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1-9 19:03 右文
对问

[b][size=3][color=Blue]有客问于佚乐主人曰:“闻吾子好读古之书,好为古之文,有诸?”
    对曰:“有之,好古,勉以求之也。”
    客曰:“甚矣吾子之愚也。古之书,庄生所谓糟粕耳,何以读为?既名之为糟粕,请以酒喻。人之嗜味有不同,虽易牙不能调也,矧以古今为鸿沟?仪狄、杜康之酒,在当时固为至美矣,于今则未必适于人,昔则为可口,今或为戟喉。醇酒尚然,何糟粕之足言,顾弃之而已。子反餔其糟,歠其醨,怡怡然以为至味,不已愚乎?且斯文之将丧也久矣,不复知孔孟庄老为何代人物,班张崔蔡是何等文章。翼翼然奉西夷语言文字以为玉尺,以之裁量天下之人,苟有尺寸之短,不复问寻仞之长,从而糠粃之,簸扬之。是今之鴂舌,昔之制艺也,借以入庠序,折桂枝,皆是物也。舍之则若折翼之鸟,虽文采奂烂,音声嘹唳,终不能抟扶摇,羾青天也。子反硁硁然钻仰古文,岂非愚之至乎?”
    对曰:“小子也幸,苟有过,人必绳之。君之开喻也至矣,然区区焉心有垒隗,终不能释然而嘿也,君盍假分寸之阴,以少尽其蒭蕘之妄言乎?”
    客曰:“诺,子试言之。”
    主人曰:“庄生之言糟粕者,非君之所喻也。盖以古人之精意玄旨,非苍颉氏鸟迹虫书之所能传其万一也,必若耳提面命,朝夕过从,庶几可得而传也。古之人既不可复兴于九原,则其遗迹固为糟粕耳。虽然,若《南华经》中《逍遥游》、《齐物论》、《养生主》等七篇,光燄照焯,掷地迸金石声,正庄生之所自作也,是亦侥幸其万一之可传于后也。然则,后之人取而读之,冀得其万一,不亦宜乎?
    “若谓斯文之丧,夫子不云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然天本苍苍之物,梦梦焉,聩聩焉,亭毒者非其意,虔刘者宁其心哉?在夫人心而已。苟人心之未丧,虽炎天燋地若祖龙之劫火,怀山襄陵如尧世之洪流,斯文固亘然巍然,与日月竞其辉光,垂千百世而长存可也。万一人心将丧,则如以纤毫之发,县千钧之重于万仭之颠,求其不坠也几稀。
    “小子何人,跼蹐穷巷,踸踔闾廛,下无长卿渊云荦荦之笔,上无萧曹丙魏赫赫之权。徒然睹古人之陈篇断简,零语畸字而爱之,若渴骥之赴饮潺湲,暍走之疾趋林樾。既雒诵之,湛思之,企慕之矣,又从而心摹之,口拟之,手追之。懵于盛览终身不敢之知,昧于周仁陈力就列之明,乃厄东郭之逡,烖南山之筠,操觚染翰,窃效雕虫。岂不知寿陵学步,见笑邯郸;无盐刻画,遗讥西子。然蹙额颦眉,口沫手胝,矻矻焉竟日不能自休者,第以生为右袵之民,不忍使方寸之地丧斯文耳。君其谅诸?
    “且若所谓夏之时,商之辂,周之冕,与夫尽美尽善之韶,岂必尽适于今之用邪?要为有虞氏、夏后氏、成汤文武之遗躅,要为我先民殚思虑、穷精力之所凝沍。若夫换羽移宫,朝秦暮楚,勃焉而兴,忽焉而亡。或流血漂杵,或率兽食人,或褒衣大袑,或胡服短后,而中国者仍为中国,华夏者仍为华夏,岂非有岿然不动者在乎?若乃衣则卉服,语则鴂舌,举一世而靡之化之,弃先民之迹如已陈刍狗,袭西夷之辙如印印泥。数纪之后,视之为当然,乃语西人曰:‘是中国也,是华夏也。’谁人信之!其必有哂而讥之者曰:‘是不过我西人之优孟耳,何以中国为?何以华夏为?’呜呼!予命华天,口食华土,固不忍见此也。君其休矣!”[/color][/size][/b]

[[i] 本帖最后由 右文 于 2006-11-9 19:46 编辑 [/i]]

2006-11-9 21:00 秋色冷并刀
推荐。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对问


Powered by Discuz! Archiver 5.0.0  © 2001-2006 Comsenz Inc.