至,而与之临难,则士以(尽)[进]死为荣,退生为辱矣。”
吴子曰:“夫道者,所以反本复始;义者,所以行事立功;谋者,所以违害就利;要者,所以保业守成。若行不合道,举不合义,而处大居贵,患必及之。是以圣人绥之以道,理之以义,动之以礼,抚之以仁。此四德者,修之则兴,废之则衰,故成汤讨桀而夏民喜悦,周武伐纣而殷人不非。举顺天人,故能然矣。”
吴子曰:“凡治国治军,必教之以礼,励之以义,使有耻也。夫人有耻,在大足以战,在小足以守矣。然战胜易,守胜难。故曰:天下战国,五胜者祸,四胜者弊,三胜者霸,二胜者王,一胜者帝。是以数胜得天下者稀,以亡者众。”
吴子曰:“凡兵者之所以起者有五:一曰争名,而曰争利,三曰积(德)恶,四曰内乱,五曰因饥。其名有五:一曰义兵,二曰强兵,三曰刚兵,四曰暴兵,五曰逆兵。禁暴救乱曰义,恃众以伐曰强,因怒兴师曰刚,弃礼贪利曰暴,国乱人疲,举事动众曰逆。五者之(数)[服],各有其道,义必以礼服,强必以谦服,刚必以辞服,暴必以诈服,逆必以权服。”
武侯问曰:“愿闻治兵、料人、固国之道。”
起对曰:“古之明王,必谨君臣之礼,饰上下之仪,安集吏民,顺俗而教,简寡良才,以备不虞。昔齐桓募士五万,以霸诸侯;晋文召为前行四万,以获其志;秦缪置陷陈三万,以服邻敌。故强国之君,必料其民。民有胆勇气力者,聚为一卒。乐以进战效力,以显其忠勇者,聚为一卒。能逾高超远,轻足善走者,聚为一卒。王臣失位而欲见功于上者,聚为一卒。弃城去守,欲除其丑者,聚为一卒。此五者,军之练锐也。有此三千人,内出可以决围,外入可以屠城矣。”
武侯问曰:“愿闻陈必定、守必固、战必胜之道。”
起对曰:“立见且可,岂直闻乎!君能使贤者居上,不肖者处下,则陈已定矣;民安其田宅,亲其有司,则守已固矣。百姓皆是吾君而非邻国,则战已胜矣。”
武侯尝谋事,群臣莫能及,罢朝而有喜色。起进曰:“昔楚庄王尝谋事,群臣莫能及,退朝而有忧色。申公问曰:‘君有忧色,何也?’曰:‘寡人闻之,世不绝圣,国不乏贤,能得其师者王,得其友者霸。今寡人不才,而群臣莫及者,楚国其殆矣!’此楚庄王之所忧,而君说之,臣窃惧矣。”于是武侯有惭色。
料敌第二
武侯谓吴起曰:“今秦胁吾西,楚带吾南,赵冲吾北,齐临吾东,燕绝吾后,韩居吾前,六国兵四守,势甚不便,忧此奈何?”
起对曰:“夫安国家之道,先戒为宝。今君已戒,祸其远矣。臣请论六国之俗:夫齐陈重而不坚,秦陈散而自斗,楚陈整而不久,燕陈守而不走,三晋陈治而不用。”
“夫齐性刚,其国富,君臣骄奢而简于细民,其政宽而禄不均,一陈两心,前重后轻,故重而不坚。击此之道,必三分之,猎其左右,胁而从之,其陈可坏。秦性强,其地险,其政严,其赏罚信,其人不让,皆有斗心,故散而自战。击此之道,必先示之以利而引去之,士贪于得而离其将,乘乖猎散,设伏投机,其将可取。楚性弱,其地广,其政骚,其民疲,故整而不久。击此之道,袭乱其屯,先夺其气,轻进速退,弊而劳之,勿与战争,其军可败。燕性悫,其民慎,好勇义,寡诈谋,故守而不走。击此之道,触而迫之,陵而远之,驰而后之,则上疑而下惧,谨我车骑必避之路,其将可虏。三晋者,中国也,其性和,其政平,其民疲于战,习于兵,轻其将,薄其禄,士无死志,故治而不用。击此之道,阻陈而压之,众来则拒之,去则追之,以倦其师。此其势也。”
“然则一军之中,必有虎贲之士,力轻扛鼎,足轻戎马,搴旗斩将,必有能者。若此之等,选而别之,爱而贵之,是谓军命。其有工用五兵、材力健疾、志在吞敌者,必加其爵列,可以决胜。厚其父母妻子,劝赏畏罚,此坚陈之士,可与持久,能审料此,可以击倍。”
武侯曰:“善!”
吴子曰:“凡料敌有不卜而与之战者八。一曰:”疾风大寒,早兴寐迁,刊木济水,不惮艰难。二曰:盛夏炎热,晏兴无间,行驱饥渴,务于取远。三曰:师既淹久,粮食无有,百姓怨怒,妖祥数起,上不能止。四曰:军资既竭,薪刍既寡,天多阴雨,欲掠无所。五曰:徒众不多,水地不利,人马疾疫,四邻不至。六曰:道远日暮,士众劳惧,倦而未食,解甲而息。七曰:将薄吏轻,士卒不固,三军数惊,师徒无助。八曰:陈而未定,舍而未毕,行坂涉险,半隐半出。诸如此者,击之无疑。”
“有不占而避之者六。一曰:土地广大,人民富众。二曰:上爱其下。惠施流布。三曰:赏信刑察,发必得时。四曰:陈功居列,任贤使能。五曰:师徒之众,兵甲之精。六曰:四邻之助,大国之援。凡此不如敌人,避之勿疑。所谓见可而进,知难而退也。”
武侯问曰:“吾欲观敌之外以知其内,察其进以知其止,以定胜负,可得闻乎?”
起对曰:“敌人之来,荡荡无虑,旌旗烦乱,人马数顾,一可击十,必使无措。诸侯(大)[未]会,君臣未和,沟垒未成,禁令未施,三军匈匈,欲前不能,欲去不敢,以半击倍,百战不殆。”
武侯问敌必可击之道。
起对曰:“用兵必须审敌虚实而趋其危。敌人远来新至,行列未定,可击;既食未设备,可击;奔走,可击;勤劳,可击;未得地利,可击;失时不从,可击;旌旗乱动,可击;涉长道后行未息,可击;涉水半渡,可击;险道狭路,可击;陈数移动,可击;将离士卒,可击;心怖,可击。凡若此者,选锐冲之,分兵继之,急击勿疑。”
治兵第三
武侯问曰:“进兵之道何先?”
起对曰:“先明四轻、二重、一倍。”
曰:“何谓也?”
对曰:“使地轻马,马轻车,车轻人,人轻战。明知(阴阳)[险易],则地轻马;刍秣以时,则马轻车;膏锏有余,则车轻人;锋锐甲坚,则人轻战。进有重赏,退有重刑,行之以信。(令制远)[审能达]此,胜之主也。”
武侯问曰:“兵何以为胜?”
起对曰:“以治为胜。”
又问曰:“不在众寡?”
对曰:“若法令不明,赏罚不信,金之不止,鼓之不进,虽有百万,何益于用?所谓治者,居则有礼,动则有威,进不可挡,退不可追,前却有节,左右应麾,虽绝成陈,虽散成行。与之安,与之危,其众可合而不可离,可用而不可疲,投之所往,天下莫当,名曰父子之兵。”
吴子曰:“凡行军之道,无犯进止之节,无失饮食之适,无绝人马之力。此三者,所以任其上令,任其上令,则治之所由生也。若进止不度,饮食不适,马疲人倦而不解舍,所以不任其上令,上令既废,以居则乱,以战则败。”
吴子曰:“凡兵战之场,立尸之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其善将者,如坐漏船之中,伏烧屋之下,使智者不及谋,勇者不及怒,受敌可也。故曰: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生于狐疑。”
吴子曰:“夫人(当)[常]死其所不能,败其所不便。故用兵之法:教戎为先。一人学战,教成十人;十人学战,教成百人;百人学战,教成千人;千人学战,教成万人;万人学战,教成三军。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圆而方之,坐而起之,行而止之,左而右之,前而后之,分而合之,结而解之。每变皆习,乃授其兵。是为将事。”
吴子曰:“教战之令,短者持矛戟,长者持弓弩,强者持旌旗,勇者持金鼓,弱者给厮样,智者为谋主。乡里相比,什伍相保。一鼓整兵,二鼓习陈,三鼓趋食,四鼓严辩,五鼓就行。闻鼓声合,然后举旗。”
武侯问曰:“三军进止,岂有道乎?”
起对曰:“无当天灶,无当龙头。天灶者,大谷之口;龙头者,大山之端。必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招摇在上,从事于下。将战之时,审候风所从来,风顺致呼而从之,风逆坚陈以待之。”
武侯问曰:“凡畜(卒)[车]骑,岂有方乎?”
起对曰:“夫马,必安其处所,适其水草,节其饥饱。冬则温(烧)[厩],夏则凉庑。刻剔毛鬣,谨落四下,戢其耳目,无令惊骇,习其驰逐,闲其进止,人马相亲,然后可使。车骑之具,鞍,勒,衔、辔,必令完坚。凡马不伤于末,必伤于始;不伤于饥,必伤于饱。日暮道远,必数上下,宁劳于人,慎无劳马,常令有余,备敌覆我。能明此者,横行天下。”
吴子卷下
论将第四
吴子曰:“夫总文武者,军之将也,兼刚柔者,兵之事也。凡人论将,常观于勇,勇之于将,乃数分之一尔。夫勇者必轻合,轻合而不知利,未可也。故将之所慎者五:一曰理,二曰备,三曰果,四曰戎,五曰约。理者,治众如治寡;备者,出门如见敌;果者,临敌不怀生;戎者,虽克如始战;约者,法令省而不烦。受命而不辞,敌破而后言返,将之礼也。故师出之日,有死之荣,无生之辱。”
吴子曰:“凡兵有四机:一曰气机,二曰地机,三曰事机,四曰力机。三军之众,百万之师,张设轻重,在于一人,是谓气机。路狭道险,名山大塞,十夫所守,千夫不过,是谓地机。善行间谍,轻兵往来,分散其众,使其君臣相怨,上下相咎,是为事机。车坚管辖,舟利橹楫,士习战陈,马闲驰逐,是谓力机。知此四者,乃可为将。然其威、德、仁、勇,必足以率下安众,怖敌决疑。施令而下不[敢]犯,所在[而]寇不敢敌。得之国强,去之国亡。是谓良将。”
吴子曰:“夫鼙鼓金铎,所以威耳;旌旗麾帜,所以威目;禁令刑罚,所以威心。耳威于声,不可不清;目威于色,不可不明;心威于刑,不可不严。三者不立,虽有其国,必败于敌。故曰:将之所麾,莫不从移,将之所指,莫不前死。”
吴子曰:“凡战之要,必先占其将而察其才,因形用权,则不劳而功举。其将愚而信人,可诈而诱。贪而忽名,可货而赂。轻变无谋,可劳而困。上富而骄,下贫而怨,可离而间。进退多疑,其众无依,可震而走。士轻其将而有归志,塞易开险,可邀而取。进道易,退道难,可来而前。进道险,退道易,可薄而击。居军下湿,水无所通,霖雨数至,可灌而沈。居军荒泽,草楚幽秽,风飚数至,可焚而灭。停久不移,将士懈怠,其军不备,可潜而袭。”
武侯问曰:“两军相望,不知其将,我欲相之,其术如何?”
起对曰:“令贱而勇者,将轻锐以尝之,务于北,无务于得。观敌之来,一坐一起,其政以理,其追北佯为不及,其见利佯为不知,如此将者,名为智将,勿与战矣。若其众[灌字“氵”旁换“讠”旁]哗,旌旗烦乱,其卒自行自止,其兵或纵或横,其追北恐不及,见利恐不得,此为愚将,虽众可获。”
应变第五
武侯问曰:“车坚马良,将勇兵强,卒遇敌人,乱而失行,则如之何?”
吴起对曰:“凡战之法,昼以旌旗幡麾为节,夜以金鼓笳笛为节。麾左而左,麾右而右。鼓之则进,金之则止。一吹而行,再吹而聚。不从令者诛。三军服威,士卒用命,则战无强敌,攻无坚陈矣。”
武侯问曰:“若敌众我寡,为之奈何?”
起对曰:“避之于易,邀之于阨。故曰:以一击十,莫善于阨;以十击百,莫善于险;以千击万,莫善于阻。今有少(年)[卒]卒起,击金鼓于阨路,虽有大众,莫不惊动。故曰:用众者务易,用少者务隘。”
武侯问曰:“有师甚重,既武且勇,背大险阻,右山左水,深沟高垒,守以强驽,退如山移,进如风雨,粮食又多,难与长守,[则如之何]?”
[起]对曰:“大哉问乎!此非车骑之力,圣人之谋也。能备千乘万骑,兼之徒步,分为五军,各军一衢。夫五军五衢,敌人必惑,莫之所加。敌人若坚守以固其兵,急行间谍以观其虑。彼听吾说,解之而去;不听吾说,斩使焚书。分为五战,战胜勿追,不胜疾归。如是佯北,安行疾斗,一结其前,一绝其后,两军衔枚,或左或右,而袭其处。五军交至,必有其(力)[利]。此击强之道也。”
武侯问曰:“敌近而薄我,欲去无路,我众甚惧,为之奈何?”
[起]对曰:“为此之术,若我众彼寡,各分而乘之;彼众我寡,以方从之,从之无息,虽众可服。”
武侯问曰:“若遇敌于溪谷之间,傍多险阻,彼众我寡,为之奈何?”
起对曰:“[遇]诸丘陵、林谷、深山、大泽,疾行亟去,勿得从容。若高山深谷,卒然相遇,必先鼓噪而乘之,进弓与弩,且射且虏。审察其政,乱则击之无疑。”
武侯问曰:“左右高山,地甚狭迫,卒遇敌人,击之不敢,去之不得,为之奈何?”
起对曰:“此谓谷战,虽众不用。募吾材士与敌相当,轻足利兵以为前行,分车列骑隐于四旁,相去数里,无见其兵,敌必坚陈,进退不敢。于是出旌列旆,行出山外营之,敌人必惧。车骑挑之,勿令得休。此谷战之法也。”
武侯问曰:“吾与敌相遇大水之泽,倾轮没辕,水薄车骑,舟楫不设,进退不得,为之奈何?”
起对曰:“此谓水战,无用车骑,且留其傍。登高四望,必得水情,知其广狭,尽其浅深,乃可为奇以胜之。敌若绝水,半渡而薄之。”
武侯问曰:“天久连雨,马陷车止,四面受敌,三军惊骇,为之奈何?”
起对曰:“凡用车者,阴湿则停,阳燥则起;贵高贱下,驰其强车;若进若止,必从其道。敌人若起,必逐其迹。”
武侯问曰:“暴寇卒来,掠吾田野,取吾牛羊,则如之何?”
起对曰:“暴寇之来,必虑其强,善守勿应。彼将暮去,其装必重,其心必恐,还退务速,必有不属。追而击之,其兵可覆。”
吴子曰:“凡攻敌围城之道,城邑既破,各入其宫,御其禄秩,收其器物。军之所至,无刊其木、发其屋,取其粟、杀其六畜、燔其积聚,示民无残心。其有请降,许而安之。
励士第六
武侯问曰:“严刑明赏,足以胜乎?”
起对曰:“严明之事,臣不能悉。虽然,非所恃也。夫发号布令而人乐闻,兴师动众而人乐战,交兵接刃而人乐死。此三者,人主之所恃也。”
武侯曰:“致之奈何?”
[起]对曰:“君举有功而进飨之,无功而励之。”
于是武侯设坐庙廷,为三行,飨士大夫。上功坐前行,肴席兼重器、上牢;次功坐中行,肴席器差减;无功坐后行,肴席无重器。飨毕而出,又颁赐有功者父母妻子于庙门外,亦以功为差。有死事之家,岁(被)[谴]使者劳赐其父母,著不忘于心。
行之三年,秦人兴师,临于西河。魏士闻之,不待吏令,介胄而奋击之者以万数。
武侯召吴起而谓曰:“子前日之教行矣。”
起对曰:“臣闻人有短长,气有盛衰。君试发无功者五万人,臣请率以当之。脱其不胜,取笑于诸侯,失权于天下矣。今使一死贼伏于旷野,千人追之,莫不枭视狼顾。何者?忌其暴起而害己。是以一人投命,足惧千夫。今臣以五万之众,而为以四贼,率以讨之,固难敌矣。”
于是武侯从之,兼车五百乘,骑三千匹,而破秦五十万众,此励士之功也。
先战一日,吴起令三军曰:“诸吏士当从受(驰)[敌]。车骑与徒,若车不得车,骑不得骑,徒不得徒,虽破军皆无(易)[功]。”故战之日,其令不烦而威震天下。
2004-4-1 22:16
信鋆
《孙子兵法》是中国古典军事文化遗产中的璀璨瑰宝,是中国优秀文化传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内容博大精深,思想精邃富赡,逻辑缜密严谨。作者为春秋时期伟大军事家孙武,大约成书于春秋末年。该书自问世以来,对中国古代军事学术的发展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被人们尊奉为“兵经”、“百世谈兵之祖”。历代兵学家、军事家无不从中汲取养料,用于指导战争实践和发展军事理论。三国时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曹操第一个为《孙子兵法》作了系统的注解,为后人研究运用《孙子兵法》打开了方便之门。《孙子兵法》不仅是中国的谋略保库,在世界上也久负盛名。8世纪传入日本,18世纪传入欧洲。现今已翻译成29种文字,在世界上广为流传。英国著名军事理论家利德尔.哈特向人透露:他的军事著作中所阐述的观点,其实在2500年前的《孙子兵法》中就可以找到。他也确实对孙武及其著作深感兴趣,不仅为《孙子兵法》英译本作序,还在自己的得意之作《战略论》前面大段引述孙武的格言。1991年的海湾战争中,美国海军陆战队军官都奉命携带一本《孙子兵法》,以便在战场上阅读。 《孙子兵法》历代都有著录。1972年4月山东省临沂县银雀山汉墓出土的竹书《孙子兵法》为迄今最早的传世本,可惜为残简,不能窥其全貌。现存重要的版本为南宋宁宗时所刻《十一家注孙子》,宋刻与宋抄《武经七书》本,其中宋本《十一家注孙子》经清代孙星衍校定考辩后,成了近世流传最广,影响最大,最敷实用的读本。本电子版《孙子兵法》根据袁闾琨、张文才主编,辽宁人民出版社2000年1月出版的《中国兵书十大名典·孙子》扫校(辽版社《孙子》选用的是中华书局1961年出版的影印宋本《十一家注孙子》)。
计篇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于上同意也,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之者不胜。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
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
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势者,因利而制权也。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作战篇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夫钝兵挫锐,屈力殚货,则诸侯乘其弊而起,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故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夫兵久而国利者,未之有也。故不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也。
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
国之贫于师者远输,远输则百姓贫;近于师者贵卖,贵卖则百姓财竭,财竭则急于丘役。力屈、财殚,中原内虚于家。百姓之费,十去其七;公家之费,破车罢马,甲胄矢弩,戟盾蔽橹,丘牛大车,十去其六。
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萁杆一石,当吾二十石。
故杀敌者,怒也;取敌之利者,货也。故车战,得车十乘已上,赏其先得者,而更其旌旗,车杂而乘之,卒善而养之,是谓胜敌而益强。
故兵贵胜,不贵久。
故知兵之将,生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
谋攻篇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车贲][“温”字“氵”旁换“车”],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门”内上“西”下“土”],又三月而后已。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
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夫将者,国之辅也。辅周则国必强,辅隙则国必弱。
故君之所以患于军者三:不知军之不可以进而谓之进,不知军之不可以退而谓之退,是谓縻军。不知三军之事,而同三军之政者,则军士惑矣;不知三军之权,而同三军之任,则军士疑矣。三军既惑且疑,则诸侯之难至矣。是谓乱军引胜。
故知胜有五: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此五者,知胜之道也。
故曰:知己知彼者,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形篇
孙子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可胜。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
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守则不足,攻则有余。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
见胜不过众人之所知,非善之善者也;战胜而天下曰善,非善之善者也。故举秋毫不为多力,见日月不为明目,闻雷霆不为聪耳。古之所谓善战者,胜于易胜者也。故善战者之胜也,无智名,无勇功,故其战胜不忒。不忒者,其所措必胜,胜已败者也。故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是故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故能为胜败之政。
兵法:一曰度,二曰量,三曰数,四曰称,五曰胜。地生度,度生量,量生数,数生称,称生胜。故胜兵若以镒称铢,败兵若以铢称镒。胜者之战民也,若决积水于千仞之溪者,形也。
势篇
孙子曰:凡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三军之众,可使必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兵之所加,如以[“瑕”的“王”旁换“石”旁]投卵者,虚实是也。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终而复始,日月是也;死而更生,四时是也。声不过五,五声之变,不可胜听也;色不过五,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味不过五,五味之变,不可胜尝也;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
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是故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如[弓广]弩,节如发机。
纷纷纭纭,斗乱而不可乱也;浑浑沌沌,形圆而不可败也。乱生于治,怯生于勇,弱生于强。治乱,数也;勇怯,势也;强弱,形也。故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以利动之,以卒待之。
故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故能择人而任势。任势者,其战人也,如转木石。木石之性,安则静,危则动,方则止,圆则行。故善战人之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
虚实篇
孙子曰: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能使敌人自至者,利之也;能使敌人不得至者,害之也。故敌佚能劳之,饱能饥之,安能动之。
出其所必趋,趋其所不意。行千里而不劳者,行于无人之地也;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不攻也。故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故能为敌之司命。
进而不可御者,冲其虚也;退而不可追者,速而不可及也。故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我不欲战,画地而守之,敌不得与我战者,乖其所之也。
故形人而我无形,则我专而敌分;我专为一,敌分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则我众而敌寡;能以众击寡者,则吾之所与战者约矣。吾所与战之地不可知,不可知,则敌所备者多,敌所备者多,则吾所与战者寡矣。故备前则后寡,备后则前寡;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寡者,备人者也;众者,使人备己者也。
故知战之地,知战之日,则可千里而会战;不知战地,不知战日,则左不能救右,右不能救左,前不能救后,后不能救前,而况远者数十里,近者数里乎?以吾度之,越人之兵虽多,亦奚益于胜败哉?故曰:胜可为也。敌虽众,可使无斗。
故策之而知得失之计,作之而知动静之理,形之而知死生之地,角之而知有余不足之处。故形兵之极,至于无形;无形,则深间不能窥,智者不能谋。因形而错胜于众,众不能知;人皆知我所以胜之形,而莫知吾所以制胜之形。故其战胜不复,而应形于无穷。
夫兵形象水,水之行,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
军争篇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交和而舍,莫难于军争。军争之难者,以迂为直,以患为利。故迂其途而诱之以利,后人发,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计者也。
故军争为利,军争为危。举军而争利则不及,委军而争利则辎重捐。是故卷甲而趋,日夜不处,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三十里而争利,则三分之二至。是故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故不知诸侯之谋者,不能豫交;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不用乡导者,不能得地利。故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和为变者也。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掠乡分众,廓地分利,悬权而动。先知迂直之计者胜,此军争之法也。
《军政》曰:“言不相闻,故为金鼓;视不相见,故为旌旗。”夫金鼓、旌旗者,所以一人之耳目也。人既专一,则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此用众之法也。故夜战多火鼓,昼战多旌旗,所以变人之耳目也。
故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是故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故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以治待乱,以静待哗,此治心者也。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此治力者也。无邀正正之旗,勿击堂堂之陈,此治变者也。
故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
九变篇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圮地无舍,衢地交合,绝地无留,围地则谋,死地则战。涂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故将通于九变之地利者,知用兵矣;将不通于九变之利者,虽知地形,不能得地之利矣。治兵不知九变之术,虽知五利,不能得人之用矣。
是故智者之虑,必杂于利害,杂于利而务可信也,杂于害而患可解也。
是故屈诸侯者以害,役诸侯者以业,趋诸侯者以利。
故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
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也;必生,可虏也;忿速,可侮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凡此五者,将之过也,用兵之灾也。覆军杀将,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
行军篇
孙子曰:凡处军、相敌:绝山依谷,视生处高,战隆无登,此处山之军也。绝水必远水;客绝水而来,勿迎之于水内,令半济而击之,利;欲战者,无附于水而迎客;视生处高,无迎水流,此处水上之军也。绝斥泽,惟亟去无留;若交军于斥泽之中,必依水草而背众树,此处斥泽之军也。平陆处易而右背高,前死后生,此处平陆之军也。凡此四军之利,黄帝之所以胜四帝也。
凡军好高而恶下,贵阳而贱阴,养生而处实,军无百疾,是谓必胜。丘陵堤防,必处其阳而右背之,此兵之利,地之助也。上雨,水沫至,欲涉者,待其定也。凡地有绝涧、天井、天牢、天罗、天陷、天隙,必亟去之,勿近也。吾远之,敌近之;吾迎之,敌背之。军行有险阻、潢井、葭苇、山林、[“翳”加“艹”头]荟者,必谨复索之,此伏奸之所处也。
敌近而静者,恃其险也;远而挑战者,欲人之进也;其所居易者,利也。众树动者,来也;众草多障者,疑也;鸟起者,伏也;兽骇者,覆也;尘高而锐者,车来也;卑而广者,徒来也;散而条达者,樵采也;少而往来者,营军也。辞卑而益备者,进也;辞强而进驱者,退也;轻车先出居其侧者,陈也;无约而请和者,谋也;奔走而陈兵者,期也;半进半退者,诱也。杖而立者,饥也;汲而先饮者,渴也;见利而不进者,劳也。鸟集者,虚也;夜呼者,恐也;军扰者,将不重也;旌旗动者,乱也;吏怒者,倦也;粟马肉食,军无悬[“缸”字右边“工”换“瓦”],不返其舍者,穷寇也。谆谆翕翕,徐与人言者,失众也;数赏者,窘也;数罚者,困也;先暴而后畏其众者,不精之至也;来委谢者,欲休息也。兵怒而相迎,久而不合,又不相去,必谨察之。
兵非益多也,惟无武进,足以并力、料敌、取人而已;夫惟无虑而易敌者,必擒于人。
卒未亲附而罚之则不服,不服则难用也;卒已亲附而罚不行,则不可用也。故令之以文,齐之以武,是谓必取。令素行以教其民,则民服;令素不行以教其民,则民不服。令素行者,与众相得也。
地形篇
孙子曰:地形有通者,有挂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险者,有远者。我可以往,彼可以来,曰通;通形者,先居高阳,利粮道,以战则利。可以往,难以返,曰挂;挂形者,敌无备,出而胜之;敌若有备,出而不胜,难以返,不利。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曰支;支形者,敌虽利我,我无出也;引而去之,令敌半出而击之,利。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敌;若敌先居之,盈而勿从,不盈而从之。险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阳以待敌;若敌先居之,引而去之,勿从也。远形者,势均,难以挑战,战而不利。凡此六者,地之道也;将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故兵有走者、有驰者,有陷者,有崩者,有乱者,有北者。凡此六者,非天之灾,将之过也。夫势均,以一击十,曰走。卒强吏弱,曰驰。吏强卒弱,曰陷。大吏怒而不服,遇敌怼而自战,将不知其能,曰崩。将弱不严,教道不明,吏卒无常,陈兵纵横,曰乱。将不能料敌,以少合众,以弱击强,兵无选锋,曰北。凡此六者,败之道也;将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故战道必胜,主曰无战,必战可也;战道不胜,主曰必战,无战可也。故进不求名,退不避罪,唯人是保,而利合于主,国之宝也。
视卒如婴儿,故可以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
知吾卒之可以击,而不知敌之不可击,胜之半也;知敌之可击,而不知吾卒之不可以击,胜之半也;知敌之可击,知吾卒之可以击,而不知地形之不可以战,胜之半也。故知兵者,动而不迷,举而不穷。故曰:知彼知己,胜乃不殆;知天知地,胜乃不穷。
九地篇
孙子曰:用兵之法,有散地,有轻地,有争地,有交地,有衢地,有重地,有圮地,有围地,有死地。诸侯自战之地,为散地。入人之地而不深者,为轻地。我得则利,彼得亦利者,为争地。我可以往,彼可以来者,为交地。诸侯之地三属,先至而得天下之众者,为衢地。入人之地深,背城邑多者,为重地。行山林、险阻、沮泽,凡难行之道者,为圮地。所由入者隘,所从归者迂,彼寡可以击吾之众者,为围地。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者,为死地。是故散地则无战,轻地则无止,争地则无攻,交地则无绝,衢地则合交,重地则掠,圮地则行,围地则谋,死地则战。
所谓古之善用兵者,能使敌人前后不相及,众寡不相恃,贵贱不相救,上下不相收,卒离而不集,兵合而不齐。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敢问:“敌众而整将来,待之若何?”曰:“先夺其所爱,则听矣。”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
凡为客之道,深入则专。主人不克;掠于饶野,三军足食;谨养而勿劳,并气积力,运兵计谋,为不可测。投之无所往,死且不北。死焉不得,士人尽力。兵士甚陷则不惧,无所往则固,深入则拘,不得已则斗。是故其兵不修而戒,不求而得,不约而亲,不令而信,禁祥去疑,至死无所之。吾士无余财,非恶货也;无余命,非恶寿也。令发之日,士卒坐者涕沾襟,偃卧者涕交颐,投之无所往者,诸、刿之勇也。
故善用兵者,譬如率然;率然者,常山之蛇也。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敢问:“兵可使如率然乎?”曰:“可。”夫吴人与越人相恶也,当其同舟而济,遇风,其相救也如左右手。是故方马埋轮,未足恃也;齐勇若一,政之道也;刚柔皆得,地之理也。故善用兵者,携手若使一人,不得已也。
将军之事,静以幽,正以治,能愚士卒之耳目,使之无知;易其事,革其谋,使人无识;易其居,迂其途,使人不得虑。帅与之期,如登高而去其梯。帅与之深入诸侯之地,而发其机,焚舟破釜,若驱群羊,驱而往,驱而来,莫知所之。聚三军之众,投之于险,此谓将军之事也。九地之变,屈伸之利,人情之理,不可不察。
凡为客之道,深则专,浅则散。去国越境而师者,绝地也;四达者,衢地也;入深者,重地也;入浅者,轻地也;背固前隘者,围地也;无所往者,死地也。是故散地,吾将一其志;轻地,吾将使之属;争地,吾将趋其后;交地,吾将谨其守;衢地,吾将固其结;重地,吾将继其食;圮地,吾将进其涂;围地,吾将塞其阙;死地,吾将示之以不活。故兵之情,围则御,不得已则斗,过则从。
是故不知诸侯之谋者,不能预交;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不用乡导者,不能得地利。四五者,不知一,非霸王之兵也。夫霸王之兵,伐大国,则其众不得聚;威加于敌,则其交不得合。是故不争天下之交,不养天下之权,信己之私,威加于敌,故其城可拔,其国可隳。施无法之赏,悬无政之令,犯三军之众,若使一人。犯之以事,勿告以言;犯之以利,勿告以害。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夫众陷于害,然后能为胜败。故为兵之事,在于顺详敌之意,并敌一向,千里杀将,此谓巧能成事者也。
是故政举之日,夷关折符,无通其使,厉于廊庙之上,以诛其事。敌人开阖,必亟入之。先其所爱,微与之期。践墨随敌,以决战事。是故始如处女,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及拒。
火攻篇
孙子曰:凡火攻有五:一曰火人,二曰火积,三曰火辎,四曰火库,五曰火队。行火必有因,烟火必素具。发火有时,起火有日。时者,天之燥也。日者,月在箕、壁、翼、轸也,凡此四宿者,风起之日也。
凡火攻,必因五火之变而应之。火发于内,则早应之于外。火发兵静者,待而勿攻,极其火力,可从而从之,不可从而止。火可发于外,无待于内,以时发之。火发上风,无攻下风。昼风久,夜风止。凡军必知五火之变,以数守之。
故以火佐攻者明,以水佐攻者强。水可以绝,不可以夺。
夫战胜攻取,而不修其功者,凶。命曰费留。故曰:明主虑之,良将修之,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悦;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故明君慎之,良将警之。此安国全军之道也。
用间篇
孙子曰:凡兴师十万,出征千里,百姓之费,公家之奉,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怠于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万家。相守数年,以争一日之胜,而爱爵禄百金,不知敌之情者,不仁之至也,非人之将也,非主之佐也,非胜之主也。故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
故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人君之宝也。因间者,因其乡人而用之。内间者,因其官人而用之。反间者,因其敌间而用之。死间者,为诳事于外,令吾间知之,而传于敌间也。生间者,反报也。
故三军之事,莫亲于间,赏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非圣智不能用间,非仁义不能使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微哉微哉!无所不用间也。间事未发,而先闻者,间与所告者皆死。
凡军之所欲击,城之所欲攻,人之所欲杀,必先知其守将、左右、谒者、门者、舍人之姓名,令吾间必索知之。
必索敌人之间来间我者,因而利之,导而舍之,故反间可得而用也。因是而知之,故乡间、内间可得而使也。因是而知之,故死间为诳事,可使告敌。因是而知之,故生间可使如期。五间之事,主必知之,知之必在于反间,故反间不可不厚也。
昔殷之兴也,伊挚在夏;周之兴也,吕牙在殷。故惟明君贤将,能以上智为间者,必成大功。此兵之要,三军之所恃而动也。
2004-4-1 22:20
信鋆
前 言
《百战奇法》是中国古代分条论述作战原则和作战方法的兵书。该书成书于何时?作者是谁?史载其说不一。如:明崇祯本《韬略世法》称该书为南宋谢枋得编辑;明茅元仪的《武备志》也说是宋代作品;清倪灿的《补辽金元艺文志》又说是元代著作;清雍正后,《百战奇法》更名为《百战奇略》,且署明代刘基所著。据由张文才、黄朴民主编,辽宁人民出版社2000年1月出版的《中国兵书十大名典·百战奇法》认定,《百战奇法》系北宋末叶兵书,但作者已不可考;改《百战奇法》为《百战奇略》并名署刘基撰,实出清人之伪托。
《百战奇法》以《武经七书》等古代兵法为依据,收集了从先秦到五代近一千七百年间,间散见于二十一种史籍的各种类型的战例或事例,按照作战双方的军事、政治、经济、自然诸条件列为百题,分篇立论,对比分析,并且尽量采用历代战例,简明扼要地加以解释和佐立论。史论结合、事理结合地论述了用兵之道、作战之法。它为后人检索古代的战争战例资料,进行军事学术研究,提供了极大方便。全书分前、后二集,共十卷,3万余字。每集五卷,每卷十战,合为百战。
第一卷
计 战
凡用兵之道,以计为首。未战之时,先料将之贤愚,敌之强弱,兵之众寡,地之险易,粮之虚实。计料已审,然后出兵,无有不胜。法曰:“料敌制胜,计险阨远近,上将之道也”。①
汉末,刘先主在新野,三往求计于诸葛亮。亮曰:“自董卓以来,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曹操比于袁绍,则名微众寡,然操遂能克绍,以弱为强者,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今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以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孙权据有江东,已历三世,国险民附,贤能为之辅,此可以为援而不可图也。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将军,将军岂有意乎?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刘璋暗弱,张鲁在北,民殷国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将军既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四海,总览英雄,思贤如渴,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孙权,内修政治;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帅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 将军者乎?诚如是,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先主曰:“善。”后果如其计。
【注释】
①料敌制胜,计险阨远近,上将之道也:语出《孙子兵法·地形篇》。意思是,判断敌情实际,研究制胜计划,考察地形险易,计算道路远近,这是高明将帅指导战争所必须掌握的法则。
谋 战
凡敌始有谋,我从而攻之,使彼计衰而屈服。法曰:“上兵伐谋。”①
春秋时,晋平公欲伐齐,使范昭往观齐国之政。齐景公觞②之。酒酣,范昭请君之樽酌③。公曰:“寡人之樽进客。”范昭已饮,晏子彻④樽,更为酌。范昭佯醉,不悦而起舞,谓太师⑤曰:“能为我奏成周之乐⑥乎?吾为舞之。”太师曰:“瞑臣⑦不习。”范昭出。景公曰:“晋,大国也。来观吾政,今子怒大国之使者,将奈何?”晏子曰:“范昭非陋于礼者,且欲惭吾国,臣故不从也。”太师曰:“夫成周之乐,天子之乐也,惟人主舞之。今范昭人臣,而欲舞天子之乐,臣故不为也。”范昭归报晋平公曰:“齐未可伐,臣欲辱其君,晏子知之;臣欲犯其礼,太师识之。”仲尼[闻之]曰:“不越樽俎⑧之间,而折冲千里之外,晏子之谓也。”
【注释】
①上兵伐谋:语出《孙子兵法·谋攻篇》。 意思是,用兵的上策是以谋略挫败敌人的战争图谋而获得胜利。
②觞:古代盛酒器。这里作动词,以酒招待。
③樽酌:樽,盛酒器,酒杯;酌,斟酒、饮酒的意思。
④彻:通“撤”。
⑤太师:同“大师”。这里指古代乐官之长。
⑥成周之乐:周天子所享用的乐曲。
⑦瞑臣:瞑,瞎子。春秋晋国著名乐师师旷生而目盲,善辨声乐。齐国乐官太师以“瞑臣”自称,自谦之意,未必也是盲人。
⑧樽俎:盛酒肉的器具。樽以盛酒,俎以置肉。这里代指筵席。
间 战
凡欲征伐,先用间谍,觇①敌之众寡、虚实、动静,然后兴师,则大功可立,战无不胜。法曰:“无所不用间也。”②
周将韦叔裕,字孝宽,以德行守镇玉壁。孝宽善于抚御,能得人心,所遣间谍入齐者,皆为尽力。亦有齐人得孝宽金货者,遥通书疏③。故齐动静,朝廷皆知之。齐相斛律光,字明月,贤而有勇,孝宽深忌之。参军曲严颇知卜筮④,谓孝宽曰:“来年东朝⑤必大相杀戮。”孝宽因令严作谣歌曰:“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⑥百升,斛也。又言:“高山不推自隤,槲树不扶自竖。”⑦令谍人多赍此文,遗之于邺⑧。祖孝徵与光有隙,既闻更润色之,明月卒以此诛。周武帝闻光死,赦其境内,后大举兵,遂灭齐。
【注释】
①觇,窥看,引申谓侦察。
②无所不用间也:语出《孙子兵法·用间篇》。意思是,无时无处不可使用间谍。 间,间谍。
③书疏:即“书翰”,书札之类;这里指书面情报。
④卜筮:古时一种占卜的迷信活动,以龟甲占卜吉凶的称“卜”,以蓍草占卜吉凶的称“筮”。
⑤东朝:指北齐。因北齐位于北周之东,故称东朝。
⑥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百升(计十斗)为一斛,影射斛律光之“斛”;明月,即斛律光的字;长安,即北周的都城。这两句话的意思是:斛律光要当皇帝,并将归顺北周。
⑦高山不推自隤,槲木不扶自立:语见《周书·韦孝宽传》。高山,喻指北齐高氏政权;隤,坠落,崩溃;槲木,槲与“斛”同音,喻指斛律光。这两句话的意思是:北齐高氏统治即将垮台,斛律光就要取而代之。
⑧邺:北齐都城,位于今河北临漳县西南。
选 战
凡与敌战,须要选拣勇将、锐卒,使为先锋,一则壮其志,一则挫敌威。法曰:“兵无选锋曰北。”①
建安十二年,袁尚、熙奔上谷郡,[引]乌桓数入塞为害。曹操征之。夏五月,至无终;秋七月,大水,傍海道路不通。田畴请为乡导,公从之,率兵出卢龙塞,水潦,道不通,乃堑山堙谷②五百余里,经白檀,历平刚、鲜卑庭,东陷柳城。未至二百里,虏方知之。尚、熙与蹋顿、辽西单于楼班、右北平单于能臣抵之等将数万骑逆军。八月,登白狼山,卒与虏遇,众甚盛。公辎重在后,被甲者少,左右皆惧。公登高,望虏阵不整,乃纵兵击之,使张辽为先锋,虏众大溃,斩蹋顿及名王以下,胡、汉降者二十余万口。
【注释】
①兵无选锋曰北:语出《孙子兵法·地形篇》。意思是,用兵打仗没有勇将精兵担任先锋而遭到失败的,就叫作“北”。选锋:由精选的士卒组成的先锋部队。北,败北。
②堑山堙谷:挖山填谷。堑,挖掘。堙,填充,堵塞。
步 战
凡步兵与车骑战者,必依丘陵、险阻、林木而战则胜。若遇平易之道,须用拒马枪①为方阵,步兵在内。马军、步兵中分为驻队、战队。驻队守阵,战队出战;战队守阵,驻队出战。敌攻我一面,则我两哨出兵,从旁以掩之;敌攻我两面,我分兵从后以捣之;敌攻我四面,我为圆阵,分兵四出以奋击之。敌若败走,以骑兵追之,步兵随其后,乃必胜之方。法曰:“步兵与车骑战者,必依丘陵、险阻,如无险阻,令我士卒为行马、蒺藜。”②
《五代史》:晋将周德威为卢龙节度使,恃勇不修边备,遂失榆关之险。契丹每刍牧③于营、平之间,陷新州,德威复取不克,奔归幽州。契丹围之二百日,城中危困。李嗣源闻之,约李存审步骑七万,会于易州救之,乃自易州北行,逾大房岭,循涧而东。嗣源与养子从珂将三千骑为先锋,进至山口,契丹以万骑遮其前,将士失色;嗣源以百骑先进,免胄扬鞭,胡语谓契丹:“汝无故犯我疆场,晋王命我将百万骑众,直抵西楼,灭汝种族。”因跃马奋挝,三入其阵,斩契丹酋长一人。后军齐进,契丹兵却,晋兵始得出。李存审命步兵伐木为鹿角阵,人持一枝以成寨。契丹环寨而过,寨中发万弩齐射之,流矢蔽日,契丹人马死伤塞路。将至幽州,契丹列阵待之。存审命步兵阵于后,戒勿先动,令羸兵④曳柴、燃草而进,烟尘蔽天,契丹莫测其多少;因鼓入战,存审乃趋后阵,起而乘之,契丹大败,席卷其众自北山口遁去,俘斩万计,遂解幽州之围。
【注释】
①拒马枪:古代作战中使用的一种能移动的障碍物,系以木头做成人字横架,将枪头穿在横木上,使枪尖向外,设于要害处,主要用以防御骑兵突击,故名拒马枪。
②步兵与车骑战者,必依丘陵、险阻,如无险阻,令我士卒为行马、蒺藜:语出《六韬·犬韬·战步第六十》。意思是,步兵与车骑兵作战,必须凭据丘陵、险要地形列阵,如无险要可资利用,就令我士卒制作行马、木蒺藜作为屏障阻挡进攻之敌。行马、蒺藜,古代作战中使用的防御工具。
③刍牧:割草放牧
④羸兵:老弱残兵。羸,瘦,弱。
骑 战
凡骑兵与步兵战者,若遇山林、险阻、陂泽之地,疾行急去,是必败之地,勿得与战。欲战者,须得平易之地,进退无碍,战则必胜。法曰:“易地则用骑。”①
《五代史》:唐庄宗救赵,与梁军相拒于柏乡五里,营于野河北。晋兵少,梁将王景仁所将兵虽多,而精锐者亦少。晋军望之色动。周德威勉其众曰:“此汴、宋佣贩耳。”退而告之[庄宗曰:“梁兵甚锐,未可与争,宜少退以待之。”]庄宗曰:“吾提孤兵出千里,利在速战,今不乘势而急击之,使敌知我众寡,则计无所施矣。”德威曰:“不然,赵人皆能城守而不能野战;吾之取胜,利在骑兵,平原旷野,骑兵之所长也。今吾军于河上,迫近营门,非吾用长之地也。”庄宗不悦,退卧帐中,诸将无敢入见者。德威乃谓监军张承业曰:“王怒老将。不速战者,非怯也。且吾兵少而临贼营门,所恃者一水隔耳。使梁得舟筏渡河,吾无类②矣。不如退军鄗邑,诱敌出营,扰而劳之,可以策胜也。”承业入言曰:“德威老将知兵,愿无忽其言。”庄宗遽起曰:“吾方思之尔。”已而,德威获梁游兵,问景仁何为?曰:“治舟数百,将以为浮梁。”德威乃与俱见。庄宗笑曰:“果如公所料。“乃退军鄗邑。德威乃遣骑三百扣梁营挑战,自以劲兵三千继之。景仁怒,悉以其军出,与德威转斗数十里,至于鄗南,两军皆阵。梁军横亘六、七里。庄宗策马登高望而喜曰:“平原浅草,可前可却,真吾制胜之地也。”乃使人告德威曰:“吾当为公
[先,公可继进。]”德威谏曰:“梁军轻出而远来,与吾转战,其来既速,必不暇赍粮糗③;纵其能赍,有不暇食,不及日午,人马饥渴,其军必退。退而击之,必获胜焉。”至申时,梁军中尘起,德威鼓噪而进,梁军大败。
【注释】
①易地则用骑:语出《通典·兵十二》引李靖语。意思是,在平坦开阔地域作战,就要使用骑兵部队。易地,平坦开阔地域。
②无类:犹言无遗类,谓无幸存者。
③糗:炒熟的米麦等食物,即干粮。
舟 战
凡与敌战于江湖之间,必有舟楫,须居上风、上流。上风者,顺风,用火以焚之;上流者,随势,使战舰以冲之,则战无不胜。法曰:“欲战者,无迎水流。”①
春秋,吴子伐楚。楚令尹卜战,不吉。司马子鱼曰:“我得上流,何故不吉?”遂战,吴师败绩。
【注释】
①欲战者,无迎水流:语出《孙子兵法·行军篇》。意思是,要与敌人水上交战,就不要逆流迎敌。
车 战
凡与步、骑战于平原旷野,必须用偏箱、鹿角车为方阵,以战则胜。所谓一则治力,一则前拒,一则整束部伍也。法曰:“广地则用军车。”①。
晋凉州刺史杨欣失羌戎之和,为虏所没。河西断绝,帝每有西顾之忧,临朝而叹曰:“谁能为我通凉州讨此虏者乎?”朝臣莫对。司马督马隆进曰:“陛下若能任臣,臣能平之。”帝曰:“若能灭贼,何为不任,顾卿方略如何耳!”隆曰:“陛下若能任臣,当听臣自任。”帝曰:“云何?”对曰:“臣请募勇士三千人,无问所从来,率之鼓行而西,禀陛下威德,丑类何足灭者!”帝许之,乃以隆为武威太守。隆募〔限〕腰开弩三十六钧②,立标拣试,自旦至日中,得三千五百人。隆曰:“足矣。”隆于是率其众西渡温水,虏树机能③等以众万骑,或乘险以遏隆前,或设伏以截隆后。隆依八阵图作偏箱车,地广用鹿角车,路狭则为木屋施于车上,且战且前,弓矢所及,应弦而倒。转战千里,杀伤以千数。隆到武威,虏大人猝跋韩、且万能等率万金众归,隆前后诛杀及降附者数万。又率善戎没骨能等与木机能等战,斩之,凉州遂平。
【注释】
①广地则用军车:语出《唐太宗李卫公问对》卷上:“地广则用鹿角车营”。意思是,在开阔地域作战,就要使用战车部队。
②钧:中国古代重量单位之一。一钧为三十斤。
③树机能:羌族的一个部落首领。下文的猝跋韩、且万能、没骨能等皆为羌族的部落首领。
信 战
凡与敌战,士卒蹈万死一生之地,而无悔惧之心者,皆信令使然也。上好信以任诚,则下用情而无疑,故战无不胜。法曰:“信则不欺。”①
三国魏明帝自征蜀,归长安,遣司马懿督张郃诸军,雍、凉劲卒三十万,潜军密进,窥向剑阁。蜀相诸葛亮时在祁山,旌旗利器、守在险要,十二更下,在者八万②。时魏军始阵,幡兵③适交,参佐咸以贼众强盛,非力不制,宜权停下兵一月,以并声势。亮曰:“吾统武行师,以大信为本,得原失信④,古人所惜;去者束装以待期,妻子鹄立而计日,虽临征难,义所不废。”皆催令去。于是,去者皆悦,愿留一战;住者奋勇,思致死命。相谓曰:“诸葛公之恩,死犹未报也。”临战之日,莫不拔剑争先,以一当十,杀张郃,却司马懿,一战大克,信之由也。
【注释】
①信则不欺:语出《六韬·龙韬·论将第十九》。意思是,为将帅者应当具备诚信而不欺诈的思想品格。
②十二更下,在者八万:十分之二的人换防休息,留守阵地的只有八万人。
③幡兵:幡,同“旛”,旌旗;幡兵,指正在换防的部队。
④得原失信:得到原国而失掉信义。典出《左传·僖公二十五年》:春秋时,晋文公率兵围攻原国,预定三天攻下,但届期未克,晋文公即下令退兵。这时,有侦察人员从围城中出,向晋文公报告说:“原人准备投降了。”军吏也建议不要撤兵。晋文公说:“信,国家之宝也,民之所庇也。得原失信,何以庇之?所亡滋多。”于是,退兵三十里,而原国也归降了。
教 战
凡欲兴师,必先教战。三军之士,素习离、合、聚、散之法,备谙①坐、作、进、退之令,使之遇敌,视旌麾以应变,听金鼓而进退。如此,则战无不胜。法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②
战国时,魏将吴起曰:“夫人常死其所不能,败其所不便。故用兵之法,教戒为先。一人学战,教成十人;十人学战,教成百人;百人学战,教成千人;千人学战,教成万人;万人学战,教成三军。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圆而方之,坐而起之,行而止之,左而右之,前而后之,分而合之,结而解之。每变教习,乃授其兵,是为将事。”
【注释】
①备谙:万全(或全面)熟悉(或熟记)。
②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语出《论语·子路第十三》。意思是,使用未经训练的民众去作战,就意味着白白抛弃他们的生命。
第二卷
众 战
凡战,若我众敌寡,不可战于险阻之间,须要平易宽广之地。闻鼓则进,闻金则止,无有不胜。法曰:“用众进止。”①
晋太元时,秦苻坚进屯寿阳,列阵淝水,与晋将谢元相拒。元使谓苻坚曰:“君远涉吾境,而临水为阵,是不欲速战。请君少却,令将士得周旋,仆与诸君缓辔而观之,不亦乐乎!”坚众皆曰:“宜阻淝水,莫令得上。我众彼寡,势必万全。”坚曰:“但却军,令得过,而我以铁骑数十万向水,逼而杀之。”融亦以为然。遂麾兵却,众因乱而不能止。于是,元与谢琰、桓伊等,以精锐八千渡淝水,石军拒张蚝,小退。元、琰仍进兵大战淝水南,坚众大溃。
【注释】
①用众进止:语出《司马法·用众第五》。意思是,指挥大部队作战,可进就进,不可进就停。
寡 战
凡战,若以寡敌众,必以日暮,或伏于深草,或邀于隘路,战则必胜。法曰:“用少者务隘。”①
《北史》:西魏大统三年,东魏将高欢渡河②,逼华州,刺史王罴严守,乃涉洛③,军于许原西。西魏遣将宇文泰拒之。泰至渭南,集诸州兵,未会。诸将以众寡不敌,请且待欢更西以观之。泰曰:“欢若至咸阳,人皆转搔扰。今其新至,可击之。”即造浮桥于渭南,军士赍三日粮,轻骑渡渭,辎重自渭南夹渭而西。十月壬辰,至沙苑,距齐军④六十余里。高欢率兵来会。候骑告齐兵至,泰召诸将议。李弼曰:“彼众我寡,不可平地置阵。此东十里,有渭曲,可〔先〕据以待之。”遂进至渭曲,背水东西为阵,李弼为右拒,赵贵为左拒。命将士皆偃戈⑤于葭芦之中,闻鼓声而起。日晡⑥,齐军至,望见军少,争进,卒乱而不成列。兵将交,泰鸣鼓,士卒皆起。于谨等以大军与之合战,李弼等率铁骑横击之,绝其军为二,遂大破之。
【注释】
①用少者务隘:语出《吴子·应变第五》。意思是,使用小部队对敌作战时,务必选择险隘的地形条件。
②河:古代黄河的专称。南北朝以前,称“河”或“河水”,隋唐以后称“黄河”。
③洛:洛水
④齐军:高欢之子高洋后代东魏称帝,改国号为齐,史称“北齐”,追尊高欢为神武帝。故这里又将高欢率领的东魏军称为齐军。
⑤偃戈:伏兵,埋伏。
⑥日晡:即午后申时,亦即十五至十七时。
爱 战
凡与敌战,士卒宁进死,而不肯退生者,皆将恩惠使然也。三军知在上之人爱我如子之至,则我之爱上也如父之极。故陷危亡之地,而无不愿死以报上之德。法曰:“视民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①
战国魏将吴起为西河守,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乘骑,亲裹赢粮,与士卒分劳苦。卒有病疽者,起为吮之。卒母闻而哭之。或曰:“子,卒也,而将军自吮其疽,何哭也?”母曰:“非然也。往年吴公吮其父,其父战不旋踵②,遂死于敌。吴公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文侯以吴起用兵廉平,得士卒心,使守西河,与诸侯大战七十六,全胜六十四。
【注释】
①视民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语出《孙子兵法·地形篇》:“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意思是,将帅对待士卒如同对待自己的爱子,士卒可以同将帅在危难中生死与共。
②旋踵:旋转脚跟,引申为转身后退之意。
威 战
凡与敌战,士卒前进而不敢退后,是畏我而不畏敌也。若敢退而不敢进者,是畏敌而不畏我也。将使士卒赴汤蹈火而不违者,是威严使然也。法曰:“威克厥爱允济。”①
春秋齐景公时,晋伐阿、甄,而燕侵河上,齐师败绩。[景公患之]。晏婴乃荐田穰苴,曰:“穰苴虽田氏庶孽②,然其人文能附众,武能威敌,愿君试之。”景公乃召穰苴,与语兵事,大悦之,以为将军,将兵捍燕、晋之师。穰苴曰:“臣素卑贱,君擢之闾伍之中,加之大夫之上,士卒未附,百姓不亲,人微权轻,愿得君之宠臣,国之所尊,以监军,乃可。”于是,景公许之,使庄贾往。穰苴既辞,与庄贾约:“旦日日中会军门。”穰苴先驰至军中,立表下漏③待贾。贾素骄贵,以为将己之军而己为监,不甚急,亲戚左右送之,留饮。日中而贾不至。穰苴则仆表决漏,入,行军勒兵,申明约束。[约束]既定,夕时,贾乃至。穰苴曰:“何为后期?”贾对曰:“不佞④,大夫亲戚送之,故留。”穰苴曰:“将受命之日则忘其家,临阵约束则忘其亲,援桴鼓⑤之急则忘其身。今敌国深侵,邦内骚动,士卒暴露于境,君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百姓之命皆垂于君,何谓相送乎?”召军正问曰:“军法期而后至者云何?”对曰:“当斩。”贾惧,使人驰报景公,请救。既往,未及返,于是遂斩庄贾以徇三军。三军皆震栗。久之,景公遣使持节救贾,驰入军中。穰苴曰:“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问军正曰:“军中不驰,今使者云何?”对曰:“当斩。”使者大惧。穰苴曰:“君之使不可杀之。”乃杀其仆、车之左驸、马之左骖⑥,以徇三军。遣使者还报,然后行事。士卒次舍⑦、井灶、饮食、问疾、医药、身自拊循⑧之。悉取将军之资粮,以享士卒,[身与士卒]平分粮食,最比⑨其羸弱者。三日而后勒兵。病者皆求行,争奋出为之赴战。晋师闻之,[为罢去;燕师闻之],渡河而解。于是,穰苴乃率众追击之,遂取所亡邦内故境,率兵而归。
【注释】
①威克厥爱允济:语出《尚书·胤政篇》。厥爱,偏爱放任。允济,就能成功。意思是,威严的军纪克服了和个人偏爱,作战就能取得胜利。
②庶孽:即庶子,旧时指妾所生之子。
③立表下漏:谓立标竿以测日影,设漏壶以记时间。表,古代测日影时所立的标竿;漏,古代记时用的漏壶。
④不佞:不才,自谦之词。
⑤援桴鼓:拿起鼓槌敲鼓。桴,鼓槌。
⑥车之左驸、马之左骖:车左面的夹车木、左面驾车的马。
⑦次舍:即宿营。次,古代行军停驻一地谓之“次”。
⑧拊循:安抚,抚慰。拊,同“抚”。
⑨最比:尤其照顾到。最,尤其,极为;比,及,到。
赏 战
凡高城深池,矢石繁下,士卒争先登;白刃始合,士卒争先赴者,必诱之以重赏,则敌无不克焉。法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①
汉末大将曹操,每攻城破邑,得靡丽②之物,则悉以赏有功者。若勋劳宜赏,不吝千金。无功妄施,分毫不与。故能每战必胜。
【注释】
①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语出《三略·上略》。意思是,重赏激励之下,必有勇士涌现。
②靡丽:华丽贵重。
罚 战
凡战,使士卒遇敌敢进而不敢退,退一寸者,必惩之以重刑,故可以取胜也。法曰:“罚不迁列。”①
隋大将杨素,御戎严整,有犯军令者,立斩之,无所宽贷。每将对敌,辄求人过失而斩之,多者百余人,少者不下十数人。流血盈前,言笑自若。及其对阵,先令三百人赴敌,陷阵则已,如不能陷阵而还者,无问多少,悉斩之。又令二三百人复进,还如向者。将士股栗,有必死之心,由是战无不胜。
【注释】
①罚不迁列:语出《司马法·天子之义第二》。意思是,惩罚罪过要就地执行,绝不迁延姑息。迁列,改变行列,改变地方。
主 战
凡战,若彼为客、我为主,不可轻战。为吾兵安,士卒顾家,当集人聚谷,保城备险,绝其粮道。彼挑战不得,转输不至,候其困敝击之,必胜。法曰:“自战其地为散地。”①
《晋书》:后魏武帝,亲征后燕慕容德于邺城,前军大败绩。德又欲攻之,别驾韩[讠卓]进曰:“古人先决胜庙堂,然后攻战。今魏不可击者四,燕不宜动者三。”德曰:“何故?”[讠卓]曰:“魏垂军远入,利在野战,一不可击也。深入近畿②,致其死地,二不可击也。前锋既败,后阵必固,三不可击也。彼众我寡,四不可击也。官军自战其地,一不宜动。动而不胜,众心难固,二不宜动。城隍未修,敌来无备,三不宜动。此皆兵家所忌,不如深沟高垒,以佚待劳。彼千里馈粮,野无所掠,久则三军靡费,则士卒多毙,师老衅生,起而图之,可以捷也。”德曰:“[讠卓]别驾之言,真良、平③策也。”
【注释】
①自战其地为散地:语出《孙子兵法·九地篇》。意思是,在本国境内作战的地区叫做“散地” 。散地,在本国境内作战的地区,由于官兵思乡恋土,易于逃散,故孙子称此种地区为散地。
②近畿:京都附近地区。
③良、平:指汉张良、陈平。
客 战
凡战,若彼为主、我为客,唯务深入。深入,则为主者不能胜也。谓客在重地①,主在散地②故耳。法曰:“深入则专。”③
汉韩信、张耳以兵数万,欲东下井陉击赵。赵王及成安君陈馀聚兵井陉口,众号二十万。广武君李左车说成安君曰:“闻汉韩信涉西河,虏魏豹,擒夏悦,新喋血阏与。今乃辅以张耳,议欲以下赵,此乘胜而去国远斗,其锋不可当。臣闻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④,师不宿饱。今井陉之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行数百里〕,其势粮食必在其后。愿足下假臣奇兵三万人,从间道绝其辎重,足下深沟高垒勿与战。彼前不能斗,退不能还,[吾奇兵绝其后,使]野无所掠,不十日,两将之头可悬麾下。愿君留意[臣之计]。否则,必为所擒。”成安君自以为义兵[不用诈谋奇计],不听,果被杀。
【注释】
①重地:《孙子兵法》所使用的军事术语。指深入敌境,背后有许多敌人城邑的地区。
②散地:据《孙子兵法·九地篇》称:“主军”乃是“自战其地”,而“自战其地为散地”。
③深入则专:语出《孙子兵法·九地篇》。意思是,深入敌国腹心地区作战,将士就会专心致志地去杀敌。
④樵苏后爨:打柴烧饭。樵苏,打柴割草;爨,烧火煮饭。
强 战
凡与敌战,若我众强,可伪示怯弱以诱之,敌必轻来与我战,吾以锐卒击之,其军必败。法曰:“能而示之不能。”①
战国赵将李牧,常居代、雁门,备匈奴。以便宜置吏,市租皆输入幕府,为士卒费。日击数牛享士,习骑射,谨烽火,多间谍,厚遇战士,约曰:“匈奴入盗,急入收保,有敢捕虏者斩。”匈奴每入盗,辄入收保,不与战。如是数岁,无所亡失。然匈奴以李牧为怯,虽赵边兵亦以为吾将怯。赵王谓李牧,李牧如故。赵王召之,使人代牧将。岁余,匈奴来,每出战,数不利,失亡多,边不得田畜。于是,复请牧。牧称疾,杜门不出,赵王乃复强起使将兵。牧曰:“若用臣,臣如前,乃敢奉命。”王许之。李牧遂往,至,如故约。匈奴来无所得,终以为怯。边士日得赏赐不用,皆愿一战。于是,乃具选车得一千三百乘,选骑得一万三千匹、百金之士五万人、控弦者十万人,悉勒兵习战,大纵畜牧,人民满野。匈奴来,佯败不胜,以数千人委之。单于闻之,大率众来入。李牧多为奇阵,张左右翼以击之,大破之,杀匈奴十万余骑,单于奔走。其后十余岁,匈奴不敢犯赵边。
【注释】
①能而示之不能:语出《孙子兵法·计篇》。意思是,能够战而伪装成不能战。
弱 战
凡与敌战,若敌众我寡,敌强我弱,须多设旌旗,倍增火灶,示强于敌,使彼莫能测我众寡、强弱之势,则敌必不轻与我战,我可速去,则全军远害。法曰:“强弱,形也。”①
后汉,羌胡反,寇武都,邓太后以虞诩有将帅之略,迁武都太守。羌乃率众数千,遮诩于陈仓、崤谷,诩即停军不进,而宣言上书请兵,须到当发。羌闻之,乃分抄傍县。诩因其兵散,日夜进道,兼行百余里。令吏士各作两灶,日增倍之,羌不敢逼。或问曰:“孙膑减灶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不过三十里,[以戒不虞],而今日且行二百里,何也?”诩曰:“虏众多,吾兵少。虏见吾灶日增,必谓郡兵来迎。众多行速,必惮追我。孙膑见弱,吾今示强,势有不同故也。”
【注释】
①强弱,形也:语出《孙子兵法·势篇》。意思是,兵力的强弱,是可以用“示形”之法伪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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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楼
第三卷
骄 战
凡敌人强盛,未能必取,须当卑词厚礼,以骄其志,候其有衅隙可乘,一举可破。法曰:“卑而骄之。”①
蜀将关羽北伐,擒魏将于禁,围曹仁于樊。吴将吕蒙在陆口称疾,诣建业,陆逊往见之,谓曰:“关羽接境,如何远下②,后不堪忧也!”蒙曰:“诚如来言,然我病笃。”逊曰:“羽矜其骁气,凌轹③于人。始有大功,意骄志逸,[但务北进,无嫌于我。]又相闻病,必益无备。今出其不意,自可擒制。下见至尊④,宜好为计。”蒙曰:“羽素勇猛,既难与敌,且已据荆州,恩信大布,兼始有功,胆气益壮,未易图也。”蒙至都,权问:“卿病,谁可代者?”蒙对曰:“陆逊虑思深长,才堪负重,观其规虑,终可大任。而未有远名,非羽所忌,无复是过⑤。若用之,当今外自韬隐,内察形便,然后可克。”权乃召逊,拜偏将军右部督代蒙。逊至陆口,书与羽曰:“前承观衅而动⑥,以律行师⑦,小举大克,一何巍巍!敌国败绩,利在同盟,闻庆抚节,想遂席卷,共奖王纲⑧。某不敏,受任来西,延慕光尘,思禀良规⑨。”又曰:“于禁等见获,遐迩欣叹,以为将军之勋足以长世,虽昔晋文城濮之师,淮阴拔赵之略,蔑以尚之⑩。闻徐晃等步骑驻旌 ⑾,窥望麾葆⑿。操猾虏也,忿不思难,恐潜增众,以逞其心。虽云师老,犹有骁悍。且战捷之后,常苦轻敌,古术军胜弥警,愿将军广为方针,以全独克。仆书生疏迟,忝所不堪 ⒀,嘉邻威德,乐自倾尽,虽未合策,犹可怀也。[傥明注仰,有以察之。]”羽览书有谦下自托之意,遂大安,无复所嫌。逊具启状,陈其可擒之要。权乃潜军而上,使逊与吕蒙为前部,至即克公安、南郡。
【注释】
①卑而骄之:语出《孙子兵法·计篇》。意思是,对于卑视我方的敌人,要设法使其更加骄纵麻痹。
②远下:指吕蒙称病离陆口而东下回建业。
③凌轹:亦作“陵轹”。意为倾轧,欺压。这里亦可作“盛气凌人”解。
④至尊:皇帝的代称。 这里系指孙权。
⑤无复是过:意思是,没有再能超过陆逊的。是,代指陆逊。
⑥观衅而动:语出《左传·宣公十二年》:“会闻于师,观衅而动。”这里借指关羽乘隙北伐而擒魏将于禁之事。衅:缝隙、破绽。
⑦以律行师:用法制来治军打仗。语出《周易·师卦》初六爻辞“师出以律。”
⑧共奖王纲:奖,奖助,辅助;王纲,朝廷之法度,这里指东汉朝廷。谓共扶汉室之意。
⑨延慕光尘,思禀良规:引颈仰慕你光照尘世的业绩,渴望接受你对我的良好教诲。
⑩蔑以尚之:蔑,无;尚,超过。句意是没有超过你关羽的。
⑾驻旌:驻扎军队。旌,旗帜,代指军队。
⑿麾葆:即古代将帅指挥军队作战的旗帜。这里代指关羽。
⒀忝所不堪:忝,有愧于,羞于,自谦之词。句意为有愧于自己不能胜任的职位。
交 战
凡与敌战,傍与邻国,当卑词厚赂结之,以为己援。若我攻敌人之前,彼犄①其后,则敌人必败。法曰:“衢地则合交。”
三国蜀将关羽,围魏曹仁于樊,魏遣左将军于禁等救之,会汉水暴起,羽以舟兵虏禁等步骑三万送江陵。是时,汉帝都许昌,魏武以为近贼,欲徙河北,以避其锋。司马懿谏曰:“禁等为水所没,非战守之所失,于国家大计未有损失,而便迁都,既示敌以弱,又淮、淝之人俱不安矣。孙权、刘备,外亲而内疏,羽今得意,权必不愿也。可谕权,令犄其后,则樊围自解。”魏武从之,遣使结权,遂遣吕蒙西袭公安,拔之,羽果弃樊而去。
【注释】
①犄:牵制。
②衢地则合交:语出《孙子兵法·九地篇》。衢地,指多国接壤的地区。意思是,在多国接壤的地区作战,要展开外交活动以结交盟友为己援。
形 战
凡与敌战,若彼众多,则设虚形以分其势,彼不敢不分兵以备我。敌势既分,其兵必寡;我专为一,其卒自众。以众击寡,无有不胜。法曰:“形人而我无形。”①
汉末,建安五年,曹操与袁绍相拒于官渡。绍遣郭图、淳十琼、颜良攻曹将东郡太守刘延于白马,绍率兵至黎阳,将渡河。夏四月,曹操北救延。荀攸说操曰:“今兵少不可敌,若分其势乃可。公到延津,若将渡河向其后,绍必西应之。然后轻兵袭白马,掩其不备,颜良可擒也。”操从之。绍闻兵渡,即分兵西应之。操乃率军兼行趋白马,未至十余里,良大惊,来迎战。操使张辽、关羽前登,击破之,斩良,遂解白马之围。
【注释】
①形人而我无形:语出《孙子兵法·虚实篇》。意思是,使敌人显现真形而我真形隐蔽不露。
势 战
凡战,所谓势者,乘势也。因敌有破灭之势,则我从而迫之,其军必溃。法曰:“因势破之。”①
晋武帝密有灭吴之计,而朝议多违,惟羊祜、杜预、张华与帝意合。祜病,举预自代。及祜卒,拜预镇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既至镇,缮兵甲,耀威武,遂拣精锐,袭破吴西陵都督张政,乃启请伐吴之期。帝报待明年方欲大举。预上表曰:“凡事当以利害相较,今此举十有八九之利,而其害一二,止于无功耳。朝臣言破败之形,亦不可得,直是计不出己,功不在身,各耻其前言之失,故守之耳。昔汉宣帝议赵充国所上事效之后,责诸议者,皆叩头而谢,以塞异端也。自秋以来,讨贼之形颇露之。若今中止,孙皓怖而生计,或徙都武昌,更添修江南诸城,远居其人,城不可攻,野无所掠,积大船于夏口,则明年之计或无所及矣。”时帝与张华围棋,而预表适至。华推枰敛手曰:“陛下圣明神武,国富兵强,吴王淫虐,诛杀贤能,当今讨之,可不劳而定。”帝乃许之。预陈兵江陵,遣周旨、伍巢等率兵泛舟夜渡,以袭乐乡,多张旗帜,起火巴山,出于要害之地,以夺贼心,遂虏吴都督孙歆。既平上流,于是湘江以南,至于交、广,吴之州郡,望风归附,预仗节宣诏而抚绥之。时诸将会议,或曰:“百年之寇,未能尽克。今大暑,水潦方降,疾疫将起,宜伺来冬,更为大举。”预曰:“昔乐毅藉济西一战②,以并强齐。今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数节之后,皆迎刃而解,无复着手处也。”遂指授群帅,径造秣陵,所过城邑,莫不束手,遂平孙皓。
【注释】
①因势破之:语出《三略·上略》。意思是,要利用有利态势击破敌人。
②乐毅藉济西一战:事见《史记·乐毅列传》:公元前284年,燕将乐毅统率燕、秦、楚、韩、赵、魏六国军队攻打齐国,于济西大败齐军,并乘胜追击,攻占了齐都临淄。
昼 战
凡与敌昼战,须多设旌旗以为疑兵,使敌莫能测其众寡,则胜。法曰:“昼战多旌旗。”①
春秋晋侯伐齐,齐侯登山以望晋师。晋人使[司马]斥②山泽之险,虽所不至,必旆而疏陈之③,使乘车者左实右伪,以旆先,舆曳柴而从之。齐侯见之,畏其众也,遂逃归。
【注释】
①昼战多旌旗:语出《孙子兵法·军争篇》:“故夜战多火鼓,昼战多旌旗,所以变人之耳目也。”。意思是,白昼作战须多设旗帜。
②斥:侦察,探测。
③必旆而疏陈之:旆,大旗;陈,同“阵”。此句意思是,(山泽险要地方,尽管部队不到达),也一定树立大旗而稀疏地布设假目标作为疑兵以迷惑敌人。
夜 战
凡与敌夜战,须多用火鼓,所以变乱敌之耳目,使其不知所以备我之计,则胜。法曰:“夜战多火鼓。”①
春秋越伐吴,吴人御之笠泽,夹水而阵。越为左右二军,乘夜或左或右,鼓噪而进;吴分兵御之。越为中军潜涉,当吴中军而鼓之,吴师大乱,遂败之。
【注释】
①夜战多火鼓:语出《孙子兵法·军争篇》。 意思是,夜间作战要多用火光和鼓声。火鼓,即火光和鼓声。
备 战
凡出师征讨,行则备其邀截,止则御其掩袭,营则防其偷盗、风则恐其火攻。若此设备,有胜而无败。法曰:“有备不败。”①
三国魏大军南征吴,兵到精湖,魏将满宠帅诸军在前,与敌夹水相对。宠谓诸将曰:“今夕风甚猛,敌必来烧营,宜为之备。”诸将皆警。夜半,敌果遣十部[伏]来烧营,宠掩击破之。
【注释】
①有备不败:语出《左传·宣公十二年》。 意思是,预先有充分准备,就不会失败。
粮 战
凡与敌垒相对持,两兵胜负未决,有粮则胜。若我之粮道,必须严加守护,恐为敌人所抄。若敌人饷道,可分遣锐兵以绝之。敌既无粮,其兵必走,击之则胜。法曰:“军无粮食则亡。”①
汉末,曹操与袁绍相持于官渡,[绍遣车运谷],使军粮使淳于琼等五人将兵万余人送之,宿绍营北四十里。绍谋臣许攸贪财,绍不能足,奔归操,因说操曰:“今袁绍有辎重万余乘,而乏严备,今以轻兵袭之,燔其积聚,不过三日,袁氏自败矣。”左右[疑之],荀攸、贾诩劝操。[操]乃留曹洪守,自将步骑五千人,皆用袁军旗帜,衔枚②缚马口,夜从间道出,人负束薪,所历道有问者,语之曰:“袁公恐曹操抄掠后军,遣兵以益备。”闻者信以为然,皆自若。既至,围屯,大放火,营中大乱,大败之,绍弃甲而遁。
【注释】
①军无粮食则亡:语出《孙子兵法·军争篇》:“是故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意思是,军队没有粮食,就要失败灭亡。
②衔枚:枚,一种形如筷子,两端有带,可系在颈上的一种装具。 古时行军,为奇袭敌人成功,常令士卒衔枚于口中,以防喧哗惊动敌人。
导 战
凡与敌战,山川之夷险,道路之迂直,必用乡人引而导之,乃知其利,而战则胜。法曰:“不用乡导者,不能得地利。”①
汉武帝时,匈奴比岁②入寇,所杀掠甚众。元朔五年春,今卫青将三万骑出塞,匈奴右贤王以为汉兵不能至此,遂醉卧帐中。汉兵夜至,围右贤王,虏大惊,独与其爱妾一人、骑兵数百,溃围夜逃北去。汉遣轻骑校尉郭成等追四百里,弗及,得虏裨将十余人,男女万五千余口,畜数十百万。于是,青率兵而还。至塞,天子使使者持大将军印,即军中拜青为大将,诸将皆以兵属,立号而归。皆用校尉张骞以尝使大夏留匈奴久,导军,善知水草处,军得以无饥渴。
【注释】
①不用乡导者,不能得地利:语出《孙子兵法·军争篇》(又见同书《九地篇》)意思是,作战中不使用向导的,就不能获得地利之助。乡导,即向导(乡通“向”)。
②比岁:每年,连年。
知 战
凡兴兵伐敌,所战之地,必预知之;师至之日,能使敌人如期而来,与战则胜。知战地,知战日,则所备者专,所守者固。法曰:“知战之地,知战之日,则可千里而会战。”①
战国魏与赵攻韩,韩告急于齐。齐用田忌将而往,直走大梁。魏将庞涓闻之,去韩而归魏。孙膑谓田忌曰:“彼三晋之兵,素悍勇而轻齐,齐号为怯。善战者因其势而利导之。兵法:‘百里而趋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趋利者军半至’②,使齐军入魏地为十万灶,明日为五万灶,又明日为三万灶。”涓追三日,大喜,曰:“我固知齐军怯,入吾地三日,士卒亡者过半矣。”乃弃其步军,与精锐骑兵倍道兼行逐之。孙膑度其行,暮当至马陵。[马陵]道狭,而旁多阻隘,可伏兵,乃斫大树白而书之曰“庞涓死此树下”。于是,齐军善射者万弩,夹道而伏斫树下,期曰:“暮见举火即万弩俱发。”涓果夜至,立树下见白书,乃钻火烛之。读其书未毕,齐军万弩俱发,魏军大乱[相失]。涓自知智穷,兵败乃自刎。
【注释】
①知战之地,知战之日,则可千里而会战:语出《孙子兵法·虚实篇》。意思是,能够预知交战的地点,预知交战的时间,那么,即使相距千里之遥也可以同敌人交战。
②百里而趋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趋利者军半至:以急行军奔赶一百里去同敌人争利的,其前军主将就有遭到损折的危险;以急行军奔赶五十里去同敌人争利的,部队只有半数兵力赶到。蹶,损折。此局语出《孙子兵法·军争篇》,但因词句有变化,故含义与孙子原文不尽相同。《孙子兵法》原文是:“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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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楼
第四卷
斥 战
凡行兵之法,斥堠①为先。平易用骑,险阻用步。每五人为甲,人持一白旗,远则军前后左右,接续候望。若见贼兵,以次递转,告白主将,令众预为之备。法曰:“以虞待不虞者胜。”②
汉宣帝时,先零诸羌叛,犯边塞,攻城邑,杀长吏。时后将军赵充国,年七十余,上老之,使[御史大夫丙吉]问谁可将者,[充国对曰:“亡逾于老臣者。”上遣问焉,曰:“将军度羌虏何如,当用几人?”]充国曰:“百闻不如一见。兵难隃度③,臣愿驰至金城,图上方略④。然羌戎小夷,逆天背叛,灭亡不久,愿陛下属之老臣,勿以为忧。”上笑曰:“诺。”充国至金城,须兵满万骑,欲渡河,恐为虏所遮。即夜遣三校⑤衔枚先渡,渡辄营阵,会明,遂以次尽渡。虏数十百骑来,出入军傍。充国曰:“吾士马新至,困倦不可驰逐。此皆骁骑难制,又恐其为诱兵也。击虏以殄灭为期,小利不足贪。”令军中勿击。遣骑候望四望狭中,亡虏。夜半兵至落都,召诸校司马,谓曰:“吾知羌虏不能为[兵]矣。使虏发数千人守杜四望狭中,兵众岂得入来!”充国常以远斥堠为务,行必为战备,止必坚营垒,尤能持重,爱士卒,先计而后战。遂平先零。
【注释】
①斥堠:亦作“斥候”。意为侦察,候望;亦指侦察人员。
②以虞待不虞者胜:语出《孙子兵法·谋攻篇》。意思是,以有准备的军队来对付没有准备的敌人,就能够取得胜利。虞,准备、防范。
③隃度:在远处估计。隃,通“遥”,遥远;度,推测,估计。
④图上方略:绘制军事地图,依敌情而拟定攻讨方略,一并上报陛下。
⑤三校:校,古代军队编制单位。汉武帝时设中垒、屯骑、步兵、越骑、长水、胡骑、射声、虎贲等八校,每校兵数不等,少者七百人,多者一千二百人。统带一校的军官称校尉。三校,这里也可理解为三支部队。
泽 战
凡出军行师,或遇沮泽、圮毁之地①,宜倍道兼行速过,不可稽留也。若不得已,与不能出其地,道远日暮,宿师于其中,必就地形之环龟②,都中高③四下为圆营,四面受敌。一则防水潦④之厄,一则备四周之寇。法曰:“历沛圮,坚环龟。”⑤
唐调露元年,突厥阿史德温傅反,诏礼部尚书、检校右卫大将军裴行俭为定襄道行军大总管讨之。军次单于界北⑥,暮已立营,堑壕既周,行俭更命徙营高冈。吏曰:“吏士安堵,不可扰。”不听,徙之。比夜,风雨雷霆暴至,前设营所,水深丈余,莫不骇叹,因问何以知风雨也,行俭笑曰:“自今但依我节制,毋问我所由知也。”
【注释】
①沮泽、圮毁之地:沮泽,即沼泽之地,圮毁,即被水冲毁的坍塌之地。
②环龟:四周低中间高的形似龟背之地。
③都中高:居于四周低中间高之地。
④水潦:水淹。
⑤历沛圮,坚环龟:语出《司马法·用众第五》:“历沛历圮,兼舍环龟”。沛,有水草的低洼地。意思是,部队经过沼泽低洼地或被水冲毁的坍塌地时,要选择四周低中间高的地形宿营。
⑥军次单于界北,军队进入突厥境内单于都护府北界。次,停留,驻扎。单于,这里指单于都护府。
争 战
凡与敌战,若有形势便利之处,宜争先据之,以战则胜。若敌人先至,我不可攻,候其有变则击之,乃利。法曰:“争地勿攻。”①
三国魏青龙二年,蜀将诸葛亮出斜谷,并田于兰坑。是时,魏将司马懿屯渭南,郭淮策亮必争北原,宜先据之,议者多谓不然。淮曰:“若亮跨渭登原,连兵北山,隔绝陇道,摇荡民心,此非国之利也。”懿善之,淮遂屯北原。堑垒未成,蜀兵大至,淮遂逆击之。后数日,亮盛兵西行,淮将皆以为欲攻西围,淮独以亮见形于西,欲使兵众应之,必攻东耳。其夜,果攻阳遂,有备不败。
【注释】
①争地勿攻:语出《孙子兵法·九地篇》:“争地则无攻。”意思是,遇到敌我双方必争之地,我方应先行占据。如国已为敌先期占领了,就不要去强攻它。
地 战
凡与敌战,三军必要得其地利,则可以寡敌众,以弱胜强。所谓知敌之可击,知吾卒之可以击,而不知地利,胜之半也。此言既知彼又知己,但不得地利之助,则亦不全胜。法曰:“天时不如地利。”①
晋安帝讨南燕,慕容超召群臣议拒晋师。公孙五楼曰:“晋师劲果,所利在速战,初锋勇锐,不可击也。宜据大岘②,使不得入,旷日延时,沮其锐气。可徐拣精兵二千骑,循海而南,绝其粮道;别遣段晖率诸州之军,缘山东下。腹背击之,此上策也。各命守宰依险自固,较其资储之外,余悉焚荡,芟除③粟苗,使敌来无所资,坚壁清野,以待其衅,中策也。纵贼入岘,出城迎战,下策也。”超曰:“京都富盛,户口众多,非可以一时入守。青苗布野,非可卒芟。设使芟苗守城,以全性命,朕所不能。[今]据五州④之强,带山河之固,战车万乘,铁马万群,纵令过岘,至于平地,徐以精骑蹂之,必成擒也。”慕容镇曰:“若如圣旨,必须平原十里而军,军垒成,用马为便,宜出岘逆战,[战]而不胜,犹可退守。不宜纵敌人岘,自贻窘逼。昔成安君不守井陉之险,终屈于韩信;诸葛瞻不守马阁之险卒擒于邓艾。臣以天时不如地利也,阻守大岘,策之上也。”超又不从。而摄莒、梁父二戍,修城隍,拣士马,蓄锐以待之。其夏,晋师已次[东莞],超遣其左军段晖等步骑五万,进据临朐。俄而,晋师渡岘,慕容超惧,率兵四万就段晖等于临朐,战败,超奔广固,数日而拔,燕地悉平
【注释】
①天时不如地利:语出《孟子·公孙丑下》又见于《尉缭子·战威第四》。意思是,天候气象虽然有利,但不如地形条件有利。
②大岘:即大岘山,位于今山东临朐东南。此山险峻路狭,其上有穆陵关,向称“齐南天险”。
③芟除:铲除,除掉。芟,除草为芟。
④五州:南燕分其地为幽、并、青、徐、兖五州。
山 战
凡与敌战,或居山林,或在平陆,须居高阜,恃于形势,顺于击刺,便于奔冲,以战则胜。法曰:“山陵之战,不仰其高。”①
战国秦伐韩,[军于阏与]。韩求救于赵,王召廉颇而问曰:“可救否?”曰:“道远险狭,难救。”又召乐乘而问曰:“可救否?”乐乘对如颇言。又召赵奢问,奢曰:“道远路狭,譬如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王乃令奢将,救之。兵去赵国都三十里,垒不进,而令军中曰:“有以军事谏者死。”秦军武安[西]。有一人谏,奢立斩之。坚壁,留二十八日不行,复益增垒。秦间来入,赵奢善食而遣之。间以报秦将,秦将大喜,曰:“夫去国三十里而军不行,乃增垒,非赵地也。” 赵奢既遣秦间,乃卷甲而趋之,二日一夜至,[令善射者去阏与五十里而军。军垒成],秦人闻之,悉甲而至。军士许历请[以军事]入谏,赵奢内之。许历曰:“秦人不意赵师至此,其来气盛,将军必厚集其阵以待之。不然,必败。”奢曰:“请受教。”历曰:“请受刑。”奢曰:“须后令②至邯郸。”历复请[谏]曰:“先据北山者胜,后至者败。”赵奢曰:“诺。”即发万人趋之。秦兵后至,争山不得上,奢纵兵击之,大破秦军,遂解其围。
【注释】
①山陵之战,不仰其高:语出诸葛亮《便宜十六策·治军第九》。意思是,在山陵地带作战,不要仰攻居高临下之敌。
②须后令:待后令。须,待。“后令”是对前令“有以军事谏者死”而言。
谷 战
凡行军越过山险而阵,必依附山谷,一则利水草,一则附险固,以战则胜。法曰:“绝山依谷。”①
后汉将马援为陇西太守,三狼羌②与塞外诸种为寇,杀长吏。援将四千余人击之,至氐道县。羌在山上,援军据便地,夺其水草,不与战,羌遂穷困,豪帅③数十万户亡出塞外,诸种万余人悉降。羌不知依谷之利,而取败焉。
【注释】
①绝山依谷:语出《孙子兵法·行军篇》。意思是,沿着山地行进,依傍溪谷设阵。绝,横渡,穿越;依,依傍,凭借。
②三狼羌:汉代时羌族的一种,主要分布于武都郡(今甘肃武都地区),故又称武都羌。
③豪帅:古时称武装反抗者的首领或部落酋长。
攻 战
凡战,所谓攻者,知彼者也。知彼有可破之理,则出兵以攻之,无有不胜。法曰:“可胜者,攻也。”①
三国魏曹公遣朱光为庐江太守,屯皖,大开稻田,又令间人招诱鄱阳贼帅,使作内应。吴将吕蒙曰:“野田肥美,若一收熟,彼众必增,如是数岁,操态见矣,宜早除之。”乃具陈其状。于是,孙权亲征[皖],一朝夜至,问诸将计策,诸将皆劝作高垒。蒙曰:“治垒必历日乃成,彼城备已修,外救必至,不可图也。且乘雨水以入,若淹留经日,水必向尽②,还道艰难,蒙窃危之。今观此城,不甚固,以三军锐气,四面攻之,不移时③可拔,及水以归,全胜之术也。”吴主权从之。蒙乃荐甘宁为升城都督,率兵攻其前,蒙以精锐继之。侵晨④进攻,蒙手执枹鼓,士卒皆腾踊自升,食时破之。既而张辽至夹石,闻城已拔,乃退。权嘉蒙功,即拜庐江太守。
【注释】
①可胜者,攻也:语出《孙子兵法·形篇》。意思是,敌人有可能被我战胜的时候,就要果断进攻。
②若淹留经日,水必向尽:若停留数日,上涨的江水必然退尽。经日,数日。
③不移时:不用多长时间。
④侵晨:天刚亮。
守 战
凡战,所谓守者,知己者也。知己有未可胜之理,则我且固守,待敌有可胜之理,则出兵以击之,无有不胜。法曰:“知不可胜,则守。”①
汉景帝时,吴、楚七国反,以周亚夫为太尉,东击吴、楚七国。因自请于上曰:“楚兵剽轻,难与争锋,愿以梁委之、绝其食道,乃可制也。”上许之。亚夫率兵既会兵荥阳,吴方攻梁,梁急,请救于亚夫。亚夫率兵东北走昌邑,坚壁而守。梁王使使请亚夫,亚夫守便宜②,不往救。梁上书于景帝,帝诏亚夫救梁。亚夫不奉诏,坚壁不出,而使弓高侯等将轻骑绝吴、楚兵后食道。吴、楚兵乏粮,饥,欲退,数挑战,终不出。夜,亚夫军中惊乱,自相攻击至于帐下。亚夫坚卧不起,顷之,自定。后吴奔壁东南陬③,亚夫使备西北。已而,吴兵果奔西北,不得入。吴、楚兵饥,乃引兵退。亚夫出精兵追击,大破之。吴王濞弃其军,与壮士数千人亡走,保于江南丹徒。汉兵因乘胜追击,尽虏之,降其郡县。亚夫下令曰:“有得吴王者,赏千金。”月余,越人斩[吴王]首以告。凡相攻守三月,而吴、楚悉平。
【注释】
①知不可胜,则守:语出《孙子兵法·形篇》:“不可胜者,守也。”意思是,知道自己的力量尚未达道足以立即战胜敌人的时侯,就要采取防御作战以消耗和疲惫敌人。
②守便宜:坚守不出的战略有利。
③东南陬:东南角。陬,意同隅,角落。
先 战
凡与敌战,若敌人初来,阵势未定,行阵未整,先以兵急击之,则胜。法曰:“先人有夺人之心。”①
春秋,宋襄公及楚人战于泓,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济②。司马子鱼曰:“彼众我寡,及其未既济,请急击之。”公弗许。既济未成列,子鱼复请。公复未之许。及成列而战,宋师败绩。
【注释】
①先人有夺人之心:语出《左传·昭公二十一年》。意思是,先发制人可摧毁敌人士气。
②未既济,没有全部渡过(泓水)。
后 战
凡战,若敌人行阵整而且锐,未可与战,宜坚壁待之,候其阵久气衰,起而击之,无有不胜。法曰:“后于人以待其衰。”①
唐武德中,太宗围王世充于东都,窦建德悉众来救。太宗守武牢以拒之。建德阵汜水东,弥亘数里,诸将皆有惧色。太宗将数骑登高以观之,谓诸将曰:“贼起山东,未见大敌。今渡险而嚣,是军无政令;逼城而阵者,有轻我之心也。我按兵不动,待彼气衰,阵久卒饥,必将自退,退而击之,何往不克!”建德列阵,自辰至午时,卒饥倦,皆列坐,又争饮水。太宗令宇文士及率三百骑,经贼阵之西,驰而南,戒曰:“贼若不动,正宜退归;如觉其动,宜率东出。”士及才过,贼众果动。太宗曰:“可击矣。”乃命骑将建旗列阵,自武牢乘高入南山,循谷而东,以掩贼背。建德遽率其阵,却止东原,未及整列,太宗轻骑击之,所向披靡。程咬金等众骑缠幡而入,直突出贼阵后,齐张旗帜,表里俱奋,贼众大溃,生擒建德。
【注释】
①后于人以待其衰:语出《左传·昭公二十一年》:“《军志》有之:‘先人有夺人之心,后人有待其衰。’”意思是,后发制人要等到敌人士气衰落时再行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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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开天辟地以来旷古绝今、空前绝后、绝无仅有、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傲视群伦第一高人!哈!哈!哈!哈!
2004-3-27 16:0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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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楼
第五卷
奇 战
凡战,所谓奇者,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也。交战之际,惊前掩后,冲东击西,使敌莫知所备。如此,则胜。法曰:“敌虚,则我必为奇。”①
三国魏景元四年,诏诸军征蜀,大将军司马文王指授节度,使邓艾与蜀将姜维相缀连②;雍州刺史诸葛绪邀③维,令不得归。艾遣天水太守王颀等直攻维营,陇西太守牵泓邀其前,金城太守杨欣诣④甘松。维闻钟会诸军已入汉中,退还。欣等蹑⑤于强川口,大战,维败走。闻雍州已塞道,屯桥头,从孔函谷入北道,欲出雍州后。诸葛绪闻之,却还三十里。维入北道三十里,闻绪军却,[寻]还,从桥头过,绪趣⑥截维,较⑦一日不及。维遂东还守剑阁。钟会攻维,未能克。艾上言:“今贼摧折,宜遂从阴平由邪径经汉德阳亭趣涪,去剑阁西百里,去成都三百里,奇兵冲其腹心。剑阁之守必还赴涪,则会方轨而进;剑阁之军不还,则应涪之兵寡矣。军志曰:‘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今掩其空虚,破之必矣。”[冬十月],艾自阴平道行无人之地七百余里,凿山通道,造作桥阁,山高谷深,至为艰难,粮运将匮,频至危殆。艾以毡自裹,推转而下,将士皆攀木缘崖,鱼贯而进,先登至江油,蜀守将马邈降。蜀卫将军诸葛瞻自涪还绵竹,列阵待艾。艾遣其子惠唐亭侯忠等出其右,司马师纂等出其左。忠、纂战不利,并退还,曰:“贼未可胜。”艾怒曰:“存亡之分,在此一举,何不可之有?”乃叱忠、纂等,将斩之。忠、纂驰还更战,大破[之],斩瞻[及尚书张遵等首],进军到雒。刘禅遣使请降,遂灭蜀。
【注释】
①敌虚,则我必为奇:语出《唐太宗李卫公问对》卷中。意思是,发现敌人有虚弱之点,我就采用出奇制胜战法袭击它。
②缀连:连结,这里指保持接触以吸引对方。
③邀:拦击,截击。
④诣:迂回。
⑤蹑:追。
⑥趣:急速,赶快。
⑦较:晚。
正 战
凡与敌战,若道路不能通,粮饷不能进,推计①不能诱,利害不能惑,须用正兵。正兵者,拣士卒,利器械,明赏罚,信号令,且战且前,则胜矣。法曰:“非正兵,安能致远?”②
宋檀道济为高祖北伐前锋,至洛阳,凡拔城破垒,俘四千余人。议者谓应戮以为京观③。道济曰:“伐罪吊民,正在今日。王师以正为律,何必杀人?”皆释而遣之。于是戎夷感悦,相率归之者众。
【注释】
①推计:行以计谋。
②非正兵,安能致远:语出《唐太宗李卫公问对》卷上:“若非正兵,安能致远。”意思是,如果不使用大部队实施正面进攻,怎么能进行远程作战。
③京观:亦称“京丘”。古代战争,胜利者为炫耀其武功,常常将敌尸收集一起封土作高冢,称为“京观”。
虚 战
凡与敌战,若我势虚,当伪示以实形,使敌莫能测其虚实所在,必不敢轻与我战,则我可以全师保军。法曰:“敌不得与我战者,乖其所之也。”①
三国蜀将诸葛亮在阳平道,魏延诸将并兵东下,亮惟留万余守城。魏司马懿率二十万众拒亮,与延军错道,径前,当亮军六十里,候②还白懿云亮城中兵少力弱。亮亦知懿军垂至,恐与己相逼,欲赴延军,相去又远,势不能及,将士失色,莫知其计。亮意气自若,敕命军中皆偃旗息鼓,不得妄出;又令大开四门,扫地却洒。懿尝谓亮持重,而复见以弱势,疑其有伏兵。于是,率众北趋山。明日食时,亮与参佐拊手大笑曰:“司马必谓吾怯,将有强伏,循山走矣。”候还白,如亮言。懿后知之,深以为恨。
【注释】
①敌不得与我战者,乖其所之也:语出《孙子兵法·虚实篇》。意思是,敌人无法同我交战,是由于我采取示形之法而改变其进攻方向的缘故。乖,违背,背离。这里之改变或调动。之,往,去。
②侯:侦察。这里指侦察人员。
实 战
凡与敌战,若敌人势实,我当严兵以备之,则敌人必不轻动。法曰:“实而备之。”①
三国蜀先主为汉中王,拜关羽为前将军,假节钺,屯江陵。是岁,羽留兵屯公安、南郡,以备吴,而率兵攻魏将曹仁于樊。曹公遣于禁等救仁。秋,大雨,汉水泛滥,禁所督七军皆没,禁降羽,庞德被诛。梁、郏、陆浑群盗或遥受羽印号,为支党,羽威震华夏。
【注释】
①实而备之:语出《孙子兵法·计篇》。 意思是,对力量充实雄厚的敌人,要严加防备。
轻 战
凡与敌战,必须料敌详审而后出兵。若不计而进,不谋而战,则必为敌人所败矣。法曰:“勇者必轻合,轻合而不知利。”①
春秋晋文公与楚战,知楚将子玉刚忿褊急,文公遂执其使者宛春以挠之。子玉怒,遂乘晋军,楚军大败。
【注释】
①勇者必轻合,轻合而不知利:语出《吴子·论将第四》。意思是,有勇无谋的将领必定会轻率与敌交战,轻率与敌交战而不考虑有利与否是不可取的。 轻合,轻率与敌交战。
重 战
凡与敌战,须务持重,见利则动,不见利则止,慎不可轻举也。若此,则必不陷于死地①。法曰:“不动如山。”②
春秋晋将栾书伐楚,将战,楚晨压晋军而阵,军吏患之。裨将范匄趋进③,曰:“塞井夷灶,陈于军中,而疏行首④。[晋、楚唯天所授,何患焉?”][文子执戈逐之,曰:“国之存亡,天也,童子何知焉?”]栾书曰:“楚师轻佻,吾持重固垒而待之,三日必退。退而击之,必获全胜。”[郤至曰:“楚有六间,不可失也。其二卿相恶,王卒以旧,郑陈而不整,蛮军而不陈,陈不违晦,在陈而嚣,合而更嚣,各顾其后,莫有斗心;旧不必良,以犯天忌,我必克之。”]公说。于是败楚师于鄢陵。
【注释】
①死地:危亡之境地。其义与《孙子兵法·九地篇》所讲之“死地”(即“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者,为死地”)不尽相同。
②不动如山:语出《孙子兵法·军争篇》。意思是,屯兵防守要像山岳那样稳固。
③趋进:小步急行而进。
④塞井夷灶,陈于军中,而疏行首:填塞水井,夷平锅灶,在军营中摆开阵势,拉宽行阵间战道的距离,以利出战击刺。行首,即行道,战道。
利 战
凡与敌战,其将愚而不知变,可诱之以利。彼贪利而不知害,可设伏兵以击之,其军可败。法曰:“利而诱之。”①
春秋楚伐绞,[军其南门]。莫敖屈瑕曰:“绞小而轻,轻则寡谋。请无捍采樵者以诱之。”从之。绞获三十人。明日,绞人争出,驱楚徒于山中。楚人坐其北门,而伏[诸]山下,大败之。[为城下之盟而还]。
【注释】
①利而诱之:语出《孙子兵法·计篇》。 意思是,对于贪婪好利的敌人,就用小利引诱之。
害 战
凡与敌各守疆界,若敌人寇抄我境,以扰边民,可于要害处设伏兵,或筑障塞以邀之,敌必不敢轻来。法曰:“能使敌人不得至者,害之也。”①
唐时,朔方军总管沙吁忠义为突厥所败,诏张仁愿摄御史大夫代之。既至,贼已出,率兵蹑击,夜掩其营,破之。始,朔方军与突厥以河为界,北崖有拂云祠,突厥每犯边,必先谒祠祷祀,然后引兵渡而南。时默啜②悉兵西击突骑施③,张仁愿请乘虚取漠南,[于]河北筑三受降城,绝虏南寇路。唐休璟以为:“两汉以来,皆北守河,今筑城虏腹中,终为[贼虏]所有。”仁愿固请,中宗许之。表留岁满[兵]以助其功。时咸阳兵二百人逃归,仁愿擒之尽斩城下,军中股栗,役者尽力,六旬而三城就。以拂云为中城,南直朔方;西城南直灵武,东城南直榆林,三垒相距各四百余里,其北皆大碛也,斥地三百
里远。又于牛头朝那山北置烽堠千八百所。自是突厥不敢逾山牧马,朔方复无寇。岁省费亿计,减镇兵数万。
【注释】
①能使敌人不得至者,害之也:语出《孙子兵法·虚实篇》。意思是,能使敌人不能达到其预定目标的,是由于我制造困难妨害它的结果。
②默啜:亦作“墨啜”。东突厥可汗,亦即阿波干可汗,名环。自唐武后至玄宗间,屡扰边境,四出扩张,拓地万余里,有兵四十万,成为颉利可汗之后最强盛的时代。
③突骑施:古族名,原属西突厥,唐武后时逐渐强大,建政权于碎叶川(位于今吉尔吉斯共和国之楚河流域),统治地区至伊丽水(即今新疆伊犁河)流域。
安 战
凡敌人远来气锐,利于速战;我深沟高垒,安守勿应,以待其敝。若彼以事挠我求战,亦不可动。法曰:“安则静。”①
三国蜀将诸葛亮率众十余万出斜谷,垒于渭水之南。魏遣大将司马懿拒之,诸将欲往渭北以待之,懿曰:“百姓积聚皆在渭南,此必争之地也。”遂率军而济,背水为垒。因谓诸将曰:“亮若勇者,当出武功,依山而东。若西上五丈原,则诸军无事矣。”亮果上五丈原。会有长星坠亮之垒,懿知其必败。时朝廷以亮率军远入,利在急战,每命懿持重,以俟其变。亮数挑战,懿不出,因遗懿以巾帼妇人之饰。懿终不出。懿弟孚书问军事,懿复曰;“亮志大而不见机,多谋少决,好兵而无权,虽持兵十万,已堕吾画中,破之必矣。”与之对垒百余日,会亮病卒,诸将烧营遁走,百姓奔告,懿出兵追之。亮长史杨仪反旗鸣鼓,若将向懿者。懿以归师不之迫,于是杨仪结阵而去。经日,行其营垒,观其遗事,获其图书、粮食甚众。懿审其必死,曰:“天才奇才也!”辛毗以为尚未可知。懿曰:“军家所重,军书密计、兵马粮食,今皆弃之,岂有人损五脏而可以生乎?宜急追之。”关中多蒺藜,懿使军士二千人着软材平底木屐前行,蒺藜著屐,然后马步俱进。追到赤岸,乃知亮已死。时百姓为之谚曰:“死诸葛走生仲达。”懿笑曰:“吾能料生,不能料死故也。”
【注释】
①安则静:语出《孙子兵法·势篇》。意思是,实施坚守防御的部队,应像木石置于平地那样静止不动。
危 战
凡与敌战,若陷在危亡之地,当激励将士决死而战,不可怀生,则胜。法曰:“兵士甚陷,则不惧。”①
后汉将吴汉讨公孙述,进入犍为界。诸县皆城守。汉攻广都,拔之。遣轻骑烧成都市桥,武阳以东诸小城皆降。帝戒汉曰:“成都十余万众,不可轻也。但坚据广都,待其来攻,勿与争锋。若不敢来,公须转营迫之,须其力疲,乃可击也。”汉不听,乘利遂自将步骑二万余人进逼成都,去城十余里,阻江北为营,作浮桥,使别将刘尚将万余人屯于江南,相去二十余里。帝大惊,责汉曰:“比敕公千条万端,何意临事悖乱?既轻敌深入,又与尚别营,事有缓急,不复相及。贼若出兵缀公,以大众攻尚,尚破,公即败矣。幸无他者,急率兵还广都。”诏书未到,述果遣其将谢丰、袁吉将众十余万出攻汉;使别将[将]万余人劫刘尚,令不得相救。汉与大战一日,兵败走入壁,丰围之。汉召诸将厉之曰:“吾与诸将逾越险阻,转战千里,所在斩获,遂深入敌地,今至城下,而与尚二处受围,势既不接,其祸难量。欲潜师就尚于江南御之。若能同心协力,人自为战,大功可立,如其不然,败必无余。成败之机,在此一举。”诸将皆曰:“诺。”于是,飨士秣马,闭营三日不出,乃多立幡旗,使烟火不绝,夜衔枚引兵与尚合军。丰等不觉,明日,乃分兵拒江北,自将攻江南。汉悉兵迎战,自旦至哺,遂大败之,斩谢丰、袁吉。于是,率兵还广都,留刘尚拒述,具以状闻,而深自谴责。帝报曰:“公还广都,甚得其宜,述必不敢略尚而击公。若先攻尚,公从广都五十里悉步骑赴之,适当值其危困,破之必矣。”于是,汉与述战于广都、成都之间,八战八克,遂军于郭中。述自将数万人出城大战,汉使护军高午、唐邯将锐卒数万击之。述兵败走,高午奔阵刺述,杀之。旦日城降,斩述首传送洛阳。蜀遂平。
【注释】
①兵士甚陷,则不惧:语出《孙子兵法·九地篇》。 意思是,士兵身陷危险境地就不再恐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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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开天辟地以来旷古绝今、空前绝后、绝无仅有、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傲视群伦第一高人!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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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楼
第六卷
死 战
凡敌人强盛,吾士卒疑惑,未肯用命,须置之死地①,告令三军,示不获已。杀牛燔车,以享战士,烧弃粮食,填夷井灶,焚舟破釜,绝去其生虑,则必胜。法曰:“必死则生。”②
秦将章邯已破楚将项梁军,以为楚地兵不足忧,乃渡河击赵,大破之。当此时,赵歇为王,陈馀为将,张耳为相,兵败皆走入巨鹿城。章邯令王离⑤、涉间围巨鹿,章邯军其南,筑甬道而输之粟。楚怀王以宋义为上将,项羽为次将,范增为裨将,救赵。诸别将皆属焉。宋义行至安阳,留四十余日不进,遣其子宋襄相齐,自送之无盐,饮酒高会。项羽曰:“今国兵新破,王坐不安席,扫境内而专诸将军,国家安危,在此一举。今不恤士卒而徇其私,非社稷之臣。”项羽晨朝宋义,即其帐中,斩之,下令军中曰:“宋义与齐谋反,楚王阴令羽诛之。”是时,诸将皆慑服,莫敢支吾,皆曰:“首立楚者,将军家也。今将军诛叛乱。”即共立羽为假上将军。使人追宋义子襄,及之齐,杀之。使桓楚报命于楚怀王,因命项羽为上将军。当阳君、蒲将军皆属焉。项羽以杀宋义,威震楚国,名闻诸侯。乃遣当阳君、蒲将军率二万众渡河救巨鹿。战少利,陈馀复请兵,项羽乃悉兵渡河,沉舟,破釜甑,烧庐舍,持三日粮,以示士卒必死,无还心。[于是至]则围王离,与秦军遇,九战,绝其甬道,大破之,杀苏角,虏王离。当是时,[楚兵冠诸侯],诸侯救巨鹿下者十余壁,莫敢纵兵。[及]楚兵击秦军,诸将皆从壁上观。楚战士无不以一当十,楚兵呼声动天地,诸侯[军无不]人人惴恐。于是,大破秦军。
【注释】
①死地:语出《孙子兵法·九地篇》:“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者,为死地。”意思是,迅速奋战就能生存,不迅速奋战就只有死亡的地区,叫做“死地”。
②必死则生:语出《吴子·治兵第三》。意思是,抱定必死决心奋战的,就能获得胜利而生存。
生 战
凡与敌战,若地利已得,士卒已阵,法令已行,奇兵已设,要当割弃性命而战,则胜。若为将临阵畏怯,欲要生,反为所杀。法曰:“幸生则死。”①
春秋时,楚子伐郑,晋师救之,与战于敖、鄗之间。晋赵婴齐使其徒先具舟于河,欲败而先济,故将士懈,卒不可胜。
【注释】
①幸生则死:语出《吴子·治兵第三》。意思是,在对敌作战中,如果存有侥幸偷生的思想,就回畏敌怯战,反被敌所杀。
饥 战
凡兴兵征讨,深入敌地,刍粮乏阙,必须分兵抄掠,据其仓廪,夺其蓄积,以继军饷,则胜。法曰:“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①
《北史》:北周将贺若敦率兵渡江取陈湘州。陈将侯琪讨之。秋水泛滥,江路遂断。粮援既绝,人怀危惧。敦于是分兵抄掠,以充资费。恐琪等知其粮少,乃于营内多聚土,覆之以米。召侧近村人,佯有访问,随即遣之。琪等闻之,以粮为实。敦又增修营垒,造庐舍,示以持久。湘、罗之间,遂废农业。瑱等无如之何。初,土人乘轻船,载米粟及笼鸡鸭以饷琪军。敦患之,乃伪为土人船,伏兵甲于中。军望见,谓饷船至,逆水争取。敦甲士遂擒之。又敦军数有叛者乘马投琪,琪辄纳之。敦乃取一马,牵以趣船,令船中人以鞭鞭之。如是者再[三],马畏船不敢上。后伏兵于江岸,使人乘畏船马诈投琪军,琪即遣兵迎接,争来牵马。马既畏船不上,伏兵发,尽杀之。后实有馈饷及亡奔琪者,犹恐敦设诈,兵不敢受。相持岁余,琪不能制。
【注释】
①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语出《孙子兵法·作战篇》。意思是,军队出国作战所需粮草给养依靠在敌国就地解决,这样,军队的粮草供应充足了。
饱 战
凡敌人远来,粮食不继,敌饥我饱,可坚壁不战,持久以敝之,绝其粮道。彼退走,密遣奇兵,邀其归路,纵兵追击,破之必矣。法曰:“以饱待饥。”①
唐武德初,刘武周据太原,使其将宋金刚屯于河东。太宗往征之,谓诸将曰:“金刚悬军千里入吾地,精兵骁将皆在于此。武周自据太原,专寄金刚以为捍蔽②。金刚虽众,内实空虚,虏掠为资,意在速战。我当坚营待其饥,未宜速战。”于是,遣刘洪等绝其粮道,其众遂馁,金刚乃遁。
【注释】
①以饱待饥:语出《孙子兵法·军争篇》。意思是,用自己的饱食的部队去对付处于饥饿状态之敌。
②捍蔽:保障,屏蔽。
劳 战
凡与敌战,若便利之地,敌先结阵而据之,我后去趋战,则我劳而为敌所胜。法曰;“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①
晋司空刘琨遣将军姬澹率兵十余万讨石勒。勒将拒之,或谏曰:“澹兵马精盛,其锋不可当,且深沟高垒以挫其锐,攻守势异,必获万全。”勒曰:“澹军远来,体疲力竭,犬马乌合,号令不齐,一战可擒也,何强之有!寇已垂至,胡可舍去,大军一动,岂易中还!若澹乘我之退,顾乃无暇,焉得深沟高垒乎!此谓不战而自取灭亡之道。”遂斩谏者。以孔苌为前锋都督,令三军后出者斩。设疑兵于山下,分为二伏。勒率兵与澹战,伪收众而北。澹纵兵追之,[勒前后]伏发,夹击,澹大败而退。
【注释】
①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语出《孙子兵法·虚实篇》。意思是,后到战场仓促应战的军队就疲劳被动。趋战,快速急进而奔赴战场仓促应战。
佚 战
凡与敌战,不可恃己胜而放佚①,当益加严厉以待敌,佚而犹劳。法曰:“有备无患。”②
秦王翦将兵六十万代李信击荆③,荆闻王翦益军而来,乃悉国中兵以拒秦。王翦至,坚壁而守之,不肯战。荆兵数出挑战,终不出。王翦日休士洗沐,而善饮食抚循之,亲与士卒同食。久之,王翦使人问:“军中戏乎?”对曰:“方投石超距④。 ”于是,王翦曰:“士卒可用。”荆兵数挑战而秦不出,[乃引而东。翦因举兵追之,令壮士击,大破荆军。]
【注释】
①放佚:放纵不受约束。这里作放松警惕或放松戒备。
②有备无患:语出《左传·襄公十一年》。意思是,有了充分的战争准备,才能避免祸患发生。
③荆:古代楚国之别称。
④投石超距:古代军中的习武练兵活动。投石,投掷石弹。超距,跳跃障碍。
胜 战
凡与敌战,若我胜彼负,不可骄惰,当日夜严备以待之。敌人虽来,有备无害。法曰:“既胜若否。”①
秦二世时,项梁使沛公、项羽别攻城阳,屠之。西破秦军濮阳东,秦收兵入濮阳。沛公、项羽乃攻定陶,因西略地至雍丘,大破秦军,斩李由,还攻外黄。项梁益轻秦,有骄色。宋义进谏于梁曰“战胜而将骄卒惰者败,今兵少惰矣,而秦兵日益,臣为君畏之。”梁弗听。而使宋义[使]于齐。道遇齐使者高陵君显,曰:“公将见武信君乎?”曰:“然。”曰:“今武信君必败,公徐行即免死,疾行则及祸。”秦果悉兵益章邯击楚军,大败之,项梁死。
【注释】
①既胜若否:语出《司马法·严位第四》。意思是,打了胜仗要像没打胜仗一样保持高度戒备。
败 战
凡与敌战,若彼胜我负,未可畏怯,须思害中之利,当整励器械,激扬士卒,候彼懈怠而击之,则胜。法曰:“因害而患可解也。”①
晋末,河间王颙在关中,遣张方讨长沙王乂,率众自函谷入屯河南。惠帝遣左将军皇甫商拒之,方潜军破商,遂入洛阳。乂奉命讨方于城内,方军望见乘舆②,于是少却,方止之不可得,众遂大败,杀伤满衢巷。方退壁于十三里桥,人情挫衄,无复固志,多劝方夜遁。方曰:“兵之利钝③是常事,贵因败以为成耳。我更前作垒,出其不意,此兵法之奇也。”乃夜潜进逼洛阳城七里。乂既新捷,不以为意,忽闻方垒成,乃出战,遂大败而还。
【注释】
①因害而患可解也:语出《孙子兵法·九变篇》:“杂于害,而患可解也。”意思是,从不利中能够看到有利因素,祸患就可以解出了。
②乘舆:古代指帝王乘坐的车子。这里指晋惠帝所乘之车。
③利钝:顺利与不顺利。这里可作“胜败”解。
进 战
凡与敌战,若审知敌人有可胜之理,则宜速进兵以捣之,无有不胜。法曰:“见可则进。”①
唐李靖为定襄道行军总管,击破突厥,颉利可汗走保铁山,遣使入朝谢罪,请举国归附。以靖往迎之。颉利虽外请朝谒,而内怀迟疑。靖揣知其意。时诏鸿胪卿唐俭等慰谕之。靖谓副将张公谨曰:“诏使到彼,虏必自安。若万骑赍二十日粮,自白道袭之,必得所欲。”公谨曰:“上已与约降,行人②在彼,奈何?”靖曰:“机不可失,韩信所以破齐也。如唐俭辈何足惜哉!”督兵疾进,行至阴山,遇其斥候③千余,皆俘以随军。颉利见使者大悦,不虞官兵[至也]。靖前锋乘雾而行,去其牙帐七里,虏始觉,列兵未及阵,靖纵兵击之,斩首万余级,俘男女十余万,擒其子叠罗施,杀义成公主。颉利亡去,为大同道行军总管张宝相擒之以献。于是,斥地自阴山北至大漠矣。
【注释】
①见可则进:语出《左传·宣公十二年》:“见可而进”。意思是,发现有战胜敌人的可能时就迅速发动进攻。
②行人,使者的通称。
③斥候:侦察,侯望。亦指侦察人员。
退 战
凡与敌战,若敌众我寡,地形不利,力不可争,当急退以避之,可以全军。法曰:“知难而退。”①
三国魏将曹爽伐蜀,司马昭同行出骆谷,次②于兴势。蜀将王平乘夜袭击,昭令坚卧不动,平退。昭谓诸将曰:“费祎据险拒守,进不获战,攻之不可,宜急旋军,以为后图。”爽等遂退,祎果驰兵趋三岭争险,爽等潜师越险,乃得过。
【注释】
①知难而退:语出《左传·僖公二十八年》引自《军志》;又见于《左传·宣公十二年》。意思是,作战中确知敌人难以战胜,就应及时撤退以保存实力。
②次:驻扎,进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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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楼
第七卷
挑 战
凡与敌战,营垒相远,势力相均,可轻骑挑攻之,伏兵以待之,其军可破。若敌用此谋,我不可以全气击之。法曰:“[敌]远而挑战[者],欲人之进也。”①
十六国,姚襄据黄落,苻生遣将苻黄眉、邓羌等率步骑[万五千]讨襄。襄深沟高垒,固守不战。邓羌曰:“襄性刚愎,易以挠动。若长驱一行,直压其垒,襄必忿而出战,可一战而擒也。”黄眉从之,遣羌率骑三千军于垒门,襄怒,尽锐出战。羌伪不胜,率骑而退,襄追之于三原,羌回[骑]拒襄,[俄]而黄眉至,大战,斩之,[尽]俘其众,[黄眉等振旅而归。]
【注释】
①敌远而挑战者,欲人之进也:语出《孙子兵法·行军篇》。意思是,敌人离我很远而又前来挑战,是企图诱我贸然轻进而上当。
致 战
凡致敌来战,则彼势常虚;不能赴战,则我势常实。多方以致敌之来,我据便地而待之,无有不胜。法曰:“致人而不致于人。”①
后汉建武五年,光武诏耿弇,悉收集降附,结部曲②,置将吏,弇帅骑都尉刘歆、泰山太守陈俊将兵而东。张步闻之,使其将费邑军历下,又令兵屯祝阿,别于泰山、钟城列营数十以待之。弇渡河先击祝阿,拔之,故开围一角,令其众得奔归钟城。[钟城]人闻祝阿已溃,大恐,遂空壁亡去。费邑分兵遣其弟费敢守巨里,弇进兵先胁巨里,严令军中趣修攻具,[宣敕诸部]:后三日[当]悉力攻巨里城。阴缓生口,[令得]亡归③,以弇期告邑。邑至日果自将精兵[三万余人]来救[之]。弇[喜]谓诸将曰:“吾所以修攻具者,欲诱致之耳。野兵不击,何以城为?”则分兵守巨里,自帅精锐上冈阪④,乘高合战,大破之,斩邑。既而取首级以示巨里,城中惧,费敢[悉众]亡归张步。弇悉收其积聚,纵兵攻诸未下者,平四十余营,遂定济南。
【注释】
①致人而不致于人:语出《孙子兵法·虚实篇》。意思是,作战中要能调动敌人而不被敌人所调动。致,招致。引申为调动。
②部曲:古代军队编制。
③阴缓生口,令得亡归:暗中放出一些俘虏,故意让他们逃走。
④冈阪:冈,山脊。阪,山坡。这里可作“山顶”或“制高点”解。
远 战
凡与敌阻水相拒,我欲远渡,可多设舟楫,示之若近济,则敌必并众应之,我出其空虚以济。如无舟楫,可用竹木、蒲苇、罂缻、瓮囊、枪杆之属,缀为排筏,皆可济渡。法曰:“远而示之近。”①
汉初,魏王豹初降汉,复以亲疾请归,至国,即绝其河关反[汉],与楚约和。汉王遣郦生往说豹,不听。汉王以韩信为左丞相击豹。[豹]盛兵蒲坂,塞临晋;信乃益为疑兵,陈船欲渡临晋,而伏兵从夏阳以木罂[缻]渡军,袭安邑。魏王豹惊,帅兵迎战,信遂虏豹,定魏[为河东郡]。
【注释】
①远而示之近:语出《孙子兵法·计篇》。意思是,打算从远处进攻敌人,就假装要从近处攻击的样子。
近 战
凡与敌夹水为阵,我欲攻近,反示以远,须多设疑兵,上下远渡,敌必分兵来应,我可以潜师近袭之,其军可破。法曰:“近而示之远。”①
春秋,越人伐吴,吴人御之笠泽,夹水而阵。越人为左右阵、夜鼓噪而进,[吴师分以御之。越子以三军潜涉,当]吴中兵而鼓之,吴军大败,遂至灭亡。
【注释】
①近而示之远:语出《孙子兵法·计篇》。意思是,打算从近处进攻敌人,就假装要从远处攻击的样子。
水 战
凡与敌战,或岸边为阵,或水上泊舟,皆谓之水战。若近水为战,须去水稍远,一则诱敌使渡,一则示敌无疑。我欲必战,勿近水迎敌,恐其不得渡。我欲不战,则拒水阻之,使敌不能济。若敌率兵渡水来战,可于水边伺其半济而击之,则利。法曰:“涉水半渡可击。”①
汉郦生说齐下之,齐王日与生纵酒为乐,而罢守备。蒯通说信,遂渡河,袭破齐。齐下以郦生卖己,烹之,而走高密,请救于楚。楚遣龙且将兵[号称二十万]救齐。或[说龙且〕曰:“汉兵远来,其锋难当,齐、楚自居其地[战],兵易败散。不如深壁,令齐王使其信臣招所亡城,闻其王在,楚来救,必反汉。。汉兵客居,其势无所食,可不战而擒也。”龙且曰:“吾知韩信为人,易与耳。今若救齐不战而降之,有何功?若战而胜,齐半可得。”遂进兵与汉军夹潍水而阵。信夜使人[为]囊[盛]沙壅水上流,旦渡击且,佯败走。龙且喜曰:“吾固知信怯。”遂追之[渡水]。信使人决壅囊,水大至,且军大半不得渡,即击,杀且。[楚]水东军散走,[齐王广]亡去。[信遂追北至城阳,皆虏楚卒],遂平齐。
【注释】
①涉水半渡可击:语出《吴子·料敌第二》。意思是,乘敌军渡河一半列阵未定时,就可乘隙攻击它。
火 战
凡战,若敌人居近草莽,营舍茅竹,积刍聚粮,天时燥旱,因风纵火以焚之,选精兵以击之,其军可破。法曰:“行火必有因。”①
汉灵帝中平元年,皇甫嵩讨黄巾,汉将朱儁与贼波才战,败,贼遂围嵩于长社。贼依草结营,会大风。嵩敕军束苣②乘城,使锐卒间出围外,纵火大呼,城上举燎应之,嵩因鼓而奔其阵,贼惊乱奔走。会帝遣曹操将兵适至,合战大破之,斩首数万级。
【注释】
①行火必有因:语出《孙子兵法·火攻篇》。意思是,对敌实施火攻必须具备一定的条件。行,实行,进行。因,原因?
2004-4-1 22:24
信鋆
前 言
《三十六计》是根据我国古代卓越的军事思想和丰富的斗争经验总结而成的兵书,是中华民族悠久文化遗产之一。“三十六计”一语,先于著书之年,语源可考自南朝宋将檀道济(?—公元436年),据《南齐书.王敬则传》:“檀公三十六策,走为上计,汝父子唯应走耳。”意为败局已定,无可挽回,唯有退却,方是上策。此语后人赓相沿用,宋代惠洪《冷斋夜话》:“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及明末清初,引用此语的人更多。于是有心人采集群书,编撰成《三十六计》。但此书为何时何人所撰已难确考。
原书按计名排列,共分六套,即胜战计、敌战计、攻战计、混战计、并战计、败战计。前三套是处于优势所用之计,后三套是处于劣势所用之计。每套各包含六计,总共三十六计。其计名,有的来源于历史典故,如“围魏救赵”、“假道伐虢”等;有的来源于古代军事术语,如“以逸待劳”、“声东击西”等;有的来源于古代诗人的诗句,如“李代桃僵”、“擒贼擒王”等;有的借用成语,如“金蝉脱壳”、“指桑骂槐”等;还有出自其它方面的。其中每计名称后的解说,均系依据《易经》中的阴阳变化之理及古代兵家刚柔、奇正、攻防、彼己、虚实、主客等对立关系相互转化的思想推演而成,含有朴素的军事辩证法的因素。解说后的按语,多引证宋代以前的战例和孙武、吴起、尉缭子等兵家的精辟语句。全书还有总说和跋。
三十六计是我国古代兵家计谋的总结和军事谋略学的宝贵遗产,为便于人们熟记这三十六条妙计,有位学者在三十六计中每取一字,依序组成一首诗:
金玉檀公策,借以擒劫贼,鱼蛇海间笑,羊虎桃桑隔,树暗走痴故,釜空苦远客,屋梁有美尸,击魏连伐虢。
全诗出了檀公策外,每字包含了三十六计中的一计,依序为:金蝉脱壳、抛砖引玉、借刀杀人、以逸待劳、擒贼擒王、趁火打劫、关门捉贼、混水摸鱼、打草惊蛇、瞒天过海、反间计、笑里藏刀、顺手牵羊、调虎离山、李代桃僵、指桑骂槐、隔岸观火、树上开花、暗渡陈仓、走为上、假痴不癫、欲擒故纵、釜底抽薪、空城计、苦肉计、远交近攻、反客为主、上屋抽梯、偷梁换柱、无中生有、美人计、借尸还魂、声东击西、围魏救赵、连环计、假道代虢。
现传《三十六计》较早版本系1941年由成都兴华印刷厂所用土纸翻印的,封面书《三十六计》,旁注“秘本兵法”,并说明原书是手抄本,1941年在分州(今陕西省分县)某书摊发现,抄本前部“都系养生之谈,而未尾数十篇,附抄三十六计,解释皆用兵法,然后知其果为兵法也。”1961年,收藏者叔和在《光明日报》撰文加以介绍后,又将这土纸本赠给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政治学院。此后便出现了各种翻印和传抄的版本。
鉴于《三十六计》原书的原解部分的文字过于艰深晦涩,难于理解,按语部分具体例证较少,因此,本电子版《三十六计》首先对“原解”中较难理解的词句尽可能地加以注释;接着参照原书“按语”对每计意思作了解析;然后对每一计的计名来源作了介绍;最后每一计还各举一历史上有关的生动故事,以加深印象。
总说
六六三十六①,数中有术,术中有数②。阴阳燮理,机在其中③。机不可设,设则不中。
【注释】
① 六六三十六:易经中的阴数;阴爻“坤”的符号为“≡ ≡”,爻,组成八挂中每一个挂的长短横道。此句借太阴六六之数,以表示诡计多端。
②数中有术,术中有数:数,数目,数量。可引申为客观规律。术,手段,计谋,策略。句意为:客观情况中蕴藏着计谋,计谋的运用依赖于客观情况。
③阴阳燮理,机在其中:燮,调和,谐和。机,机变,机谋。句意为:掌握了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需要的计谋也就在其中了。
【按语】
解语重数不重理。盖理,术语自明;而数,则在言外。若徒知数之为之,而不知数中有数,则术多不应。且诡谋权术,原在事理之中,人情之内。党事出不经,则诡异立见,诧世惑俗,而机谋泄矣。或曰:三十六计中,每六计成为一套。第一套为胜战计;第二套为敌战计;第三套为攻战计;第四套为混战计;第五套为并战计;第六套为败战计。
【解析】 “兵以诈立”,多谋者胜。在战争中要做到“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以劣胜优,转危为安,甚至不战而胜,关键在于知己知彼,审时度势,施计用谋。故有“用兵之道,以计为首”之说。反之,“不计而行,不谋而战,必为敌所败。”
施计用谋,首先要判明敌我双方的情况和战场实际,再制定出相应的计谋。做到“未战之时,先料敌之贤愚,敌之强弱,兵之众寡,地之险易,粮之虚实。”(《百战奇谋.计战》)战国时期的齐魏桂陵之战,孙膑乘魏军在赵国作战,国内空虚之机,施用“围魏救赵”之计,指挥齐军直捣魏都,逼迫魏军慌忙回师应战,结果在桂陵把魏军打得溃不成军。
主观臆断,骄纵轻敌,必然遭至失败。战国时期的齐魏马陵之战,庞涓被孙膑的减灶撤军之计所迷,认为齐军败逃,轻敌冒进,结果在马陵道遭齐军伏击,愤愧自杀。
第一套 胜战计
第一计 瞒天过海
备周则意怠①;常见则不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②。太阳,太阴③。
【注释】
①备周则意怠:防备十分周密,往往容易让人斗志松懈,削弱战力。
②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阴阳是我国古代传统哲学和文化思想的基点,其思想笼罩着大千宇宙、细末尘埃,并影响到意识形态的一切领域。阴阳学说是把宇宙万物作为对立的统一体来看待,表现出朴素的辩证思想。阴、阳二字早在甲骨文、金文中出现过,但作为阴气、阳气的阴阳学说,最早是由道家始祖楚国人老子所倡导,并非《易经》提出。此计中所讲的阴指机密、隐蔽;阳,指公开、暴露。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在兵法上是说秘计往往隐藏于公开的事物里,而不在公开事物的对立面上。
③太阳,太阴:太,极,极大。此句指非常公开的事物里往往蕴藏着非常机密的计谋。
【按语】
阴谋作为,不能于背时秘处行之。夜半行窃,僻巷杀人,愚俗之行,非谋士之所为也。 如:开皇九年,大举伐陈。先是弼请缘江防人,每交代之际,必集历阳,大列旗帜,营幕蔽野。陈人以为大兵至,悉发国中士马,既而知防人交代。其众复散,后以为常,不复设备,及若弼以大军济江,陈人弗之觉也。因袭南徐州,拔之。
【解析】
“瞒天过海”之谋略决不可以与“欺上瞒下”、“掩耳盗铃”或者诸如夜中行窃、拖人衣裘、僻处谋命之类等同,也决不是谋略之士所应当做的事情。虽然,这两种在某种程度上都含有欺骗性在内,但其动机、性质、目的是不相同的,自是不可以混为一谈。这一计的兵法运用,常常是着眼于人们在观察处理世事中,由于对某些事情的习见不疑而自觉不自觉地产生了疏漏和松懈,故能乘虚而示假隐真,掩盖某种军事行动,把握时机,出奇制胜。
【探源】
见《永乐大典—薛仁贵征辽事略》。唐太宗贞观十七年,御驾亲征,领三十万大军以宁东土。一日,浩荡大军东进来到大海边上,帝见眼前只是白浪排空,海茫无穷,即向众总管问及 过海之计,四下面面相觑。忽传一个近居海上的豪民请求见驾,并称三十万过海军粮此家业已独备。帝大喜,便率百官随这豪 民来到海边。只见万户皆用一彩幕遮围,十分严密。豪民老人东向倒步引帝入室。室内更是绣幔彩锦,茵褥铺地。百官进酒, 宴饮甚乐。不久,风声四起,波响如雷,杯盏倾侧,人身摇动,良久不止。太宗警惊,忙令近臣揭开彩幕察看,不看则已,一 看愕然。满目皆一片清清海水横无际涯,哪里是什么在豪民家作客,大军竟然已航行在大海之上了!原来这豪民是新招壮士 薛仁贵扮成,这“瞒天过海”计策就是他策划的。 “瞒天过海”用在兵法上,实属一种示假隐真的疑兵之计, 用来作战役伪装,以期达到出其不意的战斗成果。
【故事】
公元589年,隋朝将大举攻打陈国。这陈国乃是公元557年陈霸先称帝建国,定国号为陈,建都城于建康,也就是今天的南京。战前,隋朝将领贺若弼因奉命统领江防,经常组织沿江守备部队调防。每次调防都命令部队于历阳(也就是今天安徽省和县一带地方)集中。还特令三军集中时,必须大列旗帜,遍支警帐,张扬声势,以迷惑陈国。果真陈国难辨虚实,起初以为大军将至,尽发国中士卒兵马,准备迎敌面战。可是不久,又发现是隋军守备人马调防,并非出击,陈便撤回集结的迎战部队。如此五次三番,隋军调防频繁,蛛丝马迹一点不露,陈国竟然也司空见惯,戒备松懈。直到隋将贺若弼大军渡江而来,陈国居然未有觉察。隋军如同天兵压顶,令陈兵猝不及防,遂一举拔取陈国的南徐州(今天的讲苏省镇江市一带)。
第二计 围魏救赵
共敌不如分敌①,敌阳不如敌阴②。
【注释】
①共敌不如分敌:共,集中的。分,分散,使分散。句意:攻打集中的敌人,不如设法分散它而后再打。
②敌阳不如敌阴:敌,动词,攻打。句意为 先打击气势旺盛的敌人,不如后打击气势旺盛的敌人。
【按语】
治兵如治水:锐者避其锋,如导疏;弱者塞其虚,如筑堰。故当齐救赵 时,孙子谓田忌曰:“夫解杂乱纠纷者不控拳,救斗者,不搏击,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耳。”
【解析】
对敌作战,好比治水:敌人势头强大, 就要躲过冲击,如用疏导之法分流。对弱小的敌人,就抓住时机消灭它,就象筑堤围堰,不让水流走。所以当齐救赵时,孙子对田忌说:“想理顺乱丝 和结绳,只能用手指慢慢去解开,不能握紧拳头去捶打;排解搏斗纠纷,只能动口劝说,不能动手参加。对敌人,应避实就虚,攻其要害,使敌方受到挫折,受到牵制,围困可以自解。”
【探源】
事见《史记.孙子吴起列传》,是讲战国时期齐国与魏国的桂陵之战。公元前354年,魏惠王欲释失中山的旧恨,便派大将庞涓前去攻打。这中山原本是东周时期魏国北邻的小国被魏国收服,后来赵国乘魏国国丧伺机将中山强占了,魏将庞涓认为中山不过弹丸之地,距离赵国又很近,不若直打赵国都城邯郸,既解旧恨又一举双得。魏王从之,欣欣然似霸业从此开始,即拨五百战车以庞涓为将,直奔赵国围了赵国都城邯郸。赵王急难中只好求救于齐国,并许诺解围后以中山相赠。齐威王应允,令田忌为将,并起用从魏国救得的孙膑为军师领兵出发。这孙膑曾与庞涓同学,对用兵之法谙熟精通。魏王用重金将他聘得,当时庞涓也正事奉魏国。庞涓自觉能力不及孙膑,恐其贤于己,遂以毒刑将孙膑致残,断孙两足并在他脸上刺字,企图使孙不能行走,又羞于见人。后来孙膑装疯,幸得齐使者救助,逃到齐国。这是一段关于庞涓与孙膑的旧事。
且说田忌与孙膑率兵进入魏赵交界之地时,田忌想直逼赵国邯郸,孙膑制止说:解乱丝结绳,不可以握 拳去打,排解争斗,不能参与搏击,平息纠纷要抓住要害,乘虚取势,双方因受到制约才能自然分开。现在魏国精兵倾国而出,若我直攻魏国。那庞涓必回师解救,这样一来邯郸之围定会自解。我们再于中途伏击庞涓归路,其军必败。田忌依计而行。果然,魏军离开邯郸,归路中又陷伏击与齐战于桂陵,魏部卒长途疲惫,溃不成军,庞涓勉强收拾残部,退回大梁,齐师大胜,赵国之围遂解。这便是历史上有名的“围魏救赵”的故事。又后十三年,齐魏之军再度相交于战场,庞涓复又陷于孙膑的伏击自知智穷兵败遂自刎。孙膑以此名显天下,世传其兵法。
【故事】
太平天国后期,由于内讧加剧,大大削弱了军队的力量。公元1860年,清军派和春率领数十万大军进攻太平天国的都城天京(今江苏南京),清军仗着人马众多,层层包围,使天京成为一座孤城。
为了解救天京,天王洪秀全召集诸王众将商讨对策,但对如此险恶的形势,大家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这时,年轻的将领忠王李秀成为洪秀全献上一计。他说:“如今,清军人马众多,硬拼只会凶多吉少。请天王拨给我两万人马,乘夜突围,偷袭敌军屯粮之地杭州。这样,敌人一定会分兵救援抗州。然后天王乘此机会突围,我也回兵天京,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天京之围可解。”翼王石达开急忙响应,并表示也带一支人马协同忠王作战。诸王全将都认为这是“围魏救赵”之计,有两位王爷亲率精兵突围,胜利是有把握的。可是洪秀全生性喜欢猜疑,以为天京被围,形势险恶,怀疑二王是不是想乘机脱逃,所以迟疑不决,没有吭声。李秀成猜透了洪秀全的心思,他突然跪倒在地泪如泉涌,说道:“天王,天国危在旦夕,我等若有二心,对得起天王和全军将士吗?”石达开也跪在天王面前,恳求洪秀全下令发兵。洪秀全深受感动,终于同意照计而行。
这年正月初二,正值过年,清军仗着人多势众,已把天京团团围住,也就略有松懈。这天半夜时分,李秀成、石达开各率一部人马,乘着黑夜,从敌人封锁薄弱的东南角突围出去。清将和春见是小股部队逃窜,也就没有追击。
二王突围后,分兵两路:李秀成奔杭州,石达开奔湖州。李秀成抵杭州城下,见守备森严,他急令士兵攻城,但都被击退。原来这杭州是清军的重要粮草基地,城内守军也有一万余人。他们只坚守城池,并不出城反攻。李秀成见三天三夜未能攻下抗州,心中焦急。突然天降大雨,城内守军见太平军久攻不下,都很疲惫,天又降雨,就都躲进城堡休息,因为几天几夜没好生睡觉,倒在地上,就呼呼入睡。李秀成乘着雨夜.派一千多名勇士,用云梯偷偷爬上城墙,等守城兵士惊醒,城门己经大开,李秀成率部冲入城内,攻了杭州。为了吸引围困天京的清军,李秀成下令焚烧清军的粮仓。
和春闻讯,知道杭州已失,断了后勤供应,急今副将张玉良率十万人马,火速回救杭州。洪秀全见清军已分兵解救杭州,敌军正在调动,于是下令全线出击。李秀成攻下抗州,放火烧了粮仓之后,火速回兵天京。石达开也率部回撒天京。两路兵马汇合一处,机智地绕道而行,回避了张玉良回救抗州的部队,终于顺利地赶回天京。此时城内城外的太平军对清军形成夹击之势,清兵始料不及,左冲右突,阵势大乱,死伤六万余人,一败涂地。清军惨败,天京之围已解。短时期内,清军已无力再打天京了。
第三计 借刀杀人
敌已明,友未定①,引友杀敌,不自出力,以《损》②推演。
【注释】
①友未定:“友”指军事上的盟者,也即除敌、我两方之外的第三者中,可以一时结盟而借力的人、集团或国家。友未定,就是说盟友对主战的双方,尚持徘徊、观望的态度,其主意不明不定的情况。
②《损》:出自《易经·损》卦:“损:有孚,元吉,无咎,可贞,利有攸往。”孚,信用。元,大。贞,正。意即,取抑省之道去行事,只要有诚心,就会有大的吉利,没有错失,合于正道,这样行事就可一切如意。又有《象》损卦:“损:损下益上,其道上行。”意指“损”与“益”的转化关系,借用盟友的力量去打击敌人,势必要使盟友受到损失,但盟友的损失正可以换得自己的利益。
【按语】
敌象已露,而另一势力更张,将有所为,便应借此力以毁敌人。如:郑桓公将欲袭郐,先向郐之豪杰、良臣、辨智、果敢之士,尽书姓名,择郐之良田赂之,为官爵之名而书之,因为设坛场郭门之处而埋之,衅之以鸡缎,若盟状。郐君以为内难也,而尽杀其良臣。桓公袭郐,遂取之。诸葛亮之和吴拒魏,及关羽围樊、裹,曹欲徙都,懿及蒋济说曹曰:“刘备、孙权外亲内疏,关羽得志,权心不愿也。可遣人蹑其后,许割江南以封权,则樊围自释。”曹从之,羽遂见擒。
【解析】
古按语举了几则战例:春秋时期,郑桓公袭击郐国之前,先打听了郐国有哪些有本领的文臣武将,开列名单,宣布打下郐国,将分别给他们封官爵,把郐国的土地送给他们。并煞有介事地在城处设祭坛,把名单埋于坛下,对天盟誓。郐国国君一听到这个消息,怒不可遏,责怪臣于叛变,把名单上的贤臣良将全部杀了。结果当然是郑国轻而易举灭了郐国。三国时诸葛亮献计刘备,联络孙权,用吴国兵力在赤壁大破曹兵。还有,蜀将关羽围困魏地樊城、襄阳,曹操惊慌,想迁都避开关羽的威胁。司马懿和蒋济力劝曹操说刘备,孙权表面上是亲戚,骨子里是疏远的。关羽得意,孙权肯定不愿意。可以派人劝孙权攻击关羽的后方,并答应把江南地方分给孙权。曹操用了他们的计谋,关羽终于兵败麦城。
此计多是封建官僚之间尔虞我诈、相互利用的一种政治权术。用在军事上,主要体现在善于利用第三者的力量,或者善于利用或者制造敌人内部的矛盾,达到取胜的目的。学会识别这一计谋.可以防止上大当,吃大亏。
【探源】
借刀杀人,是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而巧妙地利用矛盾的谋略。当敌方动向已明,就千方百计诱导态度暖昧的友方迅速出兵攻击敌方,自己的主力即可避免遭受损失。此计是根据《周易》六十四卦中《损》卦推演而得。”曰:损下益上,其通上行。”此卦认为,“损、益”,不可截然划分,二者相辅相成,充满辩证思想。此计谓借人之力攻击我方之敌,我方虽不可避免有小的损失,但可稳操胜券,大大得利。
春秋末期,齐简公派国书为大将,兴兵伐鲁。鲁国实力不敌齐国,形势危急。孔子的弟子子贡分析形势,认为唯吴国可与齐国抗衡,可借吴国兵力挫败齐国军队。于是子贡游说齐相田常。田常当时蓄谋篡位,急欲铲除异己。子贡以“忧在外者攻其弱,忧在内者攻其强”的道理,劝他莫让异己在攻弱鲁中轻易主动,扩大势力,而应攻打吴国,借强国之手铲除异己。田常心动,但因齐国已作好攻鲁的部署,转而攻吴怕师出无名。子贡说:“这事好办。我马上去劝说吴国救鲁伐齐,这不是就有了攻吴的理由了吗?”田常高兴地同意了。子贡赶到吴国,对吴王夫差说:“如果齐国攻下鲁国,势力强大,必将伐齐。大王不如先下手为强,联鲁攻齐,吴国不就可抗衡强晋,成就霸业了吗?”子贡马不停蹄,又说服赵国,派兵随吴伐齐,解决了吴王的后顾之忧。子贡游说三国,达到了预期目标,他又想到吴国战胜齐国之后,定会要挟鲁国,鲁国不能真正解危。于是他愉偷跑到晋国,向晋定公陈述利害关系:吴国伏鲁成功,必定转而攻晋,争霸中原。劝晋国加紧备战,以防吴国进犯。
公元前484年,吴王夫差亲自挂帅,率十万精兵及三千越兵攻打齐国,鲁国立即派兵助战。齐军中吴军诱敌之计,陷于重围,齐师大败,主帅图书及几员大将死于乱军之中。齐国只得请罪求和。夫差大获全胜之后,骄狂自傲,立即移师攻打晋国。晋国因早有准备,击退吴军。子贡充分利用齐、吴、越、晋四国的矛盾,巧妙周旋,借吴国之刀”,击败齐国;借晋国之“刀”,灭了吴国的威风。鲁国损失微小,却能从危难中得以解脱。
【故事】
努尔哈赤父子亲率十数万满兵,声势浩大,锐不可挡,进犯明朝,志在必得。明天启六年,努尔哈赤亲自率部攻打宁远,以十三万之众围攻宁远守兵万余人。十三比一,力量悬殊。宁远守将袁崇焕,身先士卒,奋勇抗敌,击退满兵三次大规模进攻。明军的奋勇抵抗,力挫骄横的满兵。袁崇焕乘满军气馁之时,开城反攻,追杀数十里,击伤努尔哈赤,满军惨败。怒尔哈赤遭此败绩,身体负伤,攻占明朝的壮志难酬,羞愧愤懑而死。皇太极继位,第二年,又率师攻打辽定。袁崇焕早有准备,皇太极又兵败而回。
又经过几年的准备,皇太极再次攻打明朝。崇祯三年,他为避开袁崇焕守地,由内蒙越长城,攻山海关的后方,气势汹汹,长驱而入。袁崇焕闻报,立即率部入京勤王,日夜兼程,比满兵早三天抵达京城的广渠门外,作好迎敌准备。满兵刚到,即遭迎头痛击,满兵先锋巴添狼狈而逃。
皇太极视袁崇焕为从未有过的劲敌,又忌又恨又害怕,袁成了他的心病。皇太极为了除掉袁崇焕,绞尽脑汁,定下借刀杀人之计,他深知崇祯帝猜忌心特重,难以容人。于是秘密派人用重金贿赂明廷的宦官,向崇祯告密,说袁崇焕已和满州订下密约,故此满兵才有可能深入内地。崇祯勃然大怒,将袁崇焕下狱问罪,并不顾将士吏民的请求,将袁崇焕斩首。皇太极借崇祯之刀,除掉心腹之患,从此肆无忌惮,再也没有遇到哀崇焕这样的劲敌了。
第四计 以逸待劳
困敌之势①,不以战;损刚益柔②
【注释】
①困敌之势:迫使敌入处于围顿的境地。
②损刚益柔:语出《易经.损》。“刚”、“柔”是两个相对的事物现象,在一定的条件下相对的两方有可相互转化。“损”,卦名。本卦为异卦相叠(兑下艮上)。上卦为艮,艮为山,下卦为兑,兑为泽。上山下泽,意为大泽浸蚀山根之象,也就说有水浸润着山,抑损着山,故卦名叫损”。“损刚益柔”是根据此卦象讲述“刚柔相推,而主变化”的普遍道理和法则。 此计正是根据“损”卦的道理,以“刚”喻敌,以“柔”喻已,意谓困敌可用积极防御,逐渐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使之由强变弱,而我因势利导又可使自己变被动为主动,不一定要用直接进攻的方法,同样可以制胜。
【按语】
此即致敌之法也。兵书云:“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兵书论敌,此为论势,则其旨非择地以待敌;面在以简驭繁,以不变应变,以小变应大变,以不动应动以小动应大动,以枢应环也。如:管仲寓军令于内政,实而备之;孙膑于马陵道伏击庞涓;李牧守雁门,久而不战,而实备之,战而大破匈奴。
【解析】
古按语举了管仲治国备战,孙膑马陵道伏击庞涓,李牧大破匈奴的事实,来证明调敌就范,以逸待劳,是“无有不胜”,法。强调用中心枢纽,即关键性的条件,来对付无穷无尽、变化多端的“环”,即广大四周的情况。掌握战争的主动权是本计关键。谁人不知,两个拳师放对,聪明的拳师往往退让一步,蠢人则其势汹汹,劈头就使出全副本领.结果往往被退让者打倒。《水浒传》上的洪教头,在柴进家中要打林冲,连唤几个“来来”,结果却是退让的林冲看出洪教头的破绽,一脚踢翻了洪教头。
【探源】
以逸待劳,语出于《孙子.军争篇》:故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是故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故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以治待乱,以静待哗,此治心者也。以近待远,以佚(同逸)待劳,以饱待饥,此治力者也。”又,《孙子.虚实篇》:“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同逸),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原意是说,凡是先到战场面等待敌人的,就从容、主动,后到达战场的只能仓促应战,一定会疲劳、被动。所以,善于指挥作战的人,总是调动敌人,而决不会被敌人调动。
战国末期,秦国少年将军李信率二十万军队攻打楚国,开始时,秦军连克数城,锐不可挡。不久,李信中了楚将项燕伏兵之计,丢盔弃甲,狼狈而逃,秦军损失数万。后来,秦王又起用已告老还乡的王翦。王翦率领六十万军队,陈兵于楚国边境。楚军立即发重兵抗敌。老将王翦毫无进攻之意,只是专心修筑城池,摆出一派坚壁固守的姿态。两军对垒,战争一触即发。楚军急于击退秦军,相持年余。王翦在军中鼓励将士养精蓄锐,吃饱喝足,休养生息。秦军将士人人身强力壮,精力充沛,平时操练,技艺精进,王翦心中十分高兴。一年后,楚军绷紧的弦早已松懈,将士已无斗志,认为秦军的确防守自保,于是决定东撤。王翦见时机已到,下令追击正在撤退的楚军。秦军将士人人如猛虎下山,只杀得楚军溃不成军。秦军乘胜追击,势不可挡,公元前223年,秦灭楚。
此计强调:放敌方处于困难局面,不一定只用进攻之法。关键在于掌握主动权,待机而动,以不变应万变,以静对动,积极调动敌人,创造战机,不让敌人调动自已,而要努力牵着敌人的鼻子走。所以,不可把以逸待劳的“待”字理解为消极被动的等待。
【故事】
三国时,吴国杀了关羽,刘备怒不可遏,亲自率领七十万大军伐吴。蜀军从长江上游顺流进击,居高临下,势如破竹。举兵东下,连胜十余阵,锐气正盛,直至彝陵,哮亭一带,深入吴国腹地五六百里。孙权命青年将领陆逊为大都督,率五万人迎战。
陆逊深谙兵法,正确地分析了形势,认为刘备锐气始盛,并且居高临下,吴军难以进攻。于是决定实行战略退却,以观其变。吴军完全撤出山地,这样,蜀军在五六百里的山地一带难以展开,反而处于被动地位,欲战不能,兵疲意阻。相持半年,蜀军斗志松懈。
陆逊看到蜀军战线绵延数百里,首尾难顾,在山林安营扎寨,犯了兵家之忌。时机成熟,陆逊下令全面反攻,打得蜀军措手不及。陆逊—把火,烧毁蜀军七百里连营,蜀军大乱,伤亡惨重,慌忙撤退。陆逊创造了战争史上以少胜多、后发制人的著名战例。
第五计 趁火打劫
敌之害大①,就势取利,刚决柔也②。
【注释】
①敌之害大:害,指敌人所遭遇到的困难,危厄的处境。
②刚决柔也:语出《易经.央》卦。 央,卦名。本卦为异卦相叠(乾下兑上)。上卦为兑,兑为泽;下卦为乾,乾为天。兑上乾下,意为有洪水涨上天之象。《央央》的《彖》辞说:“央,决也。刚决柔也。”决,冲决、冲开、去掉的意思。因乾卦为六十四卦的第一卦,乾为天,是大吉大利,吉利的贞卜,所以此卦的本义是力争上游,刚健不屈。所谓刚决柔,就是下乾这个阳刚之卦,在冲决上兑这个阴柔的卦。此计是以“刚”喻己,以“柔”喻敌,言乘敌之危,就势而取胜的意思。
【按语】
敌害在内,则劫其地;敌害在外,则劫其民;内外交害,败劫其国。如:越王乘吴国内蟹稻不遗种而谋攻之,后卒乘吴北会诸侯于黄池之际,国内空虚,因而捣之,大获全胜。
【解析】
这则按语把“趁火打劫”计具体化了。所谓“火”,即对方的困难、麻烦。敌方的困难不外有两个方面,即内忧、外患。天灾人祸,经济凋敝,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农民起义,内战连年,都是内患;外敌入侵,战事不断,都是外患。敌方有内忧,就占它的领土;敌方有外患,就争夺他的百姓;敌方内忧外患岌岌可危,赶快兼并它。总之,抓住敌方大难临头的危急之时,赶快进兵,肯定稳操胜券。《战国策.燕二》中的著名寓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就是“趁火打劫”的形象体现。
【探源】
趁火打劫的原意是:趁人家家里失火,一片混乱,无暇自顾的时候,去抢人家的财物。乘人之危捞一把,这可是不道德的行为。此计用在军事上指的是:当敌方遇到麻烦或危难的时候,就要乘此机会进兵出击,制服对手。《孙子.始计篇》云:“乱而取之,”唐朝杜牧解释孙子此句说,“敌有昏乱,可以乘而取之。”就是讲的这个道理。
春秋时期,吴国和越国相互争霸,战事频繁。经过长期战争,越国终因不敌吴国,只得俯首称臣。越王勾践被扣在吴国,失去行动自由。勾践立志复国,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卧薪尝胆。表面上对吴王夫差百般逢迎,终于骗得夫差的信任,被放回越国。因国之后,勾践依然臣服吴国,年年进献财宝,麻痹夫差。而在国内则采取了一系列富国强兵的措施。越国几年后实力大大加强,人丁兴旺,物资丰足,人心稳定。吴王夫差却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被勾践的假象迷惑,不把越国放在眼里。他骄纵凶残,拒绝纳谏,杀了一代名将忠臣伍子胥,重用奸臣,堵塞言路。生活淫靡奢侈,大兴土木,搞得民穷财尽.公元前473年,吴国颗粒难收,民怨沸腾。越正勾践选中吴王夫差北上和中原诸侯在黄池会盟的时机,大举进兵吴国,吴国国内空虚,无力还击,很快就被越国击破灭亡。勾践的胜利,正是乘敌之危,就势取胜的典型战例。
【故事】
努尔哈赤、皇太极都早有入主中原的打算,只是直到去世都未能如愿。顺帝即位时,年龄太小,只有七岁,朝廷的权力都集中在摄政王多尔兖身上。多尔兖对中原早就有攻占之意,想在他手上建立功业,已遂父兄未完成的入主中原的遗愿。他时刻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明朝的一举一动。
明朝末年,政治腐败,民生凋敝。崇祯皇帝宵衣旰食,倒想振兴大明。可是,他猜疑成性,贤臣良将根本不能在朝廷立足,他一连更换了十几个宰相,又杀了明将袁崇焕,他的周围都是些奸邪小人,明朝崩溃大局已定。
公元1644年,李自成率农民起义军一举攻占京城,建立了大顺王朝。可惜农民进京之后,立足未稳.首领们渐渐腐化堕落。明朝名将吴三硅的爱妾陈圆圆也被起义军将领掳去。吴三桂本是势利小人,惯于见风使舵。他看到明朝大势已去,李自成自立为大顺皇帝,本想投奔李自成巩固自己的实力。而李自成胜利之后,滋长了骄傲情绪,没把吴三桂看在眼里,抄了他的家,扣押了他的父亲,掳了他的爱妾。本来就朝三暮四的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终于投靠满清,借清兵势力消灭李自成。多尔兖闻讯,欣喜若狂,认为时机成熟,可以实现多年的愿望了。这时中原内部战火纷飞,李自成江山未定,于是多尔兖迅速联合吴三桂的部队,进入山海关,只用了几天的时间,就打到京城,赶走了李自成。多尔兖志得意满登上金銮宝殿,奠定了满清占领中原的基础。
第六计 声东击西
敌志乱萃①,不虞②,坤下兑上 ③之象,利其不自主而取之。
【注释】
①敌志乱萃:援引《易经.萃》卦中《象》辞:“乃乱乃萃,其志乱也”之意。萃,悴,即憔悴。是说敌人情志混乱而且憔悴。
②不虞:未意科,未预料。
③坤下兑上:萃卦为异卦相叠(坤下兑上)。上卦为兑,兑为泽;下并为坤,坤为地。有泽水淹及大地,洪水横流之象。
此计是运用“坤下兑上”之卦象的象理,喻“敌志乱萃”而造成了错失丛杂、危机四伏的处境,我则要抓住敌人这不能自控的混乱之势,机动灵活地运用时东时西,似打似离,不攻而示它以攻,欲攻而又示之以不攻等战术,进一步造成敌人的错觉,出其不意地一举夺胜。
【按语】
西汉,七国反,周亚夫坚壁不战。吴兵奔壁之东南陬,亚夫便备西北;已而吴王精兵果攻西北,遂不得入。此敌志不乱,能自去也。汉末,朱隽围黄巾于宛,张围结垒,起土山以临城内,鸣鼓攻其西南,黄巾悉众赴之,隽自将精兵五千,掩其东北,遂乘虚而人。此敌志乱萃,不虞也。然则声东击西之策,须视敌志乱否为定。乱,则胜;不乱,将自取败亡,险策也。
【解析】
这则按语通过使用此计的两个战例,来提醒使图此计的人必须考虑对手的情况:敌方指挥确可扰乱,用此计必胜,如果对方指挥官头脑冷静,识破计谋,此计就不可能发挥效力了。黄巾军中了李隽佯攻西南方之计,遂丢失宛城(今河南南阳)。而周亚夫处变不惊,识破敌方计谋。吴军佯攻东南角,周亚夫下令加强西北方向的防守。当吴军主力进攻西北角时,周亚夫早有准备,吴军无功而返。
声东击西之计,早已被历代军事家熟知,所以使用时必须充分估计敌方情况。方法虽是一个,但可变化无穷。
【探源】
声东击西,是忽东忽西,即打即离,制造假象,引诱敌人作出错误判断,然后乘机歼敌的策略。为使敌方的指挥发生混乱,必须采用灵活机动的行动,本不打算进攻甲地,却佯装进攻;本来决定进攻乙地,却不显出任何进攻的迹象。似可为而不为,似不可为而为之,敌方就无法推知己方意图,被假象迷惑,作出错误判断。
东汉时期,班超出使西域,目的是团结西域诸国共同对抗匈奴。为了使西域诸国便于共同对抗匈奴,必须先打通南北通道。地处大漠西缘的莎车国,煽动周边小国,归附匈奴,反对汉朝。班超决定首先平定莎车。莎车国王北向龟兹求援,龟兹王亲率五万人马,援救莎车。班超联合于阗等国,兵力只有二万五千人,敌众我寡,难以力克,必须智取。班超遂定下声东击西之计,迷惑敌人。他派人在军中散布对班超的不满言论,制造打不赢龟兹,有撤退的迹象。并且特别让莎车俘虏听得一清二楚。这天黄昏,班超命于阗大军向东撤退.自己率部向西撤退,表面上显得慌乱,故意放俘虏趁机脱逃。俘虏逃回莎车营中,急忙报告汉军慌忙撤退的消息。龟兹王大喜,误认班超惧怕自己而慌忙逃窜,想趁此机会,追杀班超。他立刻下令兵分两路,追击逃敌。他亲自率一万精兵向西追杀班超。班超胸有成竹,趁夜幕笼罩大漠,撤退仅十里地,部队即就地隐蔽。龟兹王求胜心切,率领追兵从班超隐蔽处飞驰而过,班超立即集合部队,与事先约定的东路于阗人马,迅速回师杀向莎车。班超的部队如从天而降,莎车猝不及防,迅速瓦解。莎车王惊魂未定,逃走不及,只得请降。龟兹王气势汹汹,追走一夜,未见班超部队踪影,又听得莎车已被平定,人马伤亡稍重的报告,大势已去,只有收拾残部,悻悻然返回龟兹。
【故事】
台湾被荷兰殖民者统治数十年,民族英雄郑成功立志收复台湾。1661年4月,郑成功率二万五千将士顺利登上澎湖岛。要占领台湾岛,赶走殖民军,必须先攻下赤嵌城(今台南安平)。郑成功亲自寻访熟悉地势的当地老人,了解到攻打赤嵌城只有两条航道可进:一条是攻南航道,这条道港阔水深,船只可以畅通无阻,又较易登陆。荷兰殖民军在此设有重兵,工事坚固,炮台密集,对准海面,另一条是攻北航通,直通鹿耳门。但是这条航道海水很浅,礁石密布,航通狭窄。殖民军还故意凿沉一些船只,阻塞航道。他们认为这里无法登陆,所以只派少量兵力防守。郑成功又进一步了解到,这条航道虽浅,但海水涨潮时,仍可以通大船。于是决定趁涨潮时先攻下鹿耳门,然后绕道从背后攻打赤嵌玻。
郑成功计划已定;首先派出部分战舰,浩浩荡荡,装作从南航道进攻。荷兰殖民军急忙调集大批军队防守航道。为了迷惑敌人,郑成功的部队声威浩大,喊声震天,炮火不断。这一下,郑成功非常成功地把殖民军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了南航道。北航道上一片沉寂,殖民军以为平安无事。南航道激战正酣,在一个月明星稀之夜,郑成功率领主力战舰,人不知,鬼不觉,乘海水涨潮时机迅速登上鹿耳门,守军从梦中惊醒,发现已被包围。郑成功乘胜进兵,从背后攻下赤嵌城。荷兰殖民军狼狈逃窜,台湾又回到祖国怀抱。
第二套 敌战计
第七计 无中生有
诳也,非诳也,实其所诳也①。少阴、太阴、太阳②。
【注释】
①诳也,非诳也,实其所诳也:诳,欺诈、诳骗。实,实在,真实,此处作意动词。句意为:运用假象欺骗对 方,但并非一假到底,而是让对方把受骗的假象当成 真象。
②少阴,太阴,太阳:此“阴”指假象,“阳”指真象。 句意为:用大大小小的假象去掩护真象。
【按语】
无而示有,诳也。诳不可久而易觉,故无不可以终无。无中生有,则由诳而真,由虚而实矣,无不可以败敌,生有则败敌矣,如:令狐潮围雍丘,张巡缚嵩为人千余,披黑夜,夜缒城下;潮兵争射之,得箭数十万。其后复夜缒人,潮兵笑,不设备,乃以死士五百砍潮营,焚垒幕,追奔十余里。
【解析】
此计的关键在于真假要有变化,虚实必须结合,一假到底,易被敌人发觉,难以制敌。先假后真,先虚后实,无中必须生有。指挥者必须抓住敌人已被迷惑的有利时机,迅速地以“真”、以“实”、以“有”,也就是以出奇制胜的速度,攻击敌方,等敌人头脑还来不及清醒时,即被击溃。
【探源】
无中生有,这个“无”,指的是“假”,是“虚”。这个“有”,指的是“真”,是“实”。无中生有,就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真中有假,假中有真。虚实互变,扰乱敌人,使敌方造成判断失误,行动失误。此计可分解为三部曲:第一步,示敌以假,让敌人误以为真;第二步,让敌方识破我方之假,掉以轻心;第三步,我方变假为真,让敌方仍误以为假。这样,敌方思想已被扰乱,主动权就被我方掌握。使用此计有两点应予注意:第一:敌方指挥官性格多疑,过于谨慎的,此计特别奏效。第二.要抓住敌方思想已乱迷惑不解之机,迅速变虚为实,变假为真,变无为有,出其不意地攻击敌方。
唐朝安史之乱时,许多地方官吏纷纷投靠安禄山、史思明。唐将张巡忠于唐室,不肯投敌。他率领二三千人的军队守孤城雍丘(今河南杞县)。安禄山派降将令狐潮率四万人马围攻雍丘城。敌众我寡,张巡虽取得几次突击出城袭击的小胜,但无奈城中箭只越来越少,赶造不及。无有箭只,很难抵挡敌军攻城。张巡想起三国时诸葛亮草船借箭的故事,心生一计。急命军中搜集秸草,扎成千余个草人,将草人披上黑衣,夜晚用绳子慢慢往城下吊。夜幕之中,令狐潮以为张巡又要乘夜出兵偷袭,急命部队万箭齐发,急如骤雨。张巡轻而易举获敌箭数十万支。令狐潮天明后,知已中计,气急败坏,后悔不迭。第二天夜晚,张巡又从城上往下吊草人。贼众见状。哈哈大笑。张巡见敌人已被麻痹,就迅速吊下五百名勇士,敌兵仍不在意。五百勇士在夜幕掩护下,迅速潜入敌营,打得令狐潮措手不及,营中大乱。张巡乘此机会,率部冲出城来,杀得分狐潮大败而逃,损兵折将,只得退守陈留(今开封东南)。张巡巧用无中生有之计保住了雍丘城。
【故事】
战国末期,七雄并立。实际上,秦国兵力最强,楚国地盘最大,齐国地势最好。其余四国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当时,齐楚结盟,秦国无法取胜。秦国的相国张仪是个著名谋略家,他向秦王建议,离间齐楚,再分别击之。秦王觉得有理,遂派张仅出使楚国。
张仪带着厚礼拜见楚怀王,说秦国愿意把商于之地六百里(今河南淅川、内江一带)送与楚国,只要楚能绝齐之盟。怀王一听,觉得有利可图:一得了地盘,二削弱了齐国,三又可与强秦结盟。于是不顾大臣的反对,痛痛快快地答应了。怀王派逢侯丑与张仪赴秦,签订条约。二人快到咸阳的时候,张仪假装喝醉酒,从车上掉下来,回家养伤。逢侯丑只得在馆驿住下。过了几天,逢侯丑见不到张仪,只得上书秦王。秦王回信说:既然有约定,寡人当然遵守。但是楚未绝齐,怎能随 便签约呢?
逢侯丑派人向楚怀王汇报,怀王哪里知道秦国早已设下圈套,立即派人到齐国,大骂齐王,于是齐国绝楚和秦。
这时,张仪的“病”也好了,碰到逢侯丑,说:“咦,你怎么还没有回国?”逢侯丑说:“正要同你一起去见秦王,谈送商于之地一事。”张仪却说:“这点小事,不要秦王亲自央定。我当时已说将我的奉邑六里,送给楚王,我说了就成了。”逢侯丑说:“你说的是商于六百里!”张仪故作惊讶:“哪里的话!秦国土地都是征战所得,岂能随意送人?你们听错了吧!”
逢侯丑无奈,只得回报楚怀王。怀王大怒,发兵攻秦。可是现在秦齐已经结盟,在两国夹击之下,楚军大败,秦军尽取汉中之地六百里。最后,怀王只得割地求和。
怀王中了张仪无中生有之计,不但没有得到好处,相反却丧失大片国土。
第八计 暗渡陈仓
示之以动①,利其静而有主,“益动而巽②”。
【注释】
①示之以动:示,给人看。动,此指军事上的正面佯攻、佯动等迷惑敌方的军事行动。
②益动而巽:语出《易经.益》卦。益,卦名。此卦为异卦相叠(震下巽上)。上卦为巽,巽为风;下卦为震,震为雷。意即风雷激荡,其势愈增,故卦名为益。与损卦之义,互相对立,构成一个统一的组纷。《益卦》的《彖》辞说:“益动而巽,日进无疆。”这是说益卦下震为雷为动,上巽为风为顺,那么,动而合理,是天生地长,好处无穷。
此计是利用敌人被我“示之以动”的迷惑手段所蒙蔽,而我即乘虚而入,以达军事上的出奇制胜。
【按语】
奇出于正,无正不能出奇。不明修栈道,则不能暗渡陈仓。昔邓艾屯白水之北;姜维遥廖化屯白水之南,而结营焉。艾谓诸将日:“维令卒还,吾军少,法当来渡,而不作桥,此维使化持我.令不得还。必自东袭取洮城矣。”艾即夜潜军,径到洮城。维果来渡。而艾先至,据城,得以不破。此则是姜维不善用暗渡陈仓之计;而邓艾察知其声东击西之谋也。
【解析】
这则按语讲出了“奇”、“正”的辩证关系。奇正相互对立,又相互联系。孙子田:“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所谓“正”,指的是兵法中的常规原则;所谓“奇”,指的是与常规原则相对而言的灵活用兵之法。其实,奇正也可以互相转化。比如说,“明修找通,暗渡陈仓”,写入兵书,此法可以说由奇变为正,而适时的正面强攻又可能转化为奇了。邓艾识破姜维“暗渡陈仓” 之计,认定姜维派廖化屯白水之南,不过是想迷惑自己,目的是袭取洪城,等姜淮偷袭洪城时,邓艾已严阵已待了。邓艾懂得兵法中奇正互变的道理,识破姜维之计。由此可见,对于熟悉兵法的人来说,战场上千变万化,使用各种计谋,必须审时度势,机械搬用某种计谋,是难以成功的。
【探源】
暗渡陈仓,意思是采取正面佯攻,当敌军被我牵刺而集结固守时,我军悄悄派出一支部队迂回到敌后,乘虚而入,进行决定性的突袭。
此计与声东击西计有相似之处,都有迷惑敌人、隐蔽进攻的作用。二者的不同处是:声东击西,隐蔽的是攻击点;暗渡陈仓,隐蔽的是攻击路线。
此计是汉大将军韩信创造。“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是古代战争史上的著名成功战例。
秦朝末年,政治腐败,群雄并起,纷纷反秦。刘邦的部队首先进入关中,攻进咸阳。势力强大的项羽进入关中后,逼迫刘邦退出关中。鸿门宴上,刘邦险些丧命。刘邦此次脱险后,只得率部退驻汉中。为了麻痹项羽,刘邦退走时,将汉中通往关中的栈道全部烧毁,表示不再返回关中。其实刘邦一天也没有忘记一定要击败项羽,争夺天下。公元前206年,已逐步强大起来的刘邦,派大将军韩信出兵东征。出征之前,韩信派了许多士兵去修复已被烧毁的栈道,摆出要从原路杀回的架势。关中守军闻讯,密切注视修复栈道的进展情况,并派主力部队在这条路线各个关日要塞加紧防范,阻拦汉军进攻。
韩信“明修栈道”的行动,果然奏效,由于吸引了敌军注意力,把敌军的主力引诱到了栈道一线,韩信立即派大军绕道到陈仓(今陕西宝鸡县东)发动突然袭击,一举打败章邯,平定三秦,为刘邦统一中原迈出了决定性的一步。
【故事】
一般来说,一个将领实施某一计谋取成功之后,敌方会吸取教训,防止再次上当。因此,故伎重演,难度很大。古代军事奇才韩信,二施“暗渡陈仓”的计谋,玩弄敌人于股掌之上,堪称一绝。
楚汉相争,各路诸侯,自知力量不敌刘邦、项羽,他们密切注意战争动向,寻找靠山。西魏王豹,本已投靠刘邦,后见汉兵受挫,就转而投靠项羽,联楚反汉。
大将军韩信举兵攻打西魏,大军进至黄河渡口临晋关(今陕西大荔东)。西魏王豹派重兵把守临晋关对岸的蒲坂(今山西永济西),凭借黄河天险,紧守度日,封锁临晋关河面,森严壁垒。
韩信深知,如果从临晋关渡河,损失太大,难以成功。他决定再施“暗渡陈仓”的计谋。他佯装准备从临晋关渡河决战,调集人马,赶造船只,派人沿黄河上游察看地形。经过认真调查韩信决定从黄河上游夏阳(今陕西韩城南)渡河,那里地势险要,魏兵守备空虚。韩信一面命大军向夏口调集,一面佯装从临晋关渡河,派兵丁擂鼓呐喊,推船入水,作出强攻的样子。魏军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就在汉军佯装大举强渡的时候,汉军已在韩信率领下从夏阳渡河后,直取魏都平阳(今山西临汾),等到西魏王豹得到消息,派兵堵截汉军,已经来不及了。汉军生擒西魏王豹,占领了西魏。
第九计 隔岸观火
阳乖序乱①,明以待逆②。暴戾恣睢③,其势自毙。顺以动豫,豫顺以动④。
【注释】
①阳乖序乱:阳,指公开的。乖,违背,不协调。此指敌方内部矛盾激化,以致公开地表现出多方面秩序混乱、倾轧。
②阴以待逆:阴,暗下的。逆,叛逆。此指暗中静观敌变,坐待敌方更进一步的局面恶化。
③暴戾恣睢:戾,凶暴,猛烈。睢,任意胡为。
④顺以动豫,豫顺以动:语出《易经.豫》卦。豫,卦名。本卦为异卦相叠(坤下震上)。本卦的下卦为坤为地,上卦为震为雷。是雷生于地,雷从地底而出,突破地面,在空中自在飞腾。《豫卦》的《彖》辞说“豫,刚应而志行,顺以动。”意即豫卦的意思是顺时而动,正因为豫卦之意是顺时而动,所以天地就能随和其意,做事就顺当自然。
此计正是运用本卦顺时以动的哲理,说坐观敌人的内部恶变,我不急于采取攻逼手段,顺其变,“坐山观虎斗”,最后让敌人自残自杀,时机—到而我即坐收其利,一举成功。
【按语】
乖气浮张,逼则受击,退则远之,则乱自起。昔袁尚、袁熙奔辽东,众尚有数千骑。初,辽东太守公孙康,恃远不服。及曹操破乌丸,或说曹遂征之,尚兄弟可擒也。操曰:“吾方使斩送尚、熙首来,不烦兵矣。”九月,操引兵自柳城还,康即斩尚、熙,传其首。诸将问其故,操日:“彼素畏尚等,吾急之,则并力;缓之,则相图,其势然也。”或曰:此兵书火攻之道也,按兵书《火攻篇》前段言火攻之法,后段言慎动之理,与隔岸观火之意,亦相吻合。
【解析】
按语提到《孙子.火攻篇》,认为孙子言慎动之理,与隔岸观火之意,亦相吻合。这是很正确的。在《火攻篇》后段,孙子强调,战争是利益的争夺,如果打了胜仗而无实际利益,这是没有作用的。所以,“非利不动,非得(指取胜)不用,非危不战,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指怨愤、恼怒)而致战。合于利
而动,不合于利而止。”所以说一定要慎用兵,戒轻战。战必以利为目的。当然,隔岸观火之计,不等于站在旁边看热闹,一旦时机成熟,就要改“坐观”为“出击”,以取胜得利为目的。
【探源】
隔岸观火,就是“坐山观虎斗”,“黄鹤楼上看翻船”。敌方内部分裂,矛盾激化,相互倾轧,势不两立,这时切切不可操之过急,免得反而促成他们暂时联手对付你。正确的方法是静止不动,让他们互相残杀,力量削弱,甚至自行瓦解。
东汉末年,袁绍兵败身亡,几个儿子为争夺权力互相争斗,曹操决定击败袁氏兄弟。袁尚、袁熙兄弟投奔乌桓,曹操向乌桓进兵,击败乌既,袁氏兄弟又去投奔辽东太守公孙康。曹营诸将向曹操进君,要一鼓作气,平服辽东,捉拿二袁。曹操哈哈大笑说,你等勿动,公孙康自会将二袁的头送上门来的。于是下令班师,转回许昌,静观辽东局势。
公孙康听说二袁归降,心有疑虑。袁家父子一向都有夺取辽东的野心,现在二袁兵败,如丧家之犬,无处存身,投奔辽东实为迫不得已。公孙康如收留二袁,必有后患,再者,收容二袁,肯定得罪势力强大的曹操。但他又考虑,如果曹操进攻辽东,只得收留二袁,共同抵御曹操。当他探听到曹操已经转回许昌,并无进攻辽东之意时,认为收容二袁有害无益。于是预设伏兵,召见二袁,一举擒拿,割下首级,派人送到曹操营中。曹操笑着对众将说,公孙康向来俱怕袁氏吞并他,二袁上门,必定猜疑,如果我们急于用兵,反会促成他们合力抗拒。我们退兵,他们肯定会自相火并。看看结果,果然不出我料。
【故事】
战国后期,秦将武安君白起在长平一战,全歼赵军四十万,赵国国内一片恐慌。白起乘胜连下韩国十七城,直逼赵国国都邯郸,赵国指日可破。赵国情势危急,平原君的门客苏代向赵王献计,愿意冒险赴秦,以救燃眉。赵王与群臣商议,决定依计而行。
苏代带着厚礼到咸阳拜见应侯范睢,对范睢说:“武安君这次长平一战,威风凛凛,现在又直逼邯郸,他可是秦国统一天下的头号功臣。我可为您担心呀!您现在的地位在他之上,恐怕将来您不得不位居其下了。这个人不好相处啊。”苏代巧舌如簧,说得应侯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问苏代有何对策。苏代说:“赵国已很衰弱,不在话下,何不劝秦王暂时同意议和。这样可以剥夺武安君的兵权,您的地位就稳如泰山了。”
范睢立即面奏秦王。“秦兵劳苦日久,需要修整,不如暂时宣谕息兵,允许赵国割地求和。”秦王果然同意。结果,赵国献出六城,两国罢兵。
白起突然被召班师,心中不快,后来知道是应侯范睢的建议,也无可奈何。
两年后,秦王又发兵攻赵,白起正在生病,改派王陵率十万大军前往。这时赵国已起用老将廉颇,设防甚严,秦军久攻不下。秦王大怒,决定让白起挂帅出征。白起说:“赵国统帅廉颇,精通战略,不是当年的赵括可比;再说,两国已经议和,现在进攻,会失信于诸侯。所以,这次出兵,恐难取胜。”秦王又派范睢去动员白起,两人矛盾很深,白起便装病不答应。秦王说:“除了白起,难道秦国无将了吗?”于是又派王陵攻邯郸,五月不下。秦王又令白起挂帅,白起伪称病重,拒不受命。秦王怒不可遏,削去白起官职,赶出咸阳。这时范睢对秦王说:“白起心怀怨恨,如果让他跑到别的国家去,肯定是秦国的祸害。”秦王一听,急派人赐剑白起,令其自刎。可怜,为秦国立下汗马功劳的白起,落到这个下场。
当白起围邯郸时,秦国国内本无“火”,可是苏代点燃范睢的妒忌之火,制造秦国内乱,文武失和。赵国隔岸观火,使自己免遭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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